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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幾次到江宅都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江宅自此成了單子彤的噩夢。

    打從江靖不告而別,她以為自己不會再有機會接觸江家的人,想不到在高一開學後一個月,她收到了一個令人意外的禮物。

    那是江靖由美國寫來的信,還附上一盒她最愛的巧克力,信中述説了他離鄉背井的不由自主,會那麼久才寫信給她是要等一切都穩定下來,他更誠摯地向她道歉,不只為了那江母的無禮,更是為了説明他絕非丟下她,現在的分離,只是為了以後長久相聚做的準備。

    看完信,一直壓抑在單子彤胸口鬱結突然散去,她倏地綻開了一個花兒也為之遜色的笑容,只可惜江靖看不到。

    信上同時説明了他在美國的聯絡方式,連電子郵件信箱都給了她,希望兩人保持聯繫,他會一直等着她的來信。

    他畢竟沒讓她失望啊!自從收到信的那一天,她便迅速地手寫了一封回信,之後更撒嬌賴皮地要父母幫她安裝電腦和網絡,除了有時會利用它來寫作業外,其他時間幾乎都用在和江靖的通信上。

    這段隱而不宣的情感交流就這麼持續了兩、三年,直到單子彤高中畢業,考上某大學資管系,搬出家中住到學校宿舍,兩人也從電子郵件進步到MSN、即時通,讓彼此之間的距離感覺不會那麼遙不可及。

    唯一仍透過傳統郵寄方式的,是每年生日他總會寄來的比利時巧克力。

    單子彤一進大學,便當仁不讓地成了該屆新生的系花之一,可是她從不接受異性的示好,時間一久,較親近的幾個好友都知道她心裏有着一個“江哥哥”,而這幾年彼此的心事溝通,相互扶持,也讓她一顆芳心更堅定地系在他身上。

    “子彤!”推開宿舍的門,單子彤最好的朋友,同時也是同寢室友的沈語茗來到她身邊,一眼就瞄到她在打電腦,“又在寫信給你的江哥哥了?”

    個性温柔體貼的她,拎了一個便當放在單子彤身旁。

    “寫得這麼專心,晚飯都不用吃了?”

    “謝謝。”聽到好友的打趣,單子彤臉一熱,“我只是在把上次我們班遊的照片傳給他,不是在寫信。”

    “喔?他在線上嘛?”清楚她心意的沈語茗,湊到電腦前,恰巧看到她的電腦桌面,就是她那位斯文帥氣的心上人,只覺這小妮子真的中毒太深,“好帥哦!怎麼會那麼帥呢?把我們校花都迷死了……”

    “你很討厭!”她羞赧地撓她癢,把她趕到旁邊去,“別妨礙我傳照片……哎呀!都是你害我傳錯了!”

    “傳錯了?”沈語茗再次靠近,確認她究竟是傳了什麼過去,卻在瞧清後啞然失笑,“你真了不起,居然把你和班長的合照傳過去了?瞧瞧班長的手還搭在你肩上呢!你是故意要惹江靖吃醋嘛?”

    “他才不會吃醋。”説到這裏,單子彤不免黯然。

    她一直感覺到和江靖之間有種若有似無的情愫,但可能是礙於距離,從來沒有人開口打破這段曖昧,有幾次江靖聽到她有男性追求者,往往也是一笑置之,她不禁懷疑他根本對她無意,一切都是自己的女性意識作祟。

    “喔?”好友的心情影響了敏感的沈語茗,笑容也從她娟秀的臉蛋上消失,沉默在兩人間僵持了數秒,她突然問:“那天班遊時,班長跟你告白了嗎?”

    班長要趁出遊告白這件事,班上泰半同學都知道,只是後來主角的兩人都避而不談這件事,整個告白事件成了本學期一大懸案。

    “其實,他説了。”單子彤輕嘆口氣,她知道沈語茗不是個嘴碎的人,也不怕向她傾訴心事,“只是我拒絕了他。”

    “可憐的班長,他要是知道自己輸給一個三萬公里以外,幾年都見不到面的人,一定很不甘心。”只是拒絕的那個人也不好受啊!“子彤,你把這件事告訴江靖如何?”

