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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慨述往事傳絕藝

    兩個月後,萬物向榮,草木茂盛,風光明媚,是大好的春日。

    在這兩個月內阮偉學到更多的手法、心法、妙術,只是缺少實際演練而已。

    這一日,阮偉自覺身體痊癒,走下牀來,舒張筋骨,再一運練內功,竟是真的無妨了。

    他心情愉悦的散步到花園,這花園倒也相當廣闊,花木扶疏,香氣陣陣吹來,沁人肺腑,不由施展出蕭爺爺口授的輕功心法。

    蕭三爺的輕功在武林中別成一派,和一般輕功截然不同。

    頓時,只見阮偉身形時如彈丸上下跳躍,時如喜鵲輕展雙翼,左右飛動。

    阮偉興致越來越高,驀然低嘯一聲,身體一弓一張,剎時如疾箭般向花叢中射去。這招 “李廣射箭”輕功心法,在江湖上確是罕見的絕技。

    他身體射過花叢時,憶起一招獨特的暗器手法,雙手即時反掌拍出,只見數十朵鮮花,如天女散花般向四周射去,身形卻絲毫不受影響,飄然落下。

    雖是初次演練,已能見這招暗器手法的驚人,實是非同小可。

    要知人在空中,展動不便,難以取得準頭,故暗器絕無在空中施展的道理,哪知蕭三爺竟創一招漫天花雨的手法,不講準頭的精確,只論手法的奇巧,只要施出,一時暗器滿天飛,不怕打不中敵人。

    阮偉身體初愈,體質稍弱,汗水涔涔流下,忽聽身後道:“完全好了嗎?”

    阮偉轉身望去,蕭三爺已站在他身後只有三尺不到,暗驚道:“若是敵人,在我背後印上一掌還不知道,慚愧!慚愧!”不禁赧顏訥訥道:“……好了!……好了……”

    蕭三爺彎屈的背,勉強挺直一點,精神矍鑠道:“在兩月來和你談的功夫,覺得怎樣?”

    蕭三爺雖未直接傳授阮偉的武功,但阮偉不是傻子,在每日説話中便知蕭爺爺有意傳授,心目中卻也早已把他當作師父一樣看待。

    當下恭敬回道:“晚輩覺得蕭爺爺所談的輕功暗器,在武林中可為一等一的功夫,難有匹敵。”

    他這句話倒非阿諛之言,只因剛才實際體驗出,確是不錯,由衷而發。

    蕭三爺臉色不變,又問道:“你可能夠把我講的功夫,自己一一施練出來?”

    阮偉遲疑道:“晚輩想……大概沒有問題……”

    蕭三爺身上仍是帳房裝束,他把衣角塞在腰帶下,朗聲道:“你儘可能把懂的輕身功夫施展出來,我站在這裏,位置不移,你只要能摸着我身上任何一物,才不愧我教你一番。”

    眼前的蕭爺爺身材瘦小乾枯,再也看不出是個身懷絕藝的人,阮偉暗道:“你若奔跑起來,恐怕是無法追上,但若是站在這裏不動位置,我還摸不着,我倒真不相信。”

    阮偉本不是愛自炫的人,但聽到蕭爺爺最後一句話,不敢馬虎,唯恐真的摸不着,丟了面子事小,蕭爺爺心中一定會責怪自己未將他教的功夫記熟。

    於是,他身形一變,十分謹慎的將兩月來所學的輕功一一施出,招招都是向蕭爺爺全身攻去。

    只見蕭爺爺位置果然不移,阮偉一招輕功摸來,他就突然直挺掠起,左來右掠起,右來左掠起,阮偉換了數招輕功,都未摸到一點衣角,而蕭三爺掠起的方位雖不同,但落下時卻仍在原來的位置。

