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我想我要昏倒了!」夏娃在她耳邊説道。
這正是嘉翎腦中在轉的一句話。他怎麼能這麼……自然的説出這種……他想必以他無往不利的外表和甜蜜如糖的情話,誘騙過許多許多中世紀的淑女。
她再也沒比這一刻更高興於她不是個「巫婆」。
「我也可以回敬你同樣的話。」她慢吞吞的説。
這名巫婆有意思,連她的答案也很有意思。「什麼樣的話?」
嘉翎蝸牛般的目光慢慢由他的腳底爬上他的臉,「你也應該常常笑啊!」
「為了什麼?讓我像天使嗎?」
促狹的嘉翎皺了皺鼻,「讓你像惡魔。」
鍾斯的反應是彎下了身,仔細盯著她説:「我對你來説,像惡魔?」
如假包換的惡魔。閃開他擾人的映藍眼眸,她口乾舌燥的吸進一口氣,潤著唇説:「你總不期望我説你像我的救贖者吧!我是被你囚禁的人,我當然不會説你是善良的天使。」
「不。我不想當你的天使。」席鍾斯語意不明的説。他直起身,「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他走到門前,才轉頭問她。
「你不是一直喊我女巫嗎?」
「你的名字就是「女巫」?」
「別説傻話,當然不是。」嘉翎不悦的回答。
「傻話?」他對自己笑笑。「好吧,這樣,我們交換個條件。你告訴我名字,我就不喊你「女巫」。怎樣,合理嗎?」
嘉翎把玩著她的黑髮考慮著,「金嘉翎。」
「什麼?」
「我的名字是金嘉翎。」
「嘉——翎」聽見自己名字在他唇中成型咀嚼是個新奇的刺激。他彎起一個美麗的笑説:「晚安,金嘉翔。」
門在他出去後合上了。
嘉翎的心也若有所失似的關上其中一道門。
「呼!」夏娃打破寂靜説:「好個男人。」
「你又偷聽了。」嘉翎淡淡的指出。
「嘿!別這樣嘛,不是每個人都天天能出任務兼養眼的。對著亞當看呀看的,我也會生鏽啊!我保證你們之間的會話只會留在我的紀錄IC板上,不會傳出去的。」
「你不是答應過我要給我隱私?」
「我有哇!當他脱你衣服時——喔喔!」
嘉翎聽到那幾個字,臉在剎那間漲紅起來,原因是困窘和生氣。「他——什麼?」
「嗯……因為……你那時候受傷了嘛!全身都像個法國多土鋪上一層牛油和麪粉、糖、乾果,只差沒有雞蛋了。他當然要幫你換衣服,換衣服時,當然要先脱衣服,脱衣服。就是脱光光的羅!」
「而你讓他對我這麼做!」
「你當時昏倒了,也需要個醫生照顧啊!」夏娃可憐兮兮的説:「我和亞當聯絡,是他準我不處理這情況的。我也沒有將這個影片記錄下來。這是你的隱私嘛!」
「但是你讓他脱了我衣服。」一想到自己曾赤裸在他的眼前,嘉翎覺得自尊都被剝去了。
「權宜之計了!」
「你要我下次怎麼去面對他?」
「當作你不知道羅,反正當時你是昏倒了,你也不應該知道這件事。都是我多嘴説錯了話。你怪我好了。」
真糟糕。嘉翎直想挖個地洞跳下去埋起自己算了。她還和他説了那麼多話!
