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初秋的時分了,江南官道上,行人有如過江之鯽,往來不絕。
在官道的西端,開着一家規模極大的鐵店,鋪面上掛着各色各樣的成品,從大刀大戟的兵器類,到各種小鉗、小剪,樣樣俱全。
時屆申酉之交,官道上出現了二個打扮奇異的人——
一個較高的人,身着長袍,背插長劍,年約四十五、六歲。
另一個約四十歲,亦是一副武林人的打扮。
二人邊談邊走,在這熱鬧的官道上,確是有些惹人注目。
不消片刻,二人來到了鐵店門口,只聽得店內隱約傳出打鐵師傅“嗨”“喝”的打鐵聲!
二人一齊停步,走入店內。
那武林人物打扮的壯漢隨手拈起一柄單刀彈了一彈。端詳一番。
壯漢轉身對那同來較高的同伴説道:“這家鐵店的出品倒是不壞。”
隨即又向一個夥計問道:“店夥!有沒有現成的暗器,譬如説——什麼鏢之類的?”那店夥正忙着打算盤,聽他一問,起身答道:“有!有!不知客官要那一種?”
那壯漢隨口道:“就要瓦面鏢吧!”
夥計見來人要的是瓦面鏢——一種江湖上最普通的暗器,忙點頭問道:“客官是要怎樣買法?”
那壯漢似已感不耐,微皺眉道:“你就拿二百枚現成貨色吧!”
店夥忙應了聲“是!”
不消片刻,便提着一袋子瓦面鏢交給那壯漢。
壯漢隨手丟給店夥一錠銀子,回頭對那較高的同伴説道:“孫兄,你要不要打點些什麼暗器?”
那姓孫的微微一笑答道:“對方兔崽子雖多,但憑你霍老弟這些瓦面鏢也夠應付了。”
二人相對一笑,步出店門。
雖是初秋時節,但這下午驕陽仍是十分炎熱。
二人走了一程,那壯漢似是不耐悶熱,打開了衣釦,露出健壯的胸膛,揮汗趕路。
忽地,背後一陣得得蹄聲,一騎如飛奔來。
如此炎熱,又在人煙稠密的官道上,竟然催馬急馳,敢情是公門中人因緊要公文,才如此急迫。
馬從身旁一掠而過,馬上人果然是個公衙打扮,只見他一面催馬急馳,一面不住吆喝讓路。
突然有人一聲驚叫——
這二人轉頭一看,也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迎面走來一個少年書生,那書生揹着一個長方形包袱,似乎心事重重,低頭急行……那馬衝到他面前不及兩尺,他似才突然驚覺,抬起頭來……眼看那馬即將要將他踏倒。
也不見他驚慌,只見他微微一晃,那馬已在眾人驚呼聲中與他貼身擦過。
在眾人眼中只覺眼前一花,馬已衝過,尚以為那少年書生運氣好。
但在這兩位行家眼中可看出這少年的不凡。
任二人都是成名的人物,卻未看清那少年的閃身步伐,只見那少年一閃身間,除了迅速鎮靜外,還給人一種説不出的瀟灑氣概。
那少年似乎發現這兩人在注意談論着他,便迎面向着二人微微一笑。
兩個老江湖看出這一個微笑是毫無心機的,但或許因為兩人過份老練,而這少年的笑過份純真,反而令兩人心中隱隱感到這一笑中,含有某種深意?
那少年也匆匆而過。
那姓孫的高個兒輕嘆道:“霍兄,這正合於那一句老話——英雄豪傑出少年——這少年的功夫就不在你我之下。”
心中卻暗道:“何止不在你我之下,其實恐怕還在你老霍之上哩!”
接着又道:“近十年來,武林各派出的少年俊傑確是不少,看樣子我們老一輩的都可以被淘汰了。”
那姓霍的“唔”了一聲不置可否。
那姓孫的又問道:“你説,老霍!目前江淮一帶那位武功最是出眾?”
那姓霍的思索了一下,答道:“那要首推那金刀李老英雄了。其次……”
那姓孫的忽然插口道:“其次怕要數上你和那姓錢的了吧?”
那姓霍的認真想了一回答道:“那金刀李的手下三位堂主的武功委實不壞,小弟最多和他們在伯仲之間。”
那姓孫的詫異的問道:“我有相當久沒有下山了,那金刀李是怎樣的人?像與你在伯仲之間的人才,竟會為金刀李賣命?”
那姓霍的答道:“金刀李是近十多年來才出現的高手,現下為江南金刀神拳幫的幫主,此人很少在江湖上行動,無怪你老兄不知道了。此人的武功,我是親眼見過一次的,比起小弟確實要高上四五籌。”
那姓孫的微微點頭道:“有機會我孫一峯定要找那金刀李印證印證!”接着又道:
“這次的爭執,那姓錢的如此不講理,咱們絕不能退讓一步!”
那姓霍的道:“自然!自然!小弟請孫兄出來就是準備一戰的,時候快到了,快回總舵吧!”
二人加快腳步,哪消片刻?便消失在官道的盡頭。
官道的西端,那家極大的鐵店的斜對面,矗立着一幢大樓。
一塊橫額掛在中腰處,上面寫着斗大的三個金字:|又一村|筆勢有如龍飛蛇舞,相傳是歐陽文忠的墨寶。
這“又一村”客店乃是當地的最大的客棧,往來的客人,多半投宿於此。
時屆申酉之交,店門口出現了一個少年,匆忙的走入店內,對夥計要了一間上房,再點了一二樣小菜,隨便的坐在樓下食堂的一角。
這少年長得十分英俊,虎背狼腰,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他這一入店,早就有人認出了他,敢情他便是不久之前在官道之上,以上乘輕功閃避急馬的那位少年。
這少年正是九回峯上,初別恩師而下山的文玉寧。
他坐在角落上也不要酒,就喚夥計盛飯上來,正吃得有味……。
忽然鸞鈴響處——店門外匆匆走進一對少年男女。
那女的生的面貌皎美,體態輕盈。而那少年卻是濃眉大眼,馬步穩沉。
只見那少年進得門來喝道:“喂,夥計,快來兩碗湯麪,咱們吃了還得趕路!”
