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高一矮兩條人影,閃電也似,自宅外急縱而來。
琵琶老人看清楚了來人的身形以後,不由驚喜地叫道:“小古,你怎麼來了?”
古沛見琵琶老人竟也在場,不由驚喜萬分,道:“想不到老哥哥竟也在此!”
忽又看見聶氏兄妹,更是一怔,錯愕地問:“你們可好?”
聶燕玲面含幽怨之色,勉強地施禮。
聶燕蓀卻是目隱怒火,悶哼一聲,傲然轉首他視。
古沛心知二人必是為“陰陽雙眉”之事,故如此相對。
不由想起那晚的情形來,心中又生愧疚,不願目光再和聶氏兄妹接觸,遂把目光移下開來。
驀又見洗明鑑靜立一側,二人四日相對,不由同時暗道一聲:“他果然和我生得一模一樣!”
古沛遊目四顧,視線掠過地上的狼藉的屍骸,心中似有所悟,面上倏現嚴霜,怒聲叱道:“這些人可是你殺的?”
洗明鑑冷冷地道:“不錯,正是。”
古沛怒氣更甚,道:“你殺人我本管不着,但你為何要冒我‘天網少年’之名?”
洗明鑑被他聲威所懾,驚懼地向後退了一步,正欲説話,聶燕蓀突在旁發出一聲譏刺的長笑。
古沛心含愠怒,狠狠地瞪了聶燕蓀一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聶燕蓀夷然不懼,抗聲道:“‘天網少年’本心狠手辣,乃歹毒嗜殺之人的代稱,他要殺人,怎可不用?”
古沛愠怒更甚,冷冷地道:“這話怎説?”
聶燕蓀道:“陰陽雙眉,罪不及死,你何忍慘將殺戮?”
古沛心中愧疚之心又油然而生,仰首向天,喃喃自語道:“我……我何嘗……想殺他們來……”
聶燕蓀得理不讓人,緊緊地追問道:“你既不想殺他們,為何又下毒手?”
古沛本性剛強,寧折不屈,向來是服軟而不服硬,當下被聶燕蓀一再相逼,他焉能忍受得住。
突地雙掌作勢欲撲,瞠目叱道:“你敢是尋死?”
語聲未完,倏覺聶燕玲的目光正幽怨地盯着自己,滿面悽苦之容,不由心中一軟,雙掌又緩緩放下。
琵琶老人深知古沛的厲害,聶燕蓀雖自得甘大先生傳授後,武功精進,一日千里,仍非其敵。
他深怕古沛萬一含忿出手,誤傷了聶燕蓀,事情更是不了的,急聲呼道:“小古,不可!”
莽頭陀也怕古沛按捺不住,出言勸止,道:“沛兒,勿忘掌門人臨別之言。”
古沛長嘆一聲,道:“頭陀,這事實叫我有口難辯。”
聶燕蓀見諸人均同聲勸止古沛,像是明知自己決非其敵,只要他一出手,自己就要立斃掌下似的。
不由怒火更甚,喝道:“古沛,別人怕你,我聶燕蓀倒是未必,今夜非和你拼個生死不可!”
古沛聞言再也按捺不住,挺身而出,冷傲地道:“你既然執意要死,我就成全你好了!”
聶燕蓀怒叱一聲,就要撲出,卻被琵琶老人一把拉住,動彈不得。
聶燕玲也知聶燕蓀決非古沛的對手,見了這個情形,不由急得周身顫抖,不成聲地道:“哥哥……”
古沛見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心中不由又是一軟,垂眉低首,再也不敢看她。
莽頭陀道:“沛兒且回,讓我代你向他解釋。”
邁步上前,雙掌合十,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小施主請息怒,且聽貧僧一言。”
聶燕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頭陀,你是何人?”
莽頭陀參佛多年,涵養功深,聶燕蓀雖是無禮,仍能不愠不怒,正含笑欲言,卻聽古沛怒聲叱道:“聶燕蓀,你焉敢對頭陀如此無理!”
莽頭陀急回身揮手道:“沛兒,勿言。”
又轉身來,對聶燕蓀道:“貧僧法性,峨嵋天蒙禪師門下。”
俗語説得好,人的名兒,樹的影兒,天蒙禪師乃昔年有道高僧,現雖已逝世多年,武林中人聞之仍是肅然起敬。
聶燕蓀聞言急改容謝道:“失敬了,大師原來是天蒙聖僧弟子,請恕晚輩無知失禮之罪。”
琵琶老人聞言一震,暗道:“他竟是峨嵋門下,如他知我昔年之事,焉肯放過,豈不是要又生麻煩?”
莽頭陀誠摯地道:“施主無須如此,據我所知,沛兒之殺‘陰陽雙眉’,實非出於自願,而是別有隱情。”
聶燕蓀不解地道:“大師此言怎説?”
莽頭陀道:“他生有一種怪病,病一發作,就非殺人不可,不但是陰陽雙眉,連仇雲也都因此而死在他的手中。”
聶燕蓀不信地道:“世上焉有此等怪症?”
