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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老婦不禁猶豫,吳韻珊笑道:“姑媽,您別擔心,沒有了這個姓俞的,爹就能稱霸天下,短時間內不會有人跟他爭雄了!”

    老婦一怔道:“短時間?”

    吳韻珊笑道:“世上能出現一個俞士元,自然也可能出現第二個,第三個,但是那些人目前還不會出現的……”

    老婦道:“將來呢?”

    吳韻珊道:“那很難説,但天下沒有千秋不易的霸業,遲早總會易手的,周朝有八百年王業,史書上只佔一個字,隋代只有幾十年,史書上也佔了一個地位,只要有片刻的成功,就是成功了,表哥是前一屆武林魁首,爹如果能取這個姓俞而代之,那麼您的兒子,您的哥哥都是武林盟主,在您一生中只有兩個姓氏,凌吳兩姓都在武林霸史上佔一頁地位,您還有什麼遺憾呢?”

    老婦被她的言詞激發了豪情,大聲笑道:“對!尤其是想到這兩代霸業都是我們兩個女人所造成的,我們也可以流傳不朽了,不過我年紀大了,我不足惜,你還年輕!”

    吳韻珊望了凌無咎一眼道:“我無所謂,女人的歸宿是嫁好丈夫,您如果不在人世,表哥是絕對不肯娶我了,一個女人落到這個下場,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倒不如死在他手中算了!”

    老婦輕嘆一聲,然後叫道:“姓俞的,你上來吧!”

    俞土元捧錘道:“老太太,這是一場正式的挑戰嗎?”

    老婦怒叫道:“自然是正式的挑戰,難道還是開玩笑的不成!”

    俞士元笑道:“既是正式的挑戰,就得按規矩,首先要有公證人,南兄名震百粵,提起南天王三字,三尺孩童皆知,我們就請他做個公證人吧!”

    老婦怒道:“我不管那些嚕嗦事,你到底比不比!”

    俞士元笑道:“比當然比,不過這既是正式挑戰,小侄就要放肆一下,按照規矩,請教老太太的尊姓大名!”

    老婦叫道:“為什麼?”

    俞士元道:“為了稱呼方便,比武的身份是平等的,在下不能再叫您老太太或是凌伯母,那就不成體統了!”

    吳韻珊道:“姑媽,人家是規矩人,您也得照規矩,而且他是丐幫掌門人與武林魁首的身份,您向他挑戰,應該自報姓名!”

    俞士元道:“不錯,這一點請恕俞某失禮,俞某有權如此要求!”

    老婦怒衝衝地道:“我嫁了個短命的丈夫,生了個不孝的兒子,對這個逆子已傷透了心,還是用我的本名好了,我叫吳季秀!”

    俞士元一舉銅錘作禮道:“吳老前輩請賜招!”

    老婦吳季秀揮鈎進擊,直劈而下,俞土元舉錘相迎,雙方各退了一步,兵器相觸,火光直冒!

    南彪與凌無咎都知道俞士元沒有認真用力,可是俞士元裝得很像,吳季秀也頗感意外,叫道:“小子!你只有這點能耐!”

    俞士元笑道:“前輩神力驚人,在下深為欽服!”

    吳韻珊在旁道:“姑媽!人家在拿您開胃呢?他在競技會上力挫羣雄,怎麼只有這點能耐,他分明是瞧不起您!”

    吳季秀聞言大怒道:“臭小子,你敢戲弄老太太!”

    奮力進撲,雙鈎猛砸,俞士元又架了上去,卻像力不勝敵,不但連退了幾步,而且還直喘氣!吳季秀更是生氣叫道:“小子!我看你能裝到幾時!”

    踏步進招,雙鈎急下,用勁更強,俞士元舉錘招架略慢了一步,幸而吳季秀為了加強勁道,使用鈎背砸下來,敲在他的手背上,俞士元痛叫一聲,一隻銅錘脱手丟下,手背上血肉模糊,連忙丟開另一手的銅錘,去護那隻傷手。

    可是當他扶着那隻受傷的右手上下搖動時,自己也咬牙驚叫一聲,整隻手腕上下都可以反抵貼近小臂,柔若無骨,很明顯的,那一下重擊把他的腕部關節處的骨骼整個擊碎了,才能有這種現象。

    大家都被這個情景驚的呆住了,連吳季秀也停止了攻擊,滿臉詫異之色,呆呆地問道:

    “小子,你是怎麼了?”

    俞士元忍住痛楚道:“前輩神力驚人,在下不足以匹!”

