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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天算人算

    河水在夜裏黑得如同墨水一般,左冰望着墨水中自己或隱或現的倒影,心中的思想就像激流一般,一會兒一瀉幹裏,一會而阻塞而滯,他敲着自己的後腦,始終無法整理出一個頭緒來。

    他一舉足,踢起了一顆小石子,“咚”的一聲浪人了河中,濺起幾點水花,然而就在這時,“咚”又的又是一聲,又是一顆石子被拋入水中,左冰吃了一驚,他猛一回頭,直駭得他魂飛魄散——

    只見一個身軀直挺挺地立在他身後,那個身軀足足比錢冰高出三尺有餘,乍看上去倒有兩個人的高度,尤其駭人的是那人穿着一身磷光閃閃的白白長袍,頭上扎着一圈五花十色的雉毛,腰間繫着一串胳骷頭骨,一動也不動地瞪着錢冰。

    左冰駭然倒退了三步,他的足跟一涼,便意識到自己已經站在水中了。

    他不敢再動,只是心駭無比地反瞪着那個一語不發的巨人。

    忽然,那人開口了,左冰只覺那人的聲音低沉得彷彿是口巨鍾:“你是什麼人?”

    左冰不知該怎麼答,他囁嚅了一陣,忽然反問道:“你——你是誰?”

    那人冷冷道:“你走近一些讓我瞧瞧。”

    左冰緩緩從水中走了出來,那人忽然手一招,左冰只覺一股強勁無比的掌力從四面八方雜亂無章地直撞過來,他心中緊張,根本不知該如何躲避,正在這時,那人一抖手,掌力全收。左冰不禁又是倒退一步,那巨人忽然道:“你快滾吧,是我認錯了人。”

    左冰心中着實摸不清這人是人是鬼,他心中暗道:“先躲開再作道理。”

    他一言不發,連忙匆匆向左跑開,他一口氣跑出二三十丈,忽一閃身躲入一塊巨石之後,那知他方才躲好,耳邊只聽得那巨鍾般低沉聲音:“叫你滾開,你就滾遠些。”

    左冰吃了一驚,暗道這人莫非腦後生了眼睛,他只得爬起身來,又跑出十多丈,悄悄閃入一片短叢灌木之後。

    那曉得他才躲好身子,那低沉的怪聲又喝道:“你這小子是找死麼?你是怎麼躲的?”

    左冰又驚又駭,正要爬跑來再起,忽然前面那怪人大笑道:“好小子,你總算到了——一個人來的麼?”

    左冰聽那口氣又不像是在對自己説話了,不禁大為驚奇,忍不住悄悄探出半個頭來向前看去。

    只見那怪人的前面不知何時已站着另一個人,只因距離過遠,看不出那人是什麼模樣,只聽得那怪人蝶蝶的怪喝聲:“聽説黃金大帥在你的手上栽了跟斗,是也不是?”

    那對面之人似輕鬆之極,毫不動氣,只是微微欠了欠身,説了一句,什麼話左冰沒有聽見,只聽得那怪人暴喝道:“好小子你居然還敢承認,你知道我是誰麼?”

    那對面之人又答了一句,左冰依然聽不見,但聞那巨高怪人道:“既然知道,還不自尋了斷麼?”

    那對面之人搖了搖頭,左冰不知他有沒有説什麼話,只見他忽地猛一伸掌,竟然先向那白袍怪人動起手來。

    左冰微一思索,暗道:“是了,這怪人必是約好了這人到這裏來決鬥的,先前誤認我就是他的對手。”

    只見那怪人一聲暴吼,雙掌直揮,那對面之人竟也絲毫不讓,硬對硬地和那怪人對起掌來。

    左冰距離過遠,也看不出那兩人的功力來,但是二十招之後,只見遠處那小河邊的樹木全都被兩人的掌力所折,枝葉滿天橫飛。

    左冰暗暗吃驚,心想這兩人的掌力簡直就如開山巨斧一般,心中不禁興起一個念頭,想要悄悄走進一些看看——

    就在這時,忽然一隻手拍在他的肩上,他連忙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白髮老人面帶微笑地望着他。

    他幾乎開口大叫,那老人伸指在唇上噓了一下,叫他不要聲張,左冰一把抓住那老人的衣袖,輕聲叫道:“錢伯伯……錢伯伯……”

    那老人握住他的手,道:“左冰,找你可把我找苦了。”

    左冰道:“錢伯伯……你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那老人道:“説來話長,先瞧那邊的好戲吧。”

    左冰抬頭向那邊看看,只見那邊小河畔的兩人這時已成了一片模糊的人影,只有轟然的掌震聲不時傳來,滿天枝葉飛舞如雨,聲勢好不驚人。

    身邊的老人喃喃道:“這少年掌力渾厚如此,倒真是罕見的奇才。”

    左冰道:“少年?”

    老人點頭道:“那少年頂多二十幾歲。”

    左冰道:“錢伯伯您認得他們兩人?”