這叫聲好不驚人,坐在他旁的兩個鄉下人連忙伸手捂住了耳朵。
那少女抿嘴一笑,笑得好不迷人,宛如一朵盛開的牡丹。
那少年卻回頭瞪着大眼道:“笑什麼?”
那少女似對少年甚是聽話,聞言果然不敢再笑。
玉寧見這二人,女的面如畫眉,男的卻粗中帶傻,偏那少女似乎對那少年頗是倚戀,當下心中有一種説不出的惋惜難過。
大凡一個才貌雙全的少年,在他初出道的時候,他會懷有滿腔的大抱負——
當然其中許多在經驗老到者看來,是不可能而且可笑的。
他會為世上的一切作最美麗的憧憬,也會為世上一切他認為不滿意的事而抱怨。
當然這是一種微妙的心理,甚至文玉寧自己也不明白。
玉寧只覺得那女子的美麗,是不應該委屈在那傻小子身邊。
他不自知地對那傻小子有了幾分成見。
這時那傻小子一面吃麪,嘴上還不閒着,不住地呼這個、喚哪個。
好容易他才吃完了面,付了賬,兩人匆匆出門而去。
文玉寧對這對男女注意頗久。
這時他早吃完了飯,閒着沒事,一種説不出的意識使文玉寧也踱出店門,向那對少年男女去處跟去。
這一來,令他驚奇的事發生了。一個個的武林人打扮者也匆匆朝着這同一方向趕路。
而且一連十幾個人都是身形矯捷,氣度威猛,似乎都是武林健者。
如此一來,玉寧再不好急着跟蹤。
只好放慢腳步,裝着閒步的樣子,一面還東張西望,欣賞那平林暮色。
偶爾聽見兩個?髯漢子從身旁趕過,其中一人道:“這次咱們和‘白松幫’的糾紛似乎鬧得特別大,幫主將傾全力一戰,大概總可以了結這多年的夙怨。”
另外一人微哼了一聲,似乎不要那漢子繼續説下去。
文玉寧聽見二人談話,心中更是留心,好奇心更加濃厚,便決定繼續跟下去,好在那批人急於趕路,也沒有注意他。
這時天色漸漸向晚,又過了頓飯時間,來到一片荒郊,左邊全是田地,在右端聳立着一座大廳。那批批大漢都進入廳中,文玉寧也夾雜在人堆中,一搖一擺的混入廳內。
那些大漢也以為他是來助拳的,又見他貌不驚人,也無人過來理會。
進入廳內,只見燈火輝煌,黑壓壓的站着一二百人。
廳前站着二人,似乎在路上曾經見過。二人正在交談着,也沒注意文玉寧。
片刻後,二人交論已畢——
那左面一人,生得濃眉大眼,一身江湖人物打扮,這時候很氣忿的一跺腳,轉身向在場大漢道:“眾位兄弟,請安靜。”
一二百人的嘈雜之聲立時平息下來。
那漢子接着道:“咱們‘鐵龍幫’自鐵龍老祖立幫到今天,這幫主之位傳到兄弟身上,兄弟才識疏陋,致使‘白松幫’不斷侮辱本幫,咱們學藝不精,可是熱血卻有一腔,為祖宗基業,咱們寧死不屈!”
應下應聲如雷,神情莫不萬分激昂。
那幫主又朗聲道:“白松、鐵龍兩幫為爭地盤歷年屢有爭端,十年前大械鬥後,雙力約定以滌水為界,滌水以北是‘白松幫’地盤,滌水以南是咱們的地盤,雙方不得超越邊界,是不是?”
眾人又是齊聲答是。那幫又道:“這次漲大水,滌水改了道‘白松幫’竟要以新河道為界,如此我們就得減少滌水平原一帶的地盤,咱們歷年來,屢屢約束眾兄弟不可和‘白松幫’人鬧,吃了小虧就算了,眾兄弟或者以為是我霍如虹怕事,如今既然和平解決雙方糾紛已是不可能的事,咱們只有一拚,讓‘白松幫’人知道咱們也不是可欺的!”
眾人更是大聲叫好,一時羣情激奪之極,那幫主又指着身旁那長袍老者,向眾人道:“青城派的‘一字乾坤劍’孫一峯孫大俠!”
眾人又是齊聲叫好,表示歡迎之意。
“鐵龍幫”幫主霍如虹,繼續道:“孫大俠不遠千里來為我們助拳,真是‘鐵龍幫’大大的恩人,以孫大俠的威名‘白松幫’自是不敢再狂妄,但是等一會兒對方若是答應了咱們的條件,咱們千萬不可趕盡殺絕,而失了江湖義氣。”
文玉寧混在眾人中,暗贊這霍如虹是個鐵錚錚的漢子。
這時他環顧四周,只見這大廳是個極大的練武場,正中掛着一條黑烏烏的鐵龍,東西已有幾人佈置比武場,似乎對方就會趕到此廳。
回首一看,也見剛才客棧所見那對少年男女,亦雜於羣中,不住談笑。其它眾漢,對二人似乎甚是恭敬。
這時,忽然廳門碰的一聲,大門開處,一個漢子匆匆奔了進來,跑到霍如虹身旁低聲稟告,那霍如虹朗聲喝道:“‘白松幫’兄弟們請進!”