「其實你應該以自己身材為傲,不是每個女人都能讓這樣一個俊男心跳加速的。」
「不要説了。」再説下去,嘉翎會決定提早結束這場冒險,她還是早早昇天才對。「也不要再提了。我希望我永遠都不會再聽到這件事。」
☆☆☆
「傳説是真的嗎?大人,堡內多了一個女巫?」鍾斯的副手布湯姆騎馬隨在他身後問。
鍾斯雙腿一夾,策著黑魔鬼朝森林深處騎進去。馬蹄所到之處,揚起的除了樹葉外還有一羣林鳥奔飛驚竄。他找湯姆出來就是想打打獵,給黑魔鬼鍛鍊一下身手,呼吸森林自由無束的氣息。他放心的隨著黑魔鬼的意願奔跑。他相信黑魔鬼會自己避開有危險的地方。
湯姆問的問題,還可以等一等。他要先舒解開他心裏的魔障。
鍾斯在黑魔鬼的背上伏下身,準備與它共同奮力一躍而過那地上的斷木。汗水暢快的流出他充滿精力的年輕身體。他迎著風享受那份揮發的喜悦。
終於等到黑魔鬼累了,他驅策著黑魔鬼靠近森林一處雨水積聚而成的水窪。通常在森林中有許多這種水窪。雨季供給水窪豐沛雨量時,一畦新的湖水於焉誕生。
他翻身下馬,讓黑魔鬼自己在樹蔭下休息,而他則可以順便伸個懶腰,等湯姆趕上來。
「大人,你在這邊。」湯姆騎在他自己那匹馬上,過了一段時間後才找到鍾斯。「我真擔心你剛剛那種跑法,真是太危險了。」
「湯姆,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婆婆媽媽了點。跑跑馬是很正常的嘛!」鍾斯一揚首,「下來,我們去獵點鹿什麼的。我想趁還沒到冬天,先存點貨。」
湯姆由馬背上慢慢笨拙的滑下來。「那馬兒呢?」
「你把它和黑魔鬼一起綁在樹下就行了。」鍾斯自己已經帶著他的弓箭,尋找他的獵物去了。
湯姆只好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鍾斯一邊檢視著樹皮上的刮痕及枯黃樹葉中黑黃色的動物排泄物,試著找出在這裏出沒的動物種類。他可不想碰上一頭黑熊。「你監視德古伯爵兩個星期,知不知道他有沒有什麼行動?」他聽見湯姆吵鬧的腳步聲,也不費事回頭,直接問。
湯姆看鐘斯專注於他的觀察,想不到他還能聽見他的接近。「根據我的觀察,他最近正忙於迎接國王陛下的路過訪問,沒有什麼時間來策畫對於席家堡的陰謀。」
「你確定?有沒有長得像吉普賽人的旅人進出過德古的家呢?」
「這個嘛!好像沒有。我可以向泰勒再求證一下,他混在德古的騎士間,也許他比我更清楚。」
「馬上發信給他!説我要肯定的答案。」鍾斯折斷一根枯枝説:「也許那陌生女人是來自德古的陰謀。」雖然不想這麼相信,鍾斯希望自己能得到最肯定的答案。
「是的。」湯姆也不敢多問。
鍾斯舉起一手,要他保持安靜,「噓,有一隻野鹿在你的右手邊。你從前面趕它,我在這邊等它走出樹林的掩蔽。去吧!」
湯姆點點頭,低伏著身子,慢慢的藉著樹叢的遮掩,爬到它的前方。然後以一聲模仿的獅子吼叫聲,將鹿兒嚇得驚跳起來,它豈知這威脅竟是假,待它一躍出樹叢,它就遭到了獵人的捕獵。
鍾斯是個極佳的獵人,每回當他出來打獵,肥鵝野鴨都不缺,加上鹿及偶有的野豬肉,席家堡的餐桌又將豐盛好一陣子了。
他和湯姆合力捕捉了兩頭鹿和三、四隻野兔後,他們終於決定要打道回府了。
「爵爺,今天真是收穫豐富。」湯姆肩負著野鹿説著。
鍾斯點點頭,他沉默的走著。心裏正在想著回去又要替金嘉翎換藥及送食物,這一星期,他每天進出那間房,已經愈來愈不耐煩了。他想逼她説出她究竟是何方神聖,但一注視她,自己又無法狠下心。
戰士的臉已快被他丟盡了。
「我先將這些東西綁到馬背上好了,」湯姆繼續説著,「來,你手上的兔子也交給我好了。爵爺。」
由自己的思緒中,鍾斯回到現實。「拿去吧!」他將野兔交給湯姆。
鍾斯走向一旁在吃草的馬兒身旁。他拍拍馬兒的背,順順它的鬃毛。黑魔鬼親密的站在原地讓他安撫著。
也就在同時,應該正在綁住獵獲物的布湯姆,大喊了一聲,「救命。」
鍾斯反應是在一瞬間提起刀劍,鼓起全身的肌肉。
「湯姆?」他看不到布湯姆的人影。
「救命啊!」聲音由他剛剛還站立的地方傳出來。聲音像在下面?