    老人冷笑了一聲道:“嘿,三分不像人七分像鬼的袁老大躲在漠南苦練了這麼多年,功力着實進步了不少,卻連一個少年也勝不了,嘿嘿,他這塊老臉往那裏放?”

    左冰道:“漠南?……”

    這時那邊忽然一聲暴震,接着那兩人分開丈餘,那白袍怪人怪叫道:“姓楊的,老夫問你一句話——”

    左冰一聽到“姓楊的”三個字,他心中忽然一驚,脱口道:“楊羣!這少年必是楊羣!”

    他身旁的老人錢伯伯喃喃道:“楊羣?……楊羣?……”

    只聽得遠處那少年也提高聲音道:“什麼話你問吧。”

    那怪人道:“老夫問你有一個人你識不識得——若是你與這個人有那麼一點關係的話,咱們也不必打下去了——”

    那少年道:“什麼人?你説吧。”

    那怪人忽然壓低了聲音説出了一個名字,左冰完全聽不見他説什麼,只聽得那少年哈哈大笑起來,道:“一點關係?哈哈,就是在下恩師。”

    那怪人一聽這句話,忽然雙手一拱,道:“既是如此,這場架不必打了——”

    那少年也拱了拱手道:“老兄何爾前據後恭?”

    那怪人哈哈大笑道:“令師曾救過老夫一次,那就是自己人了,自己人還打什麼?”

    那少年道:“不錯,老兄比上次那個什麼黃金大帥有意思多了。”

    那怪人大笑道:“咱們不打不相識,小老弟,老夫要試一下你的膽子——”

    那少年道:“如何試法?”

    那怪人笑道:“老夫有一罐百年人腦酒,要想邀你共飲一杯,小老弟可有膽量跟老夫去喝一杯?”那少年道:“有什麼不敢?哈哈,我楊羣有什麼事不敢做?”

    那怪人道:“那麼——跟我走!”

    他那丈長的身軀微微一晃,拔身而起,那少年楊羣一拔身形,輕輕地已落到數丈之外。

    左冰低聲道:“這楊羣實在太厲害……”

    他身邊的錢伯伯這時喃喃道:“原來是他的徒弟、原來是他的徒弟……”

    左冰問道:“大伯,您説誰?”

    錢伯伯搖着道:“你不知道的,你不知道的……”

    左冰還待問下去,他發現錢伯伯的臉上帶着從未有過的嚴肅的神色,他便不再問下去了。

    只見前面那兩個一霎時間去得無影無蹤,左冰道;

    “大伯你來尋找……”

    錢伯伯,打斷道:“你先跟我來,咱們等一下再談。”

    他説着轉身向河邊走去,左冰也跟着站了起來,錢伯伯的背影在黑暗中顯得有些老態龍鍾,在左冰的眼中,那是個慈祥的老者,但是若是換了一個人來看,這個老人乃是武林中談之色變的錢百鋒!

    左冰跟着他走到河邊,錢伯伯揀了一個樹椿坐了下來,左冰也挨着他坐了下來,錢百鋒道:“孩子,你離開我多久了?”

    左冰道:“不到一年。”

    錢百鋒望着左冰,就象父親望着自己的孩子一般,過了好一會,才低聲道:“雖是不到一年,我可覺得太長了。”

    左冰一聽了這話,不覺眼角都紅了,他心中想:“大伯被困在落英塔中那麼多年都熬過來了,和我分別不過半年就覺太長,我……我……”

    錢百鋒指頭望了望天空的疏星,嘆道:“孩子,你可知道你爹爹要你去見他?”

    左冰吃了一驚,他睜大了眼睛,半晌才道:“他……爹爹他老人家可好?”

    “他沒有什麼不好,只是要你回去一趟——”

    左冰道:“還是到落英塔?”錢百鋒點了點着,左冰道:“那麼您呢?”

    錢百鋒搖首浩嘆,喃喃道:“好不容易出了落英塔,再不趕快把心中那幾件難解的疑慮弄個一清二楚。你以為我還有多少年可活麼?錢百鋒吃世人的悶葫蘆也就罷了,可不能把這悶葫蘆帶到地下去——”

    左冰道:“您——您是要算算舊帳?”

    錢百鋒雙目一睜,精光暴射,他一字一宇地道。

    “不應該算算麼?”

    左冰側着頭忽若恍然大悟,道:“您——您要尋卓大江,武當掌教,神拳簡青……他們?”

    錢百鋒苦笑着搖了搖頭,然後道:“苦就苦在這裏.當年他們幾個圍攻我把我困在落英塔中,今天我卻不能去找他們算帳——

    左冰大奇道:“什麼,您……您是被他們關在塔中?那又為什麼不能找他們?”

    錢百鋒道:“我若去尋他們,那又中計了!”

    左冰愈聽愈糊塗,問道:“中誰的計?”

    錢百鋒道:“我也不知是誰,害我的人我現在仍想不出是誰,卓大江他們只是那人的工具罷了。”

    左冰道:“這麼説——卓大江他們也不知道被利用了?”

