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小玉道:“只要是你弄回來的,無論甚麼,我都喜歡吃。”
水瑩兒道:“我扶你回山洞去。”
嶽小玉道:“不必了,我走得動。”
水瑩兒説道:“不,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她攙扶着嶽小玉回山洞去,等待嶽小玉挨看一塊石壁坐定下來後,才説道:“我很快就
會回來的,記着不要到處亂跑亂碰。”
嶽小玉見她對自己很是體貼,不禁大為感激。
水瑩兒正要離去,嶽小玉忽然叫道:“瑩兒,你回來!”
水瑩兒立刻停住了腳步,説道:“你想吃甚麼?”
嶽小玉道:“甚麼都可以。”
水瑩兒似是怔了一怔,問道:“有甚麼事?”
嶽小玉吸了口氣,又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為甚麼一直都戴看這頂笨拙的斗笠?臉上還
要罩着面紗?”
水瑩兒一呆,良久才緩緩地説道:“這是師父的主意,他老人家曾經説過,他不想再看
見我的臉。”
嶽小玉奇道:“這是甚麼道理?”
水瑩兒嘆了一聲,道:“你不要問可以嗎?”
嶽小玉更感奇怪,便道:“不問就不問,但你總不能以後都這樣子吧?”
水瑩兒道:“這個樣子,又有甚麼不好?”
嶽小玉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無名的衝動,道:“我現在就想看看你的臉。”
水瑩兒沉默了片刻,道:“你……你不是已經看過了嗎?”她的聲吾聽來很是扭捏,而
這句話才説完,人已閃身離開了山洞。
嶽小玉皺了皺眉,喃喃道:“我幾時見過你的臉孔了?”
再仔細一想,終於恍然大悟,忖道:“對了,昨晚小嶽子曾在她嘴裏吹氣,她一定以為
我已看清楚她的樣子!唉!笨丫頭,你可知道當時玉哥哥正緊閉着眼睛,根本甚麼都沒瞧
見。”
想到這裏,不禁大是懊悔,暗罵道:“小嶽子真是個蠢豬王,反正連面紗都已掀開了,
為甚麼連瞧一眼的勇氣也沒有?好啦,現在人家跑掉了,這才胡思亂想、真是他媽的沒出
息。”
心中暗罵了一回,過了片刻又喃喃自語地説道:“瑩兒很快就會回來,無論她長得怎麼
醜怪,這次非要瞧個明白不可,否則就算做了鬼也是個糊塗冤魂。”
喃喃自語後,忽然看見一個包袱放在山洞裏,伸手一抓,再打開瞧瞧,只見包袱裏有兩
本秘笈、一件軟甲,還有十幾片金葉子和一些碎銀兩。
嶽小玉把銀蠶絲軟甲翻來覆去也看了很久,不由暗暗嘆息:“這是命中註定,昨晚小嶽
子若穿看它,就算挨瑩兒十八九劍卻又何妨?”
但他自始至終,心裏一點也沒怨恨過水瑩兒。
若是別的東西,這時候嶽小玉一定不加理會的了,但這件軟甲和兩本練武秘笈,卻是絕
不是等閒之物事,嶽小玉只好小心翼翼地一一放入懷裏。
就在他剛把軟甲和兩本秘笈貼肉收藏妥當後,洞外忽然響起了一陣喧鬧之聲!
口口口洞外來了五個人,而這五張臉孔都是相當古怪的。
當先一人,額闊鼻尖,蓄一撮山羊鬍子,手裏捧看一隻密底鐵算盤。
第二個面形狹長,唇厚耳大,背懸一隻金光湛湛的大葫蘆。
第三個眉毛極幼,眼卻極大,嗓門響亮之極,腰間斜斜插着一柄大摺扇。
第四人臉色黝黑,鼻子甚大,身材卻甚矮小,他兩手空空如也,從身上也瞧不見他帶了
甚麼兵刃。
第五個面圓腹大,倒提看一根渾鐵禪杖,但卻不是個出家人。
這五人一出現,這裏就熱鬧極了。
首先,捧着密底算盤的人説道:“千算萬算,不如鞋底一算,奔波了十幾日,就算算盤
不穿,鞋底也已穿得刮刮叫、開口笑了。”
背懸大葫蘆的人冷冷一笑,道:”一雙鞋子破爛了又有甚麼打緊的?不是酒壺穿了個大
洞!”
腰插大摺扇的人搖頭不迭道:“真是沒志氣,這時候還在計算芝麻綠豆的小事情。”
兩手空空的矮子嘿嘿一笑,道:“你又有甚麼破敵大計了?”
面圓腹大的人説道:“咱們只是來抓淫賊的,用到‘破敵’二字,未免是過分嚴重
了。”
捧着密底算盤的人乾笑兩聲,道:“那淫賊連顧大俠的千金也敢下手,倒算色膽包
天。”
兩手空空的矮子道:“顧北羽算是甚麼東西?我若是淫賊,遇上他的女兒還不是照樣幹
了再説?”
背懸大葫蘆的人道:“顧北羽雖然不算得上是江湖上的絕頂人物,但他的‘混元一氣
功’實在練得不錯。”
腰插大摺扇的人道:“管他是一氣功還是一屁功,只要他肯付錢,咱們就得把淫賊抓回
去!”