鍾斯這才注意到湯姆那匹馬站的旁邊的一尺遠,有個大洞。他提劍衝了過去。
「湯姆?」他向大洞裏喊,「你還好嗎?」
穴洞的有兩個人高,不是很容易爬上來的距離。這是一個補獸的陷阱,湯姆沒注意到竟掉了下去。「我想我的腿斷了。」
「你等等,我去找個繩索來拉你上來。」鍾斯告訴他説:「別擔心,我會把你救出那個洞的。」
湯姆安靜的等著。
鍾斯找了些藤蔓,將一端懸於粗樹幹,另一端綁在馬兒的身上,利用馬兒來拖拉湯姆起來。馬兒和鍾斯一起出力的將他救起。
布湯姆一被拖上地面,他就面無血色的大口喘著氣。像一條無力掙扎的魚兒上岸,一張一合著它無力的口。
「湯姆,振作一點,我們很快就回到家了。」
湯姆攀住鍾斯的手,「對不起,我……太笨了,沒……有……注意到。」
「不要説了。」鍾斯按住他傷腿上的傷口,血湧出他的骨折處,「這不是你的錯。運氣不好罷了。可能發生在任何人身上的。我現在要帶你回去,你要撐著點。」
布湯姆已經聽不到他所説的話了,他暈過去了。
☆☆☆
金嘉翎度過她在十三世紀的第一個星期,日子是漫長而無聊的。
這邊的天氣和台灣有著極大的不同,有些日子,她因為火爐中的木材燒盡而被冷醒。她的腳趾頭難得能有暖和感。她好像回到了異國求學的年代,只是當時她有事可做,現在則什麼事都沒有,無聊變得可怕,她都快悶瘋了。
一星期裏,她曾有幾次無聊到想闖到外面去看看,看是否會有人衝上來阻止她。但一想到席鍾斯的叮嚀,她又退卻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聽話,可是她不想要添加他的麻煩。最近兩天,他更顯得有點不耐。經常是丟下餐盤便消失了。晚上則是以火箭的速度看完她的傷口,然後奪門而出。
他開始害怕她這女巫了,是不?嘉翎嘆氣的趴在牀上。
所以,夏娃定時的歷史課和一天三餐的席鍾斯拜訪便是她這一星期生活的全部。夠無聊了吧?
「喂!」
是幼童的嗓音,還有一隻小手在她身旁扯扯衣角。對了,嘉翎忘了還有個小鬼會來當她是新實驗的玩具。席鍾斯的兒子,席瑞特來了。也就是上次害她被箱子撞昏的兇手。
「什麼事啊?小鬼。」她懶懶的撐起臉來看著他。
瑞特那又和父親如出一轍的藍眼,亮晶晶的説:「喂!!我們來玩遊戲吧!」
「不成。」嘉翎怕他説要騎馬打仗。怎麼不管哪個時代,小孩子都是這般無法無天的?「你父親很快就會帶晚餐上來,你要是不想讓他知道你來找我,最好趕緊回到下面去。」
「父親現在很忙,他不會上來的。」
嘉翎動動耳朵,「他很忙?發生什麼大事了?」
「不告訴你,除非你陪我玩。」
「那算了。」嘉翎翻個身躺在牀上。
瑞特不甘心這麼算了,他開始在她牀上跳上跳下,嘴中嚷嚷著。
「哎,小祖宗,我會揍人的。你想要我揍你的屁股嗎?」嘉翎索性坐起身,看著瑞特頑皮的模樣説。
瑞特不顧她的話,仍照舊扯著牀單,玩著捉迷藏,「陪我玩!陪我玩!」
嘉翎靈光一閃,她閉上眼專心的用國語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喂!你在嘀咕什麼啊?」
嘉翎睜開一眼説:「我正在下咒語,如果有不乖的小孩子,今天晚上他會尿牀。」
瑞特紅著臉。他最恨被人發現他尿牀了。「我……我很乖的!」
「那麼你就不用擔心了,不是嗎?」嘉翎停止她的裝神弄鬼,改問:「説真的,你父親在下面忙什麼?」
「你想知道?」
「非常想。」
