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雪君微微一笑,道:“賤妾倒是有幾個布陷的方法,但必須利用地形,先加布置才行。”
萬良道:“要一處什麼樣的地方?”
範雪君道:“最好是背山面水,盆地畝許,只有一兩條可通之路。”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這地方倒是難找得很。”
範雪君道:“這是上佳之選,萬一找不到時,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萬良道:“好,你説説那次等所在。”
範雪君道:“一片平川十里不見村落,中間有一座堅牢的房屋,如若能把房屋改造的不畏水火,那就更好了。”
萬良道:“這等所在,確實不難,只是改造房屋,鞏怕一日難就,難道咱們就守在那裏等候強敵不成?”
範雪君道:“就賤妾所知而言,此刻,咱們不得不改變行程了。”
萬良道:“為什麼?”
範雪君沉思一陣,突道:“賤妾料那強敵,決然不肯就此罷休,這一段遙遠的行程中,必有着無數兇險,咱們人單勢孤,就算諸位武功高強,也是難以拒敵那狂濤洪流的攻勢,何況強敵又是不擇手段的對付咱們。”
萬良道:“這話不錯,但咱們也不能常居此地,四布陷阱待敵。”
範雪君抬起頭來,説道:“如若單是四位之力,是否有信心和天下武林抗拒?”
萬良道:“自然難與為敵,昨宵一戰,勝來僥倖,今宵莫非姑娘坐鎮篷車之中,只怕早已為敵人的暗算所傷。”
範雪君道:“縱然是伸張正義,掃除江湖妖氛,也得先造成一股氣勢才行。”
萬良愈聽愈不明所以,忍不住説道:“姑娘的意見為何?還是先説出來吧!”
範雪君道:“戲妾之意,是先行擴張一些實力,再行逐步的擴大,造成江湖上一股正義力量。”
她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先師曾經教訓我們姊妹説,江湖紛亂,所以會代代不息,那是因為一般主斷武林大勢的俠義人物,不知正本清源,只憑一二人的力量,維持個暫時平靜,自然是人事消隱,風波重生了。”
左少白只覺此女,短短一兩日內,已然胸懷大展,豪氣陡長,大有凌霄幹雲勢,不禁精神一振,道:“姑娘有何策為江湖伸張正義,左少白願為先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範雪君道:“臨敵制機因時應變,咱們如若直奔少林、武當,那是全在明處,敵人隱身施襲,處於暗中,在形勢上,敵暗我明,咱們先就吃了大虧,賤妾雖不能改變既成的敵暗我明形勢,但至底限度也要造成以逸待勞,以寡敵眾的局面才行。”
萬良道:“以逸待勞,不難思解,以寡敵眾,老朽倒是想它不通。”
範雪君笑道:“家師曾傳授我們姊妹一種六甲奇陣,以數術變化,使敵人自亂心神,其理深奧,一時間,也很難説得清楚,老前輩和左兄等四位,再加上我們姊妹二人,咱們六人之力,加上六甲奇陣變化之奇,足可抵數十高手之眾……”
她舉手理一理滿頭秀髮,接道:“賤妾要在數畝方圓之地,佈下一座恐布的奇城,誘敵深入,收為我用,擴展一些實力之後,再上少林不遲。”
萬良瞪了左少白等一眼,道:“就依姑娘之意……”
範雪君道:“六甲奇陣,必得地形配合,唉!賤妾目難見物,無法相度形勢,只能約略的説出一個大概,還要諸位辛勞尋找。”
萬良道:“姑娘如能説詳細一些,使我等心目之中,有一個形象,尋找起來,可有不少方便。”
範雪君道:“理應如此,那地方如不能依山靠水,就選擇一處平坦之地,但必得有樹木草叢最好還有一些亂石土堆,找一座堅牢的房屋。”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這地方聽來應該輕而易舉,但真的尋找起來,恐也非一天半日內可以尋得的。”
範雪君道:“不用太急,咱們邊走邊找就是。”
幾人登程東上,一面留心四下的景物。足足走了兩個更次,到了一處雜木橫生樹林旁側了。萬良打量那雜林一眼,道;“這地方倒是姑娘所言的地方,只是缺少了一座房屋。”
範雪君道:“不要緊,如是地形適用,不要房屋也行。”
萬良道:“好!可要在下解説一下情形麼?”
