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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身世之謎

    那青衣女子一雙秀目在白鐵軍臉上轉了好多遍,口中喃喃地道:“唉!董公子如果有相公你一半氣概,那結果也不會如此悲慘的了。”説着説着兩清淚緩緩流了下來。

    白鐵軍仍是沉吟,他強自堅持,其實心中真是遍嘗酸鹹苦辣,忽然那青衣女子輕唱道:“萍浮無根人無依,飄零最憔悴,那堪雁離春風后,遼原何處歸?萬里總是雲和月,伊人天涯?伊人天涯?”

    聲音漸漸低,卻是愈低愈更悽迷,白鐵軍只覺曲子及歌詞非常熟悉,-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在那裏聽過、但卻感到十分親切。

    忽然靈光一閃,白鐵軍心中一凜,雙自神光暴射,注視青衣女子,凌厲已極,那青衣女子絲毫不怯地道:“相公,心有疑惑,妾身……妾身……”

    白鐵軍沉聲道:“你是什麼人?誰指使你來賺我?”

    青衣女子道:“去年在碧雞寺元黨大師講經,賤妾也曾聽了半日,無覺大師是有道高增,質諸佛學疑難,大師日講滔滔不絕,如滿天花雨,美不勝收。”

    她説到此看了看白鐵軍,只見他臉上神色坦然,並無不耐之色,不由暗自忖道:“董公子心地慈善,自應得好報應,這孩子豪邁中仍不失細,真不愧為奇男子了。”

    青衣女子又道:“大師手持斷木説榮枯,有根無根,常人總以佛家勸人六根俱淨,七情皆幻,大師卻説人無根則枯,有根便是宿根。”

    白鐵軍道:“小可一介莽夫,這佛學精微,半點也未能領會,姑娘此説定有深意,還望直截了當説來較好。”

    青衣女子顏色一整道:“大師又道人生在世,父母為大,云云眾生豈無父母,愛根一長,惡根自泯,父母之愛,乃天地間至性至情,宿根早生,總不可以痴視之。”

    白鐵軍泰然道:“多謝姑娘指點,自某身世尚望見告。”

    青衣女子慘然地道:“公子,這故事悲慘得很,這十多年來,賤妾每夢到主母,唉,她總是默默地看着賤妾,那目光……那目光……”

    她説着説着,眼淚如珠落下,哽咽不能成聲,半晌才低聲道:“公子,世上沒有一個女人能比上主母,慈懿仁厚,四德俱備,從來沒有怨過人來,那年……那……總有二十幾年了吧,是桃花正在盛開的春天,那時賤妾才七歲,是伺候主母的小丫頭。”

    青衣女子歇了歇,白鐵軍凝神聽着,他雖是氣吞鬥牛的武林高手,乍聞別人訴説自己一直茫然的身世,心中又悲又喜。

    那年的春天,正當昇平時候,秦淮河畔垂楊吐牙,桃紅怒放。

    春風不停的吹着,傍晚時刻,一個少年儒生緩緩渡到秦淮,揹着雙手,望着河上夕影,卻是面如死灰,盡是失意絕望之色。

    天色漸漸暗了,河上畫舫初燈,那少年望望河中,又回頭望望背後城中,燈火如熾,他心中不住地道:“家是不能回的了,不要説我出門的時候講得那麼絕,便是名落孫山,也再無顏回去見爹爹了,董家子弟,豈容落人之後,唉,我為什麼不聽孃的話?”

    他心亂如麻,不知今後如何,忽然背後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道:“小蘭呀,快打水來,白姑娘要洗頭。”

    “好,我先洗洗面盆。”

    話一説完,那少年只覺背後風聲一起,全身全頭一涼,水淋淋地被澆得濕透了,他心中正沒好氣,一轉身只見身畔不遠,一艘華麗大彩舟上站着二個女子,年紀小的只有七八歲,一臉驚惶之色。那年紀長的女子口中埋怨道:“小蘭,你冒冒失失一天不知要出多少錯,這……這位公子……”她眼睛溜了那少年儒生一眼,卻不知如何補救,話也説不下去了。

    少年瞧着那張清麗面孔,怯生生的模樣,一時之間,只覺眼前一花,連被淋濕的事也給忘記了。

    年長的秀麗女子檢衽道:“公子全身淋濕,夜風清涼,請上船更衣可好?”