果然門口出現了一羣人影,為首一人生得高度適中,白面無鬚,身後跟着大約五六十人,緩緩走進。
霍如虹連忙上前道:“錢幫主請了,在下在此等候多時,”接着又問道:“錢舵主,咱們十年前曾説過二幫以滌水為界,且立有契約,但錢舵主如今硬要強侵地盤,此事錢舵主如何解釋?”
那姓錢的舵主名叫錢白松,主持這“白松幫”大約近十餘年,平日為人甚是高傲,這時見霍如虹如此説,冷冷説道:“咱們説是以滌水為界,如今滌水改道,那隻怪你姓霍的運氣不好,我們説以滌水為界當然不能更改,所以我們現在還是以此滌水為界,又怎麼不能解釋?”
霍如虹見他強辭奪理,只因生性拙於言辭,竟愕住無法回話,索性怒哼一聲,道:
“錢舵主既如此説,今日之事也不必多費口舌,請在武廳上一見!”
原來這“鐵龍幫”成立甚久,而“白松幫”成立不過十年,是江湖後起之秀。二幫相隔甚近,故糾紛也多。
響應主題:re響應人:bb(non)響應時間:12/1023:02()進來“鐵龍幫”日漸衰落,每逢有糾紛時,總是退讓。
但這次事關重大,便由霍如虹不遠千里去請至友青城掌門人師弟孫一峯出來助拳,決心挫敗“白松幫”一振雄風。
但青城離此甚遠,故二人兼程趕路,才在二個時辰前趕到。
也因官道上太熱鬧,不便使出輕功,才緩緩的在江南官道上行走,臨時還買了一批瓦面鏢,準備對敵。
且説二幫一干眾人來到武廳,分站左右。
“白松幫”中除錢白松外,坐第二把交椅的是“水上飄”吳大全。
此人輕功甚高,但生性急燥,此時大喝一聲道:“什麼單打、羣毆?我周明宏就先來會你。”
文玉寧定眼一看,原來正是那傻子小。
原來少女是霍如虹的女兒,喚作霍彩瑤。
那少年乃是他的世侄,和霍彩瑤自小就定了親。
一身武藝學自一個世外高人“枯竹老人”。生性誠秉,但微顯呆笨,故“枯竹老人”針對他的弱點,只教他一身驚人的內力,而輕功卻是平平。
這次由彩瑤親往將他接來助拳。
且説那“水上飄”見來人不講理,怒叱一聲,定眼一看,只不過是一個少年,生得傻里傻氣,心想勝之不武,不如先用輕功耍他一番,叫他知難而退。
主意既定,大喝一聲,飛越出眾人,更不打話,運用輕功,身形便如脱弦之箭,奔向周明宏。
周明宏也不説話,奮力一掌擊向“水上飄”哪知眼前一花,早失人家蹤跡。
只見自己這一掌劈空,打在地上,打得石磚紛飛。
忽聞身後風聲一響,來不及轉身,又是一掌反拍向後,身形藉勢一轉,但仍慢了一步,後腦已被人摸了一把。
早惹得“白松幫”眾齊聲大笑。
周明宏見狀,心中大怒,兩掌分擊左右,二足一前一後,踢向“水上飄”下三路,正是枯竹的絕學。
此時那“水上飄”見他一連攻出這四招,無論是左閃右避,上縱下墜都躲不過,突然靈機一動,氣往下沉,二腳交相踢出,全身一弓,竟從周宏胯間斜遊了出去。且又順手拍了周明宏臀部一掌。
也因百忙中發掌,故掌力不強,不過仍聽得“啪”的清脆一聲。
“水上飄”這招雖用得不大光彩,但也精妙異常。
周明宏招式用老,二拳雙足都走了空,但拳腳間所帶起的勁風,也使遠在一丈外幫眾的衣袂都飄飄而起,足見他內力造詣極為深厚!
那“白松幫”眾人見二當家連走怪招,且連連擊中敵人,不約而同,大聲喝彩,聲勢厲人。
周明宏雖連敗數招,但他生性堅毅,毫不因失敗而灰心。
兩掌一前一後繼續拍出攻向“水上飄”吳大全。
忽的“水上飄”身形一晃,仍是依樣畫葫蘆,再想閃身到明宏後。
哪知周明宏這次有了準備,攻敵雙掌不過是虛招。
身形一挫“老樹盤根”左腳閃電般反身掃出,右手一圈“毒蛇吐信”一掌便向“水上飄”吳大全斜劈而去。
“水上飄”吳大全不防此,身形不穩,敵掌已到,勉強挺身閃過下盤一腳。
但無論如何也閃不掉下盤的一掌,只好發出一掌擊向周明宏肩頭,準備一掌換一掌,竟存了二敗俱傷的打算。
電光火石間“碰咚”一聲,二人各自分別退後了幾步。
只見周明宏捧着左肩,怒目瞪着吳大全。
而吳大全卻雙手捧胸,敢情這一下二人都吃了虧。
但“水上飄”吳大全倉促中發招,周明宏受的傷勢並不嚴重。
而周明宏內力深厚“水上飄”吳大全卻受了相當重的內傷。
這一下事起倉促,眾人都來不及搶救,二幫中武功較高的雖想搶前分救,但礙於聲名,都沒有如此做。
文玉寧本想出手分救,但下意識中對周明宏有着成見,緩得一緩,二人均已負傷分開。
文玉寧見周明宏雖傷,但仍怒氣衝衝的準備上前繼續廝打,對他這種堅毅不拔的精神,也感心折,不覺對他產生好感,暗自後悔剛才未及時出手。
正在此時,忽然一名“鐵龍幫”的幫眾匆匆奔入,向霍如虹説道:“‘金刀幫’天、地、人三堂,堂主到。”
霍如虹等聽到,不覺心中一震,趕忙親自出迎!