捧着密底算盤的人點頭不送,道:“大扇子説得對極了。”
兩手空空的矮子冷冷一笑,道:“是不是沒有銀子可賺,咱們就撒手不管,任由淫賊逍
遙法外?”
背懸大葫蘆的人説道:“老大可不是這個意思,你休要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
腰插大摺扇的人道:“天下不亂則已,一亂則必出英雄。”,面圓腹大的人道:“亂世
出英雄這句話聽得多了,只不知道咱們‘江東五傑’之中,誰個才最……”
“自然我最英雄!”捧着密底算盤的人搶春説道:“我是老大,萬事以我為先,説到最
是英雄人物,舍我誰屬?”
面圓腹大的人道:“但剛才我並不是説誰個才最英雄。”
兩手空空如也的矮子道:“那麼你想説的是甚麼東西?”
面圓腹大的人道:“我是想説:咱們江東五傑之中,誰個才最混蛋?”
腰插大摺扇的人説道:“咱們江東五傑,萬事以老大為先,所以老大出世先,病也先,
死也先,至於混蛋之最,自然是以老大首屈一指,咱們個個都是萬萬比不上他。”
捧着密底算盤的人怪叫一聲,道:“是不是籠裏雞窩裏反了?”
兩手空空的矮子道:“咱們不是籠裏雞,而是籠裏傑,江東五傑。”
面圓腹大的人道:“咱們也不是在籠子裏,而是在荒山野嶺之上。”
腰插大摺扇的人卻道:“這裏也不是荒山野嶺,荒山野嶺是沒有名字的,但這裏卻是黑
叢林,在江湖上乃是大大著名之地。”
捧着密底算盤的人道:“這裏如何會大大著名?”
腰插大摺扇的人卻道:“江東五傑今日曾到此一遊,這已足使黑叢林將來大大著名
啦。”
兩手空空的矮子搖頭,説道:“縱然如此,這也是將來的事,今日是作不得數的。”
面圓腹大的人説道:“這裏也不是什麼黑叢林,而是黑叢林西南方的一座小山嶽。”
捧着密底算盤的人道:“既是山嶽,就決不會細小;既然細小,那就談不上這個嶽字,
比方巨人就是巨人,若説是小巨人那就顯得不倫不類了。”
腰插大摺扇的人道:“若有一百個巨人並排而列,最巨的一個高十九丈八尺五寸,而最
矮小的一個也有十八丈九尺九寸半,那麼就算叫他做小巨人,似乎也是並無不妥的。”
捧着密底算盤的人搖頭道:“這種歪理荒唐之極,天下間又豈會有身高十九丈八尺五寸
的巨人?”
捧着密底算盤的人:“就算有,也決不會有一百個之多。”
腰插大摺扇的人道:“但我這種説法只是比喻,只有呆瓜才會當做認真的。”
捧着密底算盤的人説道:“縱然只是比喻,也實在是太不切實際了,簡直令人無法容
忍。”
腰插大摺扇的人“哦”一聲,道:“老大,你真的忍不住了?”
捧着密底算盤的人道:“是忍不住又怎樣?”
腰插大摺扇的人道:“你若真個忍不住,務請快點進入茅廁,以免把臭氣漏將出來。”
捧着密底算盤的人怪叫一聲道:“你是不是身癢,想要討打?”
兩手空空的矮子笑道,“老三就算身癢,也用不着你這隻怪手來搔。”
面圓腹大的人也笑將起來,道:“説到這下子功夫,又有誰比得上老三的‘江東老孃’
呂足金?”
腰插大摺扇的人眉頭緊皺,道:“那婆娘是個要命鬼,咱們既不在江東,又還提起她作
甚。”
面圓腹大的人怪笑道:“呂足金不在,你自然説什麼都可以,就只怕她在身邊的時候,
你連屁也不敢放。”
腰揮大摺扇的人“哼”一聲,道:“那婆娘的鼻子不靈,我的屁放得再臭,她也聞不
着。”
面圓腹大的人道:“呂老孃雖然鼻子大有毛病,但卻耳目聰敏,你若放屁,又怎能瞞得
過她的耳朵?”
兩手空空的矮子忽然鼻子連皺幾下,叫道:“好香!好香!”
腰插大摺扇的人悻悻然道:“我還沒放屁,又有甚麼好香好香的?”
兩手空空如也的矮子笑道:“你的庇若放了出來,只怕十里之內,再無半隻飛鳥。”
面圓腹大的人道:“飛鳥當然不會只有半隻,最少也有一隻以上。”
捧着密底算盤的人卻搖頭,説道:“胖子此言差矣!一隻鳥固然可以遠走高飛,半隻鳥
也同樣可以飛來飛去,如謂不信,不妨將鳥兒剖開一分為二,再將其中半隻交到鄙人手上,
鄙人保證,它馬上就可以‘飛’到遠遠之處,然後才會掉落到地上。”
背懸大葫蘆的人忽然插口,説道:“就算是這樣,這半隻鳥也未必會掉落在地上。”
捧着密底算盤的人嘿嘿一笑,道:“難道這半隻死鳥可以一直飛上半天,永遠再也不跌
下來嗎?”
背懸大葫蘆的人眨了眨眼,説道:“那又有甚麼稀奇的?倘若這半隻鳥飛到半空之際,
突然一隻老鷹撲了下來,一口將之咬住,繼而吞進鷹腹之內消化之,那麼這半隻鳥兒就再也
不會掉落到地上啦!”
