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雲湧的狂,挾帶著浸入肌膚的陰寒之氣,周圍七尺內,都隱隱覺得寒意襲人。
那黃衣麗人獨斗南北二怪,甚感吃力。
二怪數十年的石室囚禁,終日以調息運氣,排遣寂寞歲月,內力大進,招術上雖不及那黃衣麗人詭奇辛辣,但渾雄的內力,卻彌補了招術上的奇變不足。
北怪黃煉似是看出了那黃衣麗人弱點,立時閃身退出,然後以雄厚的內力,和她硬拼,是以用盡了全力,雙掌連環劈擊出手。
那黃衣麗人嬌叱一聲,疾發兩指,迫得南怪辛奇回劍自保,人卻藉機躍退,雙掌平胸,並腕推出。
南怪辛奇雖然兼通各種兵刃技擊之術,但用劍終非所長,雖然寶刀在手,但仍有著礙手礙腳的感覺。
那黃衣麗人,縱身而退,南怪立時也藉機停手,回頭喝道:“兄弟接劍。”
手腕一抖,白蛟劍疾射而出,喳的微響,插在方兆南身前數尺之處的堅地上,直沒及柄。
南、北二怪,搭擋半生,雖然因生性孤傲,從未和顏悅色歡洽相處過一日,但彼此心意,卻是早已相通。
昔年二怪雙鬥羅玄,不過百招,雙雙傷在羅玄的手下。
那時冥嶽嶽主,還不過十一二歲,頭梳雙辮,一片天真,看雙怪傷在師父手中,心中甚覺好玩,她童心未泯,曾經出言譏笑二怪,南北二怪心畏羅玄,不敢出手傷她,但是兩人氣度狹小,雖對三尺之童,亦有著極強的記恨之心。
當時曾把那女童特徵、面貌,默記在心,數十年來這女童的音容笑貌,仍然經常盤旋在兩人的腦際之中。
她雖已由天真爛漫的女童成人,但面形特正並未改變,是以兩人見那黃衣麗人,立時認出正是昔年追隨羅玄的女童。
在南北二怪的心中,仍留著羅玄曾力敗過兩人的往事印象,那是他們生平之中最慘的一次失敗。
在二怪心地之處,潛在著矛盾的結,兩人都深恨羅玄,但也畏怯羅玄,因這矛盾的死結作祟,使兩人初見那黃衣麗人時,心中又恨又怕。
怕的是她繼了羅玄武功的衣缽,恨的是受她譏笑之辱,尚未一雪,這心理使一向自負的南北二怪,遲遲不敢出手。
方兆南巧言激動,使南怪在無法下臺的情勢下,勉強出手,鬥了幾十個照面之後,怯敵之心大減。
原來他發覺了這位繼承羅玄衣缽的黃衣麗人,在招數上,雖然和羅玄一般奇詭辛辣,但掌指之間,卻沒羅玄那一股凜厲的勁道。幻奇而不夠紮實,辛辣而不夠犀銳,膽氣大增。
北怪黃煉出手之後,形勢更是一變,但因那黃衣麗人忽掌忽指,變化莫測的招數,使得南北二怪亦有勝敵不易之感。
黃煉默查敵勢,最弱的一環,是內力不足,當機立斷,躍退發掌,想以深厚的功力和她硬拼。
但見那黃衣麗人緩緩推出的掌勢,接觸到北怪黃煉波翻浪湧般的玄冰掌之後,有如撞擊在一堵無形的堅壁之上,去勢受到了強力的阻擋,激盪排空的陰寒之氣,突然倒捲回來。
黃衣麗人心頭一震,暗道:“這是什麼武功?”
她趕忙凝神運掌,準備硬接那強大的反震之力。
南怪辛奇投卻了白蛟劍,回過身形,倏然疾發一掌。
赤焰掌力,挾著灼人肌膚的熱風,緊接著北怪黃煉的玄冰掌力,直撞過去。
那黃衣麗人嬌軀微一顫動,向後退了兩步,但卻仍然把南怪辛奇這一掌接下。
那停在丈外觀戰的紅衣少女,似是看出師父不敵,高舉右手長劍一揮,帶著蕭遙子等疾衝而上。
只聽那黃衣麗人冷漠嬌脆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站住!誰要你們亂出手了?”