不消片刻,霍如虹走回大廳,身後跟着三人。
三人長得均差不多高,但為首一人年約六十,白髮長髯,眾人都識得,乃是天堂堂主“七絕神拳”湯奇。
隨後二人年約五十,都是枯瘦的老人,不用説正是地堂堂主“一指禪”宮仁,身着藍衣;及人堂堂主“雙掌翻天”邢孟先,身着黃衣。二人雖枯瘦黝黑,但都威風凜凜!
且説三人進入廳中,微微環顧一週,似對兩幫幫眾全看不上眼,只向霍如虹、錢白松二人隨手抱了抱拳。
忽然間|湯奇瞥見了孫一峯也在場中,不覺微驚!但隨即冷哼一聲!
“七絕神拳”湯奇此時兩手一抱拳,向霍如虹、錢白松二人道:“白松、鐵龍二幫因地盤之爭,大小械鬥,已不下百次,如今在此聚會,更大有拚個你死我活之意,本幫幫主念你們二幫同為武林一脈,不宜長久如此拚鬥,傷了和氣。故特地想了個兩全之策,讓二位幫主率幫眾入我‘金刀幫’,如此便成了一家兄弟,即免去了紛爭,又成就一番團結,豈非美事一樁?一舉數得……”
話尚未説完,霍如虹、錢白松二人已知道這“金刀幫”原要乘二幫此時鷸蚌之爭,欲收漁人之利,不覺大怒!
敵愾之心大起,同聲怒哼,尤其是霍如虹,更是怒形於色,不得湯奇話完,便大聲喝道:“不知閣下的屁放完了沒有?霍某不才,咱們“鐵龍幫”區區雖微不足道,但還不致須要寄人籬下!”
那錢白松也不答話,一眼向天,算是答覆。
湯奇等見二人如此,也不怒,只冷冷一笑道:“各位也知道金刀神拳幫的威勢,自古云:識時務者為俊傑!請二位尚自三思,如是真不能接受,本幫就以咱們三人,接着你們,任你們單打,羣毆,三仗中只要咱們失手一陣,本幫永不要求貴二幫入盟,但如咱們全勝的話|嘿!嘿……”
錢白松長笑一聲,接道:“咱們二幫就可要加入金刀幫了,是不是?”
湯奇等微微點頭,又道:“只要咱們失手一陣,本幫不但不再要求白松、鐵龍二幫加盟,且永不過問二幫之間的糾紛。換句話説,今後貴二幫之間的糾紛,仍由貴二幫自己料理解決!哈!哈……”玉寧見此人最後還加上一句,想挑離白松、鐵龍二幫再成鷸蚌之勢,不覺對他感到齒冷。
況且俱是莫名其妙言語,根本白松、鐵龍二幫之間的糾紛,本就與其它人無關,甚麼“仍由貴二幫自己料理解決”的狗屁説法?
這“七絕神拳”湯奇等三人,乃是金刀李手下最強的三人,不過很少逢遇敵手,故會如此託大。
錢白松聽他如此説,便道:“湯堂主一言九鼎,咱們信過你,不過倘若咱們果然失敗,咱們再不屑也不致加盟,咱們自會橫刃自刎!”説罷便走向場中。
玉寧見這錢白松説的正氣凜然,倒也是個英雄,當下不由暗想這二幫豪傑為一些小小利益便羣起爭鬥,如果不能把這一場爭鬥化解,一戰下來,又不知要犧牲多少英雄豪傑?當下便存了化解的決心。
且説錢白松下得場來,那着藍衣的地堂堂主“一指禪”宮仁自來至廳上便未發過一言,此時見錢白松已下場,便道:“錢舵主是否有意接第一場?在下且陪你走上一陣!”
錢白松聞言道:“錢某不自量力,就以雙掌會會宮堂主的一指禪功!”
話剛説完,只見人影一晃,宮仁已自攻到,當下不敢怠慢,一招一式的對拆起來。
這錢白松、宮仁二人交上了手,鐵龍、白松二幫幫眾,連霍如虹在內,都迫切希望錢白松能勝。
否則以“金刀幫”的聲勢,就是白松、鐵龍二幫合力相抗,也無異是以卵擊石。
此時場中打鬥已入高xdx潮,只見一團藍影包圍着錢白松,看看就將不敵。
霍如虹已心急如火焚,身形一長,便想上前相助。
突然一股勁風擊到,趕忙一停身形,定眼一看,卻是人堂堂主“雙掌翻天”邢孟先。
只聽“雙掌翻天”邢孟先道:“霍舵主不必心急,咱們這就算第二仗吧!”
説着猛力向霍如虹一擊,霍如虹生性急暴,更不答話,全力一擊硬碰上去,一股氣流“呼”的一聲從二人掌中飛去。
敢情二人力道剛猛之極,竟把二人掌間的空氣趕了出去。
只聽“咚”的一聲,二人雙掌交處,各自震退三步,竟是不分上下。
但都似受了內傷,都是一言不發,各自運功調息。
霍彩瑤趕忙上來扶乃父退下並對邢孟先道:“邢堂主,這一仗雙方勝負不分,只能算是扯平!”
