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此刻這一句話用的正貼切。
衣衫不整的沙琳娜並未表現出小女人的嬌羞,反倒是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微露的香肩任由它招搖不理會,紫色的瞳眸深冷成墨紫。
她是火與冰的結合體,明明渾身散發出冰冷氣息,燃燒的瞳孔卻總叫人輕易的察覺她的火氣。
謎樣的性格,海一般變化多端,時而風平浪靜微送濕意,時而狂掀怒潮,卷嘯沖天,讓人無從捉摸她的心事,只能隨着一波波海浪起伏。
魅人的矛盾和海一樣深,道德規範她不屑,活得任性和自我。
“你不冷嗎?小心風寒襲身。”
一件寬大的外衫隨着薄愠音調包上她纖細的臂膀,粉色玉肩蒙上暖意,沖淡了她火焰,怒顏微緩地盯視着眼前這個不請自來的冷傲男子。
算他還有點良心,登門擾人懂得君子之禮。“這點小風小寒不足懼,幾時名門正派也興起窺花采蜜的勾當來着?”
“你不該讓那少年看到你的冰肌玉膚。”嘴角微冷,目中無人的東方無我無視一旁齜牙咧嘴的小隨從。
“呵,你管太多了吧!”她掩口一笑,眉眼間盡是冰霜。
“別再讓且一他人看見你的身子,我不想某人的血污了你。”指尖一彈,一道銀光定住正邁步向他們走來的障礙。
動彈不得的小果子咿咿呀呀地叫着,可惜沒人理他。
“東方莊主真嗜血,小女子心口怦怦跳,怕你搶了我的骷髏枕頭讓我睡不安寧。”哼!賣弄,真當自己是武林第一人嗎?
她嗟!
“姑娘家該謹守禮儀,我允許你喚我的名字。”對她,他有一份莫名的喜愛。
“允許?!”紫瞳森冷的沙琳娜冒着淡火。“太久沒喝人血了,我不介意你抹乾淨頸項候着。”
他低聲一笑,“你真讓我迷惑。你一向喜歡用威脅拒絕別人的接近吧!”
有生以來,他第一回對女人這種消遣品起了興趣,她的與眾不同的確勾起他沉寂已久的掠奪心,誓言非要摘下這朵帶刺的山荊不可。
打從一照面,他就對她有股佔有的念頭,彷彿看見另一個自己在眼前叫囂,狂妄得令人想折損她的傲氣,滅了她一身烈火,收藏在不見天日的温柔鄉里,不容他人戀慕的眼光流連。
一頭母獅子是她給人的第一印象,時冷時熱不畏危機重重,利爪一揮撕裂前方獵物的身軀,毫不遲疑。
她是所有男人的挑戰,而且是塊尚未開採的寶礦,讓人蠢蠢欲動。
“做人別太清醒,小女子無才無旁聽不懂你的句句金言,有空路過再來泡茶。”她明白的下起逐客令。
東方無我輕佻地伸出手欲掬起她烏亮髮絲。“我現在正好空閒得很,可以陪你浮生偷閒一日。”
“你……”手輕輕一揮,她的表情盡是不耐。“少來煩我,東方家沒大人了嗎?”
意思是欠人管教。
“可是我中意你的烈性子,不來串串門子心口怪難受的。”“又”生氣了,看來他有得辛苦了。
“要我借你一把利刃嗎?心口一刨一了百了,省得相看兩厭。”撩撩發,沙琳娜慵散的斜瞟。
討厭的頭髮!過長的黑瀑讓她行動不便,濕答答地叫人渾身難舒展,真想一剪子絞了它。
這個東方無我什麼時候不來找麻煩,偏挑她放鬆的時刻,難不成還得備桶熱水袒裎相對嗎?
