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卷第一百二十一章
肖香效仿唐寅,親自去往受災的林橋郡賑災,雖説唐寅是先行一步,不過肖香所帶的是清一sè的騎兵馬隊,速度比唐寅的隊伍快得多。
當唐寅趕到何屏郡的時候,已是半個多月後。
季水是貞地境內最大的一條江,由西往東,不僅橫跨貞地,而且還流經川地,同樣也穿過整個川地,最終在川地的東部匯入大海。
在貞地,它叫季水,而在川地,它則叫天江,川國現在所修建的天尚大渠正是貫通它與尚江,yù將長年氾濫的天江之水引入rì漸乾涸的尚江。
這次季水氾濫,貞地多處受災,而其中最為嚴重的兩個郡,正是風屬的何屏郡與直屬皇廷的林橋郡。
唐寅還沒進入何屏郡的時候,便已能感受到災情的嚴重,沿途之上所遇到的全是逃難的百姓。
進入何屏郡境內後,逃難的百姓則更多了,成羣結隊,拖家帶口,令人稍微能安心的是,當地發生這麼大的災難,卻沒有屍殍遍野的場面,百姓們雖面黃肌瘦,但也沒見到有誰被餓得奄奄一息,甚至是餓死。
何屏郡的郡城是秀城,現在已經過不去了,秀城早被洪水淹成了水城,目前,何屏郡唯一一座沒有受災的城邑就是正陽。
正陽處於何屏郡的北部,地勢相對較高,算是躲過了這一劫。何屏郡的郡首乃至全郡的官員現在幾乎都聚在正陽城內。
當唐寅隨糧隊來到正陽時,郡首姚離偕同麾下的官員們一同出城迎接。
姚離是貞人,下面的官員們也都是貞人,風軍佔領何屏郡後,只是殲滅了這裏的貞軍,至於地方官員,並沒有馬上進行更換,或者説風國還沒來得及對貞地的地方官員做替換。
明知道自己這個郡首之位只是暫時掛名,不過姚離對唐寅的態度還是很尊敬的,畢竟現在何屏郡已歸屬風國,風王唐寅也是他的大王,而且這次風王能親自前來賑災,使得姚離也對他敬佩不已。
見到唐寅後,以姚離為首的官員們紛紛跪地叩首。唐寅從馬車裏出來,向外面一瞧,好嘛,面前黑壓壓的跪倒一大片。他跳下馬車,走到姚離的近前,先是將他仔細打量一番。
他對姚離有過耳聞,知道這個人很厲害。當年貞國還在時,他就是何屏郡的郡首,而後貞國被川國吞併,他便被罷官免職了,不過才過了三個多月,川國又將他重新錄用,只是職位降了一等,由郡首變為了副郡首。再後來,李舒叛亂,打跑了川人,光復貞國,當時,貞地許多的郡首、縣首都被斬首示眾,而姚離卻沒有受到波及,反而還升任回何屏郡的郡首,而現在,李舒覆滅,何屏郡歸屬風國,他仍是何屏郡的郡首。説起來,姚離已經歷過數次的改朝換代,而他一直穩穩當當地坐在郡首的位置上,從中自然也能看出他的過人之處。
打量着這位有傳奇經歷的姚離好一會,唐寅才慢悠悠地説道:“姚大人起來説話!”
“謝大王!”姚離應了一聲,站起身形。
大王?叫的還挺順口!在姚離身上,唐寅沒看到一丁點貞人那股不屈不撓的jīng神,單憑這一點,唐寅對姚離的印象便極差。
何屏郡由貞屬變為川屬,又變回貞屬,再變成現在的風屬,經過這麼多次的改朝換代,可姚離竟沒受到任何的波及,説明他這個人也是個典型的牆頭草,兩邊倒。
等姚離站起身形後,唐寅隨口問道:“不知姚大人在何屏郡做了多少年的郡首?”
姚離愣了愣,然後小心翼翼地説道:“回稟大王,微臣已在何屏郡做了十三年的郡首!”
“十三年?!”唐寅有些驚訝地看了看他,姚離也就四十多歲的年紀,如此來説,他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就已貴為一郡之首了,可十多年過去,他竟沒有得到任何升遷的機會,這也很有意思。
他又問道:“那麼在這十三年裏,何屏郡又受過多少次洪災?”
姚離暗歎口氣,説道:“每隔兩三年便會有一次。”
“每兩三年便會受災一次,而姚大人身為郡首十三年,難道就一次都沒有治理過嗎?”唐寅挑起眉毛,説道:“十三年的時間,還不夠姚大人在季水沿岸修建一條堅固堤壩的嗎?”
“大王有所不知!”沒等姚離説話,一名官員走上前來,拱手施禮,説道:“何屏郡境內無山,土質又疏鬆,無處採石,實在無法修建堤壩。”
唐寅瞥了那名幫姚離説話的官員,嗤笑出聲,説道:“何屏郡無山,無處採石,難道整個貞地都沒山,都無處採石嗎?”
