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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她發誓要殺了言醉醉那女人。

    什麼道路平坦非常好認,一條直上目的地沒有岔路,通行無阻好像在自家廚房散步,用腳來轉方向盤都到得了不用擔心。

    不用擔心,不用擔心,她非寫上一千遍不可,眼前的泥濘路若不用擔心,那麼把人切成一萬塊還能保存骨頭與皮膚的完整就更簡單了。

    左邊是斷層,右邊是荒草蔓蔓的小徑,如果她不找死或刻意迷路的話,肯定得走中間這條看起來危險又不穩當的泥漿路。

    可憐的老車剛由車廠回來又得受此折騰,她很煩惱它會不會就此壽終正寢,一命嗚呼,不堪勞累三十年而選擇拋棄她。

    雖然老師傅説它健壯得像頭牛,但是為了讓它多活幾年,她決定棄車步行,相信沒人會打它的主意,因為它實在太老了,連當破銅爛鐵費也不償錢。

    袁素素穿了一件祖母時代的外衣,腳上套了利於行走的包腳平底鞋,很土的那種,還把頭髮包起來怕弄髒,全副武裝地打算徒步上山去,反正不遠嘛!就在山的對面。

    當她第七度腳打滑由泥地爬起來的時候,言醉醉的名字起碼被她詛咒不下一萬次。

    居然跟她説很近,腳一蹬近在眼前,而她由一大清早起身發動車子到現在為止,已過了七個鐘頭,別説診所的鬼模鬼樣沒瞧見,連個問路的人也不知藏到哪個老鼠洞,她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流落荒島。

    “天哪!請你開開眼指點明路,別讓我瞎走胡闖的踩進熊窩,這是你欠我的。”她不知自己為何會説出天欠了她的話語。

    不過她一説完沒多久,跟前出現一隻很可愛的小白兔,雙掌捧着一根吃了一半的胡蘿蔔朝她直眨眼,像在鼓勵她跟着它走。

    不明就裏的袁素素好奇的追着兔子來到一條山溝,順着山溝她看見一處冒着煙的煙囱。

    被騙太多回了,即使近看在眼前也有可能得走上,一兩個小時路程,山和山的距離是很近,往往不超過兩三百公尺。

    但是要由這山走到那山除非是隻鳥,否則要有相當的決心才能排除萬難,找到言醉醉口中奇怪又彆扭的死男人,她是這麼説的。

    “唔!那個人在幹什麼,幹嗎對一隻羊施行人工呼吸?”不羶嗎?

    太詭異了。

    羊本來就是人的食物,死了成為餐桌上的佳餚,何必多此一舉的救它,到頭來還不是要宰了它。

    “羊死為大請節哀順變,你就放過它吧!別讓它死不瞑自。”被他的口氣臭到不死也不行。

    袁素素忍不住脱口而出,沒注意到有人靠近的男子驚訝的咬了羊鼻子一下,它痛得咩了一聲,起死回生的跳了起來,回到同伴身邊。

    這……這種事真的很離奇,救了老半天不見起色,沒想到誤打誤撞反而把羊救活了,實在讓人難以置信,有點被老天耍了一記的感覺。

    沒人發現小白兔何時不見了,幻化成可愛少女的模樣趴在白雲上,一手紅蘿蔔一手西紅柿的俯身而視,兩顆大門牙沒停過地咀嚼。

    兩人四目相望,微微一驚的袁素素以為熊穿上人衣,剛才不是在救羊而是準備生吞了它。

    “你怎麼現在才來,整整遲到三十六小時又十七分五秒。”眉一擰,他看見的是泥人嗎?

    真是的,怎麼弄得一身泥,他還能指望她做事嗎?

    “我……”熊開口説了人話。

    “你什麼你,你知不知道為了等你我什麼工作也不能做,白白浪費了好些時日。”一些研究進度嚴重落後。

    會不會是她誤解醉醉了,她已通知那個怪人派熊……呃!派人來接她?“對不起,山路不好走,所以慢了些。”

    “看得出來,你把自己搞得很狼狽。”他沒見過比她更髒的女人。

    不過算了,能幫上忙就好,太挑的話會找不到人來上工,不算太差忍忍也就過了。

    哭笑不得的袁素素沒法反駁他的話,她現在的樣子確實很糟糕。“你可以帶我到診所梳洗嗎?”

    他瞧了她一眼似在斟酌,最後沉重的點頭。“好吧,我忍耐。”

    咦!他在説什麼,為何她聽不懂?

    不過是簡單的幾個音聽來像天語,誰要他忍耐了,又要忍耐誰,難道是她做了什麼奇怪的事需要忍耐,不然他怎麼一臉痛苦的走開?