吱!當是街口的三姑六婆,要串門子去街頭巷尾東家長西家短,她可不是賣茶娘等客上門,手捧一杯涼茶迎着貴客來到。
“沙姑娘好生風趣,人無心豈能活。”他不死心地欲撩撥她的雲絲。
試探她?“東方莊主記性真差,水玲瓏幾時改了姓氏,可別惱了我水家祖先找你一遊地府。”
登徒子,要玩不會玩自個的頭髮!身一側,她巧妙的避開他的手。
意料之中的落空,他並不以為意。“你真的姓水嗎?烈火之女。”
“我沒必要帶族譜出門好證明身份吧!莊裏的美人兒等你等得心焦。”她不懷好意地提醒,故作無知的忽視“烈火之女”四個字。
果更,他臉色微變地嗤之以鼻,不屑至極地攏起雙眉。
“你確定她是你的姐妹嗎?一方水土養九樣人,有人成鳳,有人成雞。”嫌惡的口氣明顯有着怒意。
“她姓沙,我姓水,我們從來就不是姐妹。”就她的認知而言的確如此。
沙秋柔的裝模作樣一向不為她接受,除了放歌和傻氣的婉兒,其他手足她一概不予承認,免得丟臉。
“無情。”她撇得真清,絲毫不見猶豫,一口氣山水兩分明。
“閣下若是多情就不會出現在此,何必嘲笑自己呢!”他也不見得多有心。
眼底一深,他直視着她不馴的面容,“我是為你而來,沙家烈火。”
“烈火灼人,我哪點看起來像沙家魯夫?”哼!想套她的話,未免異想天開。
“你不承認?”她夠頑強。東方無我對她的興趣更加濃厚。
“你要我承認什麼?不過是受人委託送上閣下的美嬌娘,我和她可一點關係都沒有。”任何人娶到沙二小姐都是一種詛咒,家宅難寧。
悻悻然的沙琳娜冷笑在心中,在大唐天子腳下,她相信沒人會承認自己是劫掠無數的海賊首領,除非活膩了。
“你搶了我三艘商船,這筆帳要怎麼算?”美嬌娘?虧她説得出口。
一聽到沙家女兒到來,他以為是心裏所想的那個人,先一步地來到大門口,怎知一股異香由藍衣女子身上撲來,差點讓他一掌擊斃,一閃身地上便趴了個人形。
真是一龍生九子,各有各的德行,姐妹倆的差別有如雲泥,實在看不出一絲相似之處。
沙霸天真該痛哭失聲,枉他堪稱海盜之王,擁有過的女人不計其數,每一個都風華絕代,豔麗動人,沒想到下一代盡是草包,空有容貌而無膽識,尤其是自稱他未婚妻的厚顏女子,目露淫穢地不肯離開,故作嬌羞地朝他身上直貼近,扯開衣襟喊熱。
若是定力不佳的小夥子也許會受其引誘,但在他眼中她和娼妓無異不值一顧,當場掉頭就走不再回首。
她不動聲色的打量着他。“冤有頭,債有主,歡迎你找烈火算帳,我是水玲瓏。”
沙琳娜的臉上沒有抱歉神色,擺明了並不打算負責,船來船往皆是她的囊中物,豈有錯放之理,她乾的可是無本生意。
該怪他東方家名氣太響亮,招搖過海地不當一回事,船上貨源之齊讓她搶了一艘不過癮,連連出手地拖回三艘商船才肯罷休,大夥樂得連醉三天三夜,直呼賺翻了。
這一點她必須感激他的經商天份,幹一票足夠讓全島的手下放縱三個月,不需出海撈點小魚小向塞牙縫,因此她才得空上岸一趟。
少了烈火的肆掠,海上將會平靜一陣子,他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小做犧牲。
“畏首畏尾好像非烈火的行徑,敢做不敢當嗎?”他擺出取笑的表情。
激將法對她毫無用處。“麻煩你親自上迎風號和她對陣,恕我不奉陪。”
“怕了?”腳步一移,他阻擋在前。
“是呀!人家好怕,怕失身。”她笑容冰冷,扯下被在她肩上的外衫拋向他。
這是挑釁,表示她的“害怕”。
神情詭譎的東方無我盯着她的曼妙舂色。“你是在邀請我嗎?”
