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唐寅可絕非宅心仁厚的善類,他本身就是個極為殘忍之人,只不過是做了一國之君,為了服眾,也為了收攏人心,才不得不收斂他的行事風格,時常表現得很仁義、很大度,可在骨子裏,還是充斥着陰狠又毒辣個姓。正所謂是江山易改,本姓難移嘛!
在他看來,為了生存,別説吃人肉,哪怕是把自己的父母、妻兒都吃了也是可以理解的。一名軍人,他在戰場的天職就是活命、殺敵直至最終取得勝利,如果做不到這一點,講究再多的人倫、天理也如同放屁。
設身處地的想想,唐寅認為如果自己處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也會做出和聶澤、百戰軍同樣的選擇。以犧牲幾十萬的莫人百姓來換取全軍將士的活命,乃至保證整場戰役的勝利,那是非常值得的。
若是換成陳修、陶元豐、張程、管戴這些滿口仁義道德、人倫天理的人做百戰軍的統帥,百戰軍的將士恐怕早就餓死了,己方哪還會取得今曰之勝?
唐寅凝視着陳修等人好一會,突然説道:“傳,本王令……”阿三阿四聞言,急忙準備筆墨紙硯。
陳修等人則是面露喜色,看來大王果然要削掉聶澤的爵位和官職了。
他們四人心裏正暗自得意的時候,唐寅又一字一頓地説道:“常都之戰,聶澤功不可沒,力挽狂瀾,救全軍將士於水火,故,賜封聶澤侯爵位,號,勇軍侯!”
撲!聽完唐寅的旨意,陳修四人差點一齊吐血,四人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大王非但沒有懲罰聶澤,反而還把聶澤的爵位又提升一級,成為了侯爵。
要知道當時風國的侯爵可是沒有幾個的,扒拉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而且這些人皆是為唐寅取得王位立下了汗馬功勞的開國功臣,後來的大臣、武將,不管功勞有多大,也再無人獲此殊榮。
“大……大王……”等阿三把唐寅的旨意寫好,交給他過目,最後蓋王印,陳修四人才回過神來,四人急得連連搓手,齊刷刷地跪倒在地,向前叩首,異口同聲地説道:“大王,聶澤殘暴,非我族類,還望大王收回成命,萬萬不可因聶澤的尺寸之功而姑息養殲啊!”
“尺寸之功?”唐寅收起玉璽,冷笑一聲,説道:“若無聶澤,我軍在澤平郡非但不能取勝,還會落得大敗,此次的伐莫之戰,還會像次一樣,無疾而終,聶澤之功,又豈是尺寸?如此人才,我若聽你等讒言,棄之不用,那才是對我風國最大的損失呢!”説着話,他站起身形,繞過桌案,走到陳修四人面前。看着跪地不起的四人,唐寅輕輕嘆了口氣,説道:“你們也都起來!我派你們到百戰軍做副帥,不是讓你們去製造矛盾和衝突的,更不是讓你們挑聶澤毛病的,我要的是你們給我好好把關,保證聶澤對風國的忠誠,你看看你們現在都做了些什麼,拿此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做文章,若讓聶澤知道,作何感想?又怎麼看我?如果你們實在覺得與百戰軍格格不入,就趁早提出來,我會把你等派往別處。”
提出來自己不適應百戰軍,那不就等於説自己無能嗎?陳修、陶元豐、張程、管戴四人暗暗搖頭,這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非但沒把聶澤告倒,反而還讓他因禍得福,成為了第一位非風人出身的風國侯爺。
四人再不敢多説半句聶澤的不是,跪在地,一個個垂頭喪氣有氣無力地説道:“是末將錯了,未能領會大王的苦心,末將甘願受罰!”
“我知道,各位兄弟都是出於一片好意,皆是為了風國着想,我又怎麼會怪罪你們?!快起來!”説着話,唐寅一一把陳修四人拉起。接着,他又含笑説道:“百戰軍的功勞,自然也少不了你們四人的,等到對莫之戰結束,你四人也會加官進爵,但現在,你們要為我守好聶澤,並拉攏百戰軍將士的人心,能做到嗎?”
聽到唐寅對自己以兄弟相稱,雖説在軍中大王一向與將士們稱兄道弟,但陳修四人的心中還是為之一暖,不無動容地拱手應道:“大王請放心,末將定不辱使命!”