那邢孟先見事實是如此,當下也不言語,緩緩退下。
就在這時,錢白松、宮仁二人也分了高下。
錢白松到底技差一籌,被宮仁在手臂上拂了一拂。雖無大礙,但也算是失手。武林比武最講究規矩。只聽得宮仁説聲:“承讓!承讓!”只好抱拳施禮,認輸後退!
這一下連比二陣,白松、鐵龍二幫一敗一和,假如再敗一陣,便只好橫刃自刎。
而對方最強的湯奇尚未出手,實在凶多吉少。
但見“一字乾坤劍”孫一峯一搖一擺的走了出來。
霍如虹、錢白松二人一見,登時又升起了一絲希望。
文玉寧見孫一峯腳步穩沉,知此人武功不凡,也就打消本來要代二幫出手的念頭。
且説孫一峯走到場,伸出一指對湯奇道:“你老弟幾年不見,原來混到這裏來做堂主了!怎麼越混越沒出息?想來你那主兒定是‘八卦刀’李老兒了!”
眾人見湯奇白髯飄飄,竟被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硬稱為老弟,又毫不客氣的教訓一番,而且口齒犀利不由鬨堂大笑。
霍如虹、錢白松二人見孫一峯竟識得湯奇,不由奇怪。
轉念一想,不覺大悟,連罵自己胡塗!原來武林各種絕藝中,以一字乾坤劍法二儀劍法三才劍法四象劍法五行拳六合拳七絕神拳八卦刀法九宮神行劍十段錦綿拳最是著名,使用的人雖多,但這十種技藝都是易學而難精。
浩浩江湖中只有寥寥幾人,能練到較高火候!
廿年前,武林中出了十個出類拔萃的人物,巧的是各人都以其中的一項成名,而練到登峯造極。
於是江湖上自然將這十種絕藝加諸這十人名上,簡稱為“一刀四拳五劍”正代表着廿年來江湖上頂尖兒的高手。
當然孫一峯就是“一字乾坤劍”。
湯奇也就是“七絕神拳”的高手。
但想不到的是金刀李竟會是“八卦刀”李子霖。
而以湯奇“七絕神拳”和“八卦刀”齊名天下,竟會委身金刀李籬下?
且説湯奇無端遭受孫一峯一頓教訓,又受眾人鬨笑。
只因他和“八卦刀”齊名武林,但卻只在他手下做了一個堂主?
這也是他最引以為恥的,好在“八卦刀”平日絕跡江湖,並絕口不提自己就是“一刀四拳五劍”中的“一刀”。
故江湖上人雖識得他湯奇,但不知金刀李就是“八卦刀”所以這個秘密從未遭人識破,但今日卻被孫一峯點破,不覺楞得一楞,半晌才暴喝道:“孫老兒休狂!咱們雖齊名武林,但尚未碰過頭,今日且藉此一仗,來會會你的‘一字乾坤劍’!”敢情他也早就認出孫一峯了。
孫一峯見他如此説,也不答話,身形一晃便在場中站定,等候湯奇準備動手。
那“七絕神拳”湯奇此時似已怒極,長髯無風自動,身形一甩,一件外衣似箭般擲向宮仁。也不展開身形,只一步一步緩緩走向孫一峯。
“一字乾坤劍”孫一峯見他氣勢威猛,也不覺心驚,瞥見他白髮豎立,長髯飄動,知他已用上了“七絕神拳”。
但見他是空手,也不便取劍,只吸氣凝神對敵。
湯奇見他不取長劍,也覺微驚。須知他是以“七絕神拳”著稱,而對方則以劍法見長,若孫一峯以長劍和他相鬥,也並不丟臉,但對方見他赤手空拳,竟也不抽劍相迎,真出乎意料之外。
且説眾人見孫一峯不出長劍,都紛紛詫異,但也不便大聲相問。
就在這時,孫一峯、湯奇二人已交上了手。
湯奇的“七絕神拳”主要是穩沉,此時並不先出手,不過只圍着孫一峯四周遊走。
孫一峯似感不耐,大叱一聲,右手並伸食、中二指,疾划向湯奇左脅,左手一圈,封守門户,這一下攻中帶守、瀟灑至極。
名家出手到底不凡,湯奇不待敵掌襲近,雙掌一吞一吐,發出極強的掌風反擊孫一峯。
這下二人發招都極速捷,卻都從容不迫。
孫一峯身子微偏,避過此招,忽然右手二指連演“力斬藍關”“氣吞鬥牛”等絕招,左掌運掌如風,舉止微帶風雷之聲,竟在身前身後散佈了一張掌網。
湯奇一招走空,見敵人攻招已到,並隱帶破風之聲,足以見其功力深厚,忙運一招“鳳點頭”讓過攻向上盤的“力斬藍關”左手曲指輕彈,反彈向孫一峯右手脈門。
出招極為迅速,舉止之間,也有一派宗師氣度。
二人愈打愈快,片刻之間,已對拆三百餘招。
湯奇已將“七絕神拳”完全使出,一時間拳風虎虎擊向孫一峯。
“一字乾坤劍”孫一峯此時守多攻少,但內力深長,毫無敗象,在對方拳風中還不斷俟機反擊,以輔守勢。
文玉寧見孫一峯雖一時守多於攻,但招式精奇的是每一招都是“點”字訣,只有極少是屬“劈”字訣,心中不覺奇怪。
驀的——恍然大悟,再凝神覺察數招,不覺對孫一峯的功夫感到十分欽佩!
原來這孫一峯雖不取長劍,卻將“一字幹劍法”全部改用二指使出,且內力灌注二指,施展開來,無疑是一柄長劍。
只要沾到敵人,同樣可以致人於死!無怪他如此託大了!