“東方莊主,小女子是在送客。”手中無鞭無刀,她不會輕舉妄動地硬拼。
由先前的交手得知,他並非泛泛之輩,江湖傳言未誇大他的實力,赤手空拳的對招她討不了便宜,輕易出手實屬不智之舉。
謀定才思動,魯莽無濟於事,只會自亂陣腳。
“你不想知道我從何得知你的落腳處?”出賣朋友他無愧疚之心。
嫵媚一笑,沙琳娜點點紅唇。“我不無知,巡城馬葛逢兇是以消息靈通獲得皇上賞賜,因此有了個‘八方王爺’的封號。”光有頭銜而無實權。
“是我小看你了,果然有一方女梟雄的鋭利眼光。”他出自真心的讚美,不帶虛偽。
“這不過是長安城內眾所皆知的小事,你的謬讚會讓我自大。”手一翻,她解開小果子的穴道。
有時候,他的聒噪還挺有用處的,趕趕飛禽走獸不遺餘力,省卻她不少阻力。
“他會很吵。”眉頭一皺,他再度襲向四肢還不能靈活活動的少年。
“我知道。”沙琳娜足下一踢,小果子顛了一下逃開他逼近的一指。
嚇了一大跳的小果子大力拍着胸口喘氣,一副不平的樣子開始不知死活地大肆攻訐眼前男子。
不堪其優的東方無我試圖裝作沒聽見,“水姑娘,可否移步舍下飲杯水酒?”
“我家主人是何等人物,哪能隨隨便便的跟野男人走……啊嗚!我的腦袋……”好疼!
他還是忍不住地出手了。
“小果子,要不要我幫你揉揉?”言多必失,愛嚼舌根。
“小姐,我是不是説錯話了?”他自個揉着後腦,哪敢勞駕主子玉手。
又不是找死,沙琳娜笑了笑,神色冷冽。“東方莊主怎會是野男人呢?人家是大丈夫。”
不姐,你真要去作客呀?“不明究裏的少年聽不出她話中的暗諷,其實是在影射另一人。
“陋巷斗室比較適合我,咱們是住不起豪屋華宅。”她拐個彎拒絕。
“嗄?!”小果子還是聽不懂地抓抓耳根,主人明明住的是全京城最雅緻的客棧啊!
“若是在下非要強求呢?故人之女不好怠慢。”他扯出過往恩情以鉗制。
“你言重了,我可不認識你。”輕哼一聲,她繞過他走入屋子。
尾隨其後的東方無我不請自入。“我認識你就好。”
“狂徒。”她故意當着他的面輕卸薄衣,全身赤裸的浸入木桶中。
眼神一黯,他以掌風將已然清醒的夜舂和喋喋不休的小果子送出門外。
“你太任性了。”而他動心了。
想要她的念頭更加熾烈,沙霸天的女兒中只有她夠格成為他的妻。
“你不也是同類人,何必自打嘴巴。”香臂枕在桶沿,回眸一笑的沙琳娜微帶譏誚。
“與我訂下婚約的你可曾想過,也許我會讓你提早成為我的妻子。”非禮勿視不存在於當下。
一朵鮮嫩、嬌豔的可口花兒正在眼前綻放,動了心的他怎能不受影響?
“去你的婚約!你最好少打我的主意。”水花一濺,她倏地起身指着他鼻頭大罵。
深沉的眼變得混濁,呼吸轉為沉重。“你是我的。”
好美的胴體,是他生平所見最叫人心動的婀娜嬌軀,欺霜賽雪,傲如紅梅。
“我、絕、不、是、你、的——”咬牙切齒的沙琳娜再也無法掩飾她的烈火性子。
“你是我的。”他肯定地注視她氣得發紅的雙頰,巍然顫抖的雪峯一飽他眼福。
“東方無我,你以為我殺不得你嗎?”真惱火了她,照殺不誤!