「好吧!」喜歡受人重視的瑞特咧開他掉了幾顆牙齒的嘴説:「我告訴你,事情是這樣的:我爸爸的手下,不小心摔斷腿了。腿傷得很嚴重,他們找來了村中的醫生,醫生説沒有救了。他們正打算要請神父來禱告呢!」
「禱告?」
「你是女巫當然不知道。這裏人死的時候都要神父來禱告。父親説,這樣天父會為他打開大門。」
「噢。」嘉翎點點頭。
「你會不會救人啊?」
「什麼?」
「人家説巫婆也有好的。你救過我,你應該是好巫婆啊!那麼,你會不會救其他人呢?像是——我父親的手下。」
「你想要我救他喝?」
瑞特小大人似的聳聳肩,「你願意救的話,是的,我喜歡你去救他。我不喜歡參加喪禮。」他露出十分不喜歡的臉色。
嘉翎對他的苦瓜臉真想笑。「可是,我想你父親不會準的。」
「是啊!」他長長的説了一聲,然後認真的坐在嘉翎腿上煩惱著。「一切都是因為你是個女巫。如果你不是女巫,也許他會準你接近湯姆叔叔的。」
至少她知道那可憐人叫湯姆。「對不起,我不該當女巫的。」
「知道就好。」小鬼頭正經八百的訓斥,「尤其不該吃五歲的小孩。」
「吃五歲的小孩?」
「沒錯。」瑞特點頭説:「姆媽説你們巫婆最喜歡吃五歲的小孩。所以我那時才會被你嚇到。我以為你想吃了我。」
「嗯哼,我倒還沒有開開葷,也許我是該試試看。你想讓我咬一口嗎?」
「當然不要。」瑞特跳下她的腳及嘉翎的牀。
「只要一小口就好嘛!」嘉翎再嚇唬他一聲。
瑞特朝她大大的做了個鬼臉。然後甩上門離開了。
「可愛的小魔頭。」嘉翎嘆聲氣説。
「可愛歸可愛。哪個人小時候不可愛?」夏娃説:「你剛剛錯失一個很好的機會。」
「什麼好機會?」
「一個讓席家堡的人接受你的機會。」夏娃逐條分析説:「你只要治好了湯姆,他們會為了你的醫術而崇敬你的。你就不會繼續被拘禁下去。你可以有機會到處去探查這裏的人。我們也才有機會找出「膽小」麥斯的所在。」
「席鍾斯不會讓我醫療他的人。何況,就算他給了我機會,在這種沒有任何醫療設備的地方,沒有抗生素及麻醉藥物,想要醫治嚴重腿傷很可能會引起反效果,發炎或是併發症。我可能反而殺了那人,這豈不適得其反又讓他們更憎恨我。」
「古代是沒有什麼醫療設備。可是有草藥。」
「我對於這些西方草藥一點研究也沒有。」
「我有啊!」夏娃嚷嚷。「你可以藉著我的資料配合你的經驗,一定沒問題的。」
説得嘉翎動了心,可是不一會兒她又垂頭喪氣,「説這個沒用。我被關在這上面,等他想到來找我,説不一定那人已魂歸西夭了。」
「那你下去找他。」
「別開我玩笑了。」嘉翎想著她一走到大廳,便有成千上打的人尖叫。
「我可以替你留意,會成功的。試試看嘛!」
眼前困難重重。嘉翎覺得自己好像某種災難片的女英雄,眼前重重險阻,還有一台多嘴的電腦強硬堅持她去闖過這些困難。「好吧!」
不久。
「小心點,」夏娃指引著説:「下面有個人正要左轉。」
嘉翎趕緊重回上一層階梯,拚了命的縮小腹兼禱告沒有人看見她。「好了沒?」
「可以了。現在趕快衝到那個樓梯口。」夏娃也緊張的説。
一、二,衝。
「沒有事了。」夏娃恭喜的説:「你瞧,就是你左邊望進去的那間房。多數的人都在那邊!他們正等著神父呢!」
吸口氣,嘉翎扯扯她的衣裙。她一步步走進那間許多人圍聚的房間。她輕咳一聲,引起多數人的注意。
席鍾斯背對著眾人,他站在為布湯姆臨時拼湊出來的病牀旁。
「是那女巫。」不知是誰大聲的説出了這句話。
鍾斯轉身,金嘉翎無畏無懼的面對著他。
「這不是你該出現的地方。」
嘉翎抬起下顎,「我感覺這裏有人需要我。他失血太多了,如果你們不讓我救他,也許你們會失去他。」