    她心中真的關切怕這少年着涼,其實她船上並沒男人衣衫,那少年迷迷糊糊地點頭,迷迷糊糊地上了船,關在一個艙房中烘着衣服,那水氣騰騰蒸發,漸漸地艙中一片迷濛,迷濛中那少年似乎找到了多年夢寐的心願,那功名富貴,錦衣返家的素志,像水氣一般慢慢地談了,衣服也幹啦!

    “公子,請用薑湯卻寒。”

    少年默默地接過,又默默地一口喝下去,那麗人又盛了一碗,少年心不在焉的又喝了,薑湯辛辣,但他卻漫然未覺。

    那麗人抿嘴暗笑,就這樣,兩人相識了,相戀了,少年在麗人鼓勵之下,着實讀了不少書,但名利之心卻淡了。

    那少年告訴麗人自己的身世,他姓董叫一明,父親是聞名天下的大俠,天劍董天心,他自己卻從小厭武,十年寒窗,渴望一舉成名,他父母對他均極不滿,這次離家應考,誓言不得功名不返家門,他父母親也不鼓勵,也不阻止,淡然視之。

    麗人姓白名芷,是秦淮河上首屈一指歌伎,人才並茂,兩人情意繾綣,私訂終身。

    又是一年春天,董一明應試歸來,他滿心歡喜,自覺考得得意,便對白芷道:“芷妹,我這便回家去,你好生在此等我,此去少則一月,多則三月,一定來迎你歸我董門。”

    白芷嫣然一笑,柔聲道:“董郎何必心焦,等金榜傳捷,那時回家豈不聲勢壯大?”

    她輕鬆地説着,心中卻惶然發愁,董郎父母嚴厲,能容自己的希望實在不太大,但目下愛他已深,如不能相廝相守,這一生也不用再活下去了。能夠拖一時便是一時。

    董一明道:“芷妹,我心中急得很,你是我董門長子長媳,婚禮一定要辦得光光彩彩。”

    “白芷見了高興,不忍拂他之興,心中也有幾分興奮,她出身平庸,雖是堅貞自守,但能獲如此佳公子矢愛,真是莫大幸福和緣分了。

    董一明又道:“我從小不肯練武,爹爹便不喜歡我,我從來不和爹爹反抗,只偷偷做我愛做的事,去年我離家應試,是鼓了天大勇氣,其實心中虛得緊,要不是叔叔一句話,臨行時,我幾乎又不想走了。”白芷問道:“你叔叔喜歡你麼?”

    董一明道:“叔叔這人深得很,便連嬸嬸也不能全部瞭解他,他説:“明兒,你已決定的事便做吧,董家出個狀元也不錯啦!,叔叔雖是平淡一句話,但我覺得得到了無比信心。”

    白芷點頭忽道:“董郎,你這些日子孤燈讀書,也真苦得夠了,我陪你好好玩幾天!”

    董一明道:“我一刻也等不得,明天一早便走!”