那向前奔的紅衣少女,聽得這聲喝叱之言後,立時停下腳步。
北怪黃煉大喝一聲,又是一掌劈了過去。
這一掌的勢道,比起第一掌更加凌厲,隨手湧起一股狂,直撞過來。
這等真功實力的硬拼,那黃衣麗人極顯然的難敵二怪,但她卻有著無比的鎮靜,似是早已胸有成竹。
南怪辛奇緊隨著北怪黃煉的玄冰掌,又發出一記赤焰掌。
掌風竦然,寒熱交集,南怪的赤焰掌,銜接著北怪的玄冰掌後,重疊擊去。
北怪二次發出玄冰掌力,已啟動了南怪辛奇的殺機,想以兩人合擊之力,一舉之力,把冥嶽嶽主震斃。
但見那黃衣麗人嬌軀一側,右腕一甩,突然撒出一片形如雲彩的白影。
二怪排山倒海的掌風潛力,一和那白雲般的絹布接觸,那白絹突然向上升去,呼嘯而去的掌風,盡在那白絹之下,疾衝而去。
原來,她自知難以硬接南北二怪雙掌合擊之力,立時把預藏在袖中的天絲絹,振腕抖開,默算了和二怪相隔的距離,取準角度,暗運真氣,佈滿那天絲絹上。
此絹薄如蟬翼,但卻光滑堅韌,世無其匹。二怪掌力擊在絲絹上,強猛的掌風碰到柔軟光滑的天絲絹,登時被擋,向下滑撞過去。
那黃衣麗人手中的天絲絹,早已取好了一定的斜度,那滑落之勢,甚是迅快,直待那滑落的強猛掌力,撞擊在地上之後,一部分反彈而起,一部分掠地而過。
南北二怪合力強猛的一擊,就這般輕易的被人解去。
但見黃影閃動,那黃衣麗人有如踏雲而降,由天絲絹上一躍而下,疾快絕倫的撲向南怪辛奇,左手一揮,一道金芒,橫削過去。
南怪辛奇內功耳目靈敏,聽得衣袖飄風之聲,立時警覺,忽忙之間急向一側跨了兩步避開了一旁。
黃衣麗人殺機已起,那還容南怪輕易逃出,手腕一送,手中金芒,忽的脫手而出,直向那南怪辛奇追擊過去。
這一擊,迅快無比,南怪雖然身負絕世的武功,也未料到對方竟肯把兵刃當作暗器,投擲出手。
北怪黃煉橫裡疾發出一掌,一股強猛勁力,應手而出,把那疾襲辛奇的黃芒撞得向一側斜飛過去。
那黃衣麗人,一擊未中,立時欺身而上,一掌拍向南怪前胸。
她發掌極快,掌指攻取之處,又是人身要害大穴,迫得南怪辛奇沒有運氣發掌的機會。
北怪黃煉雖可遙發掌力,但那黃衣麗人,卻借南怪辛奇的身子,掩擋自己身軀。
南怪辛奇在那黃衣麗人掌指交互迫攻之下,只有揮掌拒敵。
轉瞬之間,兩人又對拆了三十餘招。
那黃衣麗人一出手搶去了先機之後,招招緊迫,著著逼進,南怪辛奇始終被迫處於下風,只有拆解招架之功,沒有還擊之能。
北怪雙目圓睜,注視著兩人動手的情形,運集了功力,蓄勢以待,只要有機會,全力發出掌力擊敵。
但那黃衣麗人乖巧異常,始終以辛辣凌厲的近身相搏招數,和南怪辛奇纏在一起,不肯離開半步。
方兆南冷眼旁觀,發覺那冥嶽嶽主以搶得先機爭取到的主動,有意的把南怪辛奇向北怪黃煉停身之處相逼。
他不禁心中一動,高聲叫道:“黃老前輩留心,那妖婦定有什麼陰謀……。”
黃煉冷笑一聲道:“你不用擔心,辛老怪雖失先機,也不致傷到她的手中,今夜之戰,他們絕難討得便宜!”