莽頭陀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施主不可不信。”
琵琶老人也道:“法性大師之言不虛,小古確有此怪症,不信的話,你可問青衣醫隱便知。”
聶燕蓀見二人均如此説法,心中始有信意,仍是半信半疑地道:“果真如此,我自不會怪他,但要他拿出證據來。”
這個可苦了古沛,他體內戾煞之氣已被智旭大師用天龍禪功消去,怪症永不再犯,哪裏還拿得出什麼證據?
尋思有頃,驀然靈機一動,乃走至聶燕玲面前,拱手施禮,道:
“聶姑娘,你可記得我那日在釣台之上,掌斃白骨大煞車鯤時的情景?”
聶燕玲俯首尋思,有頃,揚首道:“我想起來了,你那眉心上的朱痣……”
古沛滿意地點頭道:“對,我病發時便有朱痣出現,但是殺了人之後,朱痣也就消失了。”
聶燕蓀知道妹妹決不會謊言騙己,始深信不疑,滿天陰霾,頓時消散。
古沛突又轉身朝洗明鑑走去,冷冷地道:“告訴我,你為何冒我名行事?”
洗明鑑也是個寧折不屈的性子,見古沛咄咄逼人,心中怒火頓生,抗聲道:“不説就是不説!”
古沛劍眉一揚,欺身直進,右手食中二指駢伸,疾點洗明鑑左“肩井穴”。
洗明鑑擰背旋身,“跨虎登山”,閃身躲過,右掌橫掃,左腿反踹,一招兩式,直奔古沛的前胸,右胯。
古沛不屑地一聲冷笑,掌化“擒龍縛蛟”,左右掌分扣洗明鑑右手和左腿足踝。
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驀然,宅外傳來一聲陰冷駭人的異嘯。
接着,十數聲長嘯繼起,愈來愈密,終將整個宅院緊緊地包住,為靜寂的夜晚恁添一股陰森恐怖之氣。
琵琶老人心中陡然一震,知是枯木教即將大舉來犯,急大聲喝道:“小古,大敵當前,快點停手!”
突然,屋頂上傳來一聲陰惻側的笑聲,眾人急循聲望去,只見屋頂上一字列着五個人影,知是枯木教傾巢來犯,各自心懷戒懼,暗做準備。
中間那形容枯瘠的老者用一種極為刺耳的聲調,緩緩説道:“娃兒,你好生大膽,竟敢處處與我枯木教為敵,今夜你的死期到了。”
古沛聞言知他必是枯木修羅,傲然説道:“我‘天網少年’誓除你這元兇大惡,以前所為只是對你的徒眾略施薄微罷了!”
枯木修羅面現怒容,一揮手,四人同時飄身落地,冷冷地道:
“娃兒休逞口舌之利,快點投降,不然的話,今夜就要你嚐到求生不得,欲死不能的滋味。”
古沛仰首一陣狂笑,道:“我倒要看看今天晚上是誰嘗這個滋味?”
這時,突從枯木羅左側,緩緩走出兩人,一高一矮,形同鬼魅,那高的説道:“教主,場中有屬下一位三十年前的故人,請賜準先行會會他。”
聲音陰冷已極,如非目睹,實難令人相信是從人類口中發出的聲音。
琵琶老人悶哼一聲,道:“祁浩,我和你兄弟這筆多年陳賬,也該算算了!”
原來這兩個老者名祁浩、祁休,江湖中人稱“九幽二鬼”,為人陰毒狠辣,性殘嗜殺,昔年與七煞神魔齊名。
並稱一魔二鬼,同是江湖上人見人怕的大魔頭,琵琶老人之所以將琵琶秀士改稱青狼老人,實即受二人之害。
祁浩陰慘慘地道:“那是自然,反正今天晚上連本帶利,一筆算清便是了。”
這時宅外倏又響起了連聲淒厲已極的厲嘯,在場諸人俱都驚詫動容,接着牆外傳來連連慘嗥之聲。
枯木修羅兩道疏眉一揚,迷疑不止,回首道:“段壇主,你去看看!”
短彌勒應聲而出,卻見一人電射而來,哈哈一笑,道:“不用派人迎接,老夫自己來了!”
古沛一見來人,大喜過望,急拱手施禮道:“老哥哥,你怎地也來了?”
七煞神魔怔了一下,急上前拉着他的手道:“老弟你果真沒死,我還真以為不能再看見你了哩!”
古沛這才想起自己自上雪峯後,和外界一直沒有聯絡,無怪別人胡思亂想,笑道:“老哥哥,你現在不是看到我了嗎?而且還不止一個‘天網少年’哩!”
隨即面容一整,急切地道:“我外祖現在怎麼樣?”
七煞神魔道:“他以為你必然無幸,已含悲返回新疆去了。”
古沛搖了搖頭,喃喃地道:“孫兒不孝,尚祈爺爺不要怪罪我才好。”
九幽二鬼早年在江湖上與七煞神魔齊名,雙方臭味相投,情誼也甚深厚,初聞嘯聲,即知是他到來,以為又添了一個得力幫手,心中欣喜。
當下見他來後,連看都不看自己二人,卻忙着和古沛殷勤招呼,不禁心中一震,忖道:“如他出手助那娃兒,今晚想要得手,恐更不易。”
急道:“七煞,見了老朋友,怎地招呼都不打一聲嘛!”
