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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火雲魔童

    才走了數步,他便發現在進村的路邊,搭了一座涼棚,裏面擺了五六張桌子。

    那座涼棚之前,高高的用竹竿挑起,一面簾子,正在迎風招展,一面是個“茶”字,另一面則是個“酒”字。

    顯然這裏除了賣酒,還兼賣茶。

    這時大概時候未到,棚裏面只有兩個客人,侍候的夥計倒有三個。

    李金貴好奇的望了望那座涼棚,只見一個瘦癯的老者坐在櫃枱後面算賬,算盤子打的很響。

    羅小鶴拉了下他的手,道:“阿貴,你口渴了?想進去喝茶?”

    李金貴搖頭道:“這倒不是,我只是奇怪這兒怎會搭起一座涼棚了。”

    羅小鶴問道;“怎麼着?”

    李金貴道:“這兒是交通要道,距離村子裏也不遠,在這兒賣茶還會有生意上門?”

    羅小鶴笑道:“你管它有沒有生意?反正又不是你開的。”

    李金貴道:“説的也對。”

    他們一行四人走過茶棚,裏面走出一個夥計招呼道:“四位客官請裏面坐,歇歌腿,喝口茶,吃點點心……”

    李金貴望了那個夥計一眼,只見他長得濃眉大眼,一臉老實相,肩上搭着條布巾,身穿灰衣,袖角全是油膩,顯然是抹桌子沾上的。

    他暗忖道:“看來這兒的生意還不錯嘛!”

    那個店夥計繼續吆喝道:“客官,我們這兒有酒還有菜,進來小酌一番,歇上一歇……”他的目光落在丁中齊那巨塔似的身材上,也為之一驚,把要吆喝的詞兒都嚥了下去,愣愣站在那兒。

    李金貴心中好笑,忖道:“大師哥這種身材,走到哪兒都會引人注意,無論誰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都會嚇一跳。”

    他也沒在意那個夥計,繼續往前行去。

    大約走了十多步遠,眼看白家大院就在數丈之外,他腳下稍頓,道:“大師哥,那兒就是白家大院了。”

    丁中齊凝目望了一下,問道:“阿貴,你是要先回家,還是先到白家大院去?”

    李金貴略一沉吟道:“我想先回去看看,然後再到白家去……”

    丁中齊問道:“阿貴,剛才那站在涼棚外吆喝的夥計,你認不認得?”

    李金貴搖了搖頭。

    丁中齊問道:“以前有沒有見過?”

    李金貴詫異地道:“沒有啊!大師兄,怎麼啦?”

    丁中齊沒有回答他的話,繼續問道:“那你剛才去過涼棚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坐在裏面的掌櫃?”

    李金貴實在有點迷糊了,點了點頭,道:“我看到了啊,是個瘦瘦的老頭!”

    丁中齊問道;“你以前也沒見過吧?”

    李金貴道:“沒有啊!”

    丁中齊道:“那麼裏面的客人也不是你們村子裏的人了?”

    李金貴猶疑地道:“這個……”

    他凝神一想,道:“大師兄,這個我倒沒有注意,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丁中齊道:“我懷疑這些人都是來自修羅門的徒眾。”

    李金貴驚呃一聲,道:“大師兄,你是説除了對付玄妙觀之外,還準備要對付我?”

    丁中齊道:“當然你也是他們找的對象,可是量主要的目標恐怕還是白家。”

    李金貴面上浮起驚慌之色,道:“那我們先到白家去看看。”

    丁中齊道:“你不用急,白氏家族的實力很大,決不是修羅門能輕易對付得了的,目前擔心的是你的父母們……”

    李金貴沒等他把話説完,拔腿就跑。

    丁中齊跨前一步,將他一把抓住,道:“阿貴,你急什麼?”

    李金貴掙扎道:“大師兄,你放開我嘛!我要快點趕回去看看我娘……”

    丁中齊笑道:“阿貴,如果修羅門的那些免崽子已經向你父母下了手,那麼他們早已撤去了,為何還會在留在這兒?”

    李金貴經他這麼一提醒,這才想自己之潛入玄妙觀,並未露出自己的真正身分,也就是説修羅門的人,也不曉得他的本來面目,真正的來歷……

    他的話聲一頓,道:“這麼説,他們在這兒是為了對付白氏家族了?”

    丁中齊道:“或許是的。”

    李金貴道:“那我得警告一下玉鳳他們……”

    丁中齊道:“阿貴,你以為白家的人都是容易對付的?自從二十多年前,修羅門跟白氏家族結仇以來,雙方都在養精蓄鋭,誰都沒有異動,便是為的沒有把握能一舉摧毀對方……”

    他的目光從白氏大院那高聳的屋宇上掃過,繼續道:“目前修羅門的實力雖然不錯,但是還不具備這種一舉毀滅白氏家族的壓倒情勢,所以我想修羅門派人在這附近監視白家,另有目的……”李金貴詫異地望着了中齊道:“大師哥,你怎樣對白氏家族跟修羅門的事這樣清楚?”

    丁中齊微微笑道:“這裏面自然有原因!”

    李金貴道:“你告訴我嘛!”

    丁中齊笑道:“其實説出來很簡單,是師父告訴我的。”

    李金貴哦了一聲。

    丁中齊道:“修羅門當年在此建立地下宮闕之際,師父便已經發現,而且還前後進入了三次,後來因為要鎮壓地下火眼,這才沒下山……”

    李金貴訝道:“師父前後進去過三次?那些修羅門的人都沒有發現過?”