餘音未絕,忽聽那黃衣麗人嬌叱一聲,右手拼指如箭,直向南怪前胸點去。
辛奇一直在招架防守之下,無法還手回擊一拳一掌,心中憋著一腔怒火,看那黃衣麗人點來這一指,勢道雖狠,但招數甚慢,只要硬把她這點來的一指避開,當可把失去的先機爭回。
當下一吸真氣,突然向後退了兩步,正待舉手反擊,忽見那黃衣麗人點擊過來的右手之中,疾飛出一道青芒,電射而到。
這一擊不但出人意料,而且隨指而出,快捷無倫,南怪辛奇的身子還未站穩,掌勢還未舉起,那青芒挾著一縷尖風,已到胸前。
南怪辛奇雖身負絕世武功,但也無法閃避開這意外的一擊,慌忙之間,身子突然向旁一閃,避開了“玄機”要穴。
只覺左肩一陣劇疼,那青芒直刺入左肩之上,穿透肩骨而過。
北怪黃煉冷哼一聲,疾欺而上,一掌劈出,口中還大聲喝道:“牛鼻子羅玄,專以創出這鬼鬼祟祟的東西傷人,你這小娃兒,真實本領沒有學到,這方面倒承繼了他的衣缽。”
那黃衣麗人身子一側,避開一掌,反手一指疾點過來。
這一擊乃羅玄生死絕技之一的天罡指,全身功力凝集於一指之上發出,威力十分強大,雖有上乘護身氣功,也是難以抵擋。
昔年北怪黃煉,曾經吃過這一指的大虧,心中餘悸猶存,聽指風破空擊來,趕忙橫向一側跨去。
那黃衣麗人不待北怪黃煉還手,左腕一揮間,又是一道青芒,疾飛而出,直刺過來。
北怪黃煉大聲喝道:“鬼丫頭就只會暗箭傷人。”
說完,呼的劈出一掌,把那一道青芒震飛。
卻沒料到那黃衣麗人之左手發出袖藏短劍的同時,右手疾搶,撤出一道極細的絲網,罩了下來。
方兆南旁觀者清,高聲喊道:“老前輩留心了……。”
北怪黃煉目光一瞥,看那落下絲網,籠罩了數丈方圓大小,不論何等高強的輕功,也無法逃得出去。
當下大喝一聲,用盡全力發了一掌。
一股奇猛的掌風,直向那黃衣麗人擊去。
雙方相距,不過八九尺遠近,那黃衣麗人如想閃身避開,勢非鬆手丟網不可,不丟網,就只有硬接對方這一擊。
她微一猶豫,北怪發出的暗勁挾帶的掌風,已襲上身。
只見那黃衣麗人長長吸一口氣,身子突然隨著北怪黃煉擊來的掌風,飄飛起來。
在一側觀戰的方兆南和大愚禪師,都已看出了情形不對,北怪黃煉全身的功力,凝聚發出的一掌,顯然已無法再擊中那黃衣麗人,而漫天疾落的絲網,卻已將要罩落在北怪黃煉的身上了。
北怪黃煉似是也看出這種情勢,忽然一伏身子,疾快絕倫的滾到了南怪辛奇身旁,右手同時向上發出一掌,想擋一擋那絲網下落之勢。
但那絲網細如蛛絲,也不知是何物編成,其間空隙甚大,著力之處極小,北怪黃煉然發出的一掌,雖極強猛,但卻無法擋住那絲網下落之勢。
方兆南目睹其情,心中忽然一動,一振手中自蛟劍,縱身而起,直向那黃衣麗人衝擊過去。
他忽然想到這白蛟劍能夠切金斷玉,削鐵如泥,或許能削破這蛛絲般的怪網。
那黃衣麗人眼看南、北二怪盡已被罩在網下,突然一鬆手,施出“八步登空”上乘輕功,人如海燕掠波,直向少林群憎之中飛去,避開方兆南連人帶劍的衝擊。
方兆南一擊落空,疾墜實地,凝目望去,不禁一呆。
原來那細如髮絲的怪網,一經那黃衣麗人鬆手之後。突然緊緊收縮,把南北二怪齊齊緊罩在網下。
在這危亡生死之間,才看出了南北二怪半生相處深厚的交情,只見北怪黃煉雙手張緊,把那逐漸緊收的絲網,撐了起來。