七煞神魔回身冷冷地道:“你二人何時投入枯木教,做枯木老兒的走狗?”
祁浩聞言不禁勃然大怒,正要反唇相譏,卻聽祁休冷冷地道:“老朋友,當年你被黑白二傘擊落懸崖之後,我兄弟還曾屢次尋黑白二傘為你復仇。
雖未曾得手,總也算盡了朋友情誼,今日見面,你不但毫無感謝之意,反而惡言相加,也未免太不近情理了吧?”
七煞神魔面色煞轉肅穆,慨然道:
“我昔年所為,實屬罪孽深重,天下之大,誰不欲得我而甘心?黑白雙傘雖將我擊落深澗,幾乎喪命,但我並無怨恨之意,無需二位為我費心,二次出山後,又蒙這位老弟,慨然手下留情,我已決定遷惡向善,稍贖早年所為罪孽。
你二人非僅毫無悔意,且變本加厲,助紂為虐,道不同不相為謀,哪裏還有朋友情誼可言!”
祁浩怎生忍受得住他這場搶白,怒叱一聲,揮掌撲出。
七煞神魔正欲回手相迎,琵琶老人倏然閃身擋在他的面前,道:“我和祁氏兄弟尚有舊賬待清,閣下暫緩出手吧。”
説着話,袍袖一揮,捲起一陣罡風,即將祁浩雄渾的掌力擋住。
枯木修羅驀地大聲喝道:“祈總護法請退,我有話要説。”
説完,以鋭利的目光向在場諸人掃視一週,道:
“我教今晚乃是要尋‘天網少年’算賬,凡不願和我教為敵的請即離場,決不留難就是。”
但古沛這邊的琵琶老人和七煞神魔與古沛情誼深厚,焉肯棄他而去?聶燕玲對古沛心存關注,自也不意輕離。
她不走,聶燕蓀又焉會去離去?只有洗明鑑一個和古沛素無情誼可言,師門又有嫌怨,本想置身事外但又怕人説他怕了枯木教的聲威,他心高氣傲,焉肯輕易貽人以話柄,因此也決意不走。
枯木修羅説完話後,等了半晌,見眾人全無離去之意,頗覺出乎意料之外,沉吟了一下,恨恨道:“你們既都要和我枯木教為敵,我也就不客氣了!”
大聲喝道:“哪位教中弟子願代我將‘天網少年’拿下?”
他早就聽説古沛武功深不可測,自己雖未曾親眼看見,在不知究竟之前,以他這老謀深算之人焉肯輕易出手?
白骨二煞車鰻應聲而出,來到枯木修羅面前,單膝半屈,道:
“屬下之兄長為教中之事慘死在這小狗掌下,車二義不獨生,雖明知非這小狗之敵,仍願討下這頭陣。”
枯木修羅本意就是要試試古沛功力的深淺,誰去送死,都是一樣,遂點首道:“車二香主忠肝義膽,可敬可佩,只管放心大膽前去,有本教主在此。”
車鰻遵命而出,來到院中,喝道:“古沛小狗,快出來受死!”
古沛勃然大怒,正欲出手。
聶燕蓀想起那日在釣台上身受白骨大煞車鯤的“白骨陰功”,幾乎喪命之事,急欲報復,忙道:“古兄,且慢,這一陣讓小弟接下了!”
話聲未落,身形便已飛縱而出,撤下長劍,喝道:“車二,我們那筆賬也該算一算了!”
車鰻怎知他已另得高明傳授,見他出陣,不屑地道:“小狗,你不是我的對手,快點回去,讓‘天網少年’出來受死。”
聶燕蓀生性也是高傲得很,焉能任他如此輕侮,聞言怒叱一聲:“狗賊找死!”
長劍斜揮,“倒卷流沙”,徑剪車鰻胸腹。
車鰻見他劍式沉穩而狠辣,較諸前次交手時,竟是高明多多,不敢怠慢,急展遊魂身法,飄身閃讓。
雙手十指連彈,“白骨陰功”不住地發出,襲向聶燕蓀周身重穴。
聶燕蓀曾在這“白骨陰功”之下吃過大虧,怎敢輕易視之,長劍一揮,化作屢屢光網,護住周身。
古沛料不到他武功進境恁多,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了。
洗明鑑卻看得驚奇不已,暗道:“他這劍法怎麼竟會和我昔日從那怪人所學完全一樣?”
甘大先生所授劍法威力非比等閒,輕靈沉穩兼而有之,車鰻赤手空拳,“白骨陰功”雖然厲害,終不能與百鍊精鋼製成的利劍相碰,因此十數招後,聶燕蓀即已佔得上風,如虹的劍氣,將車鰻的身形緊緊地裹住。
枯木修羅看得驚駭不已,方大喝一聲:“娃兒住手!”