範雪君道:“你最好能帶賤妾巡行一週,也可以讓賤妾,聽聽江湖上的情勢。”
萬良道:“很好,老朽奉陪姑娘走上一轉。”
範雪君伸出手,按在妹妹肩頭之上,道:“老前輩前面帶路吧!”
萬良心中暗道:“她一盲一啞,配合的倒是好,不知走起路來,速度如何?便故意加快腳步,穿越林木叢草而行。萬良一面走,一面注意着二女的舉動,只見那盲姊在啞妹扶持之下,行動迅快,舉步落足這間,和常人毫無不同,心中暗道:“難得她們姊妹配合得如此佳妙。”
只聽範雪君説道:“老前輩,咱們這等快速的走法,只怕是無法兼顧四周景物、形勢了。”
萬良停下腳步,説道:“姑娘可要老朽,把地勢形態,解説給姑娘聽麼?”
範雪君道:“不用了,舍妹已經告訴過我。”
萬良啊了一聲,兩道目光凝注在那啞女身上,道:“姑娘用的什麼方法,能在快速行奔之中,把地勢形態,告訴了你姊姊?”
忽然想到她是啞子,縱然聽得了自己的話,也是無法回答。範雪儀微微一笑,舉起手來,理一下鬢邊散發。
範雪君道:“舍妹要我代覆老前輩,她是用手指彈動之力,告訴我各種事物。”月光下,只見範雪儀,笑容如花,飄飄長髮,出塵絕俗。
萬良道:“舍妹能夠告訴你四周事物,並不足奇,奇的是她能夠説的如此快速。”
範雪君道:“我們姊妹,從小一起長大,傳遞心聲之法,自有靈犀能通,較話口述之語,並不遜色。”
萬良心中付道:“盲女多美姿,那也不足為怪,但天生啞子,大都是生具幾分蠢像,範雪儀卻是姿容豔麗,不輸盲姊,這就叫人思解不透了,如説此女啞病可醫,我那範兄又是當代醫道高手,他既無能療治好二女之疾,這盲、啞之症,只怕是再難有名醫醫好了。”
心中念轉,人卻信步行去。三人繞着一片十畝大小的荒野走了一週,重又回到原地,也不過耗消了一柱香的時光。
範雪君掏出絹帕,指拭一下頰上的塵土,道:“老前輩,看此地形勢如何?”
萬良道:“亂樹雜草,一片荒涼。”
範雪君笑道:“咱們經營此地,必得有一個響亮動人的名字才好,賤妾之念就叫它‘荒原之宮’如何?”
高光接口道:“荒原之宮……”
範雪君微頓着道:“咱們把荒草雜樹,視作亭台樓閣,息居於斯,視苦為甘,豈不是雖居荒原,如入瓊宮。”
高光道:“原來如此。”
萬良道:“姑娘可是當真要經營這一片荒涼的草原麼?”
範雪君道:“時光無多,只怕無法再作選擇了。”
萬良道:“好吧!姑娘要如何經營這一片荒涼之地,但請吩咐就是。”
範雪君道:“賤妾想把這一片荒原之地,佈置成一座恐怖之城,使武林中人慕名而來。”
高光心中暗道:“説起來,十分輕鬆,但不知要如何一個佈置之法,才能被稱為恐怖之城,荒原之宮。”他心中重重懷疑,但卻未出言多問。
倒是萬良忍不住間道:“如何可當得恐怖之城?又如何才可稱荒原之宮?”
範雪君道:“恐怖之城,是要他們有來無去,凡是入了這片荒原,就別想再離此地……”
高光道:“荒原之宮呢?”
範雪君道:“咱們在這片恐怖之域中,甘苦與共,雖是荒原,有如宮閾。”
萬良道:“要如何才可建起那荒原之宮?”
範雪君嗤的一笑,道:“簡單的很,幾竿翠竹,幾捆茅草,一日時光,就可以建立起了荒原之宮。”
萬良道:“那恐怖之域又需得好多時光?”
範雪君道:“多則三日,少則兩日。”
萬良長長吁一口氣,道:“乍聽起來,這兩般工程,都很浩大,以為至少也得一年半載,才可築成。”
範雪君道:“事不宜遲,咱們立時動手如何?”
