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英南及宋玉簫晝行夜伏,好幾天才到南陽地域。
楚英南心想連日來之疲倦如不能恢復,再拖下去將難免傷了身體。於是建議到明月園休息幾天再繼續南下。
宋玉簫當然沒有意見了。
兩人便多趕一程路,藉着月光急馳。
二更未到已至明月園外。高大的園牆透出火光,同時人聲喧譁,彷彿夾雜着兵器碰撞及哎喲之聲。
楚南英心頭一緊,輕喝一聲,人自鞍上躍起,身在半空劍已離鞘。
宋玉簫幾在同時飛身騰起,同樣長劍在手。
楚英南站立在牆頭上,已見到一個黑衣蒙面人左手持劍,且戰且退,右手提着一個布袋,敢情又是一個竊賊。
楚英南喝道:“四弟你守在牆上!”人如飛鳥般撲下。
他身劍合一,疾刺蒙面人背心。
蒙面人猛覺得背後勁風急響,一偏身閃開一步。
劍法一緊刺倒二個家丁。
長劍再次斜揮,又架開二個護院的兵器。
楚英南一劍落空,雙腳已着地,滴溜溜一轉,長劍改刺為削,“鐵鏈橫江”疾削那個蒙面人腰際。蒙面人左手一沉,劍尖抵開楚英南的來劍,手肘猛一縮,劍柄撞開一把自身後劈來的鬼頭刀。
“叮噹”的兵器撞碰聲中,蒙面人一擰腰右腳飛起,踢掉一把劍。身子跟着一旋,劍一引又劈飛一把刀。
這幾招兔起鶻落,一氣呵成,全是名家風範。
楚英南沉聲道:“閣下如此身手,何必甘心為賊?”手腕一抖,泛起幾朵劍花罩向對方胸前幾個大穴。
蒙面人不吭一聲,長劍指處連破楚英南數招。
右手布袋作武器架開一條橫掃而出的長棍。
楚英南劍法一變,尋找蒙面人的空檔進攻。
蒙面人幾次擺脱不了他的糾纏,劍法使得更辣,連傷幾個董家的家丁及護院,可是這些人一倒下,立即有人填補上來。
蒙面人漸漸心急火燥,但身形進退之間絲毫不亂。
楚英南越戰越勇,暴喝一聲,手一掄,長劍當鋼使用,大開大闔起來,倏地一劍疾劈蒙面人的頭部,勢如奔雷閃電。
蒙面人劍已被一個護院格開出去,眼看抵擋不及,楚英南目光露出一絲勝利的得色,剎那一個念頭襲上心頭,要不要留下活口?
心思動處,手上不覺略為一緩。
這一緩卻令蒙面人及時沉腰蹲下避過這一劍。
未待他直起身,一條長棍橫掃而致,力蕩千鈞,快如閃電。蒙面人冷哼一聲,右手連掌帶袋擊在棍上。
“嘭”一聲棍擊袋聲,蒙面人適時借棍上傳來之力騰身飛起,飛向牆頭。
宋玉簫早已蓄勢以待,待蒙面人身在半空及換氣之際,如脱弦之箭般射出。
半空中兩人相錯而過,只見劍一閃,蒙面人雖然免了受傷之厄,面上的罩巾卻被劍氣絞落了。
罩巾一落,露出一張清-的臉孔,黑臉無須,火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這電光石火的一刻,楚英南疾躍而上,長劍如虹猛刺他小腹。
那竊賊一見行藏敗露,喝一聲:“還給你!”右手的布袋向他拋下,同時右腳尖點在左腳面上,身子又再次騰起來,凌空一擰腰,竄落牆頭,足尖一蹬,流星般射出牆外。
楚英南右手劍一收,左手託着拋下的布袋,人即被迫落地了。
宋玉簫長劍絞下竊賊罩巾,人亦因去勢過猛,半空難以提氣而竄落地上。
他一落地,立即再次騰空,頭頂上一件黑黝黝的物件飛下,百忙中扭動腰肢避過,那物件便擊向楚英南。
宋玉簫猛吸一口氣,身子冉冉升起,已是慢了一步。
竊匪已落足牆頭,待他亦飛落牆頭時,賊人已離他十多丈,他頹然一嘆,只得止住腳。
剎那風聲一響,楚英南左手託着布袋已站在他身邊了,只聽他恨恨地道:“跑得和尚,跑不了廟!”
宋玉簫訝道:“大哥已知他是誰?”
楚英南一字一頓道:“左手劍‘及時雨’應陽天!”
宋玉簫脱口道:“應陽天應大俠也會當小偷?”
“哼,世上欺世盜名之輩多的是!”
深秋中夜,晚風冰涼似水。
強勁的秋風吹得他倆衣袂獵獵亂響。
楚英南道:“四弟,下去吧,先去看看姨丈!”
布袋打開,裏面盡是些值錢的東西,珠寶玉器以及全國有數的錢莊的銀票。
宋玉簫不禁哼了聲道:“他胃口倒是一次比一次大!”
楚英南若有所思,“左手劍,哼,找別人不易,找你應陽天還不易如反掌?”一頓,“四弟我們先歇兩天再行動!”
宋玉簫立時覺得疲倦難當,一雙眼皮竟有千斤重般。
“小弟實在也困了!”
楚英南打了個呵欠,便帶他去客房睡覺。
本擬休息五七天待把精神養至頂峯再南下襄陽,可是發生了應陽天這件事後,卻使楚英南不能安心靜養,兩天後便催着宋玉簫起程。
宋玉簫雖然有點不願,可也沒説一句話,懸好長劍便跟着楚英南繼續南下了。
自南陽至宜城及襄陽之間的落馬村,快馬急馳不過兩天工夫。
“大哥,到哪裏幹什麼?”