    丁中齊道:“師父他老人家玄功深奧,豈是修羅門那些猴崽子能夠相比;昔天之下,大概除了無相老師太的無相潛形術之外,再也沒有人能與師父的神行術相比了!”

    無相神尼一直沒有開口,此刻聽到丁中齊提到自己,這才低聲唸了句佛號,瞪開眼來,道:“一切異術,俱屬虛偽,中齊,你跟隨抱玉道友數十年,難道還沒有覺悟嗎?”

    丁中齊-凜,道:“是,師大,弟子太過於饒舌了!”

    李金貴見到丁中齊受叱,不敢再問,默然向前行去。

    那白家大院的大門之前,是一塊寬廣土坪,平時由於白家的大過神秘,罕得有人敢站在門前,就算是小孩子要玩,也被大人訓誡着拉開。

    是以當李金貴領着無相神尼等人從那塊大土坪邊行過時,側首望去,只見土坪依舊空蕩蕩的,仍然沒有人敢在門前逗留。

    但是隨着腳步的逐漸移動,李金貴似乎感覺到有些不對,至於什麼地方不對,他卻又一時之間想不出來。

    看看走入村裏,眼看着他家就在前面不遠,李金貴突想起來了。

    他腳下一頓,回頭望去,面上現出恍然之色。

    羅小鶴問道:“阿貴,什麼事啊!”

    李金貴沒有理會他,朝丁中齊道:“大師兄,你看到那邊搭的一座戲台沒有?”

    丁中齊也不知李金貴為何突然會問他這個問題。他側過身去,回頭望了一眼,只見距白家大院前的土坪不遠處,果然搭着戲台,四面有布幕圍着,中間隔着巨大的錦布,左右垂着布簾上面繡着“出將”、“入相”幾個字,顯然是演員進出之處。

    此刻時辰還早,戲還沒開鑼,台子靜悄悄的,連後台上都看不到有人。

    丁中齊轉過頭來,應道:“看到了,怎麼啦?”

    李金貴道:“我離家的時候,沒有這座戲台,這是最近幾天才搭上的。”

    丁中齊笑道:“這有什麼稀奇,我們家鄉,每逢初一、十五,都要請戲班子來演上出戏酬神,此外如玉皇大帝誕辰啦,神農大帝生日啦、或者大員外還願啦、大奶奶謝神啦,都得搭起戲台子,請人演戲……”

    李金貴道:“可是,現在的日子不對,既不是農閒的時候,也不是玉皇大帝的誕辰……”

    丁中齊“哦”了一聲,還沒説話,李金貴續道:“大師兄,你看到沒有,那邊也搭了幾個棚子,還有那個賣貨郎的,那兩個在路邊蹲着的叫化子……”

    羅小鶴左右顧盼了一下,道:“阿貴,這些人都是極昔通的,隨便到哪個地方都可以看到……”

    李金貴道:“可是我從小在這裏長大,從沒看到這些人,他們都是外來的……”

    羅小鶴道:“你的意思是……”

    李金貴道:“我想這人大概是跟那邊涼棚裏賣茶的是一夥,全都是修羅門的人。”

    丁中齊冷笑一聲,道:“嘿!這些兔崽子真的想要動白家了?”

    李金貴道:“大師哥,我們……”

    丁中齊道:“你放心,有師太在此,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敢亂動!”

    他説了這句話,悄悄望了望無相神尼,沒見到她説話,開心的笑了笑,道:“阿貴,你的觀察力大大的進步,難怪師叔大大誇獎你……”

    李金貴燦然一笑,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

    丁中齊道:“阿貴,你儘可放心,這些人一看到我們出現,很快便會把情況報告回去,那修羅門的神算天魔林煌在歸元洞中吃過苦頭,一聽我出現在此地,定然不敢妄動!”

    他們説話之際已經來到李金貴的家門之前。

    李金貴這次詐死離家,本來以為最少也得要幾年才能回家,沒想到不到一個月便又重回家門。

    他看到那兩片緊閉的灰色大門,只覺心中激動無比,頗有“近鄉情怯”之感。

    他站在門前猶疑了一下,羅小鶴用手肘搗了他一下,問道:“阿貴,怎麼啦?”

    李金貴搖了搖頭,伸出手去拍門。

    他才拍了兩下,裏面有人問道:“是誰呀!”

    那個蒼老的聲音,隔着門板,極為沉鬱,但是聽在李金貴耳裏,卻比鈞天仙樂還要好聽。

    他興奮地道:“娘,是我,我是阿貴!”

    大門“呀”地一聲,被拉了開來。

    李金貴只見那開門的中年婦人,正是自己母親。

    他心潮洶湧,正待撲上去抱住母親,卻聽到李大娘道:“你們要找阿貴什麼事啊?我們家阿貴已經死了!”

    李金貴一怔,愣愣地望着李大娘,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大娘呶了下嘴,繼續道:“阿貴是上個月害急病死的,三七才過……”

    李金貴心中知道定有蹊蹺,惦記着父親,忙問道:“老大娘,請問李進財老爹在吧?”

    李大娘道:“哦!你是問的我那老伴?他身子骨不大舒暢,正躺在牀上歇着呢!你們要找他,改天再來吧,現在……”

    她話還未就完,屋裏頭有人接口道:“是誰要找李進財?”