且説二人又鬥了近百招,到底“一字乾坤劍”武功略高,漸已搶向主動。
只見孫一峯左掌微斜,黏開湯奇攻出的一掌,右劍——那一支活劍,閃電般向湯奇手臂上點去——
湯奇奮力的將手臂圈了一圈,但仍慢了一點——
孫一峯的手指在這極短的時刻內,點破了他手臂邊寬大的衣袖!
錢白松、霍如虹二人見孫一峯贏得了湯奇,不禁長吁一口氣,放下了心中一塊石頭。
就在此時,廳外一陣嘈雜,大門開處,一條人影蹌踉的奔了進來,勉強撐持到霍如虹身邊,便力盡倒了下去!
霍如虹定眼一看,卻是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喚着黃得泰,平日在外負責打探工作,對“鐵龍幫”的貢獻甚大。
這時見他竟傷倒於地,也顧不得自己尚未全好的內傷,忙扶起黃得泰問道:“黃老弟!怎麼啦?傷在哪裏?……”
黃得泰只微微一動,似極微弱的聲音答道:“我中了毒藥暗器,毒勢即將攻心,傷我者是……‘金刀幫’……”話未説完,人忽起一陣痙攣,竟自不能出聲!
這一下事出突然,武廳中一陣混亂,突然門外又是一陣嘈雜,就在此時,黃得泰又自甦醒,嘶啞的喝道:“總舵主千萬不能加盟‘金刀幫’,他們是要併吞咱們去擁護……”
説到這裏,似已力盡,緩了一緩,張口準備繼續説……忽然一股勁風直襲過來,霍如虹抬頭一看,只見“一指禪”宮仁面目猙獰,悄悄掩至黃得泰身後,一掌擊下——
這一下禍起蕭牆,霍如虹正想出手相救,忽覺胸中一痛,知道內傷未好,緩得一緩,已自不及——
這邊錢白松也只注意着黃得泰,絕想不到宮仁竟會暗算。
孫一峯才贏得湯奇,這時尚未走出武場,更是援救不及。
其餘人更因功力不怠,不能出手……眼看黃得泰竟連臨終之言都未及講完,便將中招死去——
電光火石間,一條人影騰空衝起,一掌擊向“一指禪”宮仁,二股掌風一碰,呼的一聲,直擊得地上石屑紛飛……。
倒底是慢了一點兒,來人一掌斜劈而去,只卸掉了宮仁大部份掌力,剩餘一部掌力在黃得泰身旁帶了一帶,便將黃得泰再度擊得慘叫一聲,昏死過去。
眾人定眼一看,只見剛才出掌相救黃得泰之人,卻是一個俊美的少年。
孫一峯、霍如虹二人見了,更覺奇怪?
敢情這少年正是他們二人在官道上所見過的,以上乘輕功閃避急馬,而又曾衝着他二人一笑的少年——夾混在人羣中的文玉寧?
眾人還來不及轉向宮仁興師問罪,宮仁又是一聲冷笑——
右臂一揚,五點寒星直向已昏死過去的黃得泰打去。
正在這時,廳外嘈雜之聲更強,忽然一個洪亮的聲音道:“貧僧真有急事啊……”
“不成!這和尚定是想追殺黃得泰的!”
不等那來人説完,眾人便七口八舌的堵住門口,不讓來人入廳。
忽然——“呼”的一聲,一條黑影極迅速的進入大廳,正趕上了“一指禪”宮仁發射暗器誅殺黃得泰的那一-那。
眾幫眾只覺眼前一花,頂上涼風一拂,眼前便失去了人影……敢情來人已從頭頂飛了過去,這種上乘的“移形換位”輕功,簡直是出神入化,絲毫不見勉強倉促。
且説來人進入了大廳,正瞥見宮仁突施暗算,大吼一聲,當場直震得大廳內眾人耳內“嗡嗡”作響——
同時雙手一拂,一股掌風登時將五枚暗器撞開……“叮!叮!當!當!”的一陣,竟齊齊嵌入了牆壁。
眾人距黃得泰近在尺許,竟無能力阻止宮仁兩次暗襲,不禁都感慚愧。
趕忙定眼一看,只見來人竟是一個和尚,身材高大,着寬大僧袍,面色紅潤,目光奕奕,面容甚是英俊,看來不過四五十歲,顎下長鬚竟是雪白,襯着面色紅潤,顯得甚是和靄可親,但此時他雙目怒睜,白髯無風自振,端的威風凜凜。
文玉寧一見這和尚,心中宛如觸電的一震,直覺這和尚容貌慈祥,自己由衷產生一種極其親切的感覺。
但窮自己記憶印象,卻無法找出這個和尚的影子。
那和尚擊飛暗器後,冷冷向宮仁道:“閣下暗算得手,還要趕盡殺絕,再施毒手,貧僧倒要領教領教!”
説罷大袖一飛又向宮仁拂去,宮仁見對方雖只是一隻衣袖,但飛來竟帶臘臘風聲,而且袖影飄忽不定。
任他也是成名高手,竟不知如何招架?急切中只好以攻代守,突地施展獨門絕技“一指禪功”向對方腰上“笑腰穴”上點去……那和尚哼了一聲,身形一提,欺身又是直進。
但宮仁也在這一-那間騰出手來,用盡畢生功力猛向前一推……只聽得“喀嚓”一聲,夾着一聲慘號,宮仁雙臂竟從肘下齊齊折斷。
那和尚見宮仁慘叫倒地,並不理會,聲若洪鐘的喝道:“還有哪位是金刀老賊的手下,貧僧倒要會會這皇……”
話未説完,那邊剛才敗於孫一峯的湯奇,似甚是忌憚這和尚的話,趕忙打斷道:“廢話少説,賊禿驢!大言不慚!我倒要領教領教!”