「不行。她是來害死湯姆的。」也是鍾斯的手下,亞喬説。
沒有機會替自己説話的嘉翎,聽到有位四、五十歲的女人説:「布湯姆已經快死了。有沒有她救都一樣。既然這樣,何不讓這巫婆試一試。」
「布蘭,你這麼認為嗎?」鍾斯看向那位手上捧著一盆水的女人問。
「爵爺,我聽過有殺人詛咒的女巫,也見過能救治整村人的好女巫。我不知道道女巫是哪一類,也許她能救治湯姆。」胖胖的布蘭提出她的意見。
其他的人都保持他們的靜默。有可能是他們不想在這件事上提出他們的意見。
「你有這麼多的手下在這裏,我不會傻到跑來這裏取這位先生的命,相信我,我會醫好他的。」嘉翎向裏面再邁一步。
鍾斯由她的眼中看到坦蕩的誠意。「好,我讓你救湯姆。你保證要盡你的全力,若是你增加了他一絲的痛苦,我保證我不等審判日到來,就先行解決你。」
「你得到我的保證。」
「爵爺,不可以聽信一個女巫的話。」亞喬握住力把説。
「讓路,亞喬。」鍾斯不用大聲,他輕輕一句話便讓亞喬站開。
嘉翎在眾人敵意的注視下靠近了那躺在牀上的病人。
布湯姆的臉上蓄著滿滿的鬍鬚,緊閉的眼和蒼白的唇角,都布著痛苦的線條。她落下目光在他的傷腿上。
骨折得相當嚴重。她必須要簡單的固定住他的傷腿,還有,最重要的是不讓他繼續流血。
「給我一條長布。」嘉翎伸出手。
所有的人恐懼的倒退了幾步。只有布蘭走近她!「這條布可以嗎?」
那塊布還不夠長!嘉翎只好將它撕扯成兩半,結成一長條。她拿那塊布當止血巾,於大腿的動脈處替布湯姆打個死結。
然後她由蹲姿站立起來説:「我要出去找一些草藥。還有,我需要兩片木板或木棍也行,需要大約他小腿的長度。然後是一桶煮滾沸騰的水及一些同樣被滾水煮過的布。這些東西誰要負責?」
「我來。」布蘭管家説。
「你想用滾水燙死湯姆,是不是?」亞喬滿含敵意的説。
「不是。」一直被誤解的嘉翎,決定要給這位先生一點顏色瞧瞧,她捉住他的衣襟,「不過,你要是再羅唆下去,火了我,我會將你的舌頭割下來丟入滾水去。你滿意了嗎?」
許多人的暗地抽氣聲清晰的傳出來。
亞喬也帶著恐懼害怕凝視著她。
「夠了。」嘉翎感覺一手搭在她的背上,席鍾斯將亞喬由她手中解救出來。「亞喬,不要再煩金小姐了。我已經決定湯姆由她來救,你不要再多説了。」
然後他向嘉翎説:「我會派兩名手下護送你去採草藥。布蘭嬤嬤會幫你準備好你需要的東西。你不在的時候,我會在這裏親自看護湯姆。這樣,你可以安心救治湯姆了嗎?」
「可以。」嘉翎不動聲色的退開一步。「我現在就去找草藥,他的情況已經不太好了。別忘了要你的手下帶火把。」
鍾斯點點頭,對著亞喬身後的人説:「傑生和衣亞,你們保護金小姐到東邊林子去採藥。」
「是,爵爺。」傑生站到嘉翎身邊説:「請吧!金小姐。」
嘉翎於是帶著兩位隨從,摸著黑去找尋夏娃所説的那些草藥。
☆☆☆
情況一度惡化。在她帶著藥草回來,並準備研磨成汁敷在布湯姆的腿上時,他竟產生休克。嘉翎只好逐出所有的人,包括鍾斯在內。這自然是一場戰爭,可是她一定要這麼做才能施行心臟按摩術及人工呼吸。
在她雙手麻痹,連抬起來都倍感艱辛的時候,他終於又恢復一點點衰弱的呼吸。
接下來事情進行得就順利多了。
她順利的在兩個大男人的幫助下,替布湯姆接回斷肢。
藥草及冷冷的天氣也幫助她控制了高燒的程度及傷口發炎的可能性。
在她兩天一夜的看護後,布湯姆終於睜開他的眼。
「我……口好乾。」他幾乎聽不出聲音,只是一張一合的説出這幾個字。