    李金貴一愣,只見李大娘一把抓住他的手,低聲道:“你們快走吧!”用力往外推去。

    李金貴緊握住母親那隻粗糙的手沒有放開,這樣反而使得李大娘急得滿臉惶恐。

    人影一閃,一個二十多歲的壯漢走到門邊。

    那個壯漢衣着樸實,一面孔老實相,一看就知道是來自農村裏的。

    他詫異地望着站在門口的四個人,問道:“大娘,他們要找大伯啊?”

    李大娘有些慌亂,急於想推開李金貴,應聲道:“是呀!我説進財身子骨不舒服……”

    那個壯漢走到門口,道:“我大伯不舒服,尊客有什麼事,儘可以跟我説……”

    李金貴沒有理他,問道:“大娘,這位是……”

    孿大娘顫聲道:“他是……”

    那個壯漢接口道:“我叫李金寶,李進財是我叔叔,李金貴是我堂弟!”李金貴知道,自己三代單傳,父親哪來的兄弟,若非因為母親那張面孔滿是惶恐,他真幾乎笑了出來。

    他應聲道:“哦!原來是李兄。”

    自稱李金寶的壯漢見到李金貴拉住李大娘的手不放,狐疑地問道:“你們有什麼事找我叔叔,他老人家不舒服……”

    李金貴擔心父親,也懶得跟他多羅嗦,單刀直入地道:“李家三代單傳,據我所知,李金貴沒有什麼堂兄,你到底是誰?”

    那個壯漢一愣,還沒説話,李金貴已一把抱起母親,往旁邊躍開,喊道:“大師兄,抓人!”

    那個壯漢一見情形不對,轉身便走。

    但是丁中齊跨出一步,長臂一伸,便已將他後領抓住,一把提了起來。

    那個壯漢身軀懸空,霍地-個倒翻,右足往丁中齊胸口蹬來,雙手一絞,想要惜力將丁中齊抓住衣領的右手絞斷。

    豈知他一足蹬在丁中齊的胸口,就像蹬在鐵板之上,一股刺痛自腳尖傳來,轉眼整條腿都已麻木。

    更糟糕的還是他雙手扣入丁中齊的手指之中,用力反手一絞,不但沒有絞斷對方的手指,反而因用力之巨使得他兩隻手的拇指都一齊拉斷。

    這種雙重的劇痛,使得他發出裂帛似的一聲大叫,痛得昏了過去。

    丁中齊順手點了他的昏穴,往牆角一擲。

    無相神尼垂眉低呼一聲佛號:“南無阿彌陀佛。”

    丁中齊解嘲地道:“這真是發有用的東西,嘿!他還想要絞斷我的手!”

    無相神尼道:“中齊,你已練成了天衣神功,天下難得有人能夠傷害到你,今後出手該要控制一下,免得傷人……”

    丁中齊不敢出言頂撞,摸了摸腦袋,叫道“阿貴,你可以進來了。”

    李金貴抱着母親躲在屋邊,羅小鶴則站在他的身前,顯然是要防備那個壯漢會對李大娘有所不利。”

    當丁中齊轉見到羅小鶴握拳立樁,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禁不住好笑,道:“小鶴,沒事了。”

    羅小鶴尷尬地一笑,收回了架式,回頭道:“阿貴,沒事了。”

    李金貴將仍在發抖的李大娘放了下來,道:“娘,別怕,沒事了。”

    李大娘揪着李金貴的手,道:“阿貴,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李金貴道:“娘,當然是我羅!你定下心來嘛!”

    李大娘仔細的在李金貴臉上瞅着,道:“阿貴,怎麼你的樣子變了。”

    李金貴道:“娘,你忘了,我的臉是玉鳳替我易容的,樣子稍為變了點,可是我的心沒變……”

    李大娘“哦”了一聲。

    李金貴道:“娘,我扶你進屋去,有什麼話進屋再説。”

    李大娘走了幾步,剛踏進門檻,便被丁中齊那特異的體型嚇了一跳。

    她指着丁中齊,顫聲道:“阿貴,他……他是誰?”

    李金貴道:“娘,他是孩兒的大師兄,你別看他塊頭大,人蠻好的。”

    李大娘仍然有點畏懼,緊掌在李金貴的身邊,進了屋。

    李金貴問道:“娘!爹呢?”

    李大娘道:“前天……”

    她話聲一頓,壓低了嗓子,道:“那個老尼姑,還有個……是什麼人?”

    李金貴摸了下腦袋,道:“你看,我有多糊塗,倒忘了跟娘介紹。”

    他於是將無相神尼和羅小鶴都介紹給李大娘。

    李大娘聽説羅小鶴在玄妙觀裏極為照顧李金貴,對他格外透親熱,就好像見到自己的兒子樣。

    李金貴問道:“娘,你快説,爹怎麼啦?”

    李大娘道:“你爹躺在牀上呢。”

    李金責吃了一驚,道:“是被那個偽冒我堂哥的傢伙打傷了?”

    李大娘搖頭道:“沒有,那人沒有動手打人,只是施了點邪術……”

    李金貴訝首道:“邪術?”

    李大娘頷首道:“是啊!你爹從昨天開始,平常都一直在昏睡,等到吃晚飯的時候就會醒過來,也能吃能喝的,等到吃完了就又睡下去,這不是中了邪術是什麼?”

    丁中齊道:“大娘,這不是中了邪術,是被點了穴道。”

    李大娘不解地道:“點了穴道?什麼是點了穴道?”