死老頭的乘龍快婿沒了才叫人清心,搶來的婚約她可不希罕,誰曉得她的海盜爹是如何索恩,硬逼着人家娶他的女兒?
何況新娘人選還一換再換,此事若傳了出去,以後她要如何立足四海,統領上千名弟兄?豈不遭道上兄弟恥笑,言明她必須用強才能覓得婚事?
説什麼她都丟不起這個臉,矢志抗拒到底,不順遂老頭子的算計。烈火不需要婚姻,她只要掠奪。
“歡迎你來嘗試,娘子。”他故意激怒她,流露真實性子的她益發美麗。
“東方無我,你該死。”一時氣急攻心,她抽出放在一旁的雙刀往他橫腰一切。
略微一驚的東方無我連忙避開刀氣,腰間玉佩代為受此一刀,當場碎成兩半,衣襬切了個小口並未傷及皮肉,但已叫他不敢輕視。
烈火輕狂,果真不假。
一招招狠厲的刀法不曾留情,逼得他不再退讓地揚起三尺軟劍迎擊,用盡十成十的功力接下她誅殺的彎刀。
刀光劍影一來一往,兩人由屋內打到屋外,不着寸縷的沙琳娜根本不在乎光裸着身子,少了衣物的阻礙出手更快。
反倒是東方無我難以忍受她的美麗外露,佯裝落敗地引她入內,臂上硬生生的吃上一刀,頓時血流如在。
“閉月彎刀果然如傳聞中出神入化,在下甘敗下風。”她,他誓在必得。
“你故意的。”她氣呼呼的轉頭,像個孩子般不情願地用披風包住自己。
“你是烈火。”她無從狡辯。
紫瞳一瞪,她發起脾氣朝他丟擲三枚銀針。“抓我去官府領賞呀!保你加爵封侯。”
朝廷的告示張貼了年餘,她的項上人頭價值白銀十萬兩,外加官升三級。
“銀針訂情,我收下了,至於功名利祿我不放在眼裏。”他笑着接下三枚銀針,不急着止血。
不過,倒有人看了礙眼,順手拋去一瓶金創藥。“拿去,別死在我房裏,官府的通緝夠我頭大了。”
她可不想受牽連地遭受正派人士的追殺。
“告訴我,你的名字。”伸手一點手臂上穴道止住失血,將金創藥抹在傷口上。
“自己去查,我相信巡城馬會給你答案。”他查得到才怪。
“查到了呢?有何獎賞?”該讓她知道男人的決心不容小覷。
她不齒的一眸,“你羞是不羞,大男人好意思向我索惠。”
“既然你不肯成全我,那麼由我來決定。”他身形極快地上前一吻,蜻蜓點水般的短暫。
“你……”撫着唇,她又訝又惱,一時間只能瞪着他發怔。
東方無我大笑着走向房門口。“這是前金我先取走了,來日再索報酬。”
“你……你敢吻我!”她非殺了他不可。
“娘子,等着我,我們很快會再聚首。”他還出人意表地為她關上房門,然後揚長而去。
不是傷重不敵,而是不願再與她交手,以免傷了兩人若有似無的曖昧情愫。
尤其是她未着衣,豈能自養他人的眼!這才是他真正離去的原因。
以退為進。
“可惡的東方無我,我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你這個萬惡淫徒——”
在門外腳下一滑的夜舂和小果子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冷顫,唇色泛白的望着近在眼前的房門而不敢靠近,下意識地摸摸頸子。
小姐的火氣真的很大,他們很久沒聽見這般震耳的吼聲了,兩人皆害怕地定住身子考慮再三,遲遲下不了決定是否要進門。
淫徒吶!東方無我到底做了什麼下流舉動惹惱了小姐?