嘉翎鬆開那口堅持到底的氣後,整個人都軟了下來。她做到了。
身後的布蘭嬤嬤看到嘉翎搖搖欲墜的身體,她扶住嘉翎坐到一旁的木椅上。「瑪麗,去給爵爺報這個好消息,説布湯姆已經醒了。還有,珍妮,取些水給湯姆爵爺,他口渴。」姆媽一邊指揮著女傭們,一邊給嘉翎扇著風。「可憐的孩子,累壞你了。」
「不,我很好。」嘉翎想站起來,她還不太放心。「我只是一下子太高興了。」
「胡説,臉色這麼蒼白,還説自己沒事。」布蘭説:「你自己幾天前還是個病人呢!別太逞強。」
「我沒關懷的。」
「不行。」嬤嬤壓她坐到椅子上,「你告訴我,還有什麼事要做,我可以替你去做。你現在開始要好好的休息一下。這裏已經不需要你不眠不休的照顧了。」
「我真的很好。」嘉翎握著嬤嬤的手説。這兩天和布蘭的合作已經讓自己和她培養出一點情分。「我還可以照顧他。」以前她也經常開十幾小時的手術。
「爵爺。」布蘭嬤嬤忽然抬頭看向門口。
席鍾斯走進來,「我聽説湯姆醒了。」
「是啊,多虧了金姑娘的照顧。我們正高興著。」布蘭走到鍾斯身前説:「剛剛金小姐還差點昏倒呢!可見得她有多辛苦。」
鍾斯温柔的看向嘉翎,「辛苦你了。」
嘉翎只能搖搖頭。
他走到湯姆的身旁,「湯姆,是我。」
布湯姆翻動眼皮,「爵……爺。」
「覺得怎樣?有沒有什麼地方還在疼痛?」
「好像……有人狠狠的揍了我。」他緩慢的説:「不過,只有腳痛得厲害。」
「至少你會活下來。」鍾斯拍拍他的肩説:「多休息吧!對你有好處。」
湯姆微微頷首,安詳的合上眼睛。
鍾斯直起身,「讓珍妮照顧湯姆好了。」他説:「金小姐,你應該回到牀上去休息。」
「我還可以——」
「不。」鍾斯站到她身前,不顧她的話説了一半,像抱小寶寶似的抱起她,「我堅持你要得到自己應有的休息。雖然女巫可能都不喜歡睡覺,可是看你這副精神不濟的模樣,我堅持你回去睡。現在我就送你回房間,我要看你閤眼睡了才會離開那裏,你要是不想看我這張惡臉,你就趕緊睡吧!」
長這麼大還被人抱在懷中,嘉翎微紅著臉説不出話來。
他抱著她爬上城堡的層層高梯,一直到頂端的大房間。他一腳頂開了門,行動毫不遲緩的走向中央的大牀。
「好了。」他放下她,「你是要自己換上睡衣呢?還是需要我的服務。」
「我自己來就行了。」她急急的説。
鍾斯背轉過身,「那就請便。」
這對鍾斯是種酷刑,聽見她——的脱衣聲,卻得靠自己來想像情境,那胴體明明伸手可及的,可是思及她兩天一夜的疲累,他不想在此刻強迫她。
「我好了。」嘉翎説。
他轉身看她全身都蓋在被下,温暖而舒適的。
「快睡吧!」他藍眸中罩層薄紗,像捉摸不定的晴空流雲,「我會在這裏等你睡著。」
嘉翎掩住一個呵欠。她真的累了,她承認,看著他的眼,她慢慢的進入睡夢中。
☆☆☆
淋浴在金黃烈焰照耀下的席鍾斯,是她見過最具魅力的男人。
他修長的指頭,優雅的以鐵叉翻動壁爐裏的炭火,臉上若有所思。
嘉翎雖然醒了,卻不想打擾他。
他長睫毛半掩他的藍眸,專心的看著奔騰呼嘯的火舌吞噬著空氣。
也許空氣也感染了她的醉心,變得温暖起來。嘉翎由腳趾到心窩無一處不感到温温熱熱的氣息。而席鍾斯竟又拋進了另一截木材餵食貪婪的火神。
「不要再加木材了,這裏已經開始變得像火爐了。」嘉翎慢慢的説。
席鍾斯看向半坐起的她。「什麼時候醒了?」
「我睡了多久?」
「一天。我原以為你會睡得更久。」
「你不是一直都待在這裏看我睡吧?」
「不。雖然我很想,不過,我還有許多事需要處理。昨天你睡著後,我就離開了。我上來是想看你是否餓了。你已經睡了一整天,也都沒有進食。」