聶燕蓀已是劍化“漫天風雨”,劍尖抖起點點寒星,自四面八方向車鰻攻到。
車鰻閃避無從,半聲慘嗥未完,已被聶燕蓀長劍穿心而過,倒斃在血泊之中。
聖手獼猴金猱見狀,怒叱一聲,縱身撲出,卻被七煞神魔截住,二人各展奇招,鬥作一團。
枯木修羅陰惻惻地道:“娃兒,你這劍法乃是何人所授?”
當甘大先生傳授聶燕蓀武功之時,曾經一再告誠,決不可向人透露甘大先生曾傳他武功。
現枯木修羅問他,自不便道出,遲疑了一下,道:“你有眼睛,自能看出,問我作什?”
枯木修羅臉色一沉,喝道:“邵壇主,給我將這娃兒教訓教訓。”
赤發靈官應聲而出,緩緩走至聶燕蓀面前,道:“娃兒,你既殺我教中香主於先,復頂撞教主於後,實屬可惡已極,本壇主非要叫你嚐嚐厲害不可。”
聶燕蓀一言不發,左手一領劍訣,右手長劍如靈蛇出洞一般穿出,直襲赤發靈官左肩井穴。
赤發靈官在枯木教中能居壇主之職,武功自要高出車鰻一籌,不慌不忙地錯步移身,揮掌猛拍聶燕蓀肩背。
聶燕蓀一劍刺空,敵掌已到,赤發靈官勁力雄渾,他焉敢硬接,一聲清叱,身形凌空而起。
半空中腰肢一閃,隨手抖起一連串劍花,倏又急掠而下,劍尖化作五點寒星,分襲赤發靈官面目五官。
赤發靈官暗道:“這娃兒果然有一手!”
怒喝一聲,“力撐五嶽”,雙掌猛向上翻,雄勁的掌風以雷霆萬鈞之勢,盪開長劍,反襲聶燕蓀胸腹。
聶燕蓀心中一震,暗道:“這廝內力好生雄厚,發出的掌風竟如實質也似,能將我長劍盪開,不可小覷。”
半空中雙腿一踹,身形走向又變,向斜刺裏閃了開去。
赤發靈官存心要在枯木修羅面前立功求勝,焉肯容他輕易逃出手去,急展大挪移身法,身形急趨而前,緊緊地追在聶燕蓀的身後。
聶燕蓀聽風辨位,得知他已追到身後,驀然一仰身,“卧看巧雲”,劍尖直向赤發靈官咽喉刺去。
這一招實出乎赤發靈官意料之外,待他警覺時,劍尖已距咽喉不遠,百忙中,空有一身絕頂功力,難以施出。
急得側頸一閃,劍尖擦頸而過,嗤的一聲,立劃破了一條深約半分的口子,鮮血汨汨流出。
赤發靈官一時失慎,幾慘斃在聶燕蓀劍下,怒火更熾,大喝一聲,盡展一身絕藝,掌影如山,毫不放鬆地向聶燕蓀滾滾攻來。
聶燕蓀清嘯一聲,揚起漫天劍氣,捨命還攻。
驀然,二人同時發出一聲慘叫,隨即分開。
聶燕蓀面色蒼白,右手長劍已失,左手撫胸,嘴上隱隱有血跡出現,連連向後倒退不已。
赤發靈官屹立原地,胸前卻插着聶燕蓀的長劍,獰笑道:“娃兒,還你寶劍。”
自行用手將長劍拔出,陡向聶燕蓀擲出。
這一劍乃赤發靈官聚集畢生功力,捨命擲出,勁力何等雄渾,聶燕蓀身負嚴重內傷,焉有閃避的能力,長嘆一聲,面露慘笑,瞑目待斃。
聶燕玲眼見自己的兄長即將慘死,自己又無力相救驚呼一聲,珠淚雙流,掩目不忍卒視。
一條人影倏自古沛身邊搶出,迅即掩到聶燕蓀身前,手中長劍一挑,那擲來的長劍立被挑得飛起。
那人又跟蹤躍起,伸手撈住劍柄,然後飄然落地,眾人這才看清,原來正是相貌和古沛完全相似的洗明鑑。
枯木修羅見狀心中不禁一凜,暗道:“這娃兒身手恐已不在金副教主之下。”
這時七煞神魔和聖手獼猴之戰也自到緊要關頭,七煞神魔功力究較深厚,聖手獼猴已漸呈不敵之狀。
九幽二鬼恐金猱失手受傷,急忙雙雙撲出,道:“金副教主請下來歇息。”
琵琶老人怕七煞神魔眾寡難敵,急飛身截住祁浩,祁休卻撲到七煞神魔身前,將金猱替下。
二對絕世高手各展奇功,捨命相拼。
琵琶老人和祁浩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祁休和七煞神魔雖是多年舊友,一旦翻臉成仇,手下也不肯留情。
雙方功力又都絕高,這一戰打得更加慘烈。
洗明鑑將聶燕蓀扶回場邊後,聶燕蓀驀然噴出一大口鮮血,人即昏迷過去。
聶燕玲以為他必已死,不由泣不成聲。
古沛安慰地道:“聶姑娘請勿傷悲,令兄傷勢雖劇,心脈未斷,未必有性命之憂,仍以自珍為要。”
洗明鑑暗運勁於掌,在聶燕蓀周身穴道上試探了一下,面上突現喜色,道:“姑娘勿憂,令兄不但心脈未斷,卻把任督兩脈大半震開,誠是因禍得福,可喜可賀,姑娘實該為令兄高興才是,奈何悲泣?”