北怪黃煉低聲說道:“老怪快把肩上暗器拔出來,趕快運氣療息一下傷勢,咱們合力把這絲網震斷。”
大愚禪師橫舉禪杖,急急對方兆南道:“方施主設法照顧辛、黃兩位,這妖婦由老衲等對付。”
說完,他舉起手中禪杖,一招“風起雲湧”用足勁力,向那黃衣麗人掃擊過去。
在他舉杖掃擊出手的同時,少林群憎,突然散佈開去,中間空出丈餘見方的一塊地方。
那黃衣麗人突然一沉真氣,疾如蒼鷹束翼,疾快的落著實地,也避開大愚禪師的一擊。
她不過剛剛站穩了身子,少林僧侶的羅漢陣已開始了疾快的輪轉,陣勢顯然已經發動。
她冷冷的環顧了疾轉的群僧一眼,厲聲喝道:“停下來!”
大愚禪師目睹羅漢陣已擺出衝擊之勢,當下舉手一揮,全陣登時停了下來,肅容說道:
“嶽主有什麼話,快些請說,老衲洗耳恭聽”
那黃衣麗人冷漠一笑道:“你們憑仗的不過是南北二怪,不錯,這兩個老魔頭,確是我一大勁敵,被你們請出來助戰,大出我意料之外,可是眼下兩人都已為我罩在天□網下,自身已然難保,自無餘力為你們助戰……。”
她突然提高了聲音,道:“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束手聽命,尚可勉強,如再一味頑抗,可別怪我心狠手辣,放火屠殺了。”
大愚禪師慈和的臉上,泛起一片悲壯之情,肅然說道:“老衲和本寺中千餘名弟子,都存下了寧作玉碎之心,嶽主想放火燒寺,勢非先把老衲等殺完誅絕!”
那黃衣麗人冷然一笑道:“我先試試你們馳名武林的羅漢陣,究竟有多大威力?”
說話之間,隨手向上一拋,一點黑影,破空而上,直升起七八丈高,呼的一聲,爆散出一片火花。
只聽北怪黃煉的聲音,由那絲網中傳了出來,道:“l羅玄那牛鼻子老道,最是愛弄玄虛,你們要小心一點了。”
這時,方兆南正手舉白蛟劍,面對著南北二怪發楞。
原來那細如髮絲,空間極大的絲網,眨眼之間,已收縮得十分緊密,包緊了南北二怪的身軀。
似是那剛才大張的絲網,有著極大的收縮之力,那細如髮,肉眼難見的網絲,此刻已根根可見,而且粗壯了甚多,有如打魚的網般,撤開時暴張數丈方圓,收縮時卻只餘下幾尺大小,緊緊的貼在南北二怪身上。
方兆南發覺其中有著一種原理,但一時間,卻是想它不出。
他手中雖有著削鐵如泥的白蛟劍,但因那絲網緊貼南北二怪身上,卻無法下手把它斬斷。
只聽南怪辛奇冷冷的說道:“她袖中藏劍之上,早有劇毒,此刻我已感受劍下之毒,十分猛烈,如若拔出短劍,只怕將促使毒性提早發作。”
這時,北怪黃煉憑藉著雙手之力,支撐著那迅快收縮的絲網,以便南怪辛奇有著舒適的休息了。
方兆南一直被那張大絲網,突然會收縮起來一事困□,心神集中在思索此事,直待聽到那黃衣麗人投出的流星火炮,在高空暴響之後,神智才忽然一清。
他暗道:“不論這絲網如何能暴張收縮,我手中現在鋒利無倫的寶刀,先試試看能否把這細絲斬斷,只要能夠斬斷,就不難設法使他們脫出此網之困。”
心念一轉,舉劍向那絲網之上劃去。
那白蛟劍一和那絲網相觸,那絲網收縮之勢,突然加速起來。
方兆南怔了一怔,暗運腕力,猛的向外一挑,一個網結應手而斷。
只聽北怪黃煉冷哼一聲,那絲網突然又向裡收縮了甚多。
方兆南不敢揮劍再斬,立時停了下來。
他聰明絕頂,發覺手中白蛟劍雖有斬斷那絲網之能,但必須極大的腕力才行,而且白蛟劍每一和那絲網相觸,那絲網收束之勢,必然加快了甚多。