    阮偉越來越急,不覺施出最熟練的一招輕功“暗影浮香”,蕭三爺一掠起,他即刻又是一招撲去,兩招之間僅隔微小的時間,心想蕭三爺還在空中是逃不掉的了。

    哪知在空中,蕭三爺竟能身子一扭,從斜裏飄落原處,阮偉卻又是撲空了。

    阮偉這次再失敗是完全灰心了,當下身形一停,抹去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吁氣道:“我好慚愧!我好慚愧……”

    他不知蕭爺爺剛才的輕功心法是武林中最最厲害的 “百變鬼影”,莫説阮偉一人摸不着,就是來十個阮偉也摸不着。

    蕭三爺也不理會阮偉,當下緩緩道出 “百變鬼影”的練法,足足半個時辰才説完,臨去時,他冷然道:“你若真覺慚愧,好好練來,一月後,有了把握再來告訴我。”

    阮偉住在這園裏十分安靜,到時有高升客棧的店小二送來吃食,阮偉什麼事也不問,只是專心練習 “百變鬼影”及各種暗器手法。

    一月過後,阮偉體魄練得十分康健,只要是蕭三爺説過的功夫,他都練得很熟。

    一月來蕭三爺都不來打擾,這天他彷彿已知阮偉練得不錯了,才來園中和阮偉會面。

    薄暮時分,阮偉才練罷功夫,蕭三爺問道:“可以了嗎?”

    阮偉搖搖頭道:“蕭爺爺,晚輩以前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這一月來苦練 ‘百變鬼影’,深覺武功一道,永無止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晚輩不敢再試……”

    他這一番活,表現出不凡氣質,蕭三爺聽後默然不語。

    阮偉怕蕭爺爺誤會自己,緊接又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待辦,晚輩……晚輩……想告辭了。”

    蕭三爺長嘆一聲,低沉道:“我不勉強你,你是一個好孩子,既心急一事要辦,我想那件事一定十分重要,來!我們到房裏好好談一談。”

    蕭三爺走進精舍內,店小二恰恰掌上燈來,蕭三爺吩咐備上茶水,店小二對蕭三爺十分恭敬,茶水送上便打躬告退,房內只剩下他爺兒倆。

    蕭三爺呷了一口茶,潤聲道:“你要走了,我也不便留你,現在我想把一件對我是很隱秘的往事告訴你,這件往事隱藏在我心裏一十八年了,今天能暢快吐出,亦是一樂,但希你在我敍述時,切不可打岔……”

    阮偉温順的點了點頭。

    蕭三爺嘆了口氣道:“十八年前,江湖上便盛傳武林四美,你可知道其中一美便是我的女兒……”

    阮偉聽得一震,在幼時他亦曾聽阮大成説過武林四美的故事,並説你別看你母親現在這樣子,武林四美中滿湘妃子便是你母親當年的美號。

    母親姓蕭,蕭爺爺也姓蕭,難道蕭爺爺和母親有關係?他張嘴欲問,想起蕭爺爺事先關照不準打岔,於是嚥下喉中之話,未作聲。

    “……不要奇怪像我這樣子,怎會養出一個明豔照人、譽稱四大美人之一的女兒,哈哈……我雖長得其貌不揚,枯瘦矮小,卻有一位儀態萬千、十分美麗的妻子,不用説我對我妻子的摯愛,那是披肝瀝膽,毫無一絲虛假心意……”

    説到此,蕭三爺臉上露出幸福的光輝,他的話聲好像忽然掉入夢中,悠然神往的道:“我知道我長得雖不好看,卻知我那妻子也是真心的愛我,我倆彼此相愛,天天相聚在一起就是一刻也不願分開……”

    蕭三爺現在的年紀有七十出頭,但他説出如此情愛露骨的話,阮偉不但不覺得好笑,反被他真誠的神情,感動得眼角濕潤。

    “我有一個愛好遊山玩水的性情,不願與嬌妻分離,只要發現一個好地方,就帶着妻子一起玩。

    “那年女兒已有二十多歲了,不需我夫妻倆再照顧,且在江湖上的聲望,因貌美的關係,比我老頭子叫的還響,於是我夫妻更無顧忌,興之所至,任意遊玩。

    “有一天無意看到一首詩,上道:“蒼根拔地起突兀,削鐵孤撐旁緣。心道:天下真有這樣山巒奇景……”