    “為什麼要告訴他?”反正都已經拒絕了,她不懂有什麼一定要説的必要。

    “你想想,你等他幾年了?”平時有些傻氣的沈語茗,温温的,好像沒什麼脾氣,但關鍵時刻總是非常靈光,“你們也曖昧了這麼久,如果他一直不回來,你就這麼和他保持這種關係嗎?不如趁這個機會,打探一下他究竟對你抱着什麼想法也好過無止境的等待。”

    她説的對,單子彤陷入思考。

    沈語茗繼續柔聲勸説:“如果他真的只把你當成妹妹,那麼你也可以藉此死了這條心,也給別的男生,給你自己一點機會吧?”

    沒錯。其實單子彤對現狀也存着不小的憂慮,畢竟到目前為止,所有的愛戀心情僅止於她的自作多情,萬一當江靖從美國回來時,身邊已經有人陪伴,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那個事實。

    何況當年江母犀利的言辭並非沒影響到她,是否他心裏其實對兩人的關係感到棘手,只是礙於她的積極聯繫,不便拒絕?

    看着即時通上顯示在線上的江靖,纖手毅然決然敲上了電腦鍵盤,該是給自己一個痛快的時候了……

    美國和台灣的時差剛好是十二個小時,為配合江靖習慣早起的作息,兩人會在即時通上碰面的時間,便落在彼此都心有靈犀的六點半。

    每天早上,江靖會在五點起牀,出去慢跑一圈後再回來盥洗一番,吃早餐的時間剛好可以和單子彤聊上兩句。

    今年他就要大學畢業了,學校教授力薦他繼續攻讀研究所,他目前正在考慮,因為若是答應,那遠方的人兒又要多等他幾年,又聽説母親最近身體不好,雖然他們母子關係緊繃,但仍有一份掛心。

    “時間差不多了。”打開電腦,他為自己準備了杯牛奶,準時在六點半上線,果然看到她已掛在線上了。

    每次兩人的對談,都是她起的頭,他往往只當聆聽的角色,偶爾才會回個訊息給她,但即使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他也看得很仔細,企圖從字裏行間拼湊出她的心情,這也成了支持他這幾年來異國求學的精神支柱。

    從她陸續寄來的照片,他見證了一個女孩的成長,由青澀到嬌媚的風情,不禁令他開始回想起曾經有的擔心——小美人肯定吸引不少狂蜂浪蝶,而他的煩惱卻由該怎麼保護她,轉變為該怎麼吸引住她。

    這幾年,他早就理清自己的心情,只是在他尚且無法自立自強前,僅能忍住所有的渴望與企求,再者她那時只是個高中生,他不想用感情打擾她的學業,這種矛盾在在衝擊着他的心,有好幾次,她和同學出去旅行,一天兩天,甚至一個星期沒有上線,他的悵然若失可想而知。

    突然,電腦發出聲響,單子彤丟了一個訊息過來,要他接收她去班遊的照片,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他從善如流開始收取檔案,再一張張慢慢地瀏覽她的一顰一笑,他竟也不由自主隨着照片上的人兒揚起唇角。

    最後一張照片,他順手開啓後,卻立刻弄皺了眉頭,方才欣賞照片的愉悦心情蕩然無存。

    他是誰?江靖挑起眉,看着照片上笑容燦爛的大男孩,一隻賊手搭在單子彤的香肩上,頭還靠得那麼近,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江靖,剛才我傳錯照片,把我和班代的合照一起傳給你了。”又一個她的訊息傳來,自升上大學後,她主動把江哥哥改成直呼名稱,這也正中他下懷。

    由於他久久沒有回應,她又道:“那天班遊,班代跟我告白了呢!江靖,你認為我該答應他嗎?”

    居然問起他了?江靖微凜着表情回覆:“你喜歡他嗎?”

    “不喜歡,但也不討厭。上了大學後大家都交了男朋友,我好像也應該交一個來試試看。”

    這回應並沒有讓他的心情好過多少,她很少跟他談這麼深入的事,卻一起頭就是令人不悦的消息,“你不必跟隨着別人的腳步起舞,問問你自己的心,交往就是要跟自己喜歡的人才有意義。”

    “但不交往怎麼知道喜不喜歡呢?”

    看她似乎有答應那個什麼班代的傾向,他連敲打鍵盤的力道都重了不少,牛奶一口都忘了喝。

    “如果你有真正心儀的人,不必交往也知道自己喜不喜歡。”

    電腦那段停頓了一下,突然丟來一個令江靖腦際頓時冰冷的回答——

    “我有心儀的人啊!”她説。

    大手什麼鍵都按不下去,只能瞪着液晶螢幕上的字,做不出任何反應。

    好一陣子,她又傳來一個訊息——

    “那個人,從小時候開始,一直都存在我心裏。”

    一句話如破冰般敲醒了江靖凝滯的腦袋,令他不禁哭笑不得,他竟忽略了她從小到大的頑皮,差點被唬住了。從小就存在她心裏的人,除了他這個伴她長大的鄰家哥哥之外,還會有誰?