如若挑斷一個結,絲網會強力的收縮甚多,似乎每個細小的網結,都和整個網子有著極大的連帶關係,動一結而牽全網。
這絲網之上,小結孔洞,近幹近萬,如若把每個小結個個挑斷,勢非要需對其久,而且那一股迅快的收縮,只怕也不是南北二怪所能承受。
因為那絲網太過細微,收縮起來,鋒利如刃,雖有著極上乘的內功,也是不能長久抵受。
那黃衣麗人倒十分輕鬆,連回頭望那絲網一言也沒有,似是她心中已成竹在胸,方兆南有斬鐵如泥的白蛟劍,也是無法斬開那一片緊快收縮的絲網。
這時,羅漢陣已正式發動,禪杖、戒刀一波接一波的攻向那黃衣麗人。
這些和尚,無一不是少林寺中選了又選的高手,出手的攻勢,不但力道強猛,招術上亦極辛辣,陣勢又是變化最為靈活的一百零八人組成。
大立、大道分據南、北斗之位,主持陣勢變化,更增加了這陣勢的威力。
大愚禪師橫握禪杖,監視著遠距數丈的蕭遙子,和那五隊鬼形怪人。
他預料那黃衣麗人放出的流星火炮,定然有她的用意。
果然那五對鬼形怪人,每人手中多了一把碧光閃閃的綠火。
那紅衣少女一擺手中拂塵,帶著逍遙子等群豪,疾向前面衝來。
剎那間,莊嚴的少林寺中,閃起了片片綠火,佛門勝地,被那螢螢碧光一照,變成了人間鬼域。
方兆南迅快的從懷中取出磁瓶,打開了瓶蓋,一連吞下了三粒續命金丹,大喝一聲,急躍而上。
右手白蛟劍一招“西來梵音”撒出點點寒芒,擋住了那紅衣少女和群豪衝進之勢,緊接著移劍換掌,一招“佛法無邊”欺入人群,一掌擊在蕭遙子的前胸之上。
這一掌蓄勢而發,勁道極是強大,蕭遙子被那一掌震的向後退了三步。
方兆南一掌擊傷了蕭遙子,白蛟劍一揮,疾向無影神拳白作義刺去。
忽聽袖手樵隱冷哼一聲,施開“七星遁形”身法,疾快無倫的閃了過來,斜裡一掌,劈向方兆南握劍右腕。
方兆南左腕一沉,白蛟劍忽然變了一招“巧奪造化”仍然攻向無影神拳白作義,左手一揮,硬接了袖手樵隱的一掌。
只聽砰然一聲大震,方兆南被袖手樵隱深厚的內力,震得身體亂晃,刺向白作義的劍勢,不自主的一偏。
森森劍鋒,劃破了白作義的右臂,鮮血泉湧而出。
但方兆南也被袖手樵隱震得血翻氣湧,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只聽袖手樵隱冷哼一聲,掩面疾退,已近方兆南前胸的掌勢,也突然收了回去。
原來方兆南一口鮮血,正噴在袖手樵隱的臉上,迷了他的雙目,迫得他不得不收掌而退,如非這一口鮮血及時噴出,方兆南勢必將傷在袖手樵隱的掌下。
噴出一口鮮血後,方兆南的神志一清,疾快的向後退了五步,又吞服了兩粒丹藥。
大愚禪師此刻才瞭然了方兆南討藥之心,不禁黯然一嘆,暗道:“他中那妖婦一掌之時,已知內腑受了重傷,只怕再無拒敵之能,才討去這瓶靈丹,借靈丹的藥力,助他迎敵……。”
忖思之間,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已又向方兆南撲了過去。
那紅衣少女卻悄無聲息的繞過方兆南,直向南北二怪走去。
大愚高喧一聲佛號,縱身而起,僧袍飄處,人已到了方兆南的身前,暗運真力,鐵禪杖一招“力掃五嶽”橫輪了半周。
杖風如嘯,迫得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急急避開。
