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不露臉,烏雲遮蔽天,有情人偷得半點温存。
可是,人真的不能做壞事,即使是夜深人靜的醫院,還是有偷窺的眼睛情然靠近。
「誰在裏面吵吵鬧鬧,都幾點了還在鬧,想讓病患睡得不安寧嗎?」
刷地,更衣室的門被拉開,一道威嚴身影立於門口,面色冷得毫無表情。
「護……護理長?!」
年約三十五歲的護理長一臉嚴肅,微眯起眼瞧了瞧衣服有些凌亂的兩人,再看了一眼門上的「醫生專用」牌子,口氣稍微和緩。
「柳醫生、夏醫生,這麼晚還沒走嗎?」
「值班。」柳清羽面不改色的回道,絲毫看不出「偷情」的心虛。
「辛苦了,你慢走了,請早點回去休息。」她的聲音沒有平仄起伏,單調的一板一眼。
「是,你也辛苦了,不打擾你巡房了。」他點頭示意。
「嗯!」護理長領首,往後一退關上門。
就在夏向晚鬆了口氣,以為護理長已走遠,才想向男友發出抱怨聲,門又被打開,去而復返的護理長冷不防的丟下一句。
「夏醫生,陳主任對你的期望很高,別讓他失望。」
夏向晚的心臟咚她一縮,面色如土。
「柳清羽,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知道我有多丟臉、多難堪嗎?所有人都在笑話我,看我大出洋相……」
柳清羽終究沒有出席文大小姐的洗塵宴,以他值夜班到十點來看,所謂的宴會根本不在他的行程中,一開始他就不打算赴約。
反正宴無好宴,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他何必去當陪襯。
不過他的缺席卻讓文玉笙惱了一夜無法入睡,打他手機又在關機中,越想越氣的她一大早天都還沒亮,便自行開車到醫院,不等家裏的司機載選,之後一個人坐在車裏生悶氣,等着他早上的巡房。
但卻教她看到更為大火的一幕,從柳清羽車上下來的人不只他一個,還有讓人意想不到的女人一他帶的實習醫生,兩人行止親密地走進醫院。
要説他們之間沒暖味,打死也沒人相信。
因此她胸口的火冒得更狂烈了,叩叩叩地,高跟鞋踩得十分用力,怒氣衝衝地直衝而來,一副「大老婆」來捉姦的模樣。
「文玉笙,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面子,也替文院長想一想,想潑婦罵街也慎選一下場所。」柳了柳鼻樑上的鏡架,柳清羽涼涼提醒她。
文玉笙憤然瞪了他一眼,指着樓梯口的轉角,一間育嬰哺乳室,看診時間未到,不會有人使用它。
不到五十公尺的距離,就有三名護士、兩位醫生走過他們身邊,接着推着點滴架的病患、坐着輪椅的傷患、買早餐的家屬、警衞……
來回走動的人不下十幾位,在走廊上交談的確不是明智的決定,他們需要更為隱密的場所,不被打擾……
她冷視多餘的人。
「你進來幹什麼,出去。」冷着臉,她不太高興地找人出氣。
「我……呢!我是跟着他……不是,是柳醫生,我的實習連度由他安排。」夏向晚貓了眼氣定神閒的男人,有些氣惱地擰他後腰。
明明是他種下的爛桃花,為什麼她得受氣,太不公平了。
「不會自已找事做嗎?跟前跟後成何體統,沒他帶着你就沒法走路是不是?」誰規定實習醫生一走要跟在指導醫生後面,他們要忙的事可多着。
「柳醫生沒下指令的事我不能做,必須有他在一旁指導,我才能協助看診。」未取得醫生執照前,還是有限制,否則一旦鬧出醫療糾紛,醫院也得負起管理不周的責任。
「你沒腦子嗎?凡事要人交代才會動,別以為跟得緊他就是你的,我警告你別有任何非分之想,他是我看上的男人,絕對不可能屬於你。」文玉笙盛氣凌人的下馬威,要情敵知難而退。
「我沒那個意思……」真是的,説話大聲就贏人嗎?她看上的男人不巧是她的親親男友,她這個小三憑什麼氣焰這麼囂張。
「沒有最好,我絕不允許有人跟我搶……」她努力這麼久就為了回到他身邊,誰敢跟她爭就是她的頭號大敵。
「夠了沒,文玉笙?我們早就沒有關係了,別再以女友的身分耀武揚威的。」死性不改,老把他當成她的所有物,不準別人染指。
柳清羽原本不想開口,由着她瘋狗亂吠般的發泄怒氣,他想她只要罵累了自會停止,無須多生枝節,助燃她的怒火。
可一見她將矛頭指向無辜的第三人,話語越發尖酸刻薄,忍無可忍的他只好出聲。
「怎麼,我念她幾句心疼呀!要不要我拿根棒棒糖哄她?」文玉笙滿心不是滋味的諷刺,一邊斜看她越看越礙眼的實習醫生。
都是這個丫頭在攪和,清羽才對她惡言相向。
「是心疼沒錯,她沒必要承受你的出言無狀,你也沒資格對她頤指氣使,百般羞辱。」她的醫生成就怕也只有如此了,不可能再更上一層樓。
她不思上進,品性又糟,長久下來必定念惰,由雲端跌落,淪為無所長進的爛泥。
文玉笙氣憤地揚聲,「誰説我沒資格,我父親是院長……」
「沒錯,院長是令尊不是你,你和我,以及她一樣是為醫院做事的醫生,你不比她高貴,説句奉勸你的話,她將來的成就一定超越你,靠父蔭的大小姐不努力充實自己退早會被淘汰,院長上頭還有董事會,文院長不會一直是院長。」他提醒她人要自重,幸運之種不見得會繼續春顧文家人。
老院長年紀大了,雖然內部聲音屬意由文玉笙接棒,可是依醫學年資來説還是太年輕了,勢必有年高德動者暫代。
而期間的變化又有誰能預料,若新院長管理得當,大受病患和醫護人員愛戴,她想接手怕也難了。
「你……」文玉笙漲紅臉,很不甘心他説的正是她的隱憂。父親曾説他血壓節節升高,有退休的打算。「好,我不找她麻煩,你倒是給我好好解釋,為什麼沒出席我的洗塵宴。」
他答應她了,結果競然失約,違句抱歉的話也沒説。
她期待了一整夜,盛裝打扮,在醫界諸位有名望的叔叔伯伯面前替他美言,一副待嫁女兒心地準備將自己喜歡的男人介紹給大家。
可是他沒來,害她之前説出的話成了笑柄,一個刻意留給他的座位始終空着,讓她既羞憤又難堪,不斷接收到其他人同情的眼光。
「我去了。」柳清羽眼底暗閃了下笑意,但因鏡片反光而無人發覺。
「你什麼時候去了?我自始至終沒看到你的人影。」怕錯過了,她連化妝間也不去,憋着到散場。
「我的臉去了。」她要的,他給了。
「你的臉……」什麼意思?