那和尚見湯奇情急打斷自己的話頭,更是肯定自己所探消息不差,也不答話,飄身向湯奇攻到——
湯奇見來勢好不飄忽,冷嘿一聲,也是不守反攻,雙手向內劃了半圈,猛力向外一蹦——這一招是他“七絕神拳”中的救命絕活——“孔雀開屏”那和尚身在空中,見敵掌太猛,隨氣下沉,便和湯奇一招一式對拆起來!
湯奇又想到這和尚一招之間便重傷宮仁,心存顧忌,變為只守不攻。
又見和尚的掌招並不獨特,只是那十種易學難精的絕藝之一——“六合拳”當下不覺微微放心,慢慢又改守為攻,哪知對方的六合拳法使得甚為精湛,招招威力奇猛,心中暗道:“就是那六合拳的老祖龔之愚親身在此,也使不出如此威力?”
心中大駭,拳式微微一慢,急忙退後,準備仍採守式先圖自保,立於不敗之地。
但對方功力何等精妙?趁湯奇拳式微微一慢之際,一招得手,接着殺手連綿不斷。
湯奇拚命閃開二招,無論如何再躲不過第三招……左腰上截腰帶被和尚一掌掃過,齊腰折斷。
湯奇也是江湖上頂尖的高手,但一時之間,連遭挫敗,威名盡失,不覺灰心,但仍硬朗朗的道:“和尚!我姓湯的學藝不精,失手在你手上,要殺與割隨便!”
那和尚冷哼了一聲,嘴皮欲動,似想發話,但終沒有説出……揮了揮手,便轉身向黃得泰卧身之處走去,再也不理會湯、宮等人。
湯奇等人滿面尷尬之色,對霍如虹、錢白松二人一抱拳道:“咱們有言在先,敝幫遵守諾言,永不干涉貴二幫之間的私事!”
説完將手一抬,扶着宮仁,招呼邢孟先揚長而去。
且説那和尚走到黃得泰身邊,低下身來一探鼻息,知己死去,後悔的一頓足、忽然若有所思的轉身對霍如虹問道:“這位施主回來時有否説過什麼話?譬如説……”
霍如虹這時見這和尚武藝高強,且並無惡意,心中甚是尊敬,趕忙搶聲答道:“黃兄弟終臨時曾吃力的講出一些無頭無尾的話。”
接着便將一切經過簡述了一遍。
那和尚聽了,也不答話,只“嗯”了幾聲。
忽又抬頭沉思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臉上閃過一絲肯定的神色。
霍如虹又問道:“請問大師,黃兄弟臨死前所説的一段話倒底是何意思?”
那和尚點點頭道:“現在我也不敢太過肯定,而且時機末熟,恕貧僧不能告知諸位。不過黃施主臨終時叫諸位二幫不能加入‘金刀幫’,諸位千萬要遵守此語,決不可加盟‘金刀幫’。否則——唉,也不必多説!”
説着將手微擺,一長身形,竟飛出大廳,飄然而去。
霍如虹、錢白松等人見這和尚屢次勸阻二幫不能加入“金刀幫”。
雖然二幫本就決不肯寄人籬下,但對這和尚的武藝,行動都甚感好感,見和尚離去,齊聲叫道:“請問大師法號?”
半晌一聲回答傳來:“貧僧飄泊四方,無以為名!”
聽聲音,知道他人己在卅丈外,眾人不約而同讚了一聲:好俊的輕功!
大廳上一時又恢復了嘈雜。
忽然錢白松走到霍如虹身邊道:“咱們的事情我看……”
話尚未説完,霍如虹怒聲道:“怎麼樣!要再打麼?我雖受傷,可不怕你,咱們‘鐵龍幫’也不是好欺的!”
其實錢白松的本意是退讓,仍以滌水舊道為界,哪知話未説完,霍如虹竟誤會,他本是心氣高傲的人,也不解釋,冷冷道:“那麼請劃出道兒來!”
霍如虹道:“咱們人多,就請——”
他本意是單打,不想以多勝少,哪知忽然一聲暴吼接道:“就請羣鬥!”
聽聲音正是周明宏,敢情這小子已從霍彩瑤那裏問知什麼叫“劃出道兒”了!
錢白松見對方竟不顧江湖規矩,想以多吃少,不由長笑一聲道:“好吧!兄弟們上啊!”
身後五六十人雄壯的應了一聲,抽出兵器,向“鐵龍幫”眾撲去。
霍如虹知對方誤會,也不便解釋,提起一口真氣,知內傷已恢復九成,心中略安,大吼一聲,接住撲來的錢白松!
一時間大廳中刀光劍影,殺聲震天,亂着一團。
孫一峯為成名高手,當然不肯加入這批草莽人物的混戰,但也不便出手分解,只站在一邊乾乾着急!
“白松幫”人雖來的少,但都是在江湖上知名之人。
比“鐵龍幫”一般人物就高了一籌。一交上手便傷了好幾名“鐵龍幫”眾。
霍如虹見狀大怒,一聲丈凇疤龍幫”眾登時後退。
他奮力就掌迫退錢白松,伸手摸出一把剛定的瓦面鏢,抖手向“白松幫”眾打去………
他本號“八臂鐵龍”暗器工夫甚是高明,連連探手,一把一把瓦面鏢打了出來,但一面還得封守錢白松的攻招……只見他伸手、探手、接招直如生有八臂,果然名不虛傳。
“白松幫”眾武藝雖高,但除幾位特別高手外,多半封不住八臂鐵龍的連環不斷的暗器。眼看就要有十餘人受傷,而這誤會將越鬧越大了。
忽然一條人影沖天而起,舞着一團黑影,在空中飛行一匝,登時將所有瓦面鏢掃下塵埃!