方兆南低聲說道:“老禪師快去保護南北二怪,這裡有晚輩對付。”
大愚沉聲說道:“方施主小心了,你的傷勢……。”
方兆南一揮手道:“快去吧!”話未完,又張嘴噴出一口鮮血,振腕一劍“一柱擎天”
直攻過去。
但見白光暴張,有如無際大海中,翻湧起一片波濤,直向群豪倒壓下去,劍勢威力遍及一丈方圓。
群豪之中被尊為劍聖的蕭遙子,前胸被擊,內腑受傷,正在運氣調息,無影神拳白作義,右臂劍創極重,無法再發無影神拳。
群豪人手雖眾,從未見過方兆南這等凌厲奇奧的劍招,個個被駭得倒躍而退。
精奇的劍招,必須要以深厚的內力為佐,才能把劍招上的威力,發揮出來。
方兆南內腑已受重傷,勉強運劍擊敵,已盡了最大之力,雖然一擊駭退了強敵,但已無追襲之能,勉強收住劍勢。
扶劍而立,只覺內腑之中氣血翻滾,背上如負千斤重鉛,眼前黑影亂閃,搖搖欲倒。
但他神智仍然十分清楚,心知只要自己摔倒下去,強敵必將一湧而上。
他用盡了所有的氣力,才站穩了腳根。
圓睜星目,逼視著強敵,神威凜凜,其實他已到了精疲力竭之境,雙目凝注著強敵,只不過看到一團團黑影而已。
這時,只要對方有人衝了上來,方兆南都無法擋得一擊。
可借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等,都已被方兆南的劍勢所振怯,看他怒目而立的威武神態,竟然無人敢當先衝上。
耳際間杖風如嘯,大愚禪師也和那紅衣少女展開了激烈絕倫的搏鬥。
仗著少林寺續命金丹之力,方兆南經過片刻調息之後,體力稍復,眼前閃動的黑影也逐漸的消去,已可看清楚人體形貌。
他長長吸一口氣,緩緩提起白蛟劍,橫在胸前,封往門戶,右手迅快的探入懷中,摸出磁瓶,倒出兩粒續命金丹,吞了下去。
少林寺這續命金丹本有益神補氣之效,乃療治內傷的奇藥,但因幾味主藥難尋,配治極是不易。
方兆南卻借這靈丹,作了壓制傷勢發作之用,一瓶奇藥,在片刻之間亦被他吃下了一半之多。
方兆南心知難以拒強敵之勢,頭也不回顧,一提白蛟劍,冷冷喝道:“站著,再要前進一步,當心寶劍無眼。”
逼近群豪,果然都依言停了下來,只有袖手樵隱,仍然向前逼近。
方兆南提聚真氣,準備把所有的力量全用了出來,作同歸於盡的一擊。
驀地,又響起一聲暴震,半空中散起一片火花,流星橫飛。
方兆南和袖手樵隱,似是都被那一聲暴響所動,齊齊抬頭望去。
那空中暴散的火花未熄,少林寺挑選出精銳高手擺成的羅漢陣,突然一陣大亂。
隱隱的,聽出了幾聲悶哼。
那尖銳刺耳,鬼哭一般的樂聲,緊接著響了起來。
方兆南聞聲驚心,那隱隱的悶哼,似是一個人身受了極重的劍傷之後,勉強忍耐而又忍耐不住所發出來的聲音。
這聲音,他已非第一次聽到。
他意識到那黃衣麗人,又施出絕毒的暗器,不知有多少少林和尚,送命在她的手中。
袖手樵隱抹去了臉上的血跡之後,目光環掃了四周一眼,看那黃衣麗人,縱橫在羅漢陣中,和群僧搏鬥。
那紅衣少女和大愚禪師放單獨鬥,那藍衣少女帶領著五隊鬼形怪人,每人手中舉著一把碧光瑩瑩的綠火,靜站不動,不知在幹什麼。
除了那黃衣麗人之外,冥嶽中人,還沒有第二個衝入羅漢陣中。
他自負武功領袖群豪,當下冷笑一聲,舉手一揮,道:“咱們衝過去吧!”