    説完用左手在懷中取出一枝碧玉如意放在地下道:“這是競技大會魁首的採物,也是天下第一力士的信物,在下敬以奉上,前輩持此為證,就可以向天下武林同道證明已擊敗在下,取得此項榮譽,當然南天王是此次較技的證人,他也會替前輩證實此事的!”

    吳季秀呆住了,還是凌無咎搶來要替他包紮。

    俞土元搖搖頭道:“不必了,兄弟行囊中自有治傷之藥……”

    説完朝俞光道:“小鬼,收拾行李,我們可以走了!”

    吳韻珊道:“俞幫主就這麼走了?”

    俞土元神色一怔道:“俞某已經認輸了,難道還不能走?”

    吳韻珊冷笑道:“我覺得俞幫主輸得太離奇!”

    俞士元伸出那隻受傷的右手道:“吳小姐不相信,可以檢查一下!”

    吳韻珊果然捏住他的手腕,上下幌動了一下,還向前拉了一拉,居然能長出半寸出來,證明內部骨骼確是碎裂了。

    俞士元痛得汗水直流,仍然咬住牙道:“吳小姐這下可以相信了。”

    吳韻珊道:“我知道你的勁力比姑媽大得多,這是你故意受傷的!”

    俞土元道:“不錯!那全是拜你之賜,俞某不忍心逼死一位老太太,更不甘心死在凌大俠劍下,只有走這條路。”

    凌無咎屈膝跪下,眼含淚珠道:“俞幫主!我不知道説什麼才好!”

    俞士元淡淡地道:“什麼也不必説,俞某右臂已殘,再也無力與人爭雄鬥勇了,今後武林,將是令舅的天下了!”

    凌無咎低頭無語,俞士元道:“我希望你留在家中跟吳小姐成親,不必再打出家的主意了,如果以你的影響,能勸勸吳小姐,以她的智慧,引導令舅,多做點有益於武林的事,那比出家修心成佛的功德還大上千萬倍呢!”

    説完招呼俞光與南彪離去,吳季秀這才問道:“韻珊,真要放他們走!”

    吳韻珊想了一下道:“他右手已殘,永遠也不會是爹的對手,放他倒是沒關係,只怕他將來又動別的鬼腦筋來跟爹作對。”

    凌無咎跳了起來,厲聲叫道:“表妹,俞幫主為了成全我們,作了這麼大的犧牲,如果你再對他不放鬆,我就不客氣了!”

    吳季秀沉聲道:“你想怎麼樣?”

    凌無咎目中噴出火來叫道:“就為了我一點愚孝,才害得俞幫主如此,如果誰再敢對他有不利之心,我就找誰拚命。”

    吳季秀道:“如果是我呢?”

    凌無咎臉上因痛苦而扭回得變了形,嘶叫道:“也一樣,孩兒寧可負不孝忤上之罪,也要保護俞幫王的安全,娘!您別再逼我了!”

    吳季秀道:“我偏要試試看,你是否敢殺我。”

    凌無咎拔劍向天大聲道:“凌無咎上告皇天,下告亡父之靈,如果有人再敢加害俞幫主,就是逼我委棄衣冠,作一頭畜牲!”

    這個誓發得太重了,連吳季秀也怔住了,可是她倔強的本性又不甘受制於自己的兒子,氣怒之下,舉鈎向凌無咎的頭砍下去,叫道:“我先殺了你這不孝的畜生!”

    凌無咎對砍下的雙鈎視如無睹,他雖然立下重誓,本性究竟是善良的,如果母親要傷害俞士元,他可能會拼命,可是吳季秀要殺死他,他倒是甘心認了,而且還自動地迎上去,痛苦地叫道:“娘!您殺了我最好,這痛苦的日子我過夠了!”

    吳韻珊飛也似的撲過來,想托住雙鈎,卻有人比她更快,那是南彪,他只一伸手,毫不費力地奪下鋼鈎,把吳季秀推得老遠,跟着雙手一拗,將銅鈎斷成四截拋在地下,碧目中亮光四灼,厲聲道:“灑家不像俞老弟有那麼多的拘束,灑家只知道你這老婆子太不是東西,俞老弟是尊敬你的兒子,才對你如此,你倒得寸進尺起來。”

    凌無咎見母親受挫,剛把劍舉起來,南彪怒叫道:“姓凌的!你如果敢對灑家出手,灑家就一斧劈了你,看看你這個母親,把俞老弟害成什麼樣子,你們凌家欠他多少恩情,你簡直是個忘恩負義,豬狗不如的畜牲。”

    他一手撈過長斧,一手指着凌無咎,義正詞嚴,把凌無咎痛罵了一場,凌元咎居然怔住了,半晌之後,噹的一聲,丟下手中的長劍,掩臉回頭跑開了!