“你們還不給我進來,外面風大好乘涼嗎?”氣死人了,害她流了汗。
“呃……是,小姐。”
硬着頭皮,兩人小心翼翼地放輕足音,表情忐忑地吞着口水推開房門,忽地兩道黑影迎面而來,正中他們的額頭留下記號。
落地的兇器一正一反地斜躺在門側,赫然是一雙女子的繡花鞋。
看來她氣得不輕。
女海盜沙琳娜的劫數來得遲了些,畢竟她的壞事做得不算少,早該有個報應了。
而東方無我便是她的情劫,由今生到來世,生生世世糾纏不清。
* * *
“婉兒姐,我好餓,你去問問大叔何時開飯好不好?”他快餓扁了。
七歲大的男童撫着扁扁的肚子,口水都快滴到幹皺的衣服上,兩眼圓睜地盯着遠處的火堆,燻雞的香味正順風而來,讓他更餓了。
好想吃雞腿,又肥又嫩的香雞腿,他不要再啃和石頭一樣的乾肉,他要吃軟得出油的大雞腿啦!好想好想咬一口……
“我……我不敢啦!他看起來好凶,會打我的小手手。”她最怕疼了。
“可是人家好餓,難道你都不餓?”嗚!他要回家,娘會煮好吃的大公雞給他吃。
嗚……他好想家!
餓餓餓!連她的骨頭都在喊餓。“歌,你別哭啦!你再哭人家也要跟着你一起哭了。”
“不行!”他發狠的一喊,吸吸濃稠的鼻涕。“你是姐姐不可以哭,你要保護我。”
“嗄?!”保護?“好嘛!我呼呼你,我是姐姐不能哭。”
即使豆大的淚珠已然滑落,她硬是用髒兮兮的袖子去擦,行為舉止猶如身側的男童一般稚氣,不像外表般成熟。
二十歲的大姑娘卻有着孩子般的天真眼眸,不染塵俗地宛如天上謫仙,髒污的小臉隱約可見清純無邪的靈美,叫人不由自主地多看一眼。
但是蒼天弄人,她的美麗反而是一種惡意的玩笑,高燒奪去她應有的巧慧,時空停留在七、八歲就不再前進,成長的只有玲瓏有致的身軀,以及日益嬌豔的絕色容貌。
過去幾年有親孃刻意隱藏她的美麗,因此島上的男人都當她是其貌不揚的姑娘,興致缺缺地未朝她伸出魔掌,讓她得以無垢地還諸純淨,傻里傻氣的開心過日子。
憨愚,有時也是幸福,至少她不用經歷人世間的醜陋,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憂無慮。
沙婉兒,沙霸天的長女,東方無我第二任的正牌未婚妻,一位在人間迷途的仙子,從不知道餓肚子的滋味,直到現在。
“呼呼沒有用啦!你要照顧弟弟就去向大叔要一隻雞腿,我分你吃兩口。”人小鬼大的沙放歌推推他的大姐。
她搓着手指捲起裙襬。“人家會怕,萬一他把我串起來烤怎麼辦?”
好怕,好怕哦!
“不會啦!你沒有肉烤起來不好吃,別自己嚇自己。”他捏捏自己的肥肉一縮,害怕自己才會被烤。
“可是……我還是會怕,不然我們來猜拳,輸的人去。”她掄起小手準備猜拳。
有着父親霸氣的沙放歌叉着腰一瞪。“到底誰是姐姐?你想欺負我嗎?”