説到食物,她的肚子開始咕咕叫了。「説中我心坎了。我真的餓壞了。」
鍾斯掀起他坐的前不遠處一塊鼓起的白布,「已經為你準備好了,過來享用你的大餐吧!」白布下是一餐盤的美食。
嘉翎幾乎是跳下牀,赤著腳,她也盤腿坐到他的身旁。
她撕下一塊燻烤的肉,放進嘴中咀嚼,心滿意足的嘆口氣。她舔舔手指,再繼續朝一旁的麪包及蔬菜湯進攻。
「要不要來杯酒?」一旁的席鍾斯帶著容忍的笑,喝著自己的酒笑問。
「你有什麼酒?」她不費事的吞下口中的食物,邊吃邊問。
「只有從法蘭西走私進來的白酒。」他舉著杯説。
白酒配肉,她點點頭:「那麼我喝一點就好。」
鍾斯將自己的酒杯遞給她,嘉翎接下,喝了一口。酒帶澀味,但是具有清甜的香氣。
「謝謝。」她還給他,然後將最後一片燻雞肉塞進口中。
「好驚人的吃法。」席鍾斯搖搖頭,終於笑説:「你看起來像餓壞了。」
「我是「餓壞」了。」嘉翎説:「前兩天,我也沒吃什麼東西。所以,才會那一副體力不濟的模樣。現在已經完全都好了。」她拍拍肚子説:「對了!那位受傷的人怎麼樣了?」
「你是指湯姆。」鎮斯替她抹去嘴角的油漬。「他很好,他已經可以和我們清醒的説話了。很多人都認為是奇蹟。他自己也説他是死裏逃生。」
她舔淨自己油膩的指頭。一種興奮的異常顫抖由脊椎骨擴散到她的每束神經。她緊張的趕緊自行抹去那些油漬。她現在知道何謂兩性的化學作用了。
「那太好了。」她乾笑兩聲。
鍾斯眯起眼看著她,「你為什麼那麼努力的救我的人?」
「我高興嘛!」
「我的人向我報告説,你十分堅持非要找到那些草藥。黑夜中,甚至困難萬分的自行挖掘,一雙手也都被泥土小碎石給弄傷弄髒了,不管火把的火是否即將熄滅,你也不肯離開森林。布蘭也説你像是拚了命也要救醒湯姆。」
「我做事向來都全力以赴的。」
「難道沒有別的原因?」席鍾斯的逐漸靠近,讓嘉翎的女性直覺感到不安,可是也同時交雜著與奮。她被這互斥的兩種情緒給帶領著,不知所以。
「我只是想……也許我救了你一個人,你就會相信我是無害的。」
「是嗎?」鍾斯握住她的長髮,讓她不得後退。「你要我放了你?還是有別的目的?」
「你不相信我,我説什麼都沒有用。」
他另一手滑在她的頸上,「你是個女巫嗎?」
「你們早已認定我是了。」
他微一笑,「那麼,女巫的魔力從何而來呢?我不禁好奇,有沒有人佔有過——一個女巫?」他的話正奪走她的呼吸。「每天夜裏,我都會孤單的躺在我的牀上好奇著,有沒有人看過你的美麗,膜拜過你,親吻你!用每種愛人的吻來崇拜你?」
「……」
「這麼殘忍?不打算滿足我的好奇心嗎?連説都不説?」他的手開始向下探索,嘉翎感覺他正在對自己「做」某種她無力去抗拒的事。他氤氲著慾望的藍眸正下著指令。「你會在我們結合後,奪取我的性命嗎?那就是你要的嗎?」
「是,我會這麼做。你還不快逃?」狂野的情席捲她的意識,她開始扮演他眼中的女巫。如果他期待一個女巫,她將給他一個女巫。
「逃?」他解開她睡袍的衣帶。「只怕我已經沒有逃的意願了。也許我想冒險。也許死在你的手中並不那麼恐怖。」
是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她沒料到自己會是有毒的牡丹。然而戲只一場,他不會死在她手中,嘉翎清楚的知道。他的唇掩上自己的時,她正這麼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