古沛又審視了一遍,方言無虛,聶燕玲始勉強止住悲泣。
古沛暗念枯木教乃足為了自己而來,聶燕蓀因此受了重傷,自己再不出手,怎對得起人家?
於是起身緩步而前,道:“枯木修羅,你既為尋我而來,就請動手吧!”
枯木修羅在未知深淺之前,怎肯和他動手,生怕一個失手,有損盛譽,猶豫了一下,揮手道:“護壇四護法何在?”
四個頸懸六截枯木的人應聲自枯木修羅背後閃出,單膝半屈齊聲答道:“弟子在。”
枯木修羅大聲喝道:“速為我拿下這狂妄小輩!”
四人同聲道:“遵命。”
縱身而前,各按方位站好,離古沛最近的一個護法驀長袖一揮,欺身而前,另外三個人電從各自不同方向攻到。
佔沛見四人掌力雄渾,招式奇詭,配合緊密,不敢大意。
一面暗運“般若禪功”護身,側身讓過每一個攻來敵掌,腳下不住地移形換位,一面雙掌聚集勁力連續發出。
他自天龍禪功練成後,功力倍增,因此雖未出全力,掌風之鋭已使枯木教總壇四護法不敢擋其鋒。
十數招過後,表面上古沛雖似被四人困住,實則是四人被他逼得團團倒轉,主動權全操在古沛手中。
枯木修羅見狀不禁兩道疏眉一皺,暗道:“這娃兒怎恁地扎手?看樣子,我也未必能夠勝他。”
這時場中另一邊情形又起變化。
琵琶老人和祁浩竟盤膝對坐,互以畢生修為的內力比拼起來。
二人功力相當,誰也難言必勝,頭上熱氣蒸鬱而出,面色蒼白,顯然真力均損傷甚劇,再耗下去非受重傷不可。
祁休和七煞神魔打得也是慘烈異常,七煞神魔左肩衣袖破裂,一條左肩已是轉動不靈,祁休右衣襟撕破了一大塊,右腿發青,身形遲滯,顯也已負了重傷。
洗明鑑空自焦灼地看着琵琶老人和祁浩互拼內力,雖知再拼下去,二人終將真氣枯竭而死,但自忖功力不逮,不敢上前拆解。
古沛一見琵琶老人身陷險境,不由得焦灼萬分,猛奮神威,“金佛罡”神功連續發出來。
枯木教四總壇護法怎敢硬接,紛紛閃避,陣形立亂,古沛乘機衝出,奔向琵琶老人身前來。
正欲施展天龍禪功,為二人拆解,背後倏響起枯木修羅冰冷的聲音道:“娃兒,休要多事。”
一縷陰寒之氣倏向背後襲來,護身“般若禪功”所化罡氣阻攔不住,急飄身閃過,叱道:“枯木,你這是什麼意思?”
枯木修羅冷冰冰地道:“他二人自願拼死,管他作什?”
祁浩聞言不禁心中一寒,暗罵:“好陰險的枯木修羅,我如此為你出死力,你反倒望我速死!”
他心中已漸生悔意,但二人比拼內力已到緊要關頭,誰也不能撤勁,只得咬緊牙關苦撐下去。
古沛聞言暗道:“這魔頭怎恁地狠毒,祁浩乃是他一邊之人,竟也不顧他的死活!”
怒叱一聲:“枯木修羅,接掌。”
雙掌運足,“金佛罡”勁力,排山倒海似地擊出。
枯木修羅不敢硬接,急飄身急閃,長袖一揮,喝道:“弟子們,上!”