面圓腹大的人拊掌笑道:“有理!有理!”
“歪理!歪理!一點也不合情合理!”捧着密底算盤的人仍然死不服氣,反駁道:“縱
然如此湊巧,老鷹把半隻鳥兒消化掉之後,鳥兒遲早會化為鷹糞排泄出來的,那時豈非還是
要跌落在地上嗎?”
背懸大葫蘆的人呆住,一時間再也想不出反駁的説話,但那面圓腹大的人卻緊接看説
道:“鷹糞也不一定會掉落在地上,説不定它興之所至,飛到大海才在海闊天空之間大便,
那麼這半隻鳥兒就再也回不到陸地上去了。”
此言一出,捧着密底算盤的人頓時面紅耳赤,終於無法再反駁過去。
他一怒之下,突然揪着那矮子的衣襟,喝道:“你剛才説甚麼好臭好臭?”
兩手空空的矮子瞪看眼,道:“我是説好香,不是説好臭!”
捧着密底算盤的人“哼”了一聲,道:“天下間千千萬萬鼻子之中,就以你和呂老孃的
鼻子最是混賬。你説好香,多半是聞着了不知甚麼死人氣味,那自然實在是好臭好臭才
對!”兩手空空的矮子“呸”一聲,説這:“你那密底臭鞋-着的臭腳,才是好臭好臭!”
捧着密底算盤的人大怒,掄起算盤就敲矮子的腦袋,但腰插大摺扇的人立刻勸阻道:
“兄弟閩牆,智者不取也。”
捧着密底算盤的人冷冷一笑道:“你是當今武林罕見的大笨蟲,怎麼居然膽敢在我面前
大談甚麼智者?”
面圓腹大的人嘻嘻一笑,道:“甚麼好香好臭,把大冢弄得一塌糊塗,何不問問我這是
甚麼氣味來着?”
捧着密底算盤的人眉頭一皺,道:“你知道這是甚麼氣味嗎?”
面圓腹大的人傲然道:“當然知道,這是‘續骨回魂膏’的味兒!”
捧着密底算盤的人頓時目光大亮,道:“還是老五的鼻子呱呱叫,對了,這是藥膏的氣
味!”
兩手空空的矮子立刻説道:“難怪如此芬芳馥郁,發人深省!”
背懸大葫蘆的人奇道:“是香也好,是臭也好,怎麼都會發人深省了?”
兩手空空的矮子微笑道:“你還沒有參透禪機,自然不懂。”
背懸大葫蘆的人“哦”一聲,便道:“如此倒要向四弟請教請教。”
誰知這矮子訕訕一笑,道:“我也不懂。”背懸大葫蘆的人不禁為之氣結。
口口口山洞裏的嶽小玉雖然還未曾看見洞外五人的模樣,但單是聽他們的談話,已感到
既稀奇、又好笑。
但他不敢笑出聲,而且還希望這幾個叫“江東五傑”的傢伙早點上路。
嶽小玉也並不是感到害怕,只是覺得目前自己受傷未愈,實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
是,那幾個言行古怪的江東五傑,偏偏還是探頭探腦,左顧右盼的走了進來。
嶽小玉暗叫一聲:“麻煩透預也!”
心念未已,那個捧着密底算盤的人已直勾勾地瞧着他,像是看見怪物也似的走了過來。
“呀!你怎麼死氣沉沉地待在這裏?是不是迷路了?嗯,你受了傷?塗的是甚麼藥?請
了那一位大夫?診金貴不貴?你有沒有親人在附近?要不要咱們江東五傑幫忙?呃,對了,
你可知道,這附近有沒有采花大盜?”捧着密底算盤的人連珠炮發地問了一大堆話,似乎還
有不少事情要繼續問下去。
嶽小玉啼笑皆非,便説道:“尊駕怎麼稱呼?”
捧着密底算盤的人立刻道:“我就是名震大江南北,技驚五湖四海,一跺腳就嚇破三山
五嶽所有土豪劣紳、元兇巨寇的江東五傑之首,外發人稱‘密底算盤’,姓常名掛珠,草字
多能,又自號得得居士,生平嫉惡如仇,最痛恨見利忘義,不夠江湖義氣之輩!”
背懸大葫蘆的人冷冷一笑,遠:“我們這位老大還有另外一個綽號,喚作‘金臉神
君’,別的不説,就以適才那番説話,他最少已在自己臉上貼了八百兩金。”
密底算盤常掛珠“哼”一聲,對嶽小玉道:“此人叫胡無法,外號是‘葫蘆不悶’,每
逢在睡看覺時都是個正人君子。”
腰間插着大摺扇的人嘻嘻一笑,遁:“在下白世儒,人稱‘扇卷神州’。”
那矮子接道:“我叫‘玲瓏妙手’舒一照,在江東五傑中險些排行最末。”
面圓腹大,手提渾鐵禪杖的胖子嘆了口氣,道:“我最不爭氣了,在五傑之中排第五
名,外號‘鐵杖如山’,姓鮑名正行。尚幸鮑某文韜武略,比起其餘四人略高五六倍,所以
也最備受江湖上的朋友尊崇。”
扇卷神州白世儒立刻彎下了腰,“啊呀”一聲叫了起來,道:“怎麼聽見老五的話兒我
就想吐了?”