    看來,她很迂迴地在試探他的心意啊!所以才會有班代的合照出現,他終於看穿她的企圖,但不得不説她成功了,輕而易舉地破除了他的冷靜,若他再不表態,只怕接下來的試探會是她跟十個男孩來個大合照,他就得不償失了。

    既然她説自己已經是個大學生,可以自主地安排自己的人生與感情,那他就不客氣地出手了。

    “既然有心儀的人,就不用考慮班代的事了,讓他直接出局。”他説。

    “萬一我一直用這種標準,大學四年都交不到男朋友怎麼辦?”她問。

    “不,你不可能大學四年都交不到男朋友。”

    她這算最後通牒了吧?微勾着唇角,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跳躍着,給了她臉紅心跳的答案。

    “因為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江靖的女朋友。”

    某天,某大學女生宿舍裏傳來一陣歡欣的尖叫,過幾天,資管系的系花單子彤名花有主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學校。

    可惜沒人看過男主角真面目,更有許多被拒絕的男同學認為那只是煙霧彈,但在沈語茗為她作證,並秀出江靖的照片後,一干人等才心甘情願的陣亡。

    這段平實的感情持續了兩年多,兩人的通訊時間卻漸漸少了,因為江靖即將從研究所畢業,正在衝刺畢業專案研究,所以她不敢浪費他太多時間,又怕他早上吃不飽會沒精神,六點半的心靈溝通往往草草結束。

    “我到美國去找你好嗎?”升上大三課業輕鬆許多,她透過視訊問他。

    “不,若見到你,我怕我再也無心研究了。”會整天只想把她關在房間裏,然後對她這個這個,那個那個。

    引號後純屬幻想,他可是文質彬彬,斯文有禮的江哥哥,心裏的邪念絕不能讓她知道。

    在她安裝網絡視訊和麥克風後,他常常看到她曼妙的身材在眼前晃來晃去,加上台灣天氣熱,又是在女生宿舍裏,她有時穿着小可愛熱褲就出現在畫面上,這種刺激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何況他渴望了她那麼久,兩人間最親密的接觸,也只有幾年前那如蜻蜓點水般的意外初吻。

    他越來越佩服自己的定力了,保護少女協會應該頒個獎項給他才對。

    “我不會吵你的,我只是好久沒見到你了。”

    “網絡上不是常常見面嗎?”

    “那不一樣,為什麼我每次説要去找你,你都不讓我去的?”

    “你不明擺自己的影響力。”

    台灣這頭,單子彤看到江靖泛出淺淺的微笑,不禁着着迷地直盯着他。每每總是他一句疑似調情的話,就可以把她弄得暈頭轉向。

    這幾年雖然都是透過網絡聯繫,她卻覺得每看他一次,就更喜歡他一點。

    但他也是這麼覺得嗎?

    思緒至此,她不禁覺得心有點涼,雖然兩人的交往是他先起的頭,但維持戀情熱度的,好像都是她,這種看得到卻摸不到的感覺很空虛,她不想總是羨慕地看着校園裏成雙成對的情侶,好希望能真真正正地依偎在他懷裏。

    然而在這場戀情之中,擁抱卻成了奢望,她相信如果今天她也不積極,兩人會面對的結果必定是疏離。

    一開始能成為他的女朋友,她已經很滿足了,為什麼會越來越貪心?他們之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你怎麼了?”他突然問,就算隔着一片海洋,他也能感覺到她的異狀。

    “我?我在想你是不是其實藏了一屋子金髮洋妞,所以才不敢讓我去!”她做了一個特大號的鬼臉,掩飾心裏的不安。

    “我能藏在哪?櫃子嗎?視訊就開着,你看不到嗎……等一下,有人敲門。”他低低向她告罪一聲,離開了座位。

    從畫面中,她看到江靖走向房門口,接着一道婀娜的身影由攝影機前晃過去,靠得離他極近,兩人正熱烈地討論着什麼,麥克風接收的訊息不是很清楚,她聽不太明白兩人在討論什麼。

    那是誰?為什麼一大早會有女人來找他?