眾人定眼一看,只見正是剛才出手解救黃得泰的少年。
這時眾人才知這少年並不是屬於任何一邊,只不過夾雜在人羣中而已。
見他手上拿着一件長衫,正是剛才舞動用來撥撩暗器的武器,登時大家對他的內功,輕功都感到十分欽佩。
尤其是剛才那些曾以為這少年貌不驚人,不屑於理會的“鐵龍幫”眾,更暗罵自己看走了眼。
這時大家都停下了手,只有錢白松、霍如虹二人仍在硬拚,驀地二人大喝一聲,眾人忙回頭一看,只見二人四掌相抵,動也不動,敢情是鬥上了內勁。
一-時,眾人鴉雀無聲,都眼睜睜的望着錢白松、霍如虹二人。
一盞茶時刻後,二人似已較出了高下,霍如虹到底是內傷未愈,血氣翻騰,漸漸不支。
霍彩瑤等人在一旁暗急,但也無能為力。
孫一峯雖也焦急萬分,但也沒有把握能分開二人全力施為時的合力。
又過了片刻,霍如虹越發不支。
孫一峯正準備勉強一試。
忽然一條人影越眾而出……定眼一看,正是那屢次伸手的少年,心中不覺大驚,心想連自己也沒有絕對把握,這少年招式,武功雖好,但究竟年齡太小,內力造詣再強也必定不會勝過自己。
正想發聲喝止,那少年已走近錢白松、霍如虹二人……只見他身形一弓,腳步不七不八,卻暗含子午,微微“嘿”一聲,緩緩伸出雙掌,敢情他已用上了全身功勁。
只見他雙掌猛力向後一拉,錢白松、霍如虹二人的勁力被他這一帶之勁,錯開力道,四掌齊向他當胸打來……這少年當然就是文玉寧,他在剛才一番觀察,知錢白松、霍如虹二人都是豪傑英雄,故早就存了化解之心,這時見二人拚上了內力,自己如不出手,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雖自己也毫無把握,但仍決心勉強一試。
這是二人全身功力的相加,一個失手,便會賠上性命。
但他生性剛毅,仍毫不猶豫的走向二人,這是他下山來第一個難題,他一點也不敢大意,猛吸一口氣。真力已布全身,就是拚上一掌,也不致當場身死!
在眾人驚呼中,錢白松、霍如虹二人雖都欲收勁,但因事過突然,二人又是全力施為,不可能在這極短的時候中把勁力收回,甚至減少一些也不能夠。
電光火石間,四掌已經打到身前。
文玉寧不慌不忙,真力外溢,右掌在下翻出劃了半圓,一招“石破天驚”也使用全力出擊。雖然出招是那麼速捷,但仍是那麼瀟灑從容。
“碰”的一聲,三股勁道相碰,霍如虹、錢白松二人藉勢收勁,橫跨一步,急忙注視文玉寧——
雖然他們並不認識他,但都對他那種舍已救人的精神行為,尤其是霍如虹,感到萬分欽佩。只見他將二人的力道硬生生的抵住,但仍蹌踉的後退四步,總算他武藝高強,並沒有受傷。
眾人這時不但對他的精神行為感到欽佩,就是對他的內力造詣也都驚讚不已,文玉寧可不管這些,轉身對錢白松、霍如虹二人説道:“二位前輩恕晚輩文玉寧直言,二位這樣相拚是不對的,只因一些利益和名聲,便羣起而爭,這哪裏是大丈夫?況且現下二位都有着共同的敵人——‘金刀幫’,二位應該合力抵敵才是,如此相拚,豈不讓‘金刀幫’坐收漁人之利?”
錢白松本就是有意退讓,聽了文玉寧的話,點了點頭,也不答話,那霍如虹也覺有理,忙説道:“文少俠説得自是有理,但希望‘白松幫’能不侵佔滌水一帶地盤,敝幫本就不是好鬥的。”
又經過一番調和,終於使鐵龍、白松二幫重歸於好。文玉寧見大家再也不相鬥,便向錢霍二人道:“晚輩斗膽,插手管二位前輩的私事,十分不該,尚乞見諒。”
霍錢二人忙答道:“哪裏!哪裏!文少俠功夫俊極,屢次相助咱們,我們哪裏敢怪?”
這時孫一峯對文玉寧的內力也甚感欽佩,踱過來問道:“文小哥好俊的功夫,年齡輕輕便能達到此境,將來實能為武林放一異彩,不知尊師是哪位高人。”
文玉寧沉吟答:“恩師不履塵世事多年,故不欲晚輩示名,尚乞見諒!”
孫一峯心知必是世外高人,既不肯留名,也就作罷。
文玉寧轉身對霍錢二人道:“晚輩尚有它欲事在身,就此告辭,他日若有緣,定再來江南向二位幫主致候。”
説罷向在場眾人一揖。
在場眾人,都是江湖上有萬兒的人物,這時見文玉寧一身絕技,一表堂堂,更難得他人又謙恭有禮,都對他頗具好感。
錢白松、霍如虹二人對他更是感激不在話下。
文玉寧初出道兒,就在江南英雄前露了一手,立時就傳遍了江湖。
而文玉寧自己雖感師門絕技確是遠在一般武學之上。
但孫一峯,湯奇等成名老英雄的身手,卻給他增進了不少見識與經驗。
尤其是那和尚,不僅武學驚人,在文玉寧心中,第一眼見他,就有説不出的親切。
此時見諸事俱了,便欲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