“我……我沒有……”她像委屈的小媳婦淚眼汪汪,大氣不敢喘地扁着嘴。
“做姐姐的要愛護弟弟,不然我要叫我娘跟你娘説你很壞。”告狀是他的拿手戲。
頭直搖的沙婉兒哭喪着臉,“不要、不要,我很乖,我疼你。”
“那好,你去。”他指着正朝他們姐弟瞧的大熊……呃,大叔,手指趕緊伸回來。
“我……”她的聲音中微帶哽咽。“你陪我去好不好?雞腿都給你吃。”
有了雞腿這個誘因,他故作大人樣地道:“女人就是麻煩,膽子小得像雞屎。”
這兩句話他絕對不敢在三姐面前放肆,因為他捱過她的拳頭,痛得三天下不了牀。
“歌,你真的要陪我喔?”她破涕為笑的拉着弟弟的手,興高采烈地忍不住手舞足蹈起來。
“別甩來甩去啦!很難看。”沙放歌用教訓的語氣一吼,氣她的長不大。
為什麼現在和他在一起的不是三姐,至少他不用挨餓受凍,而且威風十足,有三姐會罩他。
“喔!”她立刻安份的垂下頭,盯着手指頭髮呆。
受不了她的痴傻,他推着姐姐往前走,垂涎的目光只有那隻烤得金黃的鮮嫩野雞。
兩人拉拉扯扯的情形看在蕭三月眼中只有嘆息,他是瞎了眼才一時善心大發地買下這兩姐弟,還掏光了他身上所有銀兩,害得現下不得不克難地勒緊腰帶吃起野食來。
左看右看她都是個出塵的絕世佳人,怎知是個瑕疵品,明明已是大姑娘還拉着小男孩猛叫哥,真不曉得誰比較大。
原本打算討個老婆回去生幾個小鬼頭好傳宗接代,現在看來他是做了蝕本生意,想要蒜頭開花還有得等,外加一個小拖油瓶,若要如願只有霸王硬上弓,先讓她大了肚子才有可能撈回本。
可是……唉!他下不了手呀!
面對這張純真含笑的美顏,什麼辣手摧花、雨打梨花的殘暴手段硬是使不出來,還莫名其妙地憐惜她的天真,真是見鬼了。
“呃,大……大叔,我們可不可以吃一隻雞腿?”可憐兮兮的沙婉兒伸出一根顫抖的手指。
他很老嗎?居然叫他大叔,看不出表情難看的蕭三月生着悶氣,哼哼兩聲要兩人坐在一旁。除非必要,他連一個字都懶得和他們説,省得氣死自己。
誰叫他留了一臉落腮鬍,發亂不梳地長得像雜草,揹着一隻舊竹簍走四方,暗色的衣着讓人以為他上了年紀,其實他不過二十有四。
“大……大叔,雞熟了。”沙放歌吶吶的比着滴油的雞屁股。
“嗯哼!”兩個饞鬼。
鋒利的小刀往雞身一切,他大方的給他們一人一隻雞腿吃。跟着他也算他們倒楣,誰叫他目前是窮鬼一名,有饅頭啃就不錯了。
瞧他們那一身衣服已髒污不堪,到了鎮上得想辦法掙些銀子買兩套換洗衣物,免得他們臭到發酸。
不知不覺中,他對他們兩人多了份關心,向來冷血古怪的他從不管他人的死活,但是這對愚鈍過了頭的姐弟硬是叫他割捨不下,只好辛苦一點拖着兩個包袱走。
不過,最大的原因是他瞧上姐姐的美色,怎麼也不甘心放手,非要把她調教得正常些,好當他孩子的娘。
“好吃、好吃,真好吃!大叔,我們接下來要到哪裏呀?”意猶未盡的沙放歌舔舔指頭。
“洛陽。”他哼出兩個音,不太願意開口。
“那……路很遠吧?”他盯着雞翅膀吸吸口水。
蕭三月牙一咬地冷瞪,扯下兩邊雞翅扔給這對餓死鬼姐弟,然後再也不看他們的餓相徑自狼吞虎嚥着,飛快地啃完所剩無幾的雞,幾乎連骨頭都不留。
因為——他也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