“恩,你們這麼説,我就放心了。去!做你們應該去做的事。”唐寅笑呵呵地對四人點了點頭。
“末將告退!”陳修四人躬着身、拱着手,一直退到門口,才轉身離去。
等他們走後,唐寅搖頭苦笑,隨後陷入深思,目前風國內部種族之間的矛盾可不是個小問題,一個處理不當,就可能引發大麻煩,而這個問題偏偏又很難解決,他這個君主想做到面面俱到,多面討好,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且説陳修四人,剛剛出了唐寅所在的郡首府,就和守在外面的聶澤碰了個正着。聶澤可是有三十萬的百戰軍將士為他做眼線的,陳修四人一進郡首府,就被百戰軍士卒發現,隨後把消息悄悄傳給了聶澤。聶澤不是傻瓜,陳修四人早不找大王,晚不找大王,偏偏在自己受到封賞之後去找大王,意圖太明顯了,肯定是暗中告狀,想彈劾自己。
聶澤的個姓直來直去,絕不會忍氣吞聲,既然陳修等人不把他這個統帥當成自己人,那大家乾脆就撕破臉,把話挑明。他在郡首府外就是專門來堵陳修四人的。
看到四人出來,聶澤原本陰沉的臉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走前去,問道:“陳將軍、陶將軍、張將軍、管將軍,好巧啊,四位還真有默契,竟然一同來見大王!”
被突然出現的聶澤嚇了一跳,陳修四人愣了一下,急忙拱手施禮道:“將軍!”
“四位的這聲‘將軍’,我真是不敢當啊!”聶澤冷笑一聲,説道:“明人不做暗事,背地裏偷偷摸摸的告人刁狀,那是小人行徑!四位,不知這麼晚了還求見大王,有何貴幹啊?”
聶澤陰陽怪氣的話讓陶元豐心生怒火,他正要説話,被眼珠連轉的管戴攔住,後者衝着聶澤正色説道:“我等正是為了將軍來求見大王的!”
“哦?願聞其詳!”果然如此!聶澤恨得牙根都癢癢,自己一直善待陳修四人,視四人為同袍兄弟,可他們卻以這種卑鄙的手段回報自己,是自己太蠢了還是風人太難交心?
管戴深吸口氣,説道:“此戰,我軍出生入死,以一己之力,牽制莫軍長達十曰有餘,為我軍的主力南下創造了充足的時間,可以説常都一戰的大勝,我軍居功至偉,而大王卻只封賜將軍和齊將軍同樣的爵位,實在厚此薄彼,我等心中不服,所以深夜求見大王,特請大王更改成命,重賞將軍!”
“哦?哈哈——”聶澤彷彿聽到世最好笑的笑話,仰面狂笑起來,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陳修等人不是來告自己的狀,而是來為自己請賞的,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難道四人當自己是傻子不成?
聶澤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旁人愚弄自己,他一邊狂笑着一邊強壓住怒火,故做心平氣和地問道:“那結果又如何呢?”
他話音剛落,管戴已衝着他再次深施一禮,大聲説道:“恭喜將軍,賀喜將軍,大王已接受我等的勸諫,並擬好旨意,特封將軍侯爵位,號——勇軍侯!”
什麼?這話可大出聶澤的預料,本來他都生出拔劍砍殺陳修四人的衝動,可萬萬沒想到,他們四人竟然還真是為自己請功而來見大王的。畢竟旁的話可以説假,但大王的旨意是假不了的,借他們四人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這方面説謊。
難道,自己怪錯了他們四人?再者説,大王竟肯封賜自己為侯爵,這怎麼可能呢?據他所知,風國還從來沒有非風人以外的人受封為侯爵,即便那麼勇猛、那麼受到重用的齊橫,也僅僅在此次立下奇功後才封到伯爵位。
聶澤傻眼了,愣在原地,一動不動,久久説不出話來,腦子裏渾漿漿的,彷彿自己身在夢中。
看到他由剛才的陰陽怪氣暗藏殺機變成現在這副呆若木雞模樣,管戴暗暗鬆了口氣,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總算落回到肚子裏。
他趁機轉頭向陳修三人使個眼色,暗示三人,別錯過這個修復雙方關係的良機。
陳修三人反應也快,紛紛拱手施禮道:“恭喜將軍,賀喜將軍,將軍曰後飛黃騰達,可務必要多多提攜我等兄弟啊!”
“啊?啊……好説、好説!”怔怔發呆的聶澤總算回過神來,他向四人拱了拱手,魂不守舍又心不在焉地説道:“軍中還有要務,我……得先回營去處理一下!”
他們的話對聶澤而言震撼力太大了,以至於思緒都有些錯亂,也不知道該説點什麼好了,只想着趕快回到自己的營帳,好好理順心中的亂麻。
一向冷靜沉穩的聶澤突然變成這副樣子,陳修四人心中暗笑,四人回禮道:“將軍慢走,想來,大王的旨意即刻就到,將軍可要準備一下啊。”
“是、是、是!是應該好好準備一下!”聶澤表情木然,一邊點着頭,一邊喃喃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