他藉着搓鼻的動作掩住揚笑的唇。「你不是要我露一下臉就好,所以我讓我的臉代替我出席。」
「代替你……什麼,那個奇怪的人是你安排的?!」他怎麼敢這麼戲弄她……
「「三又舞」好看吧!我特意為你準備的驚喜。」
「你……你……」她氣得説不出話來,指着他的纖指微微發顫。
「三叉舞」其實是三擦舞,第一擦,大腿打開成M字形,跨下擦三下,然後一跳,轉身撅起屁股,朝空扭動擦三下,最後胸部往前挺貼着牆,帶了點色情意味的擦牆三下。
柳清羽請來的工讀生十分賣力,將他所要的效果表達得林漓盡致,印上臉譜的面具就是他的臉,大男生扭着腰演出。
先説:「我來了,歡迎歸國。」照排練地跳起性叉舞」,未了,深深一鞠躬,説:「我走了,謝謝招待。」年輕的表演者沒摘下面具,以柳清羽的身分退場。
在場的人都因這脱序的一幕而徵住,久久無人動筷,暗自猜想是誰的惡作劇。
「不必太感動,畢競四年的學業花了七年才學成歸國,你也算難能可貴了,送你一份禮物聊表敬意。」他損人不帶髒字。
文玉笙並未在台灣完成醫學系學業,她大二升大三那年由於柳清羽提分手而大受打擊,因此考試成績不理想,即便有幾個教授賣她父親面子給予低空飛過,但仍有一半的學分沒拿到。
丟不起臉的她直接力休學,到國外重新攻讀和醫學有關的科系,她用比別人幾乎多一倍的時間才唸完艱澀的醫科,取得美國頒發的醫生執照。
「柳清羽,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嗎?我對你的愛從以前到現在始終沒有變過,為了不讓你再認為我是個草包,我付出比別人更多的時間在學業上,為什麼你看不到我的努力?」
他表情很淡,不因她深情的告白而表現出受寵若驚。「你的努力不該是為我而是為你自已,別把你的感情強加在我身上,我消受不起。」
「我改變了,不會再亂吃醋,也不會到處追問你的行蹤,懷疑別人接近你是想把你搶走,我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她亟欲表現自已的轉變,好挽回他。
當年兩人分手的理由是他不要一個太粘人的女朋友,管東管西又疑心病重,把他的朋友全得罪光了。
這件事她一直掛懷在心,也願意改變自己,因為她真的真的很愛他……
一聞言,他差點大笑出聲。「你改了嗎?從你身上完全看不出來。」
一回國就直闖他的診間,這難道叫尊重他?洗塵宴也一樣,不問他的意願,架式十足地只許他服從,她真當自已是發號施令的女王。
至於不吃醋,那更是笑話,光看她「這男人是我的」的態度,囂張的氣焰比起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變了,只要你和我複合,我保證當年的事不會再重演。」她想先捉住他的心,做不做得到日後再説。
他搖頭,笑得有幾分冷意。「別説我身邊已經有人,就算沒有,你這株荊棘我碰都不想再碰。」
「所以説,你真的跟她在一起了?」她比着夏向晚。
「是又如何?」如果不是親親女友一直瞪他,他會直接以行動證明兩人在一起一譬如一記火辣辣的熱吻。
「賤女人,居然敢碰我的男人,我打死你……」她揚起手就想賞人巴掌。
文玉笙設想過他會當着她的面大方承認,當下眼一赤,氣急敗壞的衝上前,動手教訓讓她氣得快爆青筋的實習醫生。
不過她的手在半空中被人攔截了,還被狠狠地甩開,重心不穩的她跟蹌一下,後腰撞到哺乳的小台子。
「不是説你變了嗎?在我看來根本是變本加厲。文玉笙,我再説一遙,你我之間沒有任何的可能性,以前我不愛你,現在的我,不愛你,以後更不會愛你。」
對人無情反而是一種慈悲,柳清羽從不和舊情人藕斷絲連,既然已知道不適合了,走得決裂才不會讓她們帶一絲希冀,以為還有機會再績前緣。
「你……你太過分了……我是那麼愛你,你卻……」她自信心被擊潰,紅着眼眶泛淚。「你,我不會放過你的,你要是不離他遠一點,我會讓你後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