鮑正行道:“那自然是因為你自慚形愧之故。”
常掛珠揮了揮手,道:“少放屁,先聽聽這位小兄弟怎麼説。”
嶽小玉苦笑了一下,道:“我是個身受重傷,尚未痊癒之人,又有甚麼話要説的?”
常掛珠一楞,道:“我剛才不是問了你一大堆事情嗎?你怎麼不回答?”
嶽小玉道:“我記不得那許多。”
玲瓏妙手舒一照吃吃大笑道:“便是老大自己,只怕也記不得剛才問的是甚麼了?”
常掛珠道:“誰説我不記得?”
舒一照説道:“都麼你就再説一遍看看。”
常掛珠道:“何必如此費時失事?現在重新再問好了。”
嶽小玉皺眉道:“但我現在很需要休息!”
常掛珠道:“這個我知道,但此事非同小可,你必須老老實實回答!”
嶽小玉嘆道:“這裏附近沒有甚麼採花大盜,五位毋須多此一問了!”
葫蘆不悶胡無法道:“你叫甚麼名字?”
嶽小玉認真想了一想,終於還是據實相告。
常掛珠點點頭,道:“嶽小玉,這名字不錯呀!”
鐵杖如山鮑正行道:“反正是一塊玉,怎麼不叫大玉?而只是叫嶽小玉?”
白世儒説道:“若叫大玉,那就未免變得有點粗枝大葉了,倒不如叫美玉還更雅聽得
多。”
胡無法道:“若叫美玉,豈不是變成女人一般的名字了?”
舒一照道:“這小子叫甚麼名字,跟咱們又有甚麼相干?”
常掛珠道:“既沒相干,大家就不要再問了,咱們走!”轉身便欲離去。
鮑正行卻叫道:“這小子受了重傷,又無人照料,咱們豈可一定了之?萬一有隻老虎走
進洞穴裏,這個嶽小玉就得變成老虎糞啦!”
舒一照道:“那又怎樣?”
胡無法道:“莫非咱們還要帶看他走?又或者是不是索性都留下來,再也不去抓那個採
花大盜?”
常掛珠道:“採花大盜當然一定要抓回來,但咱們也的確不能見死不救。”
嶽小玉道:“不勞五位費心了,我現在還活得很好,絕對不會有甚麼性命危險的。”
胡無法道:“你既然這麼説,咱們就不理會你啦了。”
常掛珠也望着嶽小玉,道:“以後若有甚麼意外,咱們可不負責。”
舒一照道:“少羅嗦,快點趕路才是正經。”
常掛珠忽然在嶽小玉的頭頂上輕輕摸了一下,笑道:“這小子甚是聰明,將來必成大
器。”
鮑正行道:“這就難怪你如此小器了,原來皆因愚笨得要命也。”
白世儒卻在洞外輕輕搖着大摺扇,漫吟着道:“英雄出洞飛去也,滿天星斗滿天龍,拳
頭打出新天下,還我鐵扇少婆媽。”
吟哦之聲甫落,常掛珠已在他背後冷笑道:“這算是甚麼屁詩?你又算是那一派的臭屁
詩人?”
白世儒“哼”一聲,道:“白某之詩,勢必傳誦千古,你只懂得撥算珠,自然無從心領
神會。”
舒一照嘻嘻一笑,道:“是不是不去抓採花大盜了?怎麼還老是待在這裏?”
常掛珠兩眼一翻,道:“誰説不去抓那淫賊?走!統統都跟我走!”
胡無法向洞內的嶽小玉叫道:“咱們走了,你這個小子多珍重!”
嶽小玉含糊地應了一聲,心裏只盼望水瑩兒不要遇上這五個怪人。
江東五傑終於走了,嶽小玉又再感到很是飢餓。
餓的滋味,嶽小玉是領略慣了的,但這一次,除了飢餓之外,他還感到有點寂寞。
他只盼水瑩兒早點回來。
口口口水瑩兒説過很快就會回來,但足足過了半天,她還是沒有回來。
時間久了,嶽小玉反而不覺得飢餓,卻開始為水瑩兒而擔心。
“那五個怪人曾經説過,這附近有采花淫賊,莫不是給水瑩兒遇上了?”他越想越是擔
憂,卻又無能為力,甚至連想走出這個山洞也甚是困難。
又過了很久,忽然有人走了進來,但卻不是水瑩兒。
那是一個臉色青白、相貌俊美的年輕書生。
這書生身穿一襲天藍長衫,神態儒雅瀟灑。
嶽小玉一怔,呆楞楞地望着這藍衫書生。、藍衫書生也望看嶽小玉,過了半晌才道:
“在下姓潘,潘十郎。”
嶽小玉道:“這裏一點也不好玩,閣下怎會跑進來?”
潘十郎微微一笑道:“只要心情愉快,就算置身在沙漠裏,也會覺得風和日麗,景緻迷
人的。”
嶽小玉道:“你有甚麼事情如此值得高興?”
潘十郎淡淡一笑,道:“在下佳人有約,是以高興極了。”
嶽小玉嘆一口氣,答:“如此恭喜你了。”
潘十郎一怔,道:“你嘴裏説恭喜,但面上似乎並無半點喜悦。”
嶽小玉道:“閣下隹人有約,自然心裏高興之極,但我卻連想動也動不了,自然難免要
愁眉苦臉了!”
潘十郎眉毛揚了一揚,説道:“你受了傷?”