    丁中齊道:“點穴是……”

    他又怎能對一個鄉下老婦解釋點穴?叫他要從何説起?是以一時愣在那兒。

    李金貴道:“沒關係,有大師兄和無相師太在此,爹沒有事的。”

    李大娘問道:“他們也會個什麼……點穴?“

    李金貴點頭道:“他們本事大着呢!尤其是無相師大更是神仙一樣,上天下地都可以……”

    李大娘啊了一聲,道:“原本是活菩薩到了,阿彌陀佛……”

    她口裏念着佛號,衝着無相神尼,就跪了下來,道:“老神仙,活菩薩,求您保佑我們家阿貴……”

    無相神尼緇衣微拂,發出一股柔和的氣功,已將李大娘跪下的身軀託了起來。

    李大娘何曾見過這種虛空接引的氣功,心裏更加堅定的認為碰見了活菩薩。

    無相神尼道:“李施主不必多禮,貧尼無相與阿貴師門極有溯源,大家説起來,都是自己人……”

    她自懷中取出兩顆梧桐子樣紅丸,道:“阿貴,這是貧尼多年前煉的凝碧丸,功能活血健身,你拿去給二老服用,對他們的身體必有裨益。”

    李金貴恭謹地接過藥丸,道:“多謝師大恩賜,弟子感激不盡。”

    李大娘更是不斷地低聲唸佛,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表示心中的感激。

    李金貴將藥丸交給李大娘道:“娘,這兩顆藥丸是師太親手所煉的,送給你和爹兩位老人家服用,可以延年益壽……”

    李大娘伸出顫抖的手,接過藥丸,緊緊的握住,恭聲道:“老師太賞賜仙丹,李門張氏無以還報,只有心香一瓣,早晚供奉……”

    李金貴拉了他孃的袖子一下,道:“娘,你還沒告訴我,爹是怎麼回事。”

    李大娘道:“事情是這樣的,前天夜裏,來了一個漂亮的姑娘,帶着一個老婆婆,還扛着一個十來歲大的孩子,説是玉鳳姑娘的二姊!”

    李金貴啊了一聲,道:“什麼?是銀鳳姑娘?”

    李大娘頭領首道:“是啊!她説是白銀鳳,因為她的奶孃受了傷,她將奶孃救出來之後,遇到壞人追趕,所以逃到我們家來……”

    李金貴奇異地道:“奇怪,白家大院就在不遠,她為什麼不一直回去?”

    李大娘道:“是啊!當時我也這麼問她,可是她説什麼白家大院已經設了禁制……”

    她話聲一頓,問道:“阿貴,什麼叫做禁制啊,你曉不曉得?”

    李金貴一愣,道:“這個……我也不大清楚……”

    無相神尼微笑道:“李施主,禁制是一種法術,白家所設的禁制,想必是為了防止外人隨便進入……”

    李大娘不解地道:“可是白銀鳳姑娘是他們家的人,又為什麼不能進去呢?”

    無相神尼道:“道家的禁制有許多種,大概白家大院為了要閉開,所以設下的禁制是其中的厲害的一種,若不撤除,是不能隨便進入的。”

    李金貴問道:“老師太,如果有人闖入進去,會怎麼樣?”

    無相神尼道:“這個要看所設禁制的輕重了,輕則能將人困住,重則喪人性命。”

    孿金貴道:“這麼厲害……”

    他親見看過白玉鳳佈下禁制,瞭解其中的厲害,是以深信無疑。

    李大娘點了點頭,道:“老師太説的不錯,白銀鳳姑娘也是這麼説,所以她要求在我們這兒藏幾天,然後她再想辦法回去。”

    李金貴打斷李大娘的話,道:“娘,白姑娘還在我們家?”

    李大娘點頭道:“在呀!”

    李金貴心念一轉,道:“她們是藏在後院堆菜的地窖裏?”

    李大娘一愣,隨即呼了口氣,道:“阿貴,你真是聰明,如果那個壞蛋有你一半聰明,白姑娘也被搜出來了!”

    李金貴問道:“他們還在屋裏搜過?”

    李大娘道:“怎麼沒有?打從昨天中午開始,這整個村子都被他們搜過。”

    李金貴問道:“咱們家來了多少人?”

    李大娘道:“來了七八個!”

    她笑了笑,道:“那些人幾乎連茅坑都沒放過,可是卻沒想到我們後院還有一座堆菜的地窖。”

    李金貴也跟着笑了,道:“娘,小時候,我犯了錯,爹要打我,我每回都躲在地窖裏,爹還不是找不着我?”

    李大娘道:“對!娘就是想起了當年你躲在地窖裏的事,這才讓白姑娘躲在裏面。”

    羅小鶴聽到這裏,忍不住道:“阿貴,如果那些人發現了地窖,豈不是一找就找到……”

    李金貴道:“那有這麼簡單?地窖裏全是菜,小時候,我就在一個角落,用蘿蔔架出一個空隙,人躲在裏面,上面用幾十棵大白菜掩蓋着,除非將整個地害裏的萊都搬出來,不然很難找出有人躲在裏面。”

    李大娘笑道:“阿貴,我就是用的以前你那個法子,讓白姑娘帶着她的奶孃躲在裏面……”

    李金貴問道:“娘,你説白姑娘還帶着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是不是這麼高,頭上箍着金環……”

    李大娘道:“是啊!白姑娘説他是一個仇家,要害那老奶孃……”

    李金貴一拍大腿,道:“對!那就是火雲魔童藍雲!”