    白芷黯然道:“董郎,我心中有個不應該的預料,總覺此去我倆便難再見面,董郎,我……我此心此身非郎莫屬……你……你……”

    董一明柔聲安慰,是晚兩人和好,第二天白芷送董一明歸去,走了一程又一程,眼看路到盡頭,前面便是大江,這才揮淚作別。

    那青衣女子低柔的聲音娓娓地説着,白鐵軍只聽得如痴如迷,心中不住狂跳忖道:“董一明,董一明,那抱石投秦淮河的少林僧人不就是董一明麼,他……他……難道便是……”

    青衣女子道:“這一別便是永訣,主母再也沒有見着董公子,又過了一年,主母生下了一個男孩,全付心神放在那孩子身上,日夜盼望董公子回來,但花開花謝,一年又是一年,那孩子四歲那年,主母帶了賤妾去尋董公子了。”

    青衣女子又道:“主母和我根本不知道,但主母一片痴心,想蒼天憐憫,再見董公子一面便好,但翻山涉水,行了一年多,愈走愈北,已到西北一帶,仍是沒有半點蹤跡,主母已憔悴得身如枯柴了。”

    白鐵軍想開口問,但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青衣女子又道:“這一天走到嘉峪關,遍地黃沙無邊,主母望着這天下最西邊關,終於力盡倒在黃沙之中,她平靜地去了,臨終時口中只是呼喚董公子的名字,沒有一些怨恨他。”

    她歇了歇道:“後來天氣突然大變,下起大雪來,賤妾身負那孩子找到一處背風之處,夜裏真是冷得很,冷得很,那孩子凍得僵了,忽然一聲犬吠,從雪上跑來一隻絕大黑犬,叼着孩子便跑,賤妾心中一急,便昏了過去,醒來時,一切都變了,賤妾睡在一處大皮帳中。被過路的行旅救了。”

    白鐵軍只覺冷汗直冒心中忖道:“師父的黑星子最是通靈,這姑娘説得絲毫不差,看來是不會假的了。”

    青衣女子道:“賤妾求那隊商旅尋找那孩子,找了一天沒有找着,賤妾葬了主母便回江南,過了幾年,賤妾在淮秦河上落藉平康,有一天忽然一箇中年人求見,原來竟是董公子,他看到了賤妾便問道:“小蘭,白姑娘呢?”

    賤妾想起主母種種苦楚委曲,恨他薄倖,當下臉色一寒道:“公子要見小姐麼?太遠了,只怕公子走不到。”

    董公子抓住賤妾焦急地道:“在那裏,快告訴我,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去。”

    賤妾見他不似作偽,當下走出船艙,指着西方天上哭道:“小姐在那裏。”

    董公子一怔,隨即坐倒地上,半晌站起喃喃地道:“遲了!遲了!十年!這十年我過的是什麼日子?”

    他身子像石像般動也不動,半個時辰,一個時辰過去了,他仰天望着西方,不言不語,臉上卻是時喜時憂,行若正在觀着一幕動人戲劇,賤妾不由自主也向西邊天上瞧去,只是一片青天,又高又遠,賤妾心中害怕了,連忙上前搖董公子,好半天董公子才回頭看了我道:“小蘭,白姑娘藏在何處?”賤妾告訴他小姐埋在嘉峪關外,他道:“小蘭咱們去瞧白姑娘去!”

    賤妾心中吃驚,但見他那目光又堅定又絕望,便點點頭,當天董公子便和賤妾西行而去,一路上董公子舉止愈來愈是失常,神智時昏時醒,往往痛哭連日,夜中也常哭醒,賤妾見公子愈來愈是消瘦,已經不像人形,這樣哀傷不休,只怕行不到白姑娘墓前便要倒下,心中真是着急。

    董公子有時清醒,從他口中,賤妾斷斷續續得知一些公子這十年來經過,心中更是同情,原來董公子雙親堅決反對這門親事,尤其是他母親是大家閨秀,怎肯讓白姑娘入門?他父親大怒之下,將他關入洞中,外圍木欄,公子要能折斷木柵,便是出圍之日。

    董公子無奈,只有日夜練功,他對練武最是不喜,這強迫自己做不願的事,真是痛苦已極,但為白姑娘,他默默無怨,每天接受他父親傳授。但他心中燥急,本來又不適練武,進展甚慢,木欄偏偏又粗,他叔叔嬸嬸為了此事和他爹爹也不知吵了幾多回,但緣因他母親堅持,仍是關在洞中。

    董公子母親以為過了幾年,公子一定對白姑娘淡忘了,便放他出來再替公子成婚,但未料到公子一往情深,終於在這第十年頭上,公子一掌震斷木欄,頭也不回,日夜不息趕來。

    賤妾與公子繼續西行,終算到了嘉峪關,公子在白姑娘墓前徘徊了三天,第四天清早,公子歡天喜地把賤妾搖醒道:“小蘭,我見着白姑娘了,她……她不怪我啦!”