說罷,當先向前走去。
他舉步行動,十分緩慢,但落足卻十分有力,一步一個腳印。
原來他藉著逼進的機會,暗中提聚功力。
方兆南暗暗嘆息一聲,忖道:“此人功力深厚,我又在重傷之下,只怕無能擋他一擊。”
回頭望去,只見南北二怪,緊緊的被那絲網捆綁,動彈起來也十分吃力,別說讓他們震脫絲網,脫捆而出了。
目下的情景,除了向羅漢陣中的僧侶們求援之外,已然別無可想之法。
但聞沉重的步履之聲,自遠而近,逐漸到了身前不遠之處。
一股忿怒之氣,由胸中直衝上來,激發了他生命中所有的潛力,大喝一聲,揮劍直向袖手樵隱劈去。
袖手樵隱聽得那大喝之聲,已警覺到方兆南揮劍攻來,頭也未轉的縱身一旁閃避開去。
他的“七星遁形”乃舉世獨步之學,奇奧無比,方兆南這一擊雖然凌厲無比,但仍被袖手樵隱輕巧的一閃,讓避開去。
方兆南一擊未中,趕忙一沉丹田真氣,運氣調息。
耳際間傳來一聲嬌笑道:“老和尚武功不錯,可惜大勢已去了,回頭看看你們的羅漢陣吧!”
方兆南目光微轉,首先看到那紅衣少女已被大愚禪師困在鐵禪杖之下,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沒有了還手之力。
但羅漢陣卻顯出了零亂的跡象,那黃衣麗人飄飄衣袖,縱橫在羅漢陣中,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幾十具屍體,橫七豎八的倒臥在地上。
顯然,那羅漢陣已快被那黃衣麗人衝亂。
這一座馳譽天下,傳言數百年來從未被人衝破的奇異陣勢,在那黃衣麗人連番衝擊之下,已經處處流露出破綻。
此陣如若被破,少林僧侶最後一道拒敵陣線,亦將隨之瓦解,因為全寺的精英高手,都已集中此一陣中。
忽然間,鐘聲震耳,連鳴三響,悠悠餘音,繞耳不絕。
方兆南心中輕嘆一聲,忖道:“這三聲鐘響,大概就是指示其餘僧侶逃亡的信號了,一座屹立於武林數百年的名剎,片刻之後,即將煙消雲散了……。”
已被黃衣麗人將要衝散的羅漢陣,在三聲鐘鳴過後,忽然又疾轉起來,那橫臥在陣中的屍體,紛紛被挑摔出陣。
原來這三聲鐘鳴,啟發少林僧侶們衛寺之心,把橫臥陣中,有礙陣勢的屍體,紛紛的挑摔出來。
有些僧侶雖然未死,但亦被用禪杖挑摔出來。
這些人平日同堂學藝,一室禮佛,彼此間情意是何等深切,但形勢迫得這些和尚們,不但不能對傷殘的師兄們施以救護,而且還得殘忍的用兵刃把他們挑摔出來,以免他們防礙陣勢的變化。
群僧似都已忘記了自己的血肉之軀,個個勇猛絕倫,揮杖衝打,只求傷敵,不顧自保。
這一來,那黃衣麗人奇猛無比的攻勢,又被壓制下來。
方兆南又探手入懷,摸出磁瓶,一口氣把瓶中所餘的續命金丹,完全吞了下去,長長吸一口氣,揮劍疾衝而上。
他似是已知自己這等飲鳩止渴之法,已把用以保心護命的精力,完全發揮了出來,縱有起死回生的靈丹也難以保得性命,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轟轟烈烈戰死的好。
他已存下必死之心,劍摺上也沒有了顧忌,每一劍式,都發揮出十二成的威力,寒芒閃爍,充滿著殺機。
袖手樵隱等群豪,竟然被他凌厲的劍勢擋住,難越雷池。