    錢百鋒道:“正是這樣。”

    左冰道:“從前我每次問大伯,您都不肯説,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錢百鋒打斷他的話道:“今天你不問,我也要説給你聽了,因為……因為……”

    説到這裏,錢百鋒嘆了一口氣,然後道:“這事的真象大白,着實渺茫很緊,想想我這大的年紀了,還有多少年能活?我若抱冤死了,冰兒,全靠你替我弄個水落石出了……”

    左冰聽得心神一震,今天錢伯伯已經兩次提到“我還有幾年能活”這句話,在左冰心目中這是不可思議的事,從小到現在,他一直深深以為錢大伯是世上第一個強人,想不到他會説出這樣的話,難道是英雄未路?

    他抬起眼來,凝視着錢大伯,只見他眼睛和眉毛都擠在一起,額上的皺紋條條可數,他不禁忽然感到一陣難言的悲哀,一時説不出話來。

    錢百鋒默默沉思了一下,忽然笑了笑道:“説來奇怪,在我出塔的前一天,我心中所打算的,憑良心説,我是要先尋卓大江他們大幹一場,殺個血流成河再説的——”他望了望左冰,繼續道:“然而奇的是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怪夢——”

    左冰道:“夢?”

    錢百鋒道:“不錯,一個怪夢,我夢見一個血紅色的怪城關……”

    左冰啊地一聲叫了起來,那一連三夜所夢見的怪城和柴袍老人一下子湧上他的腦海,這些日子來他已把那的連三夜的怪夢淡忘了,這時一聽錢大伯如此説,他驚駭得忍不住叫了出來——

    “血紅色的城關,毀廢得有如孤關,還有一個紫袍老人,悠悠昇天……是不是?”錢百鋒一把抓住了左冰的手臂,顫聲道:“你——你……怎麼知道?”

    左冰道:“我前幾天一連三夜做到這個怪夢,歷歷如繪……”

    錢百鋒喃喃地道:“怪了,怪了,這是什麼意思呢?難是是上天要告訴我們什麼嗎?”

    左冰道:“大伯,您——您請先説下去——”

    錢百鋒道:“我做這個夢,我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是隱隱之中,我覺有一種説不出的感覺,我總覺得我的事其中必然還有一個人暗中參與其事,我和卓大江他們全是被他要弄了。”

    左冰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錢百鋒道:“要我説清楚這回事,那必須從咱們本朝正統十二年那年説起——”

    左冰一聽到“正統十二年”,立刻脱口而道:“土木之變?”

    錢百鋒的臉色變得沉重無比,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須知大明英宗正統十二年在中國歷史上發生了一件無比大事,那就是土木堡之變,韃靼人犯界,明英宗御駕親征,結果在土木堡受圍被俘,這是明代一個奇恥大辱,每個人都切切深記,是以錢百鋒一提到“正統十二年”,左冰立刻脱口而道“土木之變”。

    錢百鋒道:“那一年,韃子大舉來犯,咱們的軍隊每戰不利,全國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邊疆的戰事上,咱們雖是在江湖上跑路的,也不能不關切民族存亡之事——”

    錢百鋒伸手撫撫額角,繼續道:“楊陸——你是知道的了,天下第一大幫會丐幫的幫主,這人是個熱血的鐵漢子,他從十九歲魯王祠的大擂台上出道,十年之內打遍天下未遇敵手,那威名之盛,委實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那時候,我——正在山西太原,拜訪我的老朋友……”

    左冰道:“我爹爹?”

    錢百鋒點首道:“不錯,就是去拜訪左白秋,那一天,我正在大原城西一家酒樓上喝酒,打算喝完酒就去尋你爹爹,忽然樓下走上來一個衣衫樓襤的文士,看那模樣倒想是個落第秀才,當時我也沒有注意他,那曉得他竟一徑走到我的桌前,拱手道:“老兄,在下坐這裏可好?”

    正值壯年的錢百鋒驕氣沖天,他也不答,只是擺擺手道了一聲:“請便。”

    那文士坐在他的對面,要了一份鴨湯麪,一言不發,埋頭吃麪,不到半盞茶時間,就把一大碗麪條吃得滴湯不剩,桌上倒是和湯帶面灑了半桌了,錢百鋒暗笑這個文士吃相惡劣。

    等到堂棺來收錢,那文士竟是搜遍全身摸不出一文錢來,那堂格的嘴臉是何等勢利,看那文士穿得落魄,先已有幾分不敬,這時便開始惡言相辱了。

    錢百鋒聽到堂棺罵得可惡,便道:“這位老爺的帳算在我帳上,小夥子你與我閃開些,莫擾了我酒性。”

    那文士一聽到有人付帳,便冷笑道:“大爺沒錢自有人代付,你這勢利小子-嗦什麼?”