    南彪又指着吳韻珊道:“你這賤婢更不是好東西,利用俞老弟的仁義之心,行使陰謀,逼使一個老大婆出來拼命,驅使人家母子送死來達成你父親稱雄天下的慾望,如果你不是個女人,灑家就一斧劈了你!”

    俞士元忙道:“南兄……”

    南彪道:“俞老弟!你別管,現在你只剩下一隻手,想管也管不了,凌老婆子,灑家剛才空手奪下你的雙鈎,你已經敗了,為什麼不自殺了,你死呀!死了灑家就等你的兒子來報仇,一斧劈碎那不明是非的混蛋!……”

    吳季秀被他凶神惡煞的樣子嚇住了,再者也領略到南彪驚人的巨力,怔在一邊,動都不敢動!

    南彪伸手拾起碧玉如意,還給俞士元道:“俞老弟,你還是收起來吧!人家根本是在哄你,這老婆子何嘗捨得自殺,你這隻手斷得太不值得了!”

    俞土元輕輕一聲道:“我以仁義之心待人,並不希望人家同樣地回報我,我明白這是個陰謀,仍然鑽進去,就是告訴她們仁義的價值,我不相信她們心裏毫無作愧之意……”

    南彪冷哼道:“這是一窩禽獸,禽獸也知道慚愧嗎?走!走!離開這個畜牲窩,灑家越看他們越有氣……”

    俞士元默然無語,三人走出大廳,來到門外,只有吳韻珊追出來叫道:“南彪,今天你罵得痛快,等我爹回來,就有你受的。”

    俞士元回頭道:“吳小姐,煩你寄告令尊,對於崔幫主受害之事,本幫暫時不追究,因為我一臂已殘,其餘的人恐怕不是他的敵手,我不願拿幫中弟兄的生命,作無謂的犧牲,可是他必須從此光明正大的做人,即使不能行俠仗義,至少也不能做壞事,否則我就要號召武林同道,聯合對付他!”

    吳韻珊冷笑一聲,縮了回去。

    南彪一直氣沖沖地前進,走到街上,才找了一家客棧休息,俞光打了水,先給俞士元洗淨血手,然後拿出藥散來敷上,再加以包紮,南彪道:“俞老弟!你太不值得了!”

    俞士元道:“值得的,至少凌無咎今後會為天下安危多盡點責任,如果那個吳次仁能受他的影響而轉變為善……”

    南彪道:“那個吳次仁究竟有多厲害?”

    俞士元道:“不清楚,如果吳韻珊的話屬實,他能降伏祁赤連、駱家雄與屠萬夫等三大勇士,必然很了不起,不怕南兄生氣,南兄恐怕不如他……”

    南彪道:“灑家自信在屠萬夫之上,駱家雄與祁赤連尚未正式獻技,但也不會比灑家高出許多!”

    俞士元道:“可是這些人都受了吳次仁的轄制,足見他的聰明!”

    南彪默然片刻才道:“那個姓吳的老傢伙專好用鬼計,也許不是真本事。”

    俞士元搖搖頭道:“不然,凌無咎的話是可以相信的,他勸少林首先退出競技之爭,是深知對方的實力堪虞,所以武當峨媚也見機而退,這些門派歷史悠久,門下弟子信念極堅,陰謀鬼計是嚇不住他們的,只有真正實力才可以威脅他們!”

    南彪不説話了,俞士元又道:“再説丐幫的崔幫主一身武功已臻化境,就是受了暗算,也須要相當的武功才能殺死他,可見吳次仁的功力一定相當強,而且祁赤連與駱家雄也不是好相與的,光是靠計謀,並不能使他們俯首聽命!”

    南彪道:“我不懂了,既然他們早已有了連絡,為什麼在競技大會,一點都不肯相讓,拼得很認真呢?”

    俞士元笑道:“他們是在故作姿態,顯示實力,其實他們心目中,競技魁首已經內定了,是吳次仁了!……”

    南彪睜大了眼道:“灑家又不懂了!……”

    俞士元一嘆道:“歷來的競技魁首都被各大門派包辦了,這並不是説天下能者都出在各大門派,以個人技藝而言,高出他們的很多,為什麼不出來參加競技呢?説穿了很簡單,競技魁首等於是武林盟主,如果沒有一股強大的實力做後盾,所得的只是一個空銜,反而會招來許多麻煩,也不見得真能順利贏到手……”

    南彪又問道:“這是怎麼説呢?”