    阮偉幼時博覽羣書,一聽就知那首詩句是才子趙翼描繪桂林柳州諸山的詩,當年讀到時,甚是不信,疑心趙翼不無刻劃過甚之嫌,此時聽蕭爺爺一説,不由會心傾聽。

    蕭三爺接道:“第二天我就帶着妻子,要去看看這奇山景緻,先來到貴州再去廣西桂林,哪知才到六寨,便看到許多奇峯怪石,過南丹至河池時,沿途的山,或如葱直立、如旗高舉,或如獸相攫,如鳥共搏,真令人目不暇接,誠為我有生以來,所見最能稱為奇景的地方……”

    阮偉童心未泯,見蕭爺爺描述得仔細,大是心動神往之至。

    蕭三爺見狀,心中一動,當下更是仔細述道:“記得有人曾説,‘石峯離獨,分行兢奮’,這句話,真是説的恰當不過,尤其抵達金城江,則四面全是危峯峭壁,以青蓮花來比擬這層疊的尖山,確是不錯,人遊其中,正像在一朵青蓮花裏活動,我再也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天工,那時身伴嬌妻,遊此奇景,實為我有生以來,最大樂事……”

    蕭三爺説得越是情切、阮偉聽得越是心癢難當,恨不得馬上就到該處一遊,才覺暢快。

    其實蕭三爺此時心中十分悲痛,那有心情説這些無關痛癢的話,但為阮偉瞭解該地情況,引起阮偉的注意,不惜忍痛敍述。

    及至此,憶起當年的遭遇,如在眼前,心下痛苦已極,忍不住長聲一嘆,連呷了數口苦茶,接着悲愴道:“所謂:樂極生悲,唉,竟應驗到自己身上,那是抵達柳州的事。要知這圓錐形的山,廣西雖多,而蔚為大觀的則是桂林柳州一帶,既到了柳州,那天一大早我就借同妻子興致勃勃的遊遍各地。

    “午後,在城中聽人説,柳州最驚險的山區,該是青蓮山,其實那座山並無名稱,因形狀極像朵蓮花合包,柳州的人就叫那山區為青蓮山,我一聽説有這麼好的去處,大喜過望,不理會旁人告誡,也不管那山區錯綜複雜、人在其中甚易迷失路途而尋不着出處這些傳説……”

    蕭三爺神色迷茫的停了一頓,搖頭道:“果是不錯,我們一入山區,到了黃昏還尋不着出山的路,只見山內薄霧迷漫,不見人跡,心下一狠,乾脆往山區中走去,住上一夜,第二天再找出路。

    “這山中就像蓮心一樣,是處較低窪的山石池,暮色迷霧中尚可見山石地上,建有一數丈方圓的石屋,既有一石屋,一定有人住,心想和妻子去打擾一夜,免得露宿山頭。

    “一塊山石總共才三十丈大小,站在山頭可看到那石屋,哪知一入石地,怪石林立,竟無法找着那石房究竟在何處? “最後還是妻子提醒,才發現這石地被屋主布成陣勢,難怪走來走去,還是走在原地……”

    阮偉幼讀雜書,也曾讀到關於陣法的書籍,暗道此陣莫非是五行石陣,或是八卦奇門?