    原來不是金髮洋妞,是中國娃娃啊……

    一堆奇奇怪怪的幻想立刻充塞她的腦際,以往對他全心的信任,如今已微微動搖,她發現這幾年的分離似乎改變了很多事,她根本不瞭解他,甚至對於他的生活也不清楚。

    “彤彤,抱歉,我要先到研究室去了。”江靖靠近螢幕,匆匆地交代了一句。

    單子彤都還來不及回答,就聽到那端又傳來對話的聲音——

    “江靖,教授在等我們,你不要再聊天了!”

    “再一下子就好!”

    “那個人煩不煩啊!不知道你很忙嗎?一大早就纏住你,讓我來……”

    接着她看到一張美豔的東方臉孔出現在畫面上,朝她示威地冷冷一笑,接着視訊的螢幕就變成一片黑。

    這是什麼?單子彤有些錯愕,這跟被掛電話有什麼不同?原來隨着科技進步,拒絕通訊的方法也會跟着升級,但殺傷力並沒有因此鋭減。

    望着桌上那盒他送的巧克力,她毫不猶豫地拿起一顆塞進嘴裏,試圖用那高雅的甜味掩蓋過心裏的酸楚。

    她該信任他的,對吧?但為什麼巧克力的甜味不再,苦澀卻倍增?

    “那天到你宿舍找你的女生是……”

    “是我同學,跟我做同一個專案,才會常常來找我。”

    就説一定沒什麼,她嘲笑着自己的胡思亂想,更斥責自己怎麼能對他沒信心。語茗勸她別這麼早芳心,應該多觀察觀察,但她堅定地告訴自己,沒事的,他説只是同學,就一定是這樣。

    這一小段風波,就在她刻意壓抑下,雲淡風輕地過去了。

    可是江靖卻更忙了,常常她等了一個晚上他都沒有上線,即使出現,也只是安撫她兩句,然後就被背後那個嬌滴滴的聲音拖走。

    她要相信他……要相信他……一定要……

    這天,單子彤意外地接到家裏打來的一通電話,對她來説是晴天霹靂的消息。

    “彤彤,隔壁江太太前陣子急病過世了,她的公祭在明天早上,你以前跟江靖那麼要好,要不要回來上個香?”

    江媽媽過世了?江靖應該也知道了這個消息,他的狀況還好嗎?難道這就是他最近好幾天不上線的原因?

    由於父母並不知道她和江靖仍有聯繫,她不便多加追問,匆匆應允之後,隔天馬上坐最早的一班火車回家。這次她應該可以見到他了,縱使可能無法一敍相思之情,至少可以見到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他。

    回到家中,稍作梳洗之後,她跟着父母到殯儀館參加江母的公祭,由於江家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因此場面盛大肅穆,祭拜者不出高官貴賈,像單家這種純粹為了鄰居情誼來祭拜的,反而顯得不起眼。

    由於一同祭拜的人太多,單子彤雖然遠遠地看到江靖站在家屬區答禮,他卻沒有注意到她,事後,單母要和她一道回家時,她拒絕了。

    “媽,這麼久沒有見到面,我去找一下江靖。”她讓母親先回家,便獨自繞到家屬聚集的地方。

    只要再幾步,就可以和他見面了……懷着激動的心情上前,卻在要到達前,她硬生生的止步。

    她看到了……那個總之在江靖宿舍叫他一起離開的美麗東方女子,現在正站在他身邊,玉臂勾着他的手,好不親密的樣子。

    更令她心碎的,是江文清毫不掩飾的音量,在眾賓客前的問話——

    “江靖,你和雅心在美國也交往幾年了吧?你方伯父問你們小兩口什麼時候要訂婚?”

    只見江靖濃眉微皺,那名叫雅心的女孩貼上他耳邊低語幾句,他似不情願地點點頭,她才跟着羞澀地道:“還沒有呢!伯父,現在説這些都太早了。”

    “你們都一起出國這麼久了,怎麼會太早?方氏企業和大江貨運是長期合作的老夥伴,如果再加上你們的喜事,不愧為美事一樁。”

    一旁賓客紛紛談論起來,甚至有人敲起邊鼓,在不合宜的場面大讚郎才女貌,明明是喪事會場,卻沒什麼悲傷的氣氛,或許是大夥兒都知道江氏夫妻失和已久,唯一表現出哀傷的,是長年在國外的江靖。