枯木教諸人在枯木修羅的指揮之下,很快地把枯木鎖魂大陣布好,避開琵琶老人,七煞神魔和九幽二鬼拼鬥的所在,向古沛等人環攻上來。
莽頭陀虎吼一聲,方便鏟掄起斗大鏟花,交織成一片丈許方圓的光網,不但護住了己身和正在運功療傷的聶燕蓀,兼且分擔了不少聶燕玲所受的壓力。
洗明鑑劍演“八方風雨”,劍尖所化的點點的繁星,連綴成一條耀目長虹,頓使枯木教的攻勢為之一挫。
古沛悶哼一聲,鐵掌連揮,直向陣中衝去。
原來他自忖人單勢孤,若長久相持下去,終非枯木教之敵,遂打定了速戰速決,擒賊擒王的主意。
他想乘枯木鎖魂大陣發動之初,威力未能發揮盡致之時,先把枯木修羅絆住,使陣勢主持乏人,陷入遲滯之境,然後再出全力把枯木修羅除去,如此則蛇無頭不行,枯木教諸人自會不戰而退。
他算盤打得雖好,但枯木鎖魂大陣乃枯木修羅自魔教秘芨枯木真經中參悟得來,奧妙莫測,威力實非等閒。
這次不但是由枯木修羅親身主持,參與佈陣的人也都是枯木教中一流高手,可説是已把枯木鎖魂陣精妙之處,盡數發出。
威力之大,與古沛前此所遇,直有天淵之別,且古沛的心意又被枯木修羅看出,更把陣法連連倒轉。
避免和古沛正面相對,因此古沛空挾一身絕世武功,在陣中衝突半晌,仍難捱近枯木修羅一步。
激鬥中,兩聲慘嗥驀自陣側傳來,陣中諸人不禁同時駭然側首驚視。
只見祁休倒卧地上,胸前衣衫盡碎,口角間鮮血不時溢出,顯已身負重傷,臟腑盡裂,生命只在頃刻之間了。
七煞神魔雖未倒地,也是面色蒼白,身形搖搖欲墜,所受傷勢,想來也是不輕。
原來二人武功相當,一時之間,本難分出勝負,故二人雖一上來都是求勝心切,各走險招,希圖幸致,卻落得雙雙負傷,誰也沒討得便宜去。
七煞神魔由於左臂受傷,運轉不靈,以致左邊門户大開,空門屢現,時予祁休以可乘之機。
祁休右腿受傷,步履蹣跚,運轉不靈,雖屢見七煞神魔露出空隙,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七煞神魔見狀,乘機進掌,搶人祁休懷中,頓成近身肉搏之勢。
祁休本就失去良機,這一近身肉搏,情勢更形不利。
七煞神魔佔得上風之後,精神倍長,雖只得獨臂應敵,卻是奇招屢現,迫得祁休應付不暇。
倏地,七煞神魔使出一招“擒龍縛蛟”,迫得祁休頓腕收掌,然後招式一變,又出電似地化作“直搗黃龍”,徑襲祁休前胸。
祁休欲避無從,自知定難逃出七煞神魔掌下,猛一橫心,竟存下玉石皆焚,與敵皆亡之心。
對七煞神魔疾襲而來的右掌不予理會,右掌運足勁力,反搗七煞神魔左臂。
七煞神魔想不到祁休竟會使出這等拼命招式,他因志在必得,招式不覺用老,欲待撤身閃避已是無及。
左臂又受了傷,無能抗拒,迫得悶哼一一聲,勉力分出一部分真氣,聚集左臂,準備硬接祁休這足以致命的一擊,右掌仍是全力迅疾地向前遞出。
説時遲那時快,七煞神魔右掌方抵祁休前胸,左肋上就着了祁休一掌,二人同時悶哼一聲,身形同時倒退數步。
但七煞神魔出掌在先,而且祁休擊中他左肋時,胸前先已着七煞神魔一掌,致功力減弱不少。
故二人雖幾乎是同時受傷,祁休傷勢卻遠較七煞神魔要來得重。
七煞神魔望了望在地上行將喪命的祁休,慘笑一聲,説:“祁老二,實是情勢所逼,不要怪我。”
回手自懷中取出一顆丸藥納入口中,真氣運行一周天,將內傷壓住後,竟不再休息,長身揮掌,又向陣中衝去。
古沛見狀大急,叫道:“老哥哥,請以己身為重,勿輕身……”
七煞神魔哪裏肯聽,仍是疾步而前。
枯木修羅一聲冷笑,陣法連連倒轉,頃刻之間就將七煞神魔裹人陣中。
七煞神魔武功雖高,但他連經劇戰,真力損耗甚巨,兼以又身負重傷,功力更要大打一個折扣。
這時他能夠施展出的武功,最多不過是他平日的五成,在集枯木教精英於一堂之下,布成的枯木鎖魂大陣中,焉能討得好去。
因此他人陣未久,就已連遇險招,身上又添了幾處傷痕。
古沛看得目眥欲裂,血脈賁張,暗念:“七煞神魔為了自己,已然受了重傷,若再要有什麼閃失,自己怎對得起人家?”
想到這裏,不禁急怒交加,當下再也顧不得要殺傷人命,陡運集天龍禪功,接連劈出三掌。
天龍禪功威力確實不同凡響,北海雙奇尚難與之抗衡,何況枯木教中這些普通高手,但見掌風過處慘嗥連連,或筋斷骨折,或傷身殞命,餘人紛紛驚竄,枯木鎖魂大陣陣勢竟為之一亂。
古沛遂趁機衝至七煞神魔身邊。
枯木修羅見狀不禁雙眉一皺,暗道:“這娃兒不除,他日終是我輩大患。”
倏地高喝一聲:“天魔十八變!”