    這時蕭三爺又道:“我發現不對,即時坐下,高聲呼喊,求屋主指引,頓時響起樂聲,那樂聲忽左忽右,隨着樂聲才找到那石屋,只見那石屋共有三間,屋主並未相見,只在門上寫道:請居中室。

    “我想屋主也許是個隱士,不願見人,當下遵守武林規矩,未打探另兩間石室內的情況,就在中室和妻子住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還未見到屋主,我發覺這屋主太怪異了,不願再久留,只留下一點銀子和一封謝函,和妻子匆匆出屋,欲即時離去。

    “哪知屋主早不出現,遲不出現,就在我們要走時,卻在屋前等着我們。

    “我見屋主身着葛袍,一派求道隱士打扮,於是上前懇切道謝,誰知那老賊好像沒看到我,緊盯着我身後妻子看,我哪能忍受這種侮辱,牽起妻子的手,匆匆欲去,再不正眼看那老賊一下。

    “未走數步,那老賊忽道:‘此谷名叫有來無去谷,閣下若想走出此谷,勢難登天……’

    “我頓時想起石室四周布着陣式,確是不能走出,回頭道:‘在下不知此谷有此規條,不知者不罪,尚請谷主指條明路。’

    “我知奇人異士常有個怪癖,所以説得很客氣,豈知那老賊卻傲然道:  ‘有來無去是白叫的嗎?你們既走進來,且住了一夜,就別想生出此谷!’

    “我不禁大怒道:‘難道就無絲毫通融的地步?’

    “那老賊一本正經地道:‘有是有的,只不知閣下答應不答應?’

    “我不疑有他,大聲道:‘且説來看看!’

    “那老賊面不改色道:‘我見閣下妻子甚為貌美,就叫你妻子在此谷中陪我一世,閣下可以自行離去。’

    “我再也想不到這老賊會説出這種話來,氣得我當時説不出一句話來。

    “那老賊接着又道:‘閣下身手矯健,身懷五茫珠,想是精通輕功及暗器,倘若閣下在這兩方面勝過區區,閣下怎來怎去,不再留難。’

    “我氣得破口大罵道: ‘老賊,你一個修道人竟説出這種不知羞恥的話來,大爺拼了一死,也要撕裂你的臭嘴!’

    “那老賊連連躲過我三招猛攻,狂笑道:‘憑閣下這點微末道行,我雙手不用,亦能打得過你。’説罷,老賊真的把雙手背到腰帶後。

    “要知那時我在輕功暗器的造詣,一般講來,已可獨霸江湖,非常自負,聽老賊的狂話,氣得大聲喊道:‘在下若然敗在你手下,若無能勝你之一日,永世不現江湖!’

    “那老賊狂笑連連,突然反攻,我記得很清楚,一共只三招,我就被他雙足踢倒,他一收笑容,正色道: ‘沒話説罷!你妻子跟定我了!’

    “他話説完,一腳踢開我穴道,得意道:‘走!我送你出陣。’

    “我穴道一被解開,顧不得一切就向老賊衝去,哪知僅是三招又被踢住穴道。

    “如是再三,到了第七次,我被弄得狼狽不堪,衣裳被山石刮破,鮮血直淋,我妻子不懂武功,空自着急,卻無法幫我。

    “世上任何事我都可盡力答應,唯有叫我放棄妻子,縱然殺死我一百次,我也不答應,那老賊一解開穴道,我雖然全身已無力量,仍然拼命用頭撞去。

    “就在此時,忽聽我妻子淒厲的呼道:‘三郎!我先你去了!’

    “只見她疾如閃電,已一頭撞在岩石上死去……”

    説到此,蕭三爺那麼大年紀的人,竟如嬰兒般哇哇哭了起來。

    阮偉整個人沉浸在蕭爺爺的故事裏,腦中縈迴着那聲淒厲而又感人的呼喊:“三郎!我先你去了!”竟忘了去勸勸蕭爺爺。

    半晌後,蕭三爺止住哭聲,又道:“我的妻子見我無法勝得過那老賊,又怕受辱令我難堪,竟自盡而亡,當時我一急之下,暈厥過去,直到第二天早晨,我才醒來,發覺睡在石陣外,爬起後顧不得全身疼痛,就向石陣內攻去,想和老賊拼命。