    堂館只得憤然去了,錢百鋒倒了一杯酒敬那文士道:“出門人都有個不方便的時候,老兄你請。”

    那文士也不推辭便喝了,而且繼續自己動手倒酒乾杯,錢百鋒暗想這人倒是爽得過了一點兒,那文士忽然“拍”的一聲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嘆口氣道:“唉,可惜可惜。”

    錢百鋒忍不住道:“可惜什麼?”

    那文士道:“看你老兄俠義為懷……”

    錢百鋒忙客氣道:“那裏那裏,這一點算得什麼……”

    那知那文士卻打斷他的話道:“正是,這一點算得什麼,真是豪傑的,國難當頭,便到戰場上殺敵報國。”

    錢百鋒一愣,那文士道:“瓦喇人犯界,姦殺擄掠,我中華百姓流離失散,血流成河,有血氣的豪傑當該如何?”

    錢百鋒舉杯一飲而盡,道:“上陣殺敵!”

    那文土道:“好!好一個上陣殺敵,末士提一個人,老兄可認得?”

    錢百鋒道:“什麼人?”

    那文士道:“楊陸!老兄可認得?”

    錢百鋒霍地起立,抱拳道:“楊幫主何在?錢某畢生一知己,望老兄引見!”

    那文士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來,雙手遞給錢百鋒,道:“楊幫主有一封信在此,敬請錢大俠過目——”

    錢百鋒已知這文士是誰了,你接過信箋,大笑道:“閣下敢情是丐幫的軍師白梁?錢某諸多失禮!”

    他打開信箋一看,只見信上寫着:“百鋒兄英鑑:心儀平生,惟嘆無常聚之緣,吾兄嫉惡如仇,殺人如麻,武林之中以魔頭相視,陸固知吾兄真俠士也,大丈夫身立天地之中,縱不能名傳千古,亦當學燕趙之士,保國衞家除惡護良。今胡騎飛渡邊關,長城失修,陸竊欲邀天下士共赴國難,兄乃真俠士奇男子,固敢大膽相請,如得錢兄一允,天下百姓有幸矣。近聞兄與武當結冤,此時此際中原高手自相火拼,實非百姓之福,陸邀吾兄,亦邀天玄真人,欲以陸之薄面作一仲連,情在知己,諒可俯允。”

    下面的署名是“楊陸”二字。

    錢百鋒看完信,大笑道;

    “楊兄的招呼,那是一句話,白兄為我上覆貴幫主,説我錢百鋒雖是一介莽夫,也還知道大義兩字,只是今夜錢某必須先去拜訪一位老友,只要與他見了一面,當夜八百里快馬趕到山東貴幫大寨。”

    白梁納頭便拜,口中道:“白某先代天下蒼生謝謝錢大俠。”

    錢百鋒知道白梁謝他並非謝他出馬,乃是謝他願以看在楊幫主面上與武當和解,他一把拉起白梁,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錢某這就動身,到時説不定還代楊幫主請一個武功高絕天下的高手共參大事。”

    白梁知他指的就是他正要去拜訪的朋友,但是終於忍住沒有問他是誰,兩人就在酒樓下作別了。

    錢百鋒説到這裏,停了下來,左冰道:“後來呢?”

    錢百鋒噓了一口氣道:“當夜我趕到你爹爹那裏,卻沒有會見你爹爹,我只好留下一信,連夜便趕赴山東去了。”

    誰曉得這一去,不可一世的錢百鋒就被惡運作弄,幾乎在石塔裏過了半生!

    左冰道:“大伯您到了山東,可遇見了天玄道長?”

    錢百鋒望望漆黑的長空,他搖了搖頭道:“我趕到山東之時,丐幫中已是羣雄畢集,但是武當的掌教並沒有來——莫説武當掌教,便是當時在場的人之中,望着我恨得牙養養的也大有人在,但是大家都礙着楊幫主的面子,沒有人發作——”

    他説到這裏,臉上飄過一絲冷冷地微笑,左冰從他雙眼中又看到了那肅殺的目光,他望着錢百鋒,錢百鋒繼續道:“商量的結果是楊幫主和我上了武當,天玄道長雖然厲害,他還找了助拳的,嘿嘿,我可不怕,天玄加上神拳簡青,點蒼雙劍卓大江和何子方,我可不怕,嘿,若是真幹起來,我就不信楊陸會袖手旁觀,嘿嘿——”

    左冰見他又説得離譜了,連忙道:“後來呢?”

    錢百鋒道:“後來當然沒有打起來,天玄道長和簡青點蒼雙劍全都被楊陸邀下山了。”

    錢百鋒繼續道:“咱們到了山東,一齊去找丐幫大寨中約好相候的丐幫兄弟,那曉得丐幫的大寨已被人挑了……”

    錢冰聽白鐵軍説過這一段,他道:“這一段我曾聽一個朋友説過,倒是你們後來如何出發了呢?”