    俞士元笑道:“很簡單,如果各大門派遣高手出來挑戰,那怕天神臨凡,也會戰個力竭而死,所以兄弟在連戰兩場之後,立刻叫丐幫的人出來表示身份,否則這個魁首那會順利拿到手呢?吳次仁看透了這一點,他又沒有力量組織一個幫派,只有把幾個力士暗中聯絡好了,這些人合起來,也算是一個很堅強的陣容了。”

    俞光在旁笑道:“南天王,螞蟻雖小,合起來也能咬死老虎呢!您孤身一個人前來爭雄,註定了是失敗的!”

    南彪憤然道:“酒家怎知道中原武林中人如此卑鄙呢?”

    俞士元微笑道:“這倒不是卑鄙,武林盟主要負責今後三年的武林安危,排解糾紛,有一言九鼎之力,自然必須要有相當的實力為後盾,否則單絲不成線,靠一個人的力量萬難成事的,兄弟於奪得魁首之後,峨嵋與武當倒沒有藏私,他們原是想用本門的實力為兄弟做後盾的,可能他們對吳次仁的事也有所耳聞,怕兄弟獨力難支……”

    南彪道:“灑家沒看見他們有此表示呀。”

    俞士元笑道:“那是兄弟已經顯示身份,有丐幫為後盾,他們才沒有表示,因為丐幫的實力比他們雄厚多了!”

    南彪道:“灑家還是不相信他們有這種好心。”

    俞士元道:“競技結束後,依照規矩應該立刻將盟主信物碧玉如意當眾交付的,可是峨嵋直等丐幫的人認兄弟為幫主後,才交出來,可見他們是如何慎重了,因為這枝碧玉如意可以調動天下武林人士,如果兄弟提不出相當的實力基礎,他們怎敢輕易交出呢!”

    南彪想了一下道:“別的不去説他了,反正灑家也沒份,只是俞老弟,那個吳次仁不會比你強吧?”

    俞士元道:“兄弟出頭以後,他知難而退,可能是差一點。否則他的女兒也不會使出這種毒計,硬要逼死兄弟了!”

    南彪叫道:“你根本就不必理她的。”

    俞士元笑道:“我不能不理,真要逼死了那個老太婆,凌無咎勢必找我拼命,殺死他於道義有虧,而且他是峨嵋上一屆競技魁首與武林盟主,死在我手中,別人以為我不能容物,峨嵋很可能藉此與丐幫成仇!”

    南彪道:“是非自有公論呀。”

    俞士元道:“在這個地方,只有我們幾個人,凌無咎一死,我們有口難辯,不死又無法解決,如果我顧全道義,讓他報了親仇,吳次仁豈不是得其所哉,算來算去,我只有出此下策,保全大家!”

    南彪道:“可是你把碧玉如意交出去,不是更糟了嗎?”

    俞士元大笑道:“那有什麼用,碧玉如意不過是一個象徵性的東西,那個老太婆拿去,誰會聽他的,這跟皇帝的玉璽一樣,因為是天子的代表,才能號令天下,如果有了玉璽就能做皇帝,大家都刻它一個,人人都是皇帝了!”

    南彪一嘆道:“灑家是粗人,不會拐彎抹角去想這麼多,不過你老弟這隻手殘廢得太可惜了……”

    俞士元道:“我的手不殘,我們豈能如此順利離開凌家大門!”

    南彪道:“怕什麼,灑家一個人也能殺他個精光!”

    俞士元搖頭道:“不是殺能解決問題的,吳韻珊明知攔不住我們,仍然聳動那老婆子出來拼命,當然是成竹在胸,凌無咎能殺死我最好,被我們殺死,對他們也是有利的,否則兄弟何必用苦肉計呢!”

    南彪嘆道:“問題是你一隻手能制服吳老頭兒嗎?”

    俞士元道:“不能,否則吳韻珊不肯罷休的!”

    南彪叫道:“那怎麼辦,今後豈不是聽任吳次仁那老王八橫行了?”

    俞士元笑道:“諒他也不敢,到時候我仍然可以制服他!”

    説着用那隻受傷的手搖了兩下,聽見格格的輕響後,臉上顯出了微笑,彎腰拿起地下的銅錘,十分從容自然。

    南彪睜大了眼睛叫道:“俞老弟,你別是會巫術吧!我明明看見你的手骨碎了,就是吃了仙丹也無法好得這麼快……”

    俞士元笑道:“南兄説是巫術,兄弟也承認是巫術吧,不過這是一種得自天賦的障眼法,除了兄弟,很少有人能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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