    “才走十餘步,我就迷途了,趕緊坐下,靜思一番,暗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必徒逞匹夫之勇,我心一靜,因入陣未深,很快走出陣外,離開柳州,趕緊回來,現今想起未將愛妻屍體帶回,真是遺憾終生。”他停下話聲,一口氣喝完業已冰涼的苦茶,嘆息一聲,接着道:“失了愛妻,我已無意江湖,更無臉面現身武林,連女兒也不敢見一面,唯恐見着她,憶起愛妻,引起傷懷。在這裏我遇着昔年被我搭救的一位落榜自殺書生,未想到他棄學從商,開起這家客棧,

    生意倒也不錯,他見着我,千求萬求把我留下,我心想哪裏也不方便,不如落身此處,做個凡人,終老死去。這後院便是那書生完全撥給我起居的地方,我不好白吃白住,有時就幫着記記帳,成了帳房先生,但這十八年,無時無刻不深記着老賊的仇恨,以及遺留在那裏的妻屍,為要報此大仇,十八年來精研陣術武功,在武功方面確有不少成就,那招 ‘百變鬼影’當年我尚未練成,若練成,不一定會敗在那老賊手下,此外尚有不少精奧的暗器手法,我還未告訴你。”

    蕭三爺目注在阮偉身上,問道:“你可知我是你的什麼人嗎?”

    阮偉顫聲道:“蕭爺爺,在江湖上可是人稱蕭三爺?”

    蕭三爺微微點頭,驀然阮偉 “咕咚”一聲跪下,悽聲喊道:“外公……外公……外公……”

    阮偉幼時聽阮大成説起蕭三爺,阮大成也常常自覺有這麼一個大有名望的岳父而驕傲。

    蕭三爺老淚縱橫,伸手扶起阮偉,含笑道:“乖孫兒,起來!起來!”

    阮偉坐定後,蕭三爺抹去眼淚:“我因江湖上紛傳我已死去,不願再讓任何人知道我的行蹤,若非發現你包裏留存我女兒遺物,我還不會露出行藏搭救於你。”

    當下阮偉説出母親的死因,但只説出阮大成為父,並未道出親生父姓呂的事來。

    蕭三爺聽到女兒慘死,不勝唏噓。

    阮偉忽道:“外公為何早不與偉兒相認,如今才説出?”

    蕭三爺嘆道:“一來你身體才好,不能接受大的刺激;二來為了鼓勵你練功,説出後,反令你分了心,外公近來求功心切,苦練內功竟至傷了內腑,用不得真力,看來此生要報你外婆之仇,怕是無望了!”

    阮偉又跪下道:“外公説的一切很詳細,偉兒將來定替外公報此大仇。”

    蕭三爺連忙扶起阮偉,正色道:“我早已有此意,可是你要知那老賊的武功,真是天下罕見,不可輕視。”

    阮偉道:“天下無難事,偉兒日後勤學武技,不怕此仇不報。”

    蕭三爺忽道:“你有什麼急事待辦?”

    當下阮偉把聾啞虎僧及劍先生決鬥九華山,以及自己三年學藝的經過一一道出。

    蕭三爺頷首道:“你竟學會了瑜珈神功及天下第一的天龍劍法,武功底子已甚深厚,報仇雪恨只要再加努力不怕無望,外公的仇恨完全看你來報了。”

    阮偉諾諾稱是。

    蕭三爺又道:“至於鍾靜其人,我派人去打聽,只要他在金陵,不怕找不到。”

    阮偉道:“不知多久才可找到?”

    蕭三爺道:“金陵不是小城,非數月工夫,很難找到一個只知姓名的人,還好,他斷了一臂,有個特徵,否則真不易找到呢!”

    一夕談話,天已漸明,蕭三爺指着牀鋪,向阮偉道:“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不要管別的閒事,專心練功吧。”

    阮偉睡到下午才醒來,用畢食物後,蕭三爺帶來一件橡皮做的連身衣褲,吩咐阮偉穿起來。

    那橡皮衣褲有數寸來厚,阮偉穿起來臃腫不堪,而且重量也不輕,阮偉才穿不習慣,連路都走不好。

    只見橡皮服上畫滿人身穴道圖,蕭三爺笑指着皮服道:“別看這件衣服,費了金陵一位巧匠個把月的時間才做好。”

    阮偉這才知道,這身怪衣服還是外公特別為自己訂做的,心下卻不知穿了它有什麼用處?