    “爸,”他淡淡的看了方雅心一眼,“現在是母親喪禮,這個場合不合適説這些,我遲些再跟你解釋我和雅心的關係。”

    一經提醒,江文清也發現場合的不適宜,只好作罷。“好吧!我和你方伯父可是等很久了,你死去的母親也贊同這件婚事,希望你的解釋不會讓我們失望。”

    語畢,他協同眾賓客回到儀式會場,準備進行接下來的程序。

    人漸漸散了,留在原地的江靖跟方雅心也準備離開,但當他無意回頭一瞥時,只見到一個被他傷透心的女孩兒,站在遠遠的角落默默地流着淚。

    她的臉上是遺憾,是失望,還有被背叛的打擊,他在選擇出國前見她的最後一面,她就是這種表情,他知道那絕不可能是為了他母親的過世而悲傷。

    “雅心,我過去一下。”他拍拍方雅心掛在他身上的手。

    她一看到單子彤,就知道那是他視訊裏的女主角,妒忌和私心令她不僅不鬆開手,反而硬拉着他,“沒時間了,所有賓客都在等我們,遲到了會很難看,你要讓你爸難做人嗎?”

    “我很快就回去。”他甩開她的手,大步走向單子彤。

    方雅心見情況不對,不識相地跟了上來。

    在單子彤面前站定,江靖伸出手,想拂去她滿眶的淚水,卻在碰到她之前,被她一手拍開。

    “你好像忘了告訴我,你和那位雅心小姐交往幾年了?”淚眼之中,她僵硬地擠出一個笑臉,她猜想自己現在一定很醜,但這是她唯一能做出的反應。

    她從來沒像方雅心那樣摟過他的手,沒有貼得那麼近和他説過話,沒有去過他在美國的房間,甚至沒有得到江家雙親的認同,她這個號稱女朋友的人,在他心裏究竟算什麼?

    “我和雅心只是同事,我告訴過你的,你要相信我。”乍見到她的喜悦,立刻被嚴肅代替。

    “是嗎?七歲那年,因為我相信你,嚴重感冒被送到醫院去……十一歲那年,也因為相信你,剪短了頭髮還被你痛罵一頓……十六歲那一年,我相信你,你卻拋下我走了,今年我二十二歲,也該長點智慧了。”

    單子彤發現自己此刻是極為冷靜的,不管是痛到沒感覺也好,還是失望到心冷也罷,畢竟要斬斷十幾年對一個男人的感情,沒有相當的意志力絕對做不到。

    “我和雅心的關心,不是你想的那樣。”江靖想再説些什麼,身邊的方雅心卻推推他,指指江文清的方向,果然,父親正冷冷地看着這裏,“我再跟你解釋,好嗎?”

    “不,我不會再相信你了。”她粗魯地擦乾臉上的淚痕,反正從小到大不知道為他哭泣了幾百次,但這將會是最後一次,“我們之間,不會再有六點半的相約了,它就像諷刺着我們的感情,總是在一瞬間的交會後,短針就必須看着長針遠離,我不要再讓自己那麼悲情了!”

    江靖以為,可以再像過去那樣事後再向單子彤解釋,他也以為,從小就對他百依百順、視他為偶像的她,會再原諒一次他的無心。

    可是當喪禮結束,他為了即將來臨的專案結果,以及不拖累研究小組的行程,必須立刻和方雅心飛回美國,失去了當面和單子彤深談的機會。

    當他好不容易在每天六點半抓個空擋上線,卻再也沒有見到她之後,他索性讓電腦二十四小時開機,就怕錯過她偶爾的出現。

    然而她的訊息就如石沉大海,再也沒發出一點聲息,他知道自己成了她網絡上的拒絕往來户,於是他退回原點,手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再加上一盒她最愛的巧克力,寄到住的宿舍裏,但仍是沒有任何迴音。

    單子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失在江靖的生活裏,不留下一點痕跡。

    他早該知道她的固執,所以斬斷和他的感情也是毫無餘地,當他好不容易捱到研究所畢業,立刻飛回台灣,單家卻搬走了,而父親則因他不跟方雅心訂婚而火冒三丈,又將他趕回美國,要他先到大江貨運的美國分公司歷練。

    在他的一念之差下,每件事都脱出了他的掌握,這一回他告訴自己,這是和她最後的分離,等他下次回來,他會有足夠的能力掌控一切,奪回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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