    錢百鋒道:“楊幫主的親生兒子被人搶去了,丐幫大寨也讓人挑了,可是楊陸這人真算得上一條鐵錚錚的漢子。他轉過身來和大夥兒商討大事,這時,忽然一個丐幫子弟騎着快馬衝跌跌地從大廳外一路衝了進來,他既不下馬,又不勒繮,一直衝到大廳中央,那馬兒忽然口吐白沫倒斃了,馬上之人也隨着倒在地上,楊幫主一把扶起那人,那人累得已是昏迷不醒,好容易救醒過來,他只繼繼續續地道:“……瓦喇人連破七營……兵臨土……木堡……”

    咱們一聽了這話,全都熱血沸騰起來,試想土木一破京城無險可守,咱們草莽野民還不去拚死一戰麼?”

    左冰聽他説得漸漸激動起來,道:“大伯您當時怎麼説?”

    錢百鋒道:“當時我第一個提議大夥兒馬上北上,立刻趕到最前線去,大家都轟然贊成,楊陸就開始主持北上的行程計劃。

    左冰暗道:“世上有些事實是難以人力勝天,想當年天下如許英傑參與大事,竟是挽不回土木之恥的史實……”

    卻聽錢百鋒繼續道:“然而誰又料到就在這時候,事情又有了大變化……”

    錢百鋒當夜在濟南城外竟碰到了老友左白秋家中的老僕左良,這幾乎是不可能之事,那左良是個啞巴,一見錢百鋒,氣急敗壞地遞給錢百鋒一面血紅色小旗,錢百鋒一見此旗,幾乎驚得當場大叫,他問左良主人可到了濟南,左良點了點頭。

    這一來錢百鋒更是提心吊膽了,這旗是左白秋的家傳信物,若非左白秋遇上了天大的變故,他絕不會以此旗通訊,他現到了濟南,卻無法自己來找錢百鋒,可見事情更嚴重了。

    錢百鋒問都沒有多問,拉着左良就往城外跑,左良指點方向,不一會就到了郊西人煙稀少之地。錢百鋒心中暗忖:“我該先回去向楊幫主他們説一聲的。”

    隨即他又想道:“事勢緊急,還是先看左老弟再説罷。”

    他行走如飛,這時,左良忽然向前指了一指——

    錢百鋒知道到了,心中忽然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錢百鋒抬目一望,只見左前方露出一角小茅屋,這時夜風疾勁,星月無光,錢百鋒足行如飛,一會便來到小茅屋前。

    那茅屋木門緊閉,窗隙中透出一絲燈光,錢百鋒身形才到門前,房中燈光鬥滅,顯然是屋中人已覺察到有外人來到。錢百鋒沉聲道:“左老弟麼?是我,錢百鋒。”

    屋中一陣喘息之聲,錢百鋒只聽屋中人道:“錢兄請進。”

    錢百鋒一推門,那門應手開了,錢百鋒閃身入內。

    “那人蒙着黑巾,口音也甚生分。”

    錢百鋒道:“如今你感覺如何?”

    左白秋道:“小弟拼命將血逼在左臂前胸一帶,但真氣運行不能衝過玄關要脈!”

    錢百鋒面色一鬆?

    “那還好,我助你一臂之力。”

    燈火下錢百鋒只見一個人依榻而坐,正是老友左白秋。

    他急忙奔上前去道:“左老弟!左老弟!”左白秋微微一笑道:“錢兄——”

    錢百鋒一把抓起他的手,把着脈門,口中道:“你病了麼?”

    左白秋微微搖了搖頭道:“小弟遭人暗算!”

    錢百鋒只覺心中一震,驚道:“什麼?你會遭人暗算?是什麼人?”

    左白秋嘆了一口氣道:“那人蒙了一面黑巾,功力之高,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錢百鋒道:“傷着什麼地方?”

    左白秋道:“小弟那日正值坐息,那人直闖而入,小弟決未料道他會動手,正詢問之間,那人斗然一拳打出。

    “小弟封手前胸,那知那一拳好比開山巨斧,小弟只覺胸口一痛,不由驚震失色,那人一言不發,又是一拳,小弟雙手還了一拳,那人內力奇重,小弟非得出全力不可,登時那內傷又重了幾分。

    “那人拳勢一收一發,小弟已知他的用意,不再接掌,反身就跑,那人追小弟不着,但小弟只覺傷勢逐漸加重,不得已記起錢兄的留信便到這兒來找!”

    錢百鋒滿面駭然之色。“什麼人能有這等功力?”左白秋嘆一口氣道:

    左白秋卻面色沉重:“恐怕不太容易。”

    錢百鋒奇道:“左老弟,你還傷着別的地方麼?”

    左白秋搖搖頭道:

    “那到不是,只是這幾日以來小弟雖一直躲着那人追蹤,但只要有空閒,立刻凝功運行,一連十多次都停在玄關脈處,現在那裏想來阻抗之力更加增大。”

    錢百鋒點點頭:“咱們試試看吧。”

    左白秋忽道:“錢兄,你來的時候沒被人跟上吧?”

    錢百鋒哼了一聲道:“那蒙面人還未擺脱麼?”