    羅小鶴驚詫地道:“原來是火雲魔童藍老前輩,他跟太虛老仙長是好朋友……”

    李金貴問道:“小鶴,你見過?”

    羅小鶴點頭道:“那天他跟太虛老仙長進玄妙觀的時候,是我倒的茶,當時我還以為他跟我一樣大呢!後來還是二觀主説藍施主是生成那個樣子,永遠都不會老,雖然看起來像十幾歲大,其實已經三十多歲了。”

    李大娘張大眼睛,驚詫道:“老天爺,真有這種事啊,我還一直當他是個小孩子呢!”

    無相神尼道:“老檀越,這個並無什麼稀奇,貧尼此生曾見過數百之眾,有些是天生的侏儒,有些則是因為幼時受到傷害所引起,像這種人由於體型的異常,心態之變化都是極為敏鋭,説來更應使人同情……”

    李大娘似懂非懂地“啊”了聲,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丁中齊道:“那火雲魔童,據説是苗疆火雲洞主的獨子,善於放蠱及施毒之術,昔年為了他曾引起五大門派聯合一起,派出門人組成滅火小組,到處搜索,誰知火雲魔童自此之後,便銷聲匿跡,江湖上一直都找不到他,設想到現在他卻出現在此……”

    李金貴簡單地將在玄妙觀中密室所發生的事説了一遍,直把李大娘聽了臉色連變數變,口裏不住地念佛。

    連羅小鶴也想不到李金貴在秘室中發生那麼多的事,聽得直髮愣。

    只有無相神尼和丁中齊臉色正常,因為像李金貴所經歷的那些事,在他們來説,實在算不得什麼。

    丁中齊點首道:“原來當年火雲魔童藍雲之匿跡江湖,只因為招惹了白衣玉女白嫦娥之故,難怪他會將金瓊華視為大仇!”

    李大娘也弄不懂這些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一拉李金貴的衣袖,低聲道:“阿貴,你爹被點了那個……什麼,還躺在牀上呢。”

    李金貴哦了聲,望向丁中齊道:“大師兄,這個要請你幫忙了”

    丁中齊笑道:“小事一樁,你客氣什麼?”

    李金貴道:“娘,我去菜園裏去把白家二姑娘叫來,他們躲在裏面悶氣得很……”

    李大娘道:“阿貴,千萬不可以,那些……那些個……”

    她想了一下,道:“對了!白銀鳳姑娘説那些追她們的是什麼修羅門的壞人,她跟我説,那些人沒走之前,千萬不要去叫她們……”

    李金貴恍然道:“原來金老奶奶和火雲魔童藍雲是被修羅門的人抓去了,還是白二姑娘從那兒把她們救出來的。”

    李大娘點頭道:“打從前晚開始,村裏就來了好多的陌生人,有的搭台演戲,有的還搭起茶棚,還有的裝成叫化子,另外村頭那個敲更的劉二枴子聽説病了,換了個他的什麼侄兒打更,我看八成也是那夥壞人裏面的……”

    丁中齊道:“大娘,你的眼光真不錯。”

    李大娘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實我們這個村子小,就那麼幾十户人家,每天都見面的,有什麼外來的人,一看就認出了……”

    她的話還沒説完,有人在外面敲門。

    李大娘一愣,問道:“阿貴,你們快躲起來,説不定是那些什麼修羅門的壞人來了……”

    李金貴道:“娘,你不用怕。”

    丁中齊道:“我來開門。”

    他走到門口,撥開了門閂,緩緩拉開大門,只見外面站着一個小夥計打撈的年輕人。

    那個店夥計一見丁中齊那魁偉的身軀,不由得一呆,愣在那兒。

    丁中齊躬着背,俯視站在門外的那個店夥計,沉聲問道:“什麼事?”

    那店夥計定了下神,右手將提着的食盤挪了下,道:“這兒的李爺早上叫的包子滷菜,小的送來了……”

    丁中齊咧嘴一笑,道:“你送來的正好,老夫正好肚子餓着。”

    他伸出手去,道:“你把食盤交給我吧!”

    那個店夥計愣頭愣腦地要往屋裏瞧,卻被丁中齊那碩大的身軀擋住,瞧不見什麼。

    他望着丁中齊伸出來的巨大的掌,猜疑一下,問道:“這位大爺,請問住在裏面的李金寶大爺呢?他還欠我們二錢銀子沒給……”

    丁中齊曉得這個店夥計也是修羅門的徒眾,必然是授命藉故以送酒菜來探查消息的,由於那名冒充李家侄兒的歹徒沒有出面,所以這人才會假借理由,想要與‘李金寶’接觸……

    他微微一笑,道:“李金寶因為人不舒服,還躺着沒醒呢!至於他欠你的銀子,等會你來收碗時,一併拿吧!”

    那店夥計對道:“這個……”

    他眼珠一轉道:“請問大爺,您是……”丁中齊道:“老夫姓丁,叫丁中齊,是李大娘孃家的親戚!”

    那個店夥計顯然沒有聽過丁中齊的大名,“哦?”了聲,道:“原來是丁大爺,您這回是來……”

    丁中齊微微一笑,道:“老夫這回來這兒是要找一個叫金浩的人算賬!”