“愚兄對二弟之死始終有所懷疑。我一定要到現場實地視察一下才能證實。”
宋玉簫:“大哥,你發現有什麼疑點?”
楚英南沉吟道:“待到了現場視察過後才告訴你。”抬頭一望天色,“四弟,我們還是爭取在日落之前趕到落馬村吧!”取出馬鞭向身後一抽,馬兒吃痛長嘶一聲,急馳而去。
宋玉簫悶悶跟在他身後,心中卻想不出秦雪嶺之死到底有何值得懷疑之處。
黃昏,他們已踏足於落馬村的沙灘上。
夕陽餘輝照在沙灘上好像金沙般。
沙灘上一切打鬥的遺蹟都巳因下雨的關係而消失了。
楚英南在地上注視了一會兒,於是回頭轉向小村走去。
只二三十步之遙,地上已變成黑色的泥土,再走幾步,楚英南的目光正注視在那一棵樹上。
這棵樹向小路的那邊樹葉較疏落,有些幼枝並有折斷的現象,有經驗的人都看得出這是被劍氣或刀氣所毀。
楚英南認真地看了一會兒,轉首對發愕的宋玉簫説道:“四弟,你看看這棵樹可有奇怪之處嗎?”
宋玉簫一怔,道:“這邊的樹葉較少,這有什麼奇怪?
一般對路那邊的樹它的樹葉總是較疏的,因為行人經過難免有人手癢,伸手把葉摘下來!”
楚英南道:“四弟所説有道理,但離地丈高處的葉依然稀疏,豈是一般行人隨手便摘下來的嗎?”宋玉簫脱口道:“不錯,但這又是什麼原因?”
楚英南沉聲道:“因為有兩個高手在此打鬥,樹葉是被劍氣所毀,現在只需到附近的農舍去問一問便能證實!”
他又看了宋玉簫一眼,“自從那天愚兄發現二弟指甲縫藏有泥土,心中便一直對二弟死在沙灘上產生懷疑。”
宋玉簫若有所思,但意念尚模糊,一時理不出個頭緒。
楚英南已閃身入了一家農舍,宋玉簫立即跟着入去。
這農舍很破舊。
而裏面有個老頭正坐在門邊抽煙。
楚英南抱拳道:“老丈請了。”
老頭抬起頭,目光充滿疑惑,“你是誰?”
“小可想問老丈一件事。八月十五中秋夜,老丈可曾聽見外面有打鬥之聲?”
“你是吃公門飯的?”老頭道:“不知道!”
楚英南從身上摸出一錠銀子,“老丈,這給你買點東西。”把銀子塞在他手內。“小可是外鄉人,只因那夜有個朋友在這附近被人殺死,所以來問一問。”
老頭聽他説不是公差,臉上登時現出猶豫之色,但又抑止不住興奮,“有。那晚老漢與老伴因賞月的關係很晚才上牀。睡了不久,便被吵醒。老漢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便偷偷在門縫裏望出去,嘿……”
他激動地喘氣。楚英南忙道:“老丈慢慢説。”
“你不知道的,有個黑衣人他好凶,用劍打一個青年人,那青年人身穿白衣,人長得頗俊,不知是不是公子的朋友?”
楚英南及宋玉簫都緊張起來,“老丈但請繼續説下去。”
老頭道:“後來那青年便被他殺死了。但那時好像有個女子的呼叫聲傳來,那個黑衣人便離去了。老漢嚇得一顆心怦怦亂跳,一對腳都好像沒有了知覺,過了好一陣才慢慢定過神來,正想出去看看,誰知那黑衣人又回來,老朽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後來便再也不見他了,可是老漢卻再也不敢出去,一直躺在牀上打哆嗦,到次日早上才敢出來,那時候已有村人發現沙灘上有兩個屍體——”
宋玉簫急聲問道:“老事,那個黑衣人臉形如何?你可認得他?”
老頭打了個冷顫,好像受到很大的驚嚇,連説不知。
楚英南和藹地道:“老丈但説無妨,小可只是問問而已。”
“不是老漢不告訴公子,實是他用一塊黑布矇住臉的,老漢根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模樣。”
“哦!”楚英南與宋玉簫對視一眼,“那個黑衣大漢身材如何?”
老頭想了一想,“不高不矮,不肥不瘦。”
楚英南目光炯炯注視他,“老丈記得黑衣人是用劍殺死白衣青年的嗎?”
老頭想了一會兒,“老漢也是奇怪,黑衣人起初跟白衣青年同樣是使劍,後來又明明看見用刀自白衣青年背後刺入的!”
楚英南吸了一口氣,心中立即把黑衣人,和“及時雨”
應陽天連在一起,偷明月園的竊匪是黑衣人,殺秦雪嶺的是黑衣人,殺虞子清的也是黑衣人。
這説明了什麼?説明所有的事都是一人所為,而這人就是“及時雨”應陽天。
“老丈,那人是用左手使劍還是用右手?”
“這個,老漢倒記不清楚。”老頭想了想,“等等,唔,他殺白衣青年時,老漢能看到他的肩後,對,是用左手的!”
宋玉簫脱口呼道:“左手劍及時雨應陽天!”
老頭給他的聲音嚇了一跳。
楚英南忙道:“謝謝老丈,沒事了,小可告辭。”
“好好,不送。”老頭站了起來。“請不要告訴官府,老漢曾經目擊。”
“老丈放心,小可自會小心。”兩人出了門,躍上馬背,連夜南下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