    左白秋道:

    小弟這幾日傷勢重了,行走速度難免有些緩慢……”

    錢百鋒身形一掠到窗前,只見窗外一片黑沉沉的。

    他拾起木栓將門栓上,回身道:“不管如何,咱們試試吧。”

    説着坐在榻上,一手按在左白秋後心之上,吸了一口真氣,緩緩運功。

    茅屋外狂風怒號,漆黑的大地,勁風的嘯聲陣陣逼人,小木門被吹得發出吱吱的尖響。

    屋中一燈如豆,風不時從裂開的窗欞中透過,燈光便是一陣搖曳不定。

    錢百鋒面上一片緊張之色,豆大的汗珠一粒粒自他額際滲出,他的右掌端端抵在左白秋後胸,袖袍整個被運足的真氣逼得脹大起來,他的左掌卻倒背過來貼在自己後胸大穴之上。

    這時如果有武林高人陡然駕臨,見了錢百鋒這個姿態,一定會不相信自己的雙目,那失傳百年的“玉玄歸真”心法竟然在錢百鋒身上出現。

    左白秋面上蒼白,一身衣袍整個被汗水滲透了,不時有陣陣白煙自他的頂門散出。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忽然錢百鋒右掌一陣顫抖,他緩緩睜開雙目道:“左老弟,你快通氣——”

    左白秋的身子向前用力一彎,説時遲那時快,錢百鋒右掌斗然向後一撤,身子一陣搖晃,倒向左邊。

    左白秋身子向右移了移,長長吐了一口氣,這時錢百鋒伸手在額際拂了拂汗水道:“左老弟,你的功力太過深厚,那‘玄’脈一關我再也衝之不開——”

    左白秋微弱地搖了搖頭道:“小弟一再放鬆穴脈,只是數十年的浸淫,那玄關要脈一直有護身真氣存在,錢百鋒想了想,開口又道:“左兄弟,説實在話,上次咱倆一見分離以來,這幾年你的內力又更進一層?”

    左白秋笑笑道:“錢兄好説了。”

    錢百鋒搖搖頭道;

    “不,上回咱倆認真印證了一回,那時你我內力造詣的確不分上下,但這次我私下試了度,你雖身負內傷,但那玄關一脈我衝之不開,可見你的內力已穩在我之上。”

    左白秋嘆了口氣道:“小弟無意中領悟了一種心法,這些年來日日苦練有點成就,唉,可不瞞錢兄,小弟本曾自認可以無敵天下,但那蒙面怪人和我對了一掌,雖説是偷襲於不備,但小弟直覺那人內力決不在小弟之下——”

    錢百鋒雙眉緊皺,喃喃思索道;

    “這會是什麼人?有這麼內力卻又不願以面目示人——”

    他説到這裏,陡然一個念頭閃過他的心頭,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大聲道:“就是他!”

    左白秋奇道:“什麼?錢兄,什麼人?”

    錢百鋒面寒如冰道;

    “左兄弟,這次一路上也曾遇着了一件怪事,也是一個蒙面人乾的——”

    説着便將楊陸幫主家遭慘變的事情説了,能夠一口氣連傷丐幫高手的,那功夫是可想而知了,已具備了可以偷襲左白秋的資格,而且又是以巾蒙面,看來這多半是一個人所幹的了。

    錢百鋒雙眉緊蹙,他隱隱覺得這蒙面人懷着一個巨大的陰謀,但卻思之不解,這時左白秋呼吸又急促起來,錢百鋒忙吸一口氣,伸右掌渡了一口真力,咬咬牙道:“左老弟,咱們這再試過,我就不相信衝不到玄脈大開——”

    左白秋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沉聲道:“錢兄,你,你可不可是要用那‘天罡氣’吧——”

    錢百鋒笑了笑道:“必要時也説不得了。”左白秋面上閃過一絲古怪的表情:“那——到時到候萬一突一人闖關而入,你非等‘天罡氣’發盡,不可能撤下手來——”

    錢百鋒笑了笑道:“這個險無論如何也得冒一冒,左老弟,上天註定咱們今天命喪此地,説不得咱們也只得從命了,我就不相信這等偏僻所在,這種深夜會有人闖人。”

    左白秋嘴角動了動,欲言又止好一會仍然搖了搖頭道。

    “錢兄請再三思,那‘天罡氣’尚若走了竅,非得那少林‘大檀’丸,否則就是大羅神仙也措手無策。”

    錢百鋒笑了笑道:“左老弟,你就省説兩句,好好提氣準備吧——”

    他話未説完,右手斗然一揚,拍地拍在左白秋背心之上,一口真氣直逼出去。”

    左白秋只覺全身一震,慌忙定下心神,摒棄雜念,五心向天。

    錢百鋒面上沉重無比,他一絲絲髮出真氣,每在左白秋體內運行一週到那玄脈大關時就被反擊而出。一連好幾次,他自己沒有指望了,於是左手慢慢自背心放下來,一把抓在自己右腕處,猛然吐氣開聲。