    説是一臉是誇大了些,熊先生滿臉的胡磋像刺蝟的刺全豎了起來,整張臉只有鼻子以上、額頭以下沒有鬍子,能看到他表情的地方還真有限。

    他很高,背也很寬,如果不看那張熊臉倒有幾分人樣,可是那口張飛胡真的很壯觀,穿上古裝一定挺嚇人的。

    “你還不跟上來發什麼呆,難不成要我揹你?”麻煩的女人。

    看來像是不錯的建議,試試無妨。“我腳扭到了,可能走不快會拖累你。”

    “該死,瞧我造了什麼孽自找苦吃,連天都和我作對。”丟了個麪粉糊成的幫手給他。

    好吧!就當老天考驗他的意志力。

    “呃!你不用管我,我慢慢走總會到。”他的脾氣好像不是很好。

    還是認命點自己走,以免被棄屍荒野無人知,得等很多年才由鑑識科鑑識她因何而死。

    “你知道路嗎?”他用瞧不起的口氣一哼。

    啊!是不曉得。

    一見她茫然的眼神,走了回來的男子背對着她,身子一蹲。“上來。”

    “嗄!什麼?”他不會真要揹她吧?

    嘴角往上揚的袁素素不自覺的笑開,熊的內在比外表善良多了。

    “再不上來我就扔下你讓野狗啃。”做人做到他這種程度也很可悲。

    “附近有野狗?”山裏有食物嗎?

    她手腳利落的攀上他的背,一點也不像有傷的樣子,男子狐疑的瞄了瞄她的腳幾眼,但是沾滿泥的小腳看不出所以然。

    她的腳真的很小,他手一張開差不多大,難怪她走得比別人慢,因為腳小跟不上速度,人家走一步她起碼要走上三步才行。

    突地,他的眉頭又擰起。

    他幹嗎對她的腳感興趣,搞不好她都是好幾個孩子的媽了,甚至做了祖母,瞧她那衣服多古樸,只有上了年紀的大嬸才會穿。

    “熊大叔,診所還有多遠?”明明沒事還讓人背有點過意不去。

    “快到了,就在……等等,你剛叫我什麼?”他聽錯了吧!

    “你不姓熊?”可是看起來很像熊,力氣大得足以負人。

    “誰告訴你我姓熊來着?”那個拿錢不辦事的中介休想他付尾款,找個沒用的女人來幫他,説不定越幫越忙。

    “呃!我覺得你姓熊比較貼切。”袁素素忍笑地呼出一口氣,吹得他耳後敏感的一栗。

    見鬼了,他不會對一位“祖”母級的女人有性趣吧!大概太久沒下山發泄,母豬賽貂蟬。

    懶得理她的男子健步如飛的走得很快,絲毫不覺得背上的重量有何負擔,反而越走心越急的費猜疑,她到底是怎麼保養的,為何那兩團肉的彈性堅挺如少女,讓他氣血往上衝。

    用不着抱那麼緊吧!大嬸,想佔便宜也不是這種佔法,他好歹是頭熊……不,是個人。

    真糟糕,被她影響了。

    “好殘敗的診所,你確信它不會倒嗎?”袁素素忍不住疑惑的問。她需要很大的勇氣才走得進去。

    “我住了五年不曾出現問題過,我想它短期之內倒不了。”男子直接揹着她走進診所。

    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小小的候診室備了十張摺椅供人候診,掛號的窗口整潔如新,裏頭有幾張病牀和小型的儀器,她甚至看到開刀用的手術刀。

    只是她懷疑窮鄉僻壤的小地方有必要動到手術刀嗎?真遇上急病還是得上大醫院,先進的儀器、完善的醫療團隊才有辦法挽回一命,單憑個人的力量很難完成。

    “我餓了,你先去煮飯。”等會有她忙的。

    “什麼?”他説太快而她聽得含糊,他的意思應該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我説我餓了,走到底是廚房和浴室,食物在左手邊的大冰櫃,你進去時要小心點,別把腳摔斷了。”他不想更煩惱。

    袁素素心想,她錯愕的表情一定顯得很蠢,不然大熊先生不會笑得讓人看見一堆毛髮下的兩排白牙,惡劣地將她推進一團混亂中,這是廚房嗎?

    不敢相信,不能相信,無法相信,她怎能相信自己膚淺的眼睛,他一定故意開她玩笑才説這裏是廚房,她應該到了儲藏室才對。

    可是她卻看見角落處有座不小的流理台,鍋碗瓢盆齊全,柴米油鹽醬醋茶一樣不缺,還有一個很可愛的手編蒸籠。

    “是夢,是夢,那些野兔、山豬是假的,一捆一捆的山藥和秋葵是她幻想出來,左邊的水晶石在發光,右邊是黑亮的木炭……”

    天呀!她眼花撩亂了,這些雜物是打哪來的,難道醉醉口中怪人的興趣是專門收集怪東西?