    賤妾心中發寒,公子瘦得不成樣子,但雙頰卻閃着興奮的紅暈,公子見到了姑娘,只怕公子也不成了吧!

    賤妾怕得了不得,這是旭光初升,公子又唱又跳,娓娓跟賤妾談小時候的事,又説那年他考試一定是名中前茅,只怕中狀元也未可知、這一路上他從未這麼清醒過,賤妾勸道:“公子現在還早,您再歇歇吧!”董公子道:“我怕芷妹怪我,冤枉我,讓我死一千次,也不要芷妹怪我,我知她會了解我的,她……她是頂體貼人的,芷妹胸中寬廣,真可容船的呀!”

    公子説着説着,忽然像孩子般哭了起來,那眼淚一滴滴落在墓上,主母地下有靈,也應感受吧!賤妾對公子道:“主母從來沒有怪過公子!便是到最後一口氣時,也是充滿信心而去。她説這是命,沒法改變的。”

    公子安慰的點點頭,過了一會目光又陰暗起來,絕望地看着無邊原野,黃沙千里,口中喃喃地道:“命運!命運!”忽然哇的一聲吐了幾口鮮血,那墓頭的黃沙染紅了一大片。

    賤妾不敢大意,侍候公子在墓前半步不離,又過了一天,夜裏賤妾實在太累了,朦朦睡去,第二天,公子失蹤,墳前多了一卷黑髮,那染血的黃沙已變黑了,太陽出來以前,一陣狂風,把一切切都蓋在黃色的沙粒之中。後來錢妾聽人説董公子在少林出了家。”

    白鐵軍道:“姑娘事隔多年,何以還能識得在下?”

    青衣女子道:“公子您長得和令尊一模一樣,二十多年前,賤妾在此船上親自侍候主母坐褥。”

    白鐵軍心中再無疑念,青衣女子道:“令堂在公子您小時卻以白寶稱呼,您被人救了,看到胸前金鎖鐫字,為公子姓白,蒼天有眼,能讓賤妾重逢主母愛子……”

    她聲音又哽咽起來。

    白鐵軍恭然一揖道:“姑娘一席話,解開小可多年身世之謎,此思此德,他日必報,小可這就告辭。”

    青衣女子道:“公子此去何處,最好上少林去見令尊,您生下來便從未見過今尊一面,人間慘事,何逾於此?”

    白鐵軍心中一痛,但忍住沒有説出來,他心中悽然地想道:“我從來沒有見過爹爹一面,現在明白了身世,只是太晚了。”

    只覺雙目發熱,他是英雄人物,怎能在女子面前流淚了?一咬牙起身作別,那青衣女子道:“還有一事,令尊當年確曾大魁天下,皇帝閲覽令尊文章,嘆為一代奇才,但卻找不到令尊之人,那第二名的真是祖上積德,便補了狀元,這人便是南京城中鼎鼎有名的馬文玉馬大爺,事隔多年,賤妾無意中聽金陵文人説起那段往事,仍是歷歷如繪。”

    白鐵軍再作揖,身子一起,也顧不得展露輕功,只想跑到一個清靜地方痛哭一場。

    這對秦淮河上笙歌處處,管絃不斷,輕聲笑語,白鐵軍不住往前跑,眼淚不住流下,心中只是想道:我是出生在這裏,秦淮河……秦淮河,這裏不知有多少我孃的眼淚,白鐵軍啊白鐵軍,你是一個天生孤單苦命的人!