高光心中暗笑道:“一座茅舍,就是一座茅舍,偏偏取了那等一個動聽的名字,叫什麼荒原之宮。”
萬良道:“左兄弟請留此地,保護兩位姑娘,老朽和黃、高兩位兄弟,卻取竹破石。”
範雪君道:“三位早去早回。”
萬良道:“不勞姑娘掛懷。”
帶着黃榮和高光急急而去。範雪君就地而坐,伸出纖纖玉指,在地上劃來劃去,似是在算賬一般。
左少白行到一側草叢處坐了下去,突然間,月光隱失,天地間,一片幽暗。抬頭望去,只見一大片烏雲,掩去了月光。
左少白心中暗暗想道:“此地連一個避雨之處,也難找到,如是下起雨來,只怕都要變成落湯雞了。
忖思之間,突覺臉上一涼,幾點雨滴,打在臉上,失聲説道:“心中正怕下雨,就偏偏的下起雨來。”
轉臉望去,只見範雪君長髮飄飄,仍在低頭算計,渾似不覺。
左少白緩步行到範雪君的身前,低聲説道:“姑娘,下雨了。”
範雪君緩緩抬起頭來。微微一笑,道:“我知道。”
左少白道:“這一陣雨勢甚大,只怕不會很快停下。”
範雪君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很怕下雨麼?”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在下怕姑娘……”
範雪君接道:“謝謝你的關心,我不要緊。”
又低下頭去,在地上劃來劃去。左少白退後兩步,暗暗讚道。這位姑娘雖然是天生殘缺,但她這等治事敬業的精神,縱非殘缺之人,也是難以及得。心念轉動,人卻淡淡向後退了兩步,不敢再驚擾於她。忽然間閃光一亮,緊接着大雨傾盆而下。這一陣雨猛惡無比,片刻間,地上積水盈寸。
左少白轉臉望去,只見那範雪君仍然不停伸出纖指,在積水的地上;劃來劃去。範雪儀圓睜着雙目,望着姊姊的右手;似是看得十分入神,臉上不時泛現出微微的笑意。
左少白暗暗嘆道:如若她們真是有過人的天賦才智,再加上這等苦苦求證的精神,十年之後的武林,也許是她們盲啞二妹的天下了。
雨勢聚急,直下了半個時辰,而且是愈來愈大。地上的積水已然過了二女雙膝。
忽聽範雪君長長嘆息一聲,站起了身子,仰面望天,自言自語的説道:“皇天啊!五日後,你還能助我這一陣大雨麼?”
左少白流目四顧,幽暗的夜色中,又加上一層茫茫水霧,範雪儀站了起來,伸手攔住了姊姊的纖腰。左少白吃了一驚,大步行了過去,道:“範姑娘不舒服麼?”
範雪君道:“不要緊,休息一會就可復原了。”
左少白道:“一目不見避雨之處……”
範雪君接道:“不要找了,這場雨應該不會超過一個時辰。”
左少白抬頭望望天色,心中暗道:看四周陰雲密佈,只怕再有一個時辰,也是難以停下。
只聽範雪君道:“我那六甲奇陣,尚未算好,必得早些算好,他們採得竹石回來,咱們就立刻動手佈置。”
左少白道:“在下從師習劍時,亦曾聽恩師談過八卦九宮、五行奇術,只是在下愚昧,難解箇中玄機,不知姑娘那六甲奇陣,是否和八卦九宮、五行奇術等相近?”
範雪君道:“大同小異。”
左少白道:“在下心中有幾點疑慮,不知是當不當問?”
範雪君道:“左兄言重了,有何見教,但管請説,賤妾如能解得,當是言無不盡。”
左少白道:“姑娘要他們採集竹石,用來佈設六甲奇陣,那是要以竹石代人佈陣了?”
範雪君道:“嗯!正是此意。”’
左少白道:“區區幾竿翠竹,一堆頑石,何以能用作拒敵之用?”
範雪君舉手指拭一下地上積水,道:“箇中之理,甚是微妙,深奧費解,説起來也非一兩天能夠説的清楚,刪繁從簡一句話,那只是由心念中生出了一種幻作,視之有形,觸之無物。”
左少白搖搖頭嘆息一聲道:“果然是費解得很。”
範雪君道:“這樣説吧!六甲奇陣也好,五行奇術也好,那是一種精巧的計算之學,數數環接成術,如是通達此學之人,進入陣中,只需算計步數,左折右轉,那是如入無人之境,但如不解其數,一味瞎闖,一步有錯,幻隨心生,那就如入天羅地網,雖在累至筋疲力盡,仍難離得咫尺之地。”
左少白道:“太過玄奇,幾乎是難以令人置信。”
範雪君道:“賤妾從師所學,卻是從未用過,但知其理如是,實用效果如何?亦是難作斷言。”
左少白道:“姑娘胸懷玄機,在下日後,還要多領教益。”
範雪君道:“不敢當,我們姊妹還要左兄指教武功。”
説話之間,天色忽然一亮。左少白抬頭望去,下禁一呆。
原來就這一陣談話的工夫,風雨已住,雲破月出,不禁訝然失聲,道:“奇怪呀!奇怪!”