那名官員緊鎖眉頭,垂下頭,小聲説道:“到別郡採石,那也得需要人力和錢財啊!”
“什麼意思?”那官員説話聲雖小,但唐寅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兩眼shè出jīng光,冷冷凝視着他。
姚離暗中向他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多嘴,那官員卻假裝沒看到,把心一橫,向唐寅正sè説道:“一直以來,不管本郡歸屬於哪國的朝廷,朝廷只知向本郡索要錢糧,卻從來沒補給過錢糧,可要於季水沿岸修建堤壩,那得需要多少的人力和錢糧,又哪能是一郡之力能辦到的?何況,本郡多災多難,早已羸弱不堪,這些年,若非有姚大人在苦苦支撐,何屏郡的百姓恐怕早就死光了,何屏郡也早變成不毛之地了!既然大王自詡明君,還望大王能救救何屏郡以及全郡數十萬的百姓們……”
“大膽!”他話還沒有説完,站於唐寅左右的阿三阿四已齊聲斷喝,緊接着,阿三向後面的侍衞們喝道:“此人膽敢對大王不敬,立刻拿下!”
單單‘自詡明君’這四個字,就足夠讓那名官員掉腦袋的了。
隨着阿三一聲令下,後面的侍衞們立刻箭步上前,不由分説,將那名官員直接按在地上。
見狀,姚離臉sè大變,忙向唐寅解釋道:“大王,胡大人只是一時憤慨,有失言無禮之處,還請大王多多包涵!”
那名官員雖被侍衞按住,但卻面無懼sè,還連聲大喊道:“明君不殺忠良,明君不會濫殺忠臣——”
唐寅看了看姚離,再瞧瞧那名官員,淡然而笑,略微擺了擺手,然後再什麼話都沒説,轉身回到馬車上。
看到唐寅的手勢,侍衞們才把那官員放開,接着,紛紛退回到馬車旁。
一旁的姚離抹了把冷汗,同時也在心裏暗暗鬆了口氣,他正打算退到一旁,讓唐寅的馬車前行,已經坐在車上的唐寅突然開口説道:“姚大人上車來坐。”
想不到唐寅會邀請自己同乘一車,姚離又是意外又感受寵若驚,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然後急忙上了馬車。
唐寅是國君,他的坐乘自然也非普通的馬車可比,裏面的空間很大,即便坐個七八人都綽綽有餘。
在進城的路上,唐寅特意詢問了一番何屏郡目前的情況,姚離一一回答,將何屏郡的狀況詳細向唐寅講述一遍。
眼下的何屏郡大半已被洪水淹沒,只有北面地勢較高的地方暫時沒有受到洪水殃及,但這還得看季水上游的情況,如果持續天降暴雨的話,恐怕連正陽城也不能倖免,不僅何屏郡全境會受難,臨近郡縣也得被波及到。
聽完姚離的介紹後,唐寅皺了皺眉頭,沉吟片刻,他説道:“沿途之上,本王並未看到有餓死的百姓,看來,何屏郡的糧食儲備很充足!?”
姚離苦笑道:“大王,這些年來微臣無法治理季水的泛濫,也只能在糧儲上下功夫了,不過這次也多虧大王來得及時,不然的話,接下來恐怕就真的會有大批的百姓被餓死了。”
唐寅點點頭,問道:“現在還有多少糧儲?”
“已然顆粒不剩。”姚離垂首答道:“聽説大王已接近何屏郡的消息後,微臣把糧倉裏的最後一點糧食也發放出去了。”
唐寅聽後啞然失笑,反問道:“如果本王在路上發生了意外,耽擱數rì,你姚大人豈不都要餓肚子了?”
“微臣是郡首,是全郡百姓的父母官,理應與百姓們同甘共苦!”姚離正sè回道。
唐寅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即話鋒一轉,問道:“現在對岸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姚離怔了片刻才明白唐寅問的是林橋郡,他搖頭説道:“林橋郡的災情與本郡相差無幾,只是,賑災的糧食卻遲遲未能運到,據傳,林橋郡境內已有很多百姓餓死了。”
唐寅揉着下巴,喃喃説道:“川王應該已經下令從川地運送糧食了……”
姚離嘆了口氣,説道:“大王説得沒錯,川王確實已下令從川地調糧賑災,可是,大王和川王不知道的是,從川地很難能把糧食調出來!”
唐寅愣住,不解地看着姚離。要説貞地貧瘠,各地的糧儲都不多,無法徵調出賑災糧食,那還情有可原,可川地肥沃,糧儲甚至比風國都要多,怎麼可能會調不出糧食呢?
看到他的疑惑,姚離解釋道:“上次貞軍侵入川地,一路燒殺搶掠的攻到昭陽,沿途不知殺害了多少無辜的川人百姓,貞人對川人恨之入骨,可現在川人對貞人也同樣是恨之入骨,這種情況之下,要從川地徵調糧食去救貞人,談何容易啊!就算能徵調出足夠多的糧食,恐怕還沒走出川地,在沿途上糧食就被充滿仇恨的川人搶光、燒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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