    他話聲一頓,只見那人面色一變,眼中露出驚駭之色。

    敢情修羅門當今掌門人修羅大帝金浩之名,從他在四十年前,接掌掌門人之位後,便已無人敢當面叫他了。

    尤其是修羅門人,都是逕呼帝君,連個‘金’字都不敢加。

    是以那個店夥計一聽丁中齊直呼修羅大帝之名,不由得驚駭無比。

    丁中齊道:“怎麼啦,夥計,你認得金浩這個人不成?”

    那個修羅門人駭得話都説不出來,連忙搖頭不迭。

    丁中齊伸手取過他手裏的食盤,道:“你回去問問你們掌櫃的,看他認不認得那個姓金名浩的關外人,如果認得的話,麻煩他過來捎個訊,老夫準備五兩銀子謝禮!”

    那個人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望着丁中齊,臉上的神情,彷彿見到了鬼一樣。

    丁中齊沒有再理他,把門一關,轉身走進屋裏。

    李金貴把這種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問道:“大師兄,你説的金浩是誰,怎麼那個人嚇成這個樣子?”

    丁中齊將食盒往桌上一放,道:“金浩是修羅門的門主,那人大概是沒有想到有人敢一口便將他們門主的姓名叫出來,所以才嚇得連偽裝都忘了。”

    李金貴道:“大師兄,你將自己的名字報了出去,修羅門的人知道了會怎麼樣?”

    丁中齊笑道:“會怎麼樣?那林煌和鄭君武在追你的時候吃過苦頭,若非是鄒師叔,換了羅師叔或程師叔任何一個,都不會讓他們離開,他們曉得我在此,還敢怎樣?”

    他望了默然瞑目坐竹椅上的無相神尼一眼,道:“就算金浩認為能對付得了我,但是一聽報告有無相老師太跟我們一起,只怕會嚇得他躲在洞裏,藏得更深一點!”

    無相神尼呼了聲佛號,道:“中齊,不要貧嘴了,快隨李老夫人去替老施主解開穴道……”

    丁中齊臉色一肅,道:“是!”

    無相神尼道:“等到中齊解開李老施主的穴道後,老夫人就可將‘凝碧丸’給他服下……”

    李大娘感激地不住點頭,真想再度朝無相神尼跪下磕頭。

    無相神尼望着李大娘道:“老夫人,你福緣深厚,積德數世,這才能修來金貴這個麟兒,以後金貴投入清虛門下,成就不可限量,你們二老也有光采!”

    李大娘含着淚,不住點頭,顫聲道:“多蒙老師太照顧,多謝老師太……”

    無相神尼微笑道:“好了,老夫人,你領中齊去吧!貧尼尚要讓金貴帶路,見我那徒兒。”

    丁中齊不解地問道:“老師太,你的徒兒……”無相神尼頷首道:“那白家的二姑娘,便是貧尼的徒兒!”

    丁中齊哦了一聲,面上現出詫異之色。

    無相神尼低嘆一聲道:“貧尼在離開普陀時,心血來湘,曾入定三日,推算出未來十年之事,發現大劫應在七年之後的重九,到時正邪大決戰,我們這些歸隱海外的老人都會被牽連進去……”

    中齊不解地道:“師太,你説家師和師叔他們都會牽連進去?”

    無相神尼默然頷首。

    丁中齊略一沉吟,道:“不可能吧!憑修羅門的那些兔崽子,怎麼可能驚動家師他們……”

    無相神尼低誦一聲佛號,道:“中齊,修羅門只是西方魔教的一個分支,你可知道西方十二神魔的神通廣大,已到出入幽冥,自在自為的境界了?”

    丁中齊大驚道:“老師太,你老人家的意思,西方魔教會進入中原?”

    無相神尼單掌一立,低眉道:“南無阿彌陀佛,貧尼饒舌。”

    丁中齊焦急地道:“老師太,這件事你無論如何要告訴我師父他們,讓他們也好提防……”

    無相神尼雙眉怒揚,道:“貧尼已經大饒舌,豈敢泄露天機?中齊!你不可多問了!”

    丁中齊定了定神,躬身道:“老師太,請恕弟子冒昧。”

    無相神尼沒有理他,重又合上了眼睛,低垂着雙眉,嘴裏在喃喃的念着,也不曉得是在唸什麼經。

    丁中齊苦笑了一下,道:“伯母,去吧!”

    李大娘望着丁中齊和無相神尼,只覺他們所説的話,自己是一句都聽不懂,他心裏一直掛念着李進財,又不好開口催丁中齊,只是愣愣地坐在那兒。

    此刻一聽到丁中齊招呼,連忙站了起來,道:“阿貴,你陪陪老師太,我進去一下就出來。”

    李金貴問道:“娘,要不要我陪你去……”

    無相神尼道:“阿貴,令堂有中齊陪着就行了,你領貧尼到菜園子去吧!”