    蕭三爺又道:“説起暗器這門功夫,包羅萬象,天下沒有一個人,敢稱其中大行家,因暗器的變化太多了。”

    阮偉道:“外公不是説四川唐門是天下暗器之最嗎?”

    蕭三爺頷首道:“不錯!一般講來,中原以四川唐門的暗器功夫為最厲害,但四川唐門在暗器上,只能談到毒辣兩字,講到變化還差得太遠。”

    阮偉道:“什麼是暗器的變化呢?”

    蕭三爺乾咳一聲道:“譬如説,有的暗器能夠在十數丈外傷人,有的暗器卻只能近身才能傷人,有的暗器是有形之物,而有的暗器卻是無形。

    “表面看來,十數丈外傷人的暗器要比近身才能傷人的暗器厲害多了,其實卻不然,就像你被 ‘花毒君’所傷的毒針套亦是暗器之一種,你能説那種暗器不厲害嗎?”

    阮偉想到“花毒君”柯輕龍的毒針套害得自己數月不能動彈,就膽寒震心,當下連連搖頭,承認近身暗器的厲害。

    蕭三爺接着又道:“僅就近身暗器變化萬端,若要一一舉出,一天也説不完,就實質講來,凡是近身暗器都陰損得很。江湖上有幾種最厲害的近身暗器,傷人於無形之中,防不勝防,十分可怕,碰到它甚少有人能夠生還……”

    阮偉道:“莫非江湖上的人都要學近身暗器了?”

    蕭三爺搖頭道, “那也不一定!”

    説着從袋中掏出一隻錦囊,摸出一把五茫珠道:“這五茫珠便是我的隨身暗器,能夠傷人於數十丈內,在暗器中與飛鏢、強弓弩箭同屬正大光明之一種。

    “若要談到它的威力,精湛者能夠破金鐘罩之類的氣功,至於近身暗器,氣功到家者,便對它無能為力了。

    “塞外風家四傑的弩箭功夫,江湖上聞名者莫不喪膽,其厲害處勝過近身暗器多矣!有很多武林人士想學風家的弩箭功夫,結果練了數戰,不得其中的訣竅,比起風家還是不能一比。

    “總之暗器雖有不少的種類,你只要練精一種,自有無窮的效用,不要管它哪一種,若然學不到家,學了也等於白學。”

    阮偉道:“那無形暗器又是什麼呢?”

    蕭三爺嘆道:“這無形暗器比近身暗器就更陰損了!”

    阮偉奇道:“世上真有沒有形狀的暗器嗎?”

    蕭三爺道:“只要是暗器,一定有實質的東西存在,所謂無形暗器是普通不易觀察到的暗器,例如藥粉暗藏在指甲中,或長袖中,彈出後分散四處,今你根本無法看到和防範。

    “若是真沒有任何形狀的暗器,例如罡風、劈空掌力之類亦能傷人於無形,但不能説是暗器,只能説內家修養功夫已到絕頂。

    “到了這種地步也用不着暗器了,他們摘葉就能傷人,‘米粒打穴’的絕技便屬於這種內家動力的造詣。”

    阮偉道:“外公要傳偉兒五茫珠的打法嗎?”