範雪君微微一笑,道:“可是月亮出來了?”
左少白心頭一震,暗道:“她雙目皆盲,何以知道月亮重現。”
當下説道:“在下實是佩服了姑娘斷事之能,適才滿天烏雲,大雨如注,片刻工夫,竟然是雨住雲開,月光重明。”
範雪君笑道:“急雨不過辰,賤妾只不過隨口猜上一句罷了。”
左少白心中暗道:“你如是目能見物,瞧到適才那多天色,只怕也不敢斷佔今宵能重見月光。
只聽範雪君接道:“左兄請藉機坐息片刻,也許在天亮之前,還有一場惡戰,賤妾還得繼續計算那六甲複數的奇變。”
這時,左少白對範雪君已是敬服無比,對她之言,再無懷疑,立時盤膝坐了下去,運氣調息。
不知過了多少時光,耳際突然響起了範雪君的聲音,道:“左兄,快些隱起身子,有人來了。”
左少白啓目望去,果見十丈外月光下,四條人影,直奔而來。情勢迫急,不便多問,就地一個大翻身,隱入了身後草叢之中。
那四條人影,來勢甚快,左少白不過剛剛藏好身子,四條人影已然逼到了幾人停身之處。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四人一色的黑色勁服,肩上背刀,大腹便便,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四人身材,都不能算胖,何以會有這般大的肚子。
這一用心查看,果然瞧出來不對,只覺四人腹上鼓出情形似是帶的東西,井非是天然大腹。四人相距草叢兩丈左右處,停了下來,左首一人説道:“你沒有瞧錯麼?”
最右一人應道:“沒有,錯不了,我在大樹之上,瞧的甚是明白,此地明明有兩個人影。”
另一個説在:“月光雖明,究非白晝,只怕你瞧花了眼。”
另一個説道:“不論他是否瞧錯,咱們先把這附近搜查一下。”
左少白心中暗道:“二女亦藏在附近草叢,如若被他們搜查出來,那時,只怕應付不易,我何不故意現身出去,引開四人。
心念轉動之間,四人已然拔出單刀,散成一排,每人相距四步左右,齊步向草叢中行來。左少白隨手撿起一塊山石,暗運了腕力,陡然出手,直向左首那一人腹間打了過去。山石挾着一陣嘯風之聲,破空而去。
這時,彼此的距離,不過一丈多些,左少白突然發難,那大漢不及防,倉促之間,讓避不及,山石掠衣而過。
那山石稜角尖鋭,嗤的一聲,劃破了那大漢腹上的衣服。月光下,只見一個形如葫蘆的布包,緊緊的捆在腹間。左少白山石出手,人也跟着躍起,轉向奔去。四個大漢,眼看左少白躍出之後,立時放腿追去。
左少白擔心四人不追自己,仍在附近搜尋,是以,奔行之勢,並不很快,一直和四人保持着一丈三四的距離。片刻之間,已然奔行出三四里路。
左少白陡然停下身子,長劍一揮,劃出一片銀虹,道:“站住!”
四個大漢齊齊收住腳步,身子一停,立時散佈開去,團團把左少白圍了起來。左少白心中對四人那便便大腹,已然動了懷疑,暗道:“四人在小腹之上,裝上一個大包,必有原因,看來要特別留心才是。忖思之間,四個大漢已然逐漸的向中間收縮,手中單刀分指左少白四處要害。
左少白目光轉動,緩緩由四人臉上掠過,月光下,只見四人臉上一片肅殺之氣,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四人,個個都是一付慷慨赴死的精神,是何用心?”但聞正東方位上那位大漢喝道:“咱們身受堂主大恩,今日以死相報。”
正南方位大漢接道:“寧為玉碎,不作瓦全。”
正西方位大漢道:“傳名幹秋,死而何憾。”
正北方位大漢接道:“同歸於盡,天國重見。”
左少白聽四人,唸咒一般的你言我語,説了一遍,心中大是奇怪,暗道:“這四人在搗的什麼名堂?”