嶽小玉點點頭,説道:“而且傷得不經。”
潘十郎凝注了他片刻,道:“要不要在下幫忙?”
嶽小玉説道:“不必了,我只想在這裏靜靜休息。”
潘十郎道:“但這山洞,似乎並不適合受傷之人久留,你還是到別的地方休息的好。”
嶽小玉皺皺眉説道:“何謂之別的地方?”
潘十郎道:“自然是陰曹地府,豐都城內。”
嶽小玉陡地大吃一驚道:“潘兄如何開此玩笑?”
潘十郎道:“我不是開玩笑,只是想讓你能夠得到徹底安靜而已!”説到這裏,面露微
笑,但卻笑得十分猙獰、殘酷。
嶽小玉面如土色,道:“你乘人之危,算是甚麼英雄好漢?”
潘十郎道:“我本來就不是英雄好漢,只不過是個風流之士而已。”
突聽洞外有人大罵道:“甚麼風流之士,這廝只是個下三濫的淫賊而已!”
大罵之人,居然是密底算盤常掛珠!
口口口江東五傑又回來了,全部一起同來。
但最令岳小玉驚喜的,卻是水瑩兒也回來了。
只聽見常掛珠又在洞口喝道:“淫賊出來,常掛珠要見識見識你的‘拈花十疊散
手’!”
潘十郎淡淡一笑,道:“你就是江東五痴之首的常老大嗎?”
常掛珠怒道:“是五傑,你老孃養的狗雜種才痴痴痴痴痴!”
潘十郎嘿嘿一笑,道:“渾人見的不少,但像這種渾人中的渾人,卻也難得一見。”
常掛珠怒火更熾,正要撲入洞中,水瑩兒的聲音也已響起:“你要小心,玉…嶽小玉還
在洞裏。”
此言一出,潘十鄒立時嘿嘿一笑,道:“對了,這小於性命,正在潘某掌握之中,爾等
若還不知進退,我立時便取了他的小命。”
説看,右手緊按在嶽小玉天靈上,只要稍施掌勁,嶽小玉立刻勢非腦漿塗地不可。
舒一照不由怒罵道:“淫賊,你至死不知海改,真是愚不可及。”
潘十郎冷冷一笑,道:“是誰愚不可及,頃刻之間自有分曉。”
胡無法“哼”了一聲,説道:“咱們江東五傑的手既已伸出來,就絕不會輕易收同
去。”
潘十郎哂然道:“這是叫化子討飯吃的絕招,名堂就叫‘乞兒伸手’,端的不同凡響之
極。”
舒一照道:“咱們跟窮家幫的叫化子可沒甚麼交情,你少來這一套。”
潘十郎桀桀一笑,道:“今天我不想打架,以免大煞風景,你們還是走吧!”
胡無法道:“咱們若走了,你留在這裏又有甚麼打算?”
潘十郎道:“這是潘某的事,爾等毋須理會。”
胡無法道:“你這廝人面獸心,還會幹得出甚麼好事來?”
舒一照道:“不要跟這畜生羅嗦,殺進去才是上上之策。”
正要衝入洞內,水瑩兒已拚命攔住,叫道:“投鼠忌器,你萬萬不可害了嶽……嶽哥
哥。”
白世儒嘻嘻一笑,説道:“一會兒叫玉哥哥,一會兒叫嶽小玉,現在又叫嶽哥哥了,這
小子真是豔福不淺。”
常掛珠瞪了他一眼,道:“這兩口子的年紀有多大了,你嘴裏怎麼總是不乾不淨?”
白世儒道:“這怎算是不乾不淨?我又沒有説半句粗話。”
“我操你娘!”常掛珠道:“粗話不一定不乾淨,只要説得着時宜,一下子説七八百句
也不打緊。”
白世儒冷笑道:“這才真是令人他媽的莫名其妙了,現在我才看得出,你這種老大簡直
有如吃屎的瘋狗,根本不配站在我們的身邊!”
胡無法連連搖頭,道:“三弟言之差矣!常老大雖然又小器、又頑固,脾氣又暴躁,兼
且滿身臭氣,牙齒焦黃,腳甲藏垢,甚至往往無理取鬧,一無是處,自以為是……”
嶽小玉初時以為胡無法幫着常掛珠來對抗白世儒,但越聽越感到好笑,心想:“贊人之
辭未出口,卻已先打八十大板,把常老大打得臉無人色。”
果然,常掛珠也已忍耐不住了,倏地大聲喝道:“醉貓子,你到底是在幫誰説話?”
胡無法道:“誰都不幫,只幫有理之人。”
常掛珠忙説道:“這句話説得好聽,正是幫理不幫親,你説,到底是誰説得有理?”
胡無法道:“兩個都有理。”
常掛珠一怔道:“這是並麼意思?”
舒一照已哈哈怪笑,道:“老二這句話的意思,實在最簡單不過,他分明是説有理即無
理,既然你們兩個都有理,那麼也就等於是兩個都無理啦!”
胡無法哈哈一笑,道:“言之成理,言之成理!”
鮑正行突然禪杖一揮,喝道:“放屁,這算是甚麼手足兄弟?簡直是無賴!”
常掛珠道:“你説誰是無賴?”
鮑正行道:“統統都是無賴!”