    一聲低嘯從他口角發出,終於他發出了“天罡氣”。

    這“天罡氣”內力乃是錢百鋒畢生內力的頂峯,昔年他和左白秋印證內力三日三夜,最後發出“天罡氣”內力,左白秋幾乎被一舉擊敗。其威力可想而知,這功力錢百鋒自出道以來,只用過二次,還有一次便是和那丐幫幫主楊陸在酒店中對最後一掌時所發。

    這時錢百鋒發出“天罡氣”,左白秋也自緊張不已,全神貫注不敢稍有放鬆,緩緩引導那強勁的內力在脈道內通行,到達那玄關脈穴時停了一停。

    錢百鋒陡然右手一顫,喉中低低吼了一聲,左白秋全身震了一震,只覺體內原來傷處一顫,那股瘀血登時散了開去。

    錢百鋒吁了一口氣,那“天罡氣”功夫仍源源發出,左白秋體內玄脈的抗力逐漸減低。

    錢百鋒也不敢快催內力,怕玄脈一通,一個收手不住,那時左白秋全身百骸全無抗力,一震之下可不得了。

    錢百鋒嘴角慢慢浮出微笑。已可以放開握在右腕上的左手了,順便在額拂試冷汗。

    突然之間,狂風一陣尖嘯,緊接有一陣步履之聲隱隱傳來。

    錢百鋒面色登時大變,心中一陣狂跳,這時左白秋已然進入無相境界,這正是最重要的關頭。

    錢百鋒側耳仔細傾聲,狂風怒嘯中,那步履之聲越來越近。

    錢百鋒暗暗試了試真氣,這時“天罡氣”雖仍未散完,不可能撒手,但左手已可輕輕發出內力。

    他暗暗集了一點內力在左手掌心,平平伸出,距那昏暗的燈火三尺之處停了下來,掌心向外一吐,撲地一聲輕響,燭火搖了搖便熄減了。

    屋內登時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只有窗外狂風尖嘯之聲,錢百鋒緊張地注意着,暗暗忖道:“萬望這個人只是一個路過的。”

    那足步之聲越來越近了,到了小屋木之前,停下足了。

    錢百鋒只覺冷汗不斷從髮間流出,“吱呀”一聲,門外那人試了試,大約是發覺木門栓住了,一陣寂默。

    過了一會,忽然“咔”一聲,那根手臂粗細木栓斷成兩半,錢百鋒暗暗吃了一驚忖道:“這人掌力不弱,瞧來果是武林中高人了。”

    他左手輕輕伸出去,一陣摸索,在榻下折下了一根木片,準備那人來近了説不得攻之不備!

    一陣風一吹,木門向兩邊開啓開來,那人一掠身形進入屋來。

    屋中雖是一片墨黑,但錢百鋒耳聽八方,那人身形才一落地,只聽得衣袂聲一響,向右一閃卻又向左邊移開好幾步。

    錢百鋒心中疑忖道:“看來這人是有意來此了他因不見屋中是否有人伏息,身形忽左忽右,分明有準備!”

    正思索之間,那人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錢百鋒又是一驚,只聽那笑聲有如裂岸巨濤,中氣之足令人乍舌。

    那人笑完後冷然道:“姓左的,你別再躲躲藏藏了。”

    那“姓左的”三個字一出,錢百鋒只覺一陣絕望,那人的叫聲震得整個茅屋都是迴音不絕。

    那人等了一會,不見回答,冷笑一聲道:“姓左的也是一代英豪,怎麼做起這種縮頭烏龜來了?”

    錢百鋒只覺一股怒火直衝頭上,幾乎忍不住回罵一句,好不容易強忍下去了。

    那人又等了一會,仍不見回答,突然伸手入懷,迎風一晃,登時燃起火摺。

    錢百鋒一言不發,左手一彈,那小木片好比急箭,呼的一聲射向那人握火摺的左手。

    火光一閃一滅,那人右手閃電般一伸,端端將那小木片接在手中。

    這一閃之間,錢百鋒已瞧清那人面上一方黑巾,説不住的陰森可怖。

    那人也看見了這邊的情形,似乎不料有兩個人在屋中,不由呆了一呆。

    這時左白秋已到了最後關頭,呼吸登時急喘起來,錢百鋒心急如焚,那蒙面人怔了一怔,立刻聽見左白秋的喘息聲登時醒悟。

    他是經驗豐富的人,一聽之下立刻分辨出左白秋的內傷即將痊癒,他冷笑了一聲道:“朋友,你竟有能耐照料姓左的傷勢,想來必是頂尖人物了——”

    錢百鋒這時背對着他,心想能拖過一刻便是一刻,若那左白秋萬幸能及時傷愈,就不怕那蒙面人了。

    蒙面人這時又點燃了火摺,錢百鋒手心淌着冷汗,那人身形如風,一掠到了錢百鋒對面。

    兩人打了個照面,錢百鋒只覺那面黑巾透着説不出的陰惡,那人卻脱口呼道:“天罡氣,你——錢百鋒!”