    李金貴不敢多言,領着無相神尼往左邊而去。

    他們家這種屋子是土塊砌的,很普通的三合院,除了進門是堂屋之外,左右各有一問廂房。

    從堂屋進入,裏面還有兩間,空着的房屋有好幾間,有些擱破爛傢俱或雜物,最後面一間擺的則是李進財夫婦的兩口壽材。

    打從李進財四十歲開始,他便從山上砍了幾根杉木,運回家裏,請人量好尺寸做好棺材。

    這種壽材擱屋裏,每年都要用桐油漆上一遍,往往由於定做者長命,不肯早歸‘道山’,這些壽材上所塗的桐油足有半尺多厚,堅固結實,入土百年都難枯朽……

    李金貴小時候還常跑到那間屋裏,去躲在棺木中,後來長大了,便再也不敢進去。

    他在玄妙觀裏,遭到下毒,被白玉鳳救活之後,曾經聽從她的話,裝過一次死。

    由於他還未成年,算是‘夭折’,所以不能用家中已經準備好的壽材,只是臨時用薄木板釘的一口棺木而已,當時李大娘還為之生氣好久……

    李金貴一經過那間擺放棺木的房間,禁不住暗暗的打了個寒顫,忖道:“若不是玉鳳救我,只怕爹孃見我死了,也不用多久,就會悲傷得死去,如今他們二老有緣碰見了無相老師太,得到老師大給的神丹,服下之後,也許再活個四五十年也沒問題……”

    他胡思亂想的想到這裏,回頭望了無相師太一眼,只見她默然隨在後面,雙跟依舊那樣似開非開、似閉非閉的,長長的灰眉垂在面頰邊,毫無表情。

    李金貴道:“老師太,你走好,前面要下三級階梯。”

    無相神尼道:“謝謝你,貧尼會注意的。”

    李金貴道:“剛才忘了帶盞燈來,這裏面很深很暗,從廚房過去,後面就是茅房,地勢就比較低,路也不大好走……”

    無相神尼道:“沒關係,貧尼看得見路,阿貴,你自己注意點,好好走吧……”

    李金貴-面前行,一面應道:“這兒我從小到大,也不知道去過多少次了,就算是蒙着眼睛也不會迷路的……”

    無相神尼隨在李金貴之後行去,過了廚房,便聽到一陣豬進食之聲傳來,一股子臭味也撲鼻而到,使她皺眉不已。

    像這種北方的農家,除了屋子建築得低些,光線不易照進屋幹深處之外,最大缺點是屋內的空氣混濁,尤其還兼養家禽,更是氣味難聞。

    無相神尼忍不住問道:“阿貴,菜園子還有多遠?”

    李金貴很久都沒有聞到家裏那種特有的氣味了,直在皺眉,也忍受不了,想要快點離開。

    他聞聲回答道:“快了,過了豬圈,前面不遠……”

    話未説完,他霍地聽到無相神尼低聲叱道:“孽畜,膽大!”

    突然之間,一道碧綠的光圈自她身上冒起,轉眼便漲得極大。

    李金貴聞聲回頭,只見一條瘦小的人影乍一出現,便揚手放出一道漫漫的金色光影。

    在那道光影之中,一條多足怪蟲,舞動着長鬚,往李金貴撲來。

    但是光影乍起,那圈碧綠的光幢便霍然漲大,將那條騰空抓到的怪蟲圈住。

    只見光幢一黯,那條怪蟲發出如同兒啼似的怪叫,已在碧綠的光幢裏化為粉碎。

    李金貴一個怔愕,大聲呼道:“火雲魔童藍雲!”

    呼叫之聲方歇,那潛行在豬圈邊的火雲魔童藍雲已吐出一口鮮血。

    他那扭曲的臉孔,襯着碧綠的光芒,顯得格外的恐怖,尤其是死死瞪着一雙大眼,更使李金貴心裏起毛。

    李金貴在玄妙觀中的秘室,見識過藍雲所施放的金甲蟲,當時若非他身上佩有白玉鳳所噌的白玉令符,只怕連同金瓊華都會一起受制。

    他沒料到此刻藍雲竟然悄悄的潛藏在豬圈裏邊,對自己施以暗算,若非有無相神尼同行,恐怕已遭不測。

    藍雲雙手緊緊的握着豬圈,嘴角有一縷血水緩緩流下,他的雙眼凝望着無相神尼,裏面包含驚駭、畏懼的神色,面上卻是一種不敢置信的神情。

    他嘶聲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幢自無相神尼身上升起的碧綠光圈霍然縮小,旋又斂去,接着她左手一伸,手裏散放着縷縷的瑩白光芒,照亮了這個小小的豬圈。

    李金貴還以為無相神尼在玩什麼戲法,疑目望去,只見她的於裏託着顆鴿卵大的明珠,那縷縷瑩山光芒便是自明珠上發出。

    無相神尼低低宣了聲佛號,道:“貧尼無相,若非施主劇下毒手,施出金甲蟲,也會受到如此傷害……”

    那金甲蟲本是藍雲所煉的本命神蟲,在玄妙觀裏死了一條,如今僅剩的一條又死了,若是換了個人,只怕當場便會斃命。

    好在他身受五毒教主藍蝴蝶的秘傳,能藉法術切斷與金甲蟲的性命相連之‘結’,沒有在無相神尼出手殺死金甲蟲的同時,遭致同樣的命運。

    雖是如此,他的心血已受到波動,內腑遭致極大的傷害,若不能找到機會,進行繼續七七四十九天的修煉,只怕他煉蟲的本事,就會從此失去……

    他愣愣地望着無相神尼手裏的那顆明珠,腦海電光似的連轉數遍,卻發現自己的確從沒聽過無相神尼這麼個人。

    他深呼口氣,想要抑下翻騰的氣血,卻因為空氣中的臭味太重,忍不住咳了起來。

    他連咳數聲,又吐出一口鮮血,問道:“你……你到底是誰?你又不是阿貴的什麼人?”

    李金貴忍不住道:“藍雲,老師太已經告訴過你,她便是無相神尼,她是我師父的朋友……”

    藍雲瞪着李金貴,問道:“你師父是誰?”