“照呀!”胡無法忽然解下揹着的大葫蘆,接着振臂大叫道:“咱們都是無賴,都是他
媽的烏合之眾,甚麼江東五傑,以後再也不要提起了。”
白世儒冷笑道:“這麼説,咱們是要散夥了?”
常掛珠瞪看他,道:“散夥便散夥,你大可以回江東去,找那個姓呂的婆娘,跟她自組
一夥,就叫‘江東兩個他媽的’好了。”
胡無法呵呵一笑,道:“‘江東兩個他媽的’,這外號真不錯,包管不出十天,就可以
傳遍大江南北!”
白世儒怒道:“你們欺人太甚了。”
常掛珠冷冷的道:“是欺你太甚又怎地?”
白世儒更怒,疾聲喝道,“我要你賠罪!”
常掛珠“呸”的一聲道:“俺是老大,何必向你賠甚麼鳥罪!”
白世儒喝叫一聲,道:“你這種王八老大,白某早就瞧得大不服氣,今天正要向你討教
討教密底算盤上的功夫!”
水瑩兒大急,忙制止道:“你們不要動手!”
白世儒怒聲道:“咱們江東五傑的事,外人少插手!”
水瑩兒也怒氣陡生,説道:“嶽小玉還在那惡人的手裏,你們怎可以在這時候內鬨起
來!”
胡無法嘿嘿一笑道:“甚麼嶽小玉美玉的,關咱們江東羣雄甚麼事?”
水瑩兒道:“但……但他是我師父的……的…”
她一急之下,聲言雖然響亮,但卻接續不下去。
常掛珠板着臉孔道:“他是武林皇帝的甚麼人,是不是武林皇帝的老子。”
舒一照道:“若是武林皇帝的老子,那麼就是太上皇了。”
水瑩兒搖頭道:“這當然不是的,他……他是我師父的好朋友。”
舒一照怪笑道:“這可奇哉怪也,你師父已經是個幾十歲的老頭兒了,怎麼居然會跟一
個黃毛小子平輩論交?這種事!又有誰會相信?”
白世儒道:“不要管這小妮子!乾脆把洞裏的小雜種幹了,以免礙手礙腳!”
常掛珠冷笑道:“你不敢跟我打,就想找小孩童來出氣,哼哼!”
白世儒大怒,立刻吼叫如雷道:“打!打!打!不跟你打的就是龜孫子。”
水瑩兒正待再勸,卻給胡無法笑嘻嘻的攔住道:“就讓這兩個狗雜種打個夠好了。”
鮑正行“呸”一聲,説道:“平時稱兄道弟,到了這關頭上卻幸災樂禍,真不是一個好
人!”
胡無法冷笑道:“你又算是甚麼正人君子了?去年夏天呂婆娘在瀑布水潭下洗澡,你卻
在附近探頭探腦!”
鮑正行立刻脹紅了頸子,道:“我只是在捉蟋蟀兒,可沒故意去瞧那臭婆娘的身子。”
胡無法道:“瞧見人冢清清白白的身子,還罵呂足金是臭婆娘,真沒艮心!”
鮑正行大怒,身形半轉,反手揮杖直砸胡無法的腦袋。
胡無法仰身暴退丈二,已來到了山洞之中,鮑正行繼續追擊,絲毫不肯放鬆。
而在另一角,白世儒也已跟常掛珠動上了手,只見大摺扇奇招進出,密底算盤更是招式
勁疾無比。
嶽小玉心中暗暗叫苦:“以為救星來了,誰知連救星也打得滿天星斗,真是混天下之大
賬!”
潘十郎臉上卻露出了喜孜孜的神倩,心想:“渾人大內鬨,倒省了大爺不少力氣。”
只見江東五傑已有四人殺得難分難解,只剩下舒一照閒來無事,悠然地站在一邊挖鼻
孔。
水瑩兒又急又怒,道:“你為甚麼不去勸阻勸阻?”
舒一照鼻孔吸氣,響起“嗤”的一聲,道:“他們火併,幹我甚麼事?”
水瑩兒説道:“他們都是你的好兄弟呀!”
舒一照道:“難道你是個聾子嗎?咱們剛才已説得很清楚,從今以後,江東五傑散夥
啦,咱們各自獨立,再也不必連成一氣,互相牽累。”
水瑩兒道:“這是最愚蠢的決定,我不贊成!”
舒一照冷笑道:“我知道,你是為了那個黃毛小子,哼,待我把他殺了,免得為了他而
神魂顛倒。”
水瑩兒忙阻攔住他,但舒一照身形一矮,已從她身邊竄進山洞之內。
舒一照號稱玲瓏妙手,一雙手固然妙得出神入化,輕功本事更是同儕之冠,水瑩兒只覺
眼前人影一晃,舒一照已不見了蹤跡。
他當然是來到潘十郎面前,同時大聲叫道:“快把這姓岳的小子幹了,免得水姑娘夜長
夢多!”
潘十郎冷笑道:“沈某自有主張,幾時輪到你來發號施令?”
“呸!”舒一照大吼一聲,道:“我偏要對你發號施令,那又如何?”
潘十郎沉臉冷笑,道:“我偏不動他一根汗毛,那又怎樣?”
舒一照怒道:“沒你娘鳥興,居然敢反抗老子的命令,看掌!”