    他愈跑愈遠,不知多久,跑到一處竹林,他穿了進去,頹然坐倒地上,天上繁星似錦,閃閃眨眨,似乎是在嘲笑他一般。

    白鐵軍思潮起伏,心中想:我娘為什麼,要這麼受苦,我爹什麼不對最後要自絕而死,世上又為什麼總是恨事多些?人只要心地好那便是好人,像我那錢兄弟一樣,我雖根本不明白他,但可一定斷定他是好人,祖母為什麼又不能容我娘,歌伎又怎樣?

    歌伎也是人,只要是好人,我們不該幫她麼,只要行為高尚,我們不該尊敬她麼?

    但想到適才自己聽那白衣女子講到生母為秦淮河歌伎時,竟是差憤不已,他是至性之人,這時相信了自己身世,對剛才那種想法,出了一身冷汗,簡直無地自容,暗自駕道:“白鐵軍,你這俗氣的東西,你這勢力鬼,連爹孃身份都賺了?”

    他理智一長,人倒清醒了不少,胸中瀰漫着崇敬父母之情,暗自忖道:“我祖父便是天劍董大先生,昔昔日師父口中陸地神仙的人物,只怕也故去了吧!”

    但想到父每所遇之慘,養育辛勞之苦,忍不住發聲大哭起來,他身高臂闊,性情豪邁,此時傷心之處,哭得極是慘痛。

    忽然背後一響,白鐵軍收淚返身,雙掌交錯胸前,只見一個十多歲少女,正睜大眼睛望着他,臉上悚然動容,十分憐惜的樣子。

    白鐵軍舉袖拭淚,心中訕訕,正想一走了之,那少女卻道:“喂,什麼事哭得這麼傷心?我在這裏看你哭了好久啦,那月亮穿進雲裏又穿出來,往返幾次,你還沒有哭個夠?”

    白鐵軍微微吃驚,瞪了她一眼,只覺這少女年紀輕輕,卻是天生美人胎子,雙目發亮,黑暗中真如兩粒寶石。

    少女又道:“這麼大一個人還有什麼事解決不了的?哭有什麼用?我現在遭遇一個問題只怕要比你難苦一百倍,我可沒有哭!”

    白鐵軍想了半天道:“姑娘真勇敢!”

    他心中想這少女輕功不弱,站在自己身後這久竟然沒被發覺,少女道:“你哭得真正傷心,我瞧你並不是個沒有主張的人,喂,你親人過故了麼?”

    白鐵軍苦笑不語,這少女天真偏又好心,他心中雖是不耐,卻又不能放下臉來,當下道:“那也差不多!”

    少年正要説話,忽然林中走來一個矮壯青年,他看了白鐵軍一眼,心中吃了一驚,對那少女道:“咱們走啦!”

    那少女臉色一變,滿臉委曲地道:“我和這個大哥哥還有幾句話説。”

    那矮壯少年哼了一聲道:“這等濃包和他嚕嗦個什麼勁兒?你又不聽話了?來,我帶你來見一個人。”

    那少女想反抗,但好像攝於矮壯少年威風,不敢再説,只有怏怏跟他走了,白鐵軍一肚子煩惱,這時再被矮壯少年一激,真是潮勇而出,當下大喝一聲道:“那矮子,你我站住。”

    那矮壯少年飛快返身,指着白鐵軍道:“濃包,你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白鐵軍道:“這位小姑娘是你什麼人?”

    他聲音宏量,有苦雷鳴,神色便如法曹審問犯人一般,那矮壯少年何等身份,當下怒極反笑道:“你倒關心這姑娘,是你親妹子麼,哈哈!”

    他言語極是輕狂,白鐵軍見那少女不住使眼色,作出可怕及不可妄動的表示,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但他是粗中有細,一時之間沒有動作。

    那少女道:“好好,算你狠,咱們走吧!”