他雖然無法瞭然四人用心何在,但卻聽出四人那些出口之言,充滿一種慷慨激昂,赴死就義的精神。
這時,四人已經逼近到左少白三尺之內。左少白愈想愈覺不對,分向四人攻了過去。
四個大漢手中單刀齊出,不封左少白的劍勢,反向左少白四處要害攻過去。這等不要命的打法,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左少白吃了一驚,暗道:“我早該想到,這四人,都已是不要命的人了。”
心念轉動,劍勢陡然收回,疾變一招,‘法輪九轉’,長劍閃轉起一片銀虹,一陣叮叮鳴鳴之聲,四柄單刀,盡為劍勢彈震開去。
那知四人單刀被劍震開之後,突然和身而上,直向左少白撲了過來。這一招又人出左少白意料之外,不禁一呆。
倉促間左少白突然憶起那王道九劍中一招‘光射鬥牛’,一提真氣,手臂突然向上一甩。但見寒光暴長,沖霄而上,在四人合抱之勢中脱圍而出。劍勢射向三丈外,一株高大的白楊上,深入了半尺深淺。
左少白手握劍把,吊在樹上,隨着劍勢的彈動之力,上下閃動,那四個疾衝而上的大漢,料不到左少白竟能在這間不容髮中,破空而起,一時間收的不住,蓬然一聲,撞在一起。
只聽轟然一聲巨響,月光中火光閃動,白煙迷漫而起,左少白左手一探,抓住一根樹枝,右於一用力拔出處倒,飄落實地。
凝目望去,不禁駭然。原來,那四個大漢,只剩了殘肢斷臂,片片血肉,分個出彼此屍骨。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等壯烈的打法,當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一陣夜風吹來,鼻息間嗅到了一股強烈硫磺氣味。左少白暗暗嘆息一聲,轉身而去。回到那一片荒涼草原處,盲、啞二妹,早已原地等候。
範雪君輕輕嘆息一聲,道:“左兄無恙麼?”
左少白道:“幸告無傷……”
長嘆一聲,接道:“這真是慘酷無比的打法,觸目驚心!”
範雪君道:“他們可能襲施故智,在人身之上,暗藏火藥。”
左少白訝然接道:“姑娘何以得知?”
範雪君道:“説來簡單的很,他們在車中藏藥,未把我等炸死,而適才賤妾又聞得爆響之聲,豈不是很容易猜到麼?”
左少白道:“武林之中,固有悍不畏死之人,但如像那四人的剽悍,可算得罕聞罕見,唉!如非我早有警覺,在危惡萬分之中突圍而出,此刻,只怕是早已肢體不全,屍骨無存了。”
範雪君沉吟了一聲,道:“對方主持首腦中,必然有一位善用火藥之人,未雨綢緞,必得先把那人殺死才行。”
左少白道:“他們的主事首腦,咱們連見都不易見到,如何能夠殺他?”
範雪君道:“此時此情,只有請左兄,先行忍耐一二了。待咱們實力增大,才能和他們再正面為敵,決一死戰。”
左少白正待答話,突聞一陣急促步履之聲,奔了過來。轉臉望去,只見萬良帶着黃榮、高光,每人肩着一大捆翠竹,急急奔了過來。
萬良放下竹子,望了盲、啞二妹一眼,又望左少白,才長長嘆一口氣,道:“三位無恙麼?”
範雪君笑道:“這位左兄,為了我們姊妹的安全,誘敵遠行,他是受驚了。”
左少白道:“僥倖脱險,髮膚未傷。”
萬良道:“老夫等正採集竹石,聞得那爆響之聲,匆匆趕了回來。”
範雪君道:“不知竹石可曾採齊?”