    蕭三爺道:“我這袋五茫珠成名江湖二十餘年,打法共有十三種,憑你的資質不難全部學會。”

    阮偉叩首道:“多謝外公的栽培。”

    蕭三爺含笑扶起阮偉,道:“在傳你五茫珠之前,外公要先教你躲暗器的本領,否則你就練精了五茫珠,與人比起來,頂多兩敗俱傷。

    “但若你練會躲暗器的本領,不管天下暗器有多少種變化,你以不變應萬變,到得歷練數戰後,天下便無暗器能夠再傷害到你。”

    阮偉穿着那套橡皮服,雖然內功精湛,在這暖和的春日,亦不禁熱得感到不耐,頻頻用手扯着領口,讓冷風灌進。

    蕭三爺看着阮偉的窘態,微笑道:“要苦了你了,這身橡皮服,到哪天你能夠躲得開外公的五茫珠,才讓你脱下,到那時你的躲暗器本領也就差不多了。”

    阮偉隨着蕭三爺走到院中,相隔二十餘丈站好後,蕭三爺摸出一粒五茫珠,大喝一聲道:“打!期門穴!”

    話聲才畢,那粒暗器已如疾電擊到阮偉胸前的 “期門穴”上,阮偉一時竟無法躲開,蕭三爺跟着喝道:“打!乳泉穴!”

    這次阮偉雖然聞聲跳起,但速度太慢,仍被擊中,蕭三爺不容他再喘息一下,又喝道:“打!將台穴!”

    阮偉全力躍起,但那橡皮服穿在身上,實在太笨重了,結果不折不扣正中“將台穴”上,絲毫不差。

    蕭三爺走上前,阮偉羞得臉色通紅,心中慚愧萬分。

    蕭三爺道:“你看這橡皮服多厲害,憑外公的腕力都無法給它留下一點痕跡,也虧你能夠穿着它跳起來!”

    阮偉低頭看去,果見“期門”、“乳泉”、“將台”諸穴上,了無痕跡,就是被打到時也只覺得微微一撞,體內並無絲毫損傷。

    好半晌,阮偉才訥訥道:“外公,偉兒……怎……躲得開……外公的暗器?”

    蕭三爺笑道:“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慢慢練,總有一天你能夠穿着這套橡皮衣服,躲開外公的暗器。”

    當下他傳授阮偉閃躲的法門,不外是輕功一類,卻比輕功更難練,阮偉苦練了一下午,練時蕭三爺一旁觀看,也不多嘴。

    到了第七天,蕭三爺再試時,一粒五茫珠已打不到阮偉,阮偉穿着那套橡皮服也習慣了。

    蕭三爺開始一手發出數粒,喝道:“打胸前!”或者喝道:“打腿部!”

    “打背後!”

    阮偉雖不能全部躲開,也能躲開一兩粒。

    半月後,蕭三爺縱然不呼明部位,一發數粒都無法打中阮偉一粒,他就是用盡各種手法也皆都無可奈何阮偉了。

    這天下午他吩咐阮偉脱下橡皮服,嘆道:“想不到你的進展如此快速,不過半月,外公的暗器已對你無可奈何,現在你再試試看!”

    頓時蕭三爺雙手連發,施出暗器中最厲害的招數 “滿天花雨”。

    阮偉手腳齊揮,閃躍中靈活無比,那數十粒五茫珠無一粒能夠打中他。

    阮偉大喜道:“外公,脱去橡皮衣,偉兒身上好像插了翅膀一般!”

    蕭三爺頷首道:“這是必然的現象,否則你穿着橡皮服是無法躲開這招  ‘滿天花雨’,但脱去橡皮服,你功夫等於增加一倍,便無法奈何於你了!”

    阮偉暗喜,這半月穿橡皮服的罪,不是白受的。

    停了一會,蕭三爺把各種破暗器的手法奧妙,一一述出,阮偉聽到精妙處,心癢難當。

    花了兩天的功夫,阮偉把各種破暗器的手法,一一學會。

    蕭三爺笑道:“躲暗器的功夫,你已全學會了,只差火候而已,這卻要憑你多方的歷練,才有進展。”

    阮偉道:“現在偉兒可不可以開始學外公的五茫珠?”

    蕭三爺道:“從今天起,外公正要教你施用五茫珠的手法,用暗器最好能配合輕功,才能發揮十成的效果。”

    從這天起,蕭三爺正式傳授阮偉的暗器本領,順帶把輕功的高深變化,一一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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