一聲叱喝,舒一照的身子同時向前急衝,伸掌斜切潘十郎咽喉。
若在平時,潘十郎必會顧忌甚多,最少舒一照還有叨個結義金蘭的兄弟。
但如今,其餘四人早已籠裏雞作反,在山洞內外殺得難分難解,舒一照只是孤軍作戰而
已。
既是以一對一,潘十郎自然是挺有把握的。
潘十郎乃巨盜潘聖山之子,潘聖山早於五年前死於滄州大牢之中,但一身武功後繼有
人,終於“賊父出賊子”,而且後繼者更成為了採花淫賊。
潘氏父子最厲害的一套武功,名為“拈花十疊散手”,這套武學融會了黑白兩道各門各
派擒拿、點穴及內家重掌之精萃,再由繁化簡,經過千錘百鏈,苦心研創後才能大功告成
的。潘十郎自恃有此奇功,自然不怕舒一照孤身來犯。
只見潘十郎身形飛閃,一出手就分點舒一照九處穴道。
他出手實在靈活迅速,但舒一照的身形卻也不慢,陡地人如風車般急轉,先後將潘十郎
九下點穴招數一一化解,同時還怪笑着道:“你不殺這小雜種,我殺!”果然一拳揮出,直
打往嶽小玉面門上。
潘十郎喝道:“你要殺,我偏不讓你殺!”形勢一轉,他為了存心賭氣,反而要出手保
護嶽小玉。
舒一照卻忽然嘻嘻一笑,道:“淫賊,這次你上當了!”
潘十郎突感不妙,急速撤掌後退。
但他才退出五尺,一隻金光湛然的大葫蘆已向他迎頭砸了下來。
潘十郎心中一沉,反手格擋看大葫蘆,但另一根渾鐵禪杖也已擊向他背心。
潘十郎面色倏變,忙將右足一滑,矮身避開禪杖。
但他才避得開禪杖,一柄大摺扇和一隻密底算盤也先後殺了上來。
潘十郎的身形變換,雖然已是極之迅速,但這種接二連三的攻勢,他終於還是躲避不
了。
那大摺扇點了他身上八處穴道,令他當場癱瘓,動彈不得。
密底算盤也不客氣,以算盤角尖部位,重重向潘十郎的後腦擊落!
密底算盤的角尖,比犀牛角還更尖鋭堅硬,潘十郎的腦袋就算用石頭造成,只怕也得被
擊成粉碎。
但也就在這剎那間,一道寒光同時激射過來,而且不偏不倚,剛好射在密底算盤之上。
密底算盤立刻給震開,山洞裏接看出現了另一個人。
那是一個年約三十左右,但仍然姿色迷人,體態婀娜,臉上濃妝豔抹的紅衣女子。
江東五傑怔住了,齊齊怔住。
常掛珠望了望手裏的密底算盤,只見被一道寒光擊中的部份,已深深的凹了下去。
再看看地上,原來把算盤打凹的東西,只不過是一支短小的銀釵。
常掛珠吸了口氣,但接着卻笑嘻嘻地説道:“來者何人?”
那紅衣女子抿嘴一笑,似乎甚是風騷的樣子,道:“小妹姓蘇,排行第六,你就叫奴家
蘇六妹好了。”
潘十郎雖然不能動彈,但卻還可以開口説話:“蘇姊姊,快來救我!”
蘇六妹巧笑倩兮地瞧了他片刻,道:“你現在總該知道上得山多終遇虎這句話了吧?”
潘十郎叫道:“但這次我不服,就算死了也是萬萬不服。”
蘇六妹道:“你如何不服?”
潘十郎道:“這五個渾人使詐,十郎一時不察,所以才會落在圈套之中。”
“唷,這是人家高明,你自己愚蠢而已。”蘇六妹淡然一笑,道:“江湖上的圈套,就
像是秋風下的落葉,可説是遍地皆是,姑且不要説人家江東五傑,就以你自己來説,也不是
經常使詐用計,來騙取女人的歡心嗎?”
潘十郎忙道:“但十郎對蘇姊姊一往情深,卻是絕無半點虛假的。”
蘇六妹吃吃一笑道:“你這張嘴巴,真會逗人歡喜,不知多少人給你哄得茶飯不思,但
最後卻是人財兩失,甚至家破人亡。”
潘十郎冷汗浹背,説道:“蘇姊姊,十郎知錯了,求你大發慈悲,救救小弟則個。”
蘇六妹“唔”的一聲,道:“要我救你,那是不難的,但卻必須吞下一顆‘歲歲大補
丹’,來報答我這個蘇姊姊。”
聽見“大補丹”這幾個字,潘十郎臉上陡地抹過了一絲淫邪的笑容。
蘇六妹見他笑而不答,立刻皺眉道:“你不答應嗎?”
潘十郎忙道:“蘇姊姊一番心意,十郎怎敢推辭。”
蘇六妹説道:“那麼,你張開嘴巴好了。”
潘十郎立刻依言,把嘴巴張開,接看,蘇六妹右腕一揚,一顆細小的丸子已飛入他的口
中。
潘十郎吞下小丸後,不禁皺眉道:“這是甚麼東西?好苦!”
蘇六妹道:“這是用苗疆‘七星蠱’加上南海‘火焰蜈蚣漿’配製的‘歲歲大補丹’,
雖然味道苦了一點,但卻功效卓著,萬試萬靈。”
潘十郎未待她説完,早已為之嚇得魂飛魄散,不由悲聲叫道:“賤婦,你……你好狠
毒…”
蘇六妹哈哈一笑,道:“怎麼忽然罵起我來了?”