萬良道:“採集甚多,只不知是否夠用,老朽帶了竹子先來。碎石搬運不易,老村已在十里外一處村落中,僱了兩輛牛車,搬運來此。”
範雪君口齒喃喃自語了一陣,接道:“如是竹石夠用,也需一日夜的工夫,才能布成六甲奇陣,這該是一段最為險惡的時期,四位之中,還得分出兩位防守強敵施襲,全陣沒有佈置成之前,毫無拒敵之能。”
萬良道:“此地已為強敵發現,只怕他們即將大舉來犯。”
範雪君道:“不錯,明日該是最為緊張的一天……”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這片荒原,地形還闊,利攻難守,這該是場十分艱苦的惡戰,唉!形勢緊急,只怕已絕沒有咱們再作選擇的機會了。”
萬良默然不語,心中卻是暗自忖道:“你既知此地難守易攻,又為什麼偏偏要選擇這樣一片地勢呢?此刻敵眾我寡,豈可硬拼。
只聽範雪君柔聲説道:“茅舍一戰,賤妾料敵不明,幾讓四人陷身難拔,日來得承諸位述説敵情,賤妾心中已然稍有概念,時間愈長,對我愈是不利,強敵似是已經存下了必得我等的決心。”
萬良道:“正因如此,我等才該想個妥善的迎敵之策才是。”
範雪君道:“賤妾佈下這六甲奇陣,旨在應付此等危局,如我等趕往少林,不但難以求得相助之力,只怕反將招來雙方夾擊之禍……”
她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此地一戰,咱們如獲大勝,不但可以一舉揚名江湖,形成一股不可輕侮的力量,而且也可使他們的陰謀,在武林露出一些端倪。”
萬良道:“好!就依姑娘之見。”
範雪君道:“不知左兄、黃兄等見如何?”
左少白道:“我等悉從姑娘行事。”
範雪君道:“諸位肯這般信任於我,咱們就立刻動手佈置。”
萬良道:“這二捆翠竹,大約在四五百株左右,不知是否夠用?”
範雪羣道:“六六三百六,用不到四百株。”
萬良道:“對此奇門數術,我等都是外行,不知如何幫助姑娘?”
範雪君道:“簡單的很,你們跟在我的身後行進,帶着竹子,插在地上就是。”
高光道:“果然是簡單的很。”
範雪君微微一笑,道:“有一點,尚請留心,插那些竹子之後,不可停留過久。”
萬良背起竹子,道:“姑娘帶路吧!”
範雪君左手扶在妹妹肩頭之上,右手提了一段枯枝,緩緩向前行去。
萬良暗中計數,只見她行六步停下,用手中枯枝,在地上畫下幾個圈圈,説道:“每一個小圈,插上一支翠竹,不可插在圈外。”
萬良在範雪君指點之下,不過一個時辰,已然插好三百六十竿翠竹。轉頭望去,只見一片荒原,綠篁依依,雖只三百六十顆翠竹,但因其排位恰當,看去不在千株之下。萬良心中暗暗忖道:只看這等地勢,也許會真有妙用。
只聽範雪君道:“妹妹,你瞧瞧,這六甲奇陣,可有什麼破綻麼?”
範雪儀一雙明亮的秋波,瞧出移動了兩竿翠竹。高光只看的心頭卜卜亂跳。
原來,他心中不服,想這數百竿翠竹,插錯兩株,也不易瞧得出來,故意把兩竿翠竹,插在範雪君劃的圈圈之外,卻不料竟然被範雪儀一眼瞧了出來。只見啞妹歸來,伸出手去,輕輕在姊姊手中握了兩下。範雪君突然一皺眉頭,道:“舍妹告訴我,那插錯的兩竿翠竹,一般的偏南寸許,顯非無意插錯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遭:“差之毫釐,錯之千里,諸位請再仔細瞧瞧,那兩竿竹移入了預定之位後,可有什麼不同這處麼?”
此時月光如畫,再加上幾人的同力,景物清晰可見。萬良凝目望去,果覺出了陣勢有些不同,只是無法説出哪裏不同而已。
但聞範雪君説道:“只因那兩竿翠竹插錯,全陣中少去了肅殺之氣,諸位再看看賤妾之言,是否有錯?”
範雪君這一提,萬良等果然瞧出了情形有些不對,只覺陣中一片愁雲慘霧,氣勢和剛才大不相同。萬良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不提,在下等還瞧不出來,唉!果然是玄妙無方,不可思議。”
範雪君道:“如若再加上兩堆山石,陣中的肅煞之氣,當會更重一些,這其間,還有生死之門,等以後再慢慢佈置了。”
這時,萬良和左少白等,對姑娘的才慧,更增了幾分信心,相互望了一眼,道:“姑娘可以計劃長在此地住卜去麼?”
範雪君道:“倒不用了;咱們在此,多則留住一月,少則半月,已經足夠了。”
左少白道:“姑娘可否説的詳盡一些,也好讓我等有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