    錢百鋒登時呆住了,知道他身懷天雷氣功夫的人可真是少之又少,卻不料這人脱口便知。

    那人雙目在黑巾之後精光閃閃,忽然仰天大笑起來,沉聲説道:“錢百鋒,只怪你命不好!”

    他一步跨到兩人中間,錢百鋒眼見他雙目中殺氣森森,自己卻是無能為力!

    這一剎時之間,錢百鋒只覺自己一生殺人無算,每次對方雖想還手,但卻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原來那滋味便是這樣的,他心中不由一顫,暗暗長嘆一口氣,忖道:“上天報應不爽,只是拖苦了左兄弟,否則他早已逃遠了!我——無論如何得救他一救——”

    那蒙面人走上前來,猛然一掌揚起來,錢百鋒猛可咬牙切齒地大吼一聲。

    那蒙面人手掌一沉,內力疾吐,呼地一聲,落向左白秋頭頂之上。

    錢百鋒盤坐着的身形斗然直立起來,一伏倒在左白秋頭順之上,蒙面人一掌結結實實打在錢百鋒背心之上,錢百鋒只覺可怕的巨力一撞,他咬牙盡吐手中天雷氣功,巨力斗然一震而發,左白秋身子一顫,錢百鋒被打得翻了一個身,口中大吼道:“快納氣。”左白秋被震得倒向左方,本能地提氣,這時才如夢初醒,他緩緩睜開雙目,望了望那蒙面人,那蒙面人似乎為這突生的變故驚得呆住了,左白秋伸手摸錢百鋒,觸手柔軟,錢百鋒的一身功力分明是散盡了。

    左白秋只覺胸中一片空白,那蒙面人大吼一聲,上踏半步,左手一弓,右拳虛空一衝而出,嗖地一聲,剎時嗚嗚之響大作,打向左白秋斜倒的身形。

    左白秋好比彈簧般一躍而起,那人一拳打偏了,生生把木板地打碎了好大一片。

    左白秋只覺全身顫抖,那人手一收,長吸了一口真氣,又是一拳打來。

    忽然之間左白秋身形一直,雙目之中精芒暴射,右掌一揚起,拂開黑巾。左白秋目光如電,已瞧清那人半張面孔,但火光卻滅了。

    黑暗之中,左白秋大吼,左右手連揚,如山內力疾發而出,在錢百鋒身前布成一張密網,掌風左右擊在木壁上,屋頂陣陣發出簌簌之聲。

    左白秋連發四拳,身形如風一掠而前,雖然身在黑暗之中,他已意識到那人已走得無影無蹤了。

    這時他只覺體內真力充沛,方才錢百鋒最後拼命吐出天雷內力,加上那蒙面人一掌之力被他以“借力打力”最高心法,合力一震,果然衝過玄脈穴道,左白秋本能納力尊氣,上衝“泥丸”。下達四肢百骸,再歸丹田,那被壓在體內的內傷立然導痊癒。

    左白秋只覺胸中有一股慘然的感覺,他慌忙點起燈火,只見錢百鋒雙目微睜,嘴角微露笑意道:“左老弟你還記得麼?”左白秋怔了一怔,低聲道。

    “記得什麼?”

    錢百鋒喃喃道:“九年前我曾對你豪語,若是咱們兩人聯手而為,就是陸地神仙也不是咱們敵手……咱們究竟是贏了……”

    左自秋長嘆一口氣道:“錢兄,你……你……”

    錢百鋒搖搖頭道:“左老弟,你不要説下去了。方才若我不出此一策,則你我都已敗在這人的掌中……”

    左白秋默默,錢百鋒喃喃道:“奇怪!奇怪!這人竟知道我的‘天雷氣’功夫,他——為什麼一定要追殺你死而後已?”左白秋伸手摸了摸他的胸前,惶聲道:“錢兄,你覺得如何?”

    錢百鋒搖搖頭道:“百脈欲散!”

    左白秋嘆了一口氣道:“説不得小弟就得上一趟少林。”

    錢百鋒笑了笑道。

    左白秋道:“這屋中並不十分安全,咱們換一處地方再説。”

    糟了,這一下我不能參加他們的行動了。”

    左白秋想了一想道:“大夥人現在尚未離開丐幫總舵處麼?”

    錢百鋒點了點頭,左白秋道:“小弟這就動身去通知他們,然後便直奔少林——”

    錢百鋒嘆了一口氣道:“唉,這次行動是楊幫主和我發起的,想不到我竟不能參加。”

    左白秋欲言又止,他這時心中思念如麻,錢百鋒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道:

    那皇上御駕親征,情勢已危,楊幫主他們心急如焚,等我半日必然不耐,左老弟你先跑一趟……”

    左白秋道:“那錢兄,你到什麼地方?這茅屋不甚安全。”

    錢百鋒卻不回答他,只道:“通告他們時,最好直接告知楊幫主,現在丐幫大舵高手全毀,你可以直接見着楊幫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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