    李金貴道:“極樂真人!”

    藍雲如遇雷擊,全身一震,顫聲道:“極……樂真人?”

    李金貴傲然道:“不錯!”

    藍雲臉上的肌肉痛苦的抽動了一下,道:“我……好恨!”

    話剛説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已軟癱在地。

    李金貴急忙道:“喂!白銀鳳和金奶奶呢?”

    無相神尼袖角微動,已攔住了李金貴,道:“阿貴,你別過去。”

    她將右手的淨瓶交給李金貴,道:“你替貧尼拿着這個,待貧尼去看看。”

    李金貴應了聲,接過淨瓶捧着。

    無相神尼走了過去,伸手略一探查,然後五指運揮,點了藍雲身上幾個穴道,然後提起藍雲走了回來,道:“阿貴,我們還是到菜園子去看看。”

    李金貴望了藍雲一下,道:“老師太,他已經死了?”

    無相神尼道:“沒有,只是他本命神蟲已毀,內腑受傷極重,不過貧尼已封住他的要穴,使他的傷勢不致惡化!”

    她輕嘆口氣,道:“唉!這也是個可憐的痴人,痴於名,痴於情……”

    李金貴突地想起-件事,忙道:“老師太,這藍雲一身毒功,你老人家得小心點!”

    無相神尼道:“經過貧尼聖光一照,一切巨毒即已滌除,阿貴,你不用害怕。”

    她隨着李金貴出了後門,踏進菜園,禁不住深深的呼了口氣,將肺中的濁氣吐了出去。

    李金貴在這個時候,才又覺得這枯瘦的老尼,並非是神,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

    但他一想起方才那一幕,便禁不住問道:“老師太,你方才用來對付藍雲施放金甲蟲的那道碧光,是不是法術?”

    無相神尼微笑道:“貧尼哪會什麼法術,這只是身上所帶的一件器物,自生效應而已。”

    李金貴還待再問下去,只聽無相神尼道:“阿貴,法不可恃,唯心唯上,你今後如果亟亟於追尋有形之法,而不着重無形的心性之修煉,便是捨本逐末了。”

    李金貴心頭一凜,僅自思忖着無相神尼的話,還沒想明白之際,便已來到一間木板小屋之前。

    他腳下一頓,回頭道:“老師太,你在這兒等着,待弟子下去找找。”

    無相神尼頷首道:“你將淨瓶還給貧尼,也方便些。”

    李金貴將那支尺高的淨瓶交還給無相神尼,心中直在嘀咕,忖道:“藍雲既然跟白家有仇,如今他已離開白二姑娘的掌握,只怕金奶奶和白二姑娘遭到了不測……”

    他推開那間小屋的木門,只見裏面放着犁、鋤、簸箕等農具,就跟以前一樣,沒有一點異相。

    他的臉上泛起了微笑,走了進去,掀開地窖的覆板,濃郁的菜香味衝上鼻來。

    這股菜香給予他極多的回憶,因為他在小的時候,每當逃學,或者與鄰人小孩打架,就躲在這個地窖裏,有時甚至一兩天都不出來。

    俯望底下鋪着的那些白菜,他真想跳進去睡在上面,就跟小時候一樣。

    然而那畢竟是童年時的舊夢而已,李金貴在剎那之間便想到自己此來是找尋白銀鳳和金瓊華。

    他站在地窖口呼喚了兩聲,不見回答,連忙下到地窖裏面,搜索了一番,依然不見白銀鳳和金瓊華的蹤影,只找到那個用蘿蔔、白菜砌堆出來的窟窿,裏面尚有餘着沒吃完的乾糧,和一枝短劍。

    李金貴抓起短劍,急急出了地窖,連蓋板都來不及掩好,奔到無相神尼之前,道:“老師太,不好了,白二姑娘不見了。”

    無相神尼面上沒有一絲表情,哦了聲,便合上了眼睛。

    李金貴望着蜷伏在無相神尼腳邊的藍雲,道:“老師太,他們倆人一定是給藍雲給害了……”

    他霍地想起了白玉鳳以前跟他説過的那些江湖軼聞,忍不住道:“説不定藍雲用了‘化屍丹’,把她們的屍體也給化成一灘黃水了……”

    無相神尼睜開雙眼,閃出兩道炯炯的光芒,沉聲道:“阿貴,不可妄言。”

    李金貴嚥了一口口水,趕緊住口。

    無相神尼臉色沉肅,道:“她們此刻被藏在棺木裏!阿貴,你家可停有空棺?”

    李金貴驚訝地點了點頭,道:“老師太,你怎麼知道的?”

    無相神尼道:“阿貴,你不必多問,逕自帶貧尼前去便行了。”

    李金貴暗忖道:“這準是老師太運出‘天眼通’來,所以才曉得她們被藍雲藏在壽材裏。”

    他不敢多言,跑步回屋去。

    在他跟白玉鳳交往的那段時間裏,他到過白家大院兩次,除了白玉鳳領他見過一次大姊白金鳳之外,他在白家大院中,什麼人都沒見過。

    當時,他只是聽白玉鳳的叮囑.説是白家大院中有某些地方不能去,而暗自猜測其中可能有誰居住,事實上他是誰也沒見過。

    或許是‘愛屋及烏’的道理,李金貴對於那從未見過的白銀鳳,此刻有種極為渴望見到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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