語聲未完,陣勢立變,枯木教人紛紛撤身後退,繞場遊走,只在諸人四周轉個不休,卻不妄攻一招。
古沛知道後面必然有極厲害的殺手,不敢大意,暗忖七煞神魔和聶燕蓀都已負傷,聶燕玲武功造詣又低,自己護住七煞神魔雖無問題,莽頭陀卻恐難以兼顧聶兄妹,遂護着七煞神魔,緩緩地向莽頭陀身側退去。
果然,枯木教諸人在外圈遊走數十圈之後,一股旋風已漸自諸人腳下發出,向內圈捲入。
風力越來越勁,最後直擬實質也似,幾逼得人連氣也透不過來,漸漸地,圈子越縮越小,終於逼近佔沛等身前不足一丈的地方。
枯木修羅倏大喝一聲:“上!”
枯木教諸人立即三人一組,從四面八方蜂湧而至。
此時,一聲龍吟似的嘯聲倏自島外傳來,其聲嘹亮清越,直震得場內諸人耳中嗡嗡作響。
古沛只覺得這嘯聲入耳熟悉已極,但又想不起來在何處聽過?
枯木修羅突聞嘯聲,心中陡然一震,暗念:
“來人不知是誰,嘯聲中競顯示出來恁高的功為,若是敵方之人,今朝又要徒勞無功了。”
嘯聲方落,卻又有三聲慘叫響起,緊接着院牆上飄落了三人,竟是曹洞山人,天目樵子孟松和千嬌百媚姿容絕世的藍惜菇。
曹洞山人打量了一下場中形勢,見洗明鑑和古沛二人竟然並肩抗敵,不由驚奇地“咦”了一聲。
又見琵琶老人和祁浩比拼內力至緊要關頭,眼見就要形成皆死之局。
他本是禪宗有道高僧,雖因貪嗔之念過重,致被禪宗上代掌門人智明大師逐出禪宗門牆,但惻隱之心仍重,不忍見二人同遭慘死。
遂回首吩咐天目樵子和藍惜菇説:“你們先走下去,助明鑑一力,我去為他們二人化解了就來。”
話聲未完,人已飄然落向琵琶老人身側。
藍惜菇對洗明鑑一往情深,陡見洗明鑑受困,心中早就焦灼萬分,躍躍欲動,一聞師命,立即急不及待地揮劍撲入陣中。
天目樵子和莽頭陀二人都是粗豪成性,脾性甚為相投,二人在曹洞別府相處時間雖甚短暫,卻養成了深厚的情誼。
一見莽頭陀受困,心中也是焦灼萬分,聞命後,虎吼一聲,巨斧連揮,迅急地向陣中撲去。
枯木修羅長臂一撲,陣勢一開一合,瞬即將二個納入陣中。
莽頭陀得天目樵子之助後,形勢立見好轉,鏟光斧影,交織成一片光網,二人都是天生神力,使的又都是重兵器,不要説真的捱上一傢伙,就是擦着一點邊,也是要皮裂骨折,枯木教諸人怎敢攖其鋒。
洗明鑑見藍惜菇竟也到場,精神更是倍增,二人聯手應敵,各展銀河劍法中精華,攻守之局,更是如意。
古沛功力卓絕,七煞神魔雖是身負內傷,難施全力,但他這一點使出來的功夫,可包非泛泛可比。
只要古沛肯出手,略予他以絲毫功力,自保即無問題,因此,古沛本就打得甚為輕鬆自得。
曹洞山人看見琵琶老人和九幽大鬼祁浩捨生忘死的拼鬥情形,不由嘆息一聲,暗道:“這是何苦?”
他深知這時候如勉用內力,把二人急劇分開,則以二人的餘力,無能收回發出的真力,虛脱而死。
故絲毫不敢大意,謹慎小心地緩緩出掌,搭在二人掌緣上,將自己的真力,緩緩流入二人體內,逼住二人真力,再把二人分開。
約一盞茶時光後,曹洞山人始大功告成,直累得他滿頭大汗,不由長吁一聲,盤膝運功,以恢復損耗真力。
牆外倏又傳來一個清脆悦耳的聲音,説:“老婆子,你看枯木那廝又在以眾凌寡了。”
一個嘶啞的聲音傳來道:“老東西,你既然看不過去,想要出手相助,就出手好了,跟我羅嗦什麼?”
枯木修羅聞聲知是黑白雙傘到來,心中不禁陡然一震,暗道:
“這兩個老厭物怎的也到了這裏?看樣子,今晚如不見機的話,就是想全身而退,恐也非易了。”
此時,洗明鑑也聽出其甘大先生的話語,他的焦急,卻是另有原因。
甘大先生矮胖的身形在牆頭上閃了一閃,倏又隱沒,在牆外怪聲叫道:“老婆子,枯木老賊手下狗腿子太多,我一個人應付不來,你還是幫我一下忙吧?”
安姑沒好氣地笑罵一聲:“沒出息的老東西,殺雞也要用牛刀?”