這時,那藍衣少女卻悄然無聲的率領五隊鬼形怪人,繞過羅漢陣,撲熄了那高燃的火炬,火光熊熊,光耀如畫的少林寺,片刻間恢復了一片夜暗,一團團碧綠的火光,到處閃動,景象忽然轉變得十分恐怖。
雙方激鬥間,忽聽那黃衣麗人一聲嬌喝,雙臂一振,凌空而起。
就在她躍飛而起的同時,兩手一揮,兩蓬銀芒,隨手而出。
十個少林僧侶,應手而倒。
那黃衣麗人卻藉機衝了出來。
大愚禪師眼見全寺中選出來的精銳高手,傷亡近半,心知大勢已去,不禁輕輕一嘆,他低聲的對大道說道:“三師弟請整理殘餘,再排羅漢陣,準備再戰,小兄單人去鬥一下那冥嶽嶽主。”
要知羅漢陣乃是群鬥陣式,攻拒之間,全陣一體,武功過於高強,處身陣中,也不易全部施展出手。
大玄禪師眼看寺中弟子傷亡慘重,激起了拼命之心,未等大愚禪師出手,一見那黃衣麗人,衝出了羅漢陣,便大步直追了過去
那黃衣麗人飛出羅漢陣後,高聲喝道:“住手。”
袖手樵隱和那紅衣少女等,首先停下手來,縱身而退。
那黃衣麗人清脆的聲音,響蕩在耳際,道:“這是你們最後機會了,如若再不束手就縛,全寺僧侶,一體誅絕。”
大愚禪師環視四周一眼,看那選出的高手,已然傷亡過半,不禁暗暗一嘆,高聲說道:
“嶽主儘管下令出手,若不把我們少林寺中的僧侶悉數誅絕,只怕你也難動少林寺中的一瓦一木。”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突然舉手一掌,遙遙推出。
她劈出的掌力,未顯出強猛的威勢,也沒有一點嘯風之聲,但那疾奔而來的大玄禪師,卻悶哼一聲,身軀向後倒退了四五步遠。
忽聽砰的一聲輕響,大玄禪師,倒了下去。
大愚禪師暗提一口真氣,大步而上,滿臉肅穆之色,說道:“老袖先和嶽主絕一死戰……。”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接道:“你們既是至死不悟,我只有一體誅絕了。”
大愚禪師一揮禪杖,道:“老衲先行領教,嶽主請亮兵刃。”
少林寺的僧侶們,雖已經傷亡累累,但大愚禪師仍然不肯有失身份。
扶劍站在一側的方兆南,突然插口說道:“老禪師請退開兩步,這第一陣就讓給在下打吧!”
黃衣麗人環顧四周一眼,笑道:你們已被困入了五鬼陣中,只要我一聲令下,同時有三十二種不同見血封喉的淬毒暗器,一齊發出,在這暗夜之下,縱然有著過人的眼力,也是無法避開,一盞熱茶工夫之內,你們都將與世長辭了。”
大愚流目四顧,果然發覺已被困入重圍,原來那些鬼形怪人,藉著四下閃動的碧火,掩人耳目,大部分卻悄無聲息地把群僧包圍起來。
方兆南仔細的打量了幾眼,發覺那些鬼形怪人,都選了一定的方位,如若他們當真的齊齊發出暗器,場中所有的少林僧侶,都無法避開那交叉射出的暗器。
心知那黃衣麗人並非恫嚇之言,心中暗暗忖道:“眼下之策,只有纏住那冥嶽嶽主,使她不能下令,讓那些鬼形怪人們發出暗器……”
心念一轉,立時大喝一聲,揮劍向那黃衣麗人攻去。
他未出手前,已覺內腑傷勢,有了急劇的變化,目下所以能支持著不倒下去,全靠那一瓶續命金丹的藥力。
當那藥力耗盡之前,他即將隨著那惡化的傷勢,離開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