潘十郎道:“你為甚麼要殺我?”
蘇六妹道:“我幾時説過要殺你?”
潘十即道:“你給我服下的甚麼大補丹,其實就是毒藥!”
蘇六妹笑道:“既是補藥,也是毒藥,但卻不一定毒得死你呀!”
潘十郎臉色灰白問道:“那是甚麼意思?”
蘇六妹道:“這大補丹上面,還有‘歲歲’兩個字,你可知道用意何在嗎?”
潘十郎道:“誰曉得你在搞些甚麼花樣!”
蘇六妹道:“‘七星蠱’和‘火焰蜈蚣漿’雖然是劇毒,但卻也有相生相剋的作用在
內,所以,在一年之內,你是一點也不會有事的。”
潘十郎一怔,常掛珠已急不及待地説道:“一年後又怎樣?”
蘇六妹道:“到了一年後,倘若不服下獨門解藥,嘿嘿,那就真的不怎麼有趣了。”
胡無法道:“是不是會肝腸寸斷,頭頂上爆出一朵血花而死?”
蘇六妹道:“縱然不是這樣,那也差不多了,總之,等到毒發之時,他會求生不得,求
死不能,大概兩個月後,這位潘哥哥就得化為一灘黑血,連頭髮也消失得乾乾淨淨。”
潘十郎氣得咬牙切齒,恨聲道:“你竟用這種惡毒的手法來對付我!”
蘇六妹眨了眨眼,道:“若不是這樣,誰可以令你一輩子忠忠實實的活下去?”
胡無法哈哈一笑,追:“這倒是個很好的主意,從此之後,他就再也不敢到外面勾引女
人啦!”
舒一照點點頭,道:“對,蘇六妹雖然不是我的妹妹,但最少有我一半那麼聰明,這樣
的法子,真是曠古絕今,非常罕見。”
鮑正行立刻搖頭,道:“胡説!這種法子甚是平常,尤以邪惡之輩,最是經常使用。”
白世儒道:“你這麼説,分明是指蘇六妹不正經了?”
鮑正行冷笑道:“難道你認為她是個很正經的女人?”
白世儒道:“她最少比呂婆娘斯文五百倍。”
鮑正行道:“就算是個母猴子,也比你的江東老孃斯文五萬倍!”
常掛珠道:“斯文人並不一定就是好人,這點大家切莫混淆了。”
胡無法道:“這話也不錯,世間上本來就有數之不盡、殺之不清的斯文敗類。”
自世儒瞪着他道:“你好像也是其中一個。”
胡無法笑道:“江東五傑全都是這樣的人,又豈僅胡某一人而已?”
常掛珠嘆道:“咱們江東五傑雖然擒住了這個採花淫賊,但如何處置卻是大費思量。”
自世儒道:“照我看,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去做好了。”
鮑正行搓了搓大肚子,道:“咱們原來的計劃是怎樣的?”
白世儒道:“首先把他閹了,然後帶回去見顧北羽,領取賞金。”
鮑正行盯着地,道:“你認為顧北弱這個人怎樣?”
白世儒一怔道:“這一問居心何在?”
鮑正在道:“絕無半點私心,你只管回答好了。”
白世儒沉吟半晌,才道:“他是個頗有俠名之士,手段也很豪闊。”
鮑正行道:“但他真的配稱為顧大俠嗎?”
白世儒聳了聳肩,道:“那就不得而知了。”
鮑正行冷冷一笑,道:“以我看,他是個利祿薰心,全然不顧及江湖義氣的混蛋。”
白世儒一呆,説道:“這話可不能亂説。”
鮑正行説道:“我絕不是亂説一通,他能夠富甲一方,全然是靠打冢劫捨得回來的。”
白世儒道:“英雄莫問出處,就算打冢劫舍,也算不得是甚麼大罪。”
常掛珠點點頭,道:“我也曾聽人説過,顧北羽以前是個賊,但他盜亦有道,而且只向
為富不仁,或者是貪官污吏之輩下手。”
白世儒道:“若是這樣,亦無損其俠名也。”
鮑正行冷笑道:“當年跟顧北羽一起做案的還有一人,你們可知道是誰?”
白世儒一怔,常掛珠也是肩頭一聳,道:“這可不知道了。”
鮑正行道:“你們不知道,我可清楚的很。”
白世儒忙道:“快説。”
鮑正行説道:“那人姓鮑,叫做鮑沖天!”
“鮑沖天?那量不是你的老子。”常掛珠吃了一驚。
鮑正行冷冷道:“正是我的老子。”
胡無法道:“但老人家怎樣了?是不是也和你一般養得肥肥白白?”
鮑正行道:“我的老子……”
“不要再提你的老子我的老子了,總之,除了水姑娘之外,別的事情咱們都用不着操
心!”常掛珠斬釘截鐵地説。
舒一照大笑,道:“如此最好,不相干的人全都滾蛋,管他甚麼採花大盜,也不管他甚
麼蘇六妹王八公,咱們我行我素,連顧北羽也當作是龜兒子好了。”
常掛珠大表贊同,決定合力照顧水瑩兒和嶽小玉。
蘇六妹、潘十郎、顧北羽的事,江東五傑再也不去多費心神,就當做甚麼事情也沒發生
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