她雖是這麼説,卻已隨着甘大先生飄落院中。
黑白雙傘現身之後,並不入陣,卻展開輕靈身法,循着和陣法倒轉相反的方向,繞場飛馳。
手中可不閒着,不時地掌劈指截,鋭利的指風掌風無時或已地襲向在外圈的枯木教徒身上。
這一來,枯木教諸人內外受敵,首尾無能兼顧,陣形頓時大亂,古沛等乘機反撲,不須臾,陣勢即呈崩潰跡象。
枯木修羅知道敗局已定,心中暗恨黑白雙傘搗亂,使他功敗垂成。
但他年老成精,深知今宵敵方高手雲集,如不乘機遁走,性命亦難保全,遂打定了以進轉退的主意。
但見他怒吼一聲,身形倏然凌空而起,竟放棄了主持陣法之責,雙掌揚起無比的勁風,迎頭向甘大先生罩落。
甘大先生不敢大意,跟一聲:“來得好!”
錯步旋身,只滴溜溜地一轉,便脱出枯木修羅掌風之外,他倏地大喝一聲,十指箕張,徑身向枯木修羅後背抓去。
曹洞山人這時適行功完畢,見狀清叱一聲:“哪裏走!”
急飛身阻截。
枯木修羅既存退志,那裏肯和他正面硬拼,半空中,擰腰摔臂,身子竟凌空打了一個九十度轉彎。
避開曹洞山人,足不落地繼續向牆外飄奔。
曹洞山人見狀也不禁暗自讚佩,這老魔頭一身功力確實純厚之至。
枯木修羅身形將抵牆頭,一柄白色的大傘陡然無聲無息地迎面襲來,原來安姑看出他心存遁志,枯木修羅身子一動,她就已先行躍出牆外準備阻截。
枯木修羅猝不及身,眼看他就要喪生傘下。
好魔頭,果不愧是一代梟雄,在千鈞一髮的情勢之下,竟被他想出一條死裏求生的路子來。
但見他不閃不避,斂形息氣,立即散去全身功力,身子輕飄飄地,隨着傘風后退了五尺。
倏又悶哼一聲,身子再度轉折,擦着傘身從另一個角度越牆而出。
安姑志在必得,怎肯容他輕易逃出手下,一擊不中,撤步回身,凌空而起,一長身,白傘夾着勁風,向枯木修羅背後砸去。
枯木修羅雖説是功力深厚,但在空中幾度勉力換氣,真氣也自沉濁,再想提氣輕身,勢所難為。
在無可奈何的情形之下,迫得一咬牙,盡將全身真氣聚集後背,硬接安姑這傾力的一擊了。
血肉之軀,終難和百練精鋼製成的鐵傘相敵,何況安姑也是個絕代高手,造詣修為,均不在枯木修羅之下。
一擊之下,但見枯木修羅悶哼一聲,口中噴出一口鮮血,身形蹌踉,搖搖欲墜。
安姑見狀大喜,急進步欺身,傘尖直指枯木修羅前胸“巨闕”重穴。
枯木修羅陡然慘笑一聲,周身衣衫突然膨脹而起,兩目中炯炯射出碧陰陰的火輝,形態好不怕人。
安姑見了不禁心中一震,手下略滯。
牆頭上倏有人急聲喝道:“白傘速退,這是碧目離魂魔功,近身不得。”
安姑聞聲色變,急飄身後退。
枯木修羅面帶獰笑,走:“老虔婆,太晚了!”
袍袖揮處,一股陰森森的勁氣無聲無息地向安姑身上襲到。
原來碧目離魂魔功乃是魔教中一種最厲害的陰毒功力,專破各種內家真氣,中者周身癱瘓,百日之內,七竅流藍而死,除佛家天龍禪功,與道家龍虎真氣外,別種功力均無法與之抗衡,厲害無比。
枯木修羅對這種功夫雖是參習有年,火候卻未臻圓滿境界,每使用一次,就要損耗三十年功力。
故他一直不肯施展,直到這性命關頭,才拼力施出。
眼見安姑避無可避,就要在枯木修羅掌下喪身之際,身後倏有人怒喝一聲:“老魔爾敢!”
一條人影驀自安姑身後急閃而出,雙掌微揚,發出一陣罡風,迎向枯木修羅碧目離魂魔功緻化無形勁氣。
兩種勁力相接,發出一連串雷似的爆音,碧目離魂魔功竟被破去,原來是古沛及時趕至,發出天龍禪功。
枯木修羅知難以再逞,慘笑一聲,舉掌向自己天靈蓋拍去,噗嗤一聲,腦漿四濺,一代魔頭就此斷了他罪惡的一生。
安姑死裏逃生,驚魂甫定,奇詫地打量了古沛一眼,暗道:
“年餘不見,這年輕人武功進境,竟已到了意想不到的地步,甚或還要超出自己之上,有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看樣子我們這些老人,可真要洗手退隱,天下都是他們的了。”
此時院內枯木教諸人見枯木修羅死去,頓時羣龍無首,陣腳大亂,古沛乘機猛攻,轉瞬之間,枯木教諸人就已傷亡過半。
聖手獼猴金猱首先喪身在古沛掌下,短彌勒,三陰絕户掌也跟着在洗、藍二人劍下亡身。
天目樵子一斧揮擊三個枯木教一等香主的天靈蓋,莽頭陀剷起處,枯木教總壇四護法身首兩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