    那矮壯少年哼了一聲,他是真有要事,不再理會白鐵軍,轉身要走,白鐵軍聽那少女口氣似乎受矮壯少年挾持,他原就俠義心腸,何況此刻心中懊惱,迎頭又是一聲暴吼道:“矮子今天你不説明原因,休想離開。”

    那矮壯少年雙目一睜口中道:“你要死也怨不得爺台心狠。”

    聲到掌到,那少女驚呼一聲,掩臉不敢再看,但耳畔只聞一聲悶哼,移開手掌,只見那不可一世矮壯少年倒退兩步,那高大青年沉臉而立,威風凜凜。

    那少女幾乎不相信自己眼睛,驀然那矮壯少年又是一掌,那高大青年白鐵軍呼的迎上一掌,四掌一交,那矮壯少年跌坐地下指着白鐵軍道:“你……你……姓白……還是姓錢?”

    白鐵軍心中一動微一思索,冷冷地道:“在下姓董,草字鐵軍。”

    那矮壯青年一怔,喉頭一甜,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回頭便走。白鐵軍也不追趕,眼看着他走得遠了,心中暗自忖道:“這人能硬接我兩掌猶有餘力奔走,難道江湖上又出了一個少年高手?只怕和那姓楊的是一路人。”

    那少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高興地道:“喂,你也姓董,那……那真太好了。”白鐵軍奇道:“那有什麼好?”

    少女喜致致地道:“我也姓董呀!你本事真了不得,你本事這麼大,幹嘛還要哭,別人怎麼能奈你何?”

    白鐵軍苦笑,少女又自作聰明的道:“我曉得你的心情,有些事情不是武功所能解決的,是麼?姓董的大……哥,我説得對不對?”白鐵軍點點頭道:“小姑娘,剛才那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少女道:“他威協我,我又打他不過,只有聽他差遣了,他説要等一個什麼姓楊的一個姓齊,會齊後便要到漠北去!”“白”鐵軍心中一動忖道:“看來是了。”少女又道:“他逼我發了誓,我如不聽他話,便會遭到如何如何報應,你想想看,我還能不不聽這臭胖子的話,臭胖子他剛才傷得重麼?”

    白鐵軍道:“姑娘重視諾言,如被他尋到仍難脱身。”

    少女想了想道:“你道是什麼諾言,他説如果我背了誓,有一個人便會慘死在他手下,我才不信什麼鬼誓,我爺爺都説我事如緊急,一切可以從權,我最愛聽我爺爺的話。”她説到此,臉上一紅,好半晌才接着道:“我只是不願意那人受傷害,便是一句話也不願有害於他。”

    白鐵軍心想這小姑娘心地倒好,不由又看了她一眼,只見突然之間她神色大變,少女柔聲道:“謝謝你啦!我還有事要去太湖,要趕到長江去乘夜船。”白鐵軍道:“去太湖,姑娘和陸家有舊?”

    那少女臉色紅得有如朝霞,月光下十分美貌,她輕輕點了幾下頭低聲道:“我已去過一次,但很難找到陸家之人。”説着説着,一頭柔發幾乎飄到白鐵軍胸前。

    白鐵軍道:“那太湖水道繁密,姑娘如是初去,非經湖內人帶引,不易進入,我有一件物事,或者可助姑娘。”

    他從懷中取出一支銀色龍形令劍,上面鐫着一個“陸”字,對少女道:“這是太湖陸氏發給貴賓的令信,執此令信,太湖中人都得向你致敬,一定會恭迎你上七十二峯了。”

    那少女大喜,笑靨如花,目前這大漢,能夠打傷那矮壯少年,那他神通廣大是不用懷疑的了。當下感激十分的接過令信道:“姓董的大哥,我將來一定報答你的好處。”

    白鐵軍笑笑,“見那少女走得遠了,他適才一陣輕鬆也隨少女而去了。留來的卻見一片沉眚,遠遠還傳來陣陣歌舞之聲,他邁起大步往城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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