    “你飯煮了沒?別磨磨蹭蹭快動手,我有事出去一下,等會回來我希望看見一桌子熱騰騰的飯萊。”

    誰理你呀!還真愛命令人。

    感覺像廉價的台傭,主人一吆喝立即備妥滿桌的萊餚,一擊掌伺候茶水、拿拖鞋,順便送上當天的報紙問主人要不要馬兩節。

    腹鳴聲陣陣,覺得飢餓的袁素素顧不得是否淪為台傭,拉開超大的冰櫃為之咋舌,裏頭的東西足以餵飽一支軍隊,是擔心饑荒提早到來嗎?

    她先拿出不需解凍的食材考慮了一下,決定了要煮哪幾道菜先洗洗切切,然後掏米下鍋。

    雖然她外表看來邋遢,但實際上她是個最受不了髒污和凌亂的人,一見到有如儲藏室的廚房就很想動手整理一下,不讓它光可鑑人會不舒服。

    於是她邊煮菜邊收拾,五穀類的依大小層層往上疊,蔬果類的堆放一邊,易保存的放在下頭,容易腐爛地先收冰櫃冷藏。

    至於牲畜類一律往屋後搬,人不與畜生同居一室。

    不一會兒,廚房收拾得差不多,飯也煮好了,袁素素低頭一看自身的髒污不免一笑,原來最髒最亂的是自己呀!她才該好好的打理一番。

    心想身動,她看浴室就在眼前,祈禱它不像廚房一樣驚心動魄,她實在累得不想再動了,只想好好的洗個澡再用餐。

    以戰戰兢兢的心情拉開浴室的門,她放心的舒了一口氣,還好沒堆些怪東西,她可以輕輕鬆鬆的泡個澡了。

    衣落,上鎖,她滑入純白的浴缸中,取一抹香精。

    ★★★

    “你不是大熊先生?!”

    “你不是幫傭大嬸?!”

    兩人像在比賽誰的驚訝較多,拔高的聲音讓山林為之一動,河流生漣,飛鳥由白雲中往下掉,不曉得他們在震驚什麼。

    滿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不及面前的活色生香!沒想到祖母級的衣服下,竟隱藏着一位清靈飄逸的人間絕色,肌膚細緻得連玉石瞧了都失色。

    眼瞠大的大熊先生難以置信田螺裏會生出一位美女,他十分羨慕穿在她身上的他的襯衫,而他絕對不會想要回來的指稱她是賊,她似乎天生就是來穿他衣服的。

    但是……

    她怎能弄得不像真人,彷彿畫作上走下來的虛幻人物,讓人幾乎要以為她是林中幻化的靈妖,偷溜出修練之所遊戲人間。

    若非她的聲音不變,他真認不出她是那位假裝腳扭傷而佔他便宜的”老人家”。

    説到聲音,他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熟到就像在日常生活中常聽到,可是偏偏想不起究竟像誰,親切得令人不陌生,心湖鼓譟。

    “我或許邋里邋遢些,看起來不是非常雅觀,但我哪裏長得像幫傭的?”她不甚瞭解。

    有人會千里迢迢跑到山林間幫傭嗎?除非十分缺錢或逃避某件事,否則一瞧見這幢風雨中飄搖的建築物,十之八九會逃之夭夭。

    她必須懷疑醉醉是否擺了她一道,震驚全世界的腦科名醫怎會屈居這種小地方,難道人不醫改醫山和樹,因此才叫他怪人?

    要不是因為款款的病實在拖不得,她早打道回府省得受罪,崎嶇的山路真不像給人走的,只有熊才能穿梭自如。

    “請問我又哪裏像大熊,讓你口口聲聲的喊我熊先生?”她先前的裝扮根本是來做粗活的,怎能怪他看走眼。

    難道今年的時尚是返樸歸真,流行復古的年代已追溯到四O年代,老祖母的青少期。

    袁素素在心裏回答,你長得一副熊樣。“你沒説不是呀!”

    “我説了。”但她有選擇的遺忘。

    “是嗎?”她沒聽清楚。

    “我不姓熊,也和熊科動物無任何親戚關係,你滿意了嗎?”通常長得美的女人沒大腦,不知她會不會是例外。

    輕笑出聲的袁素素還是懷疑他是熊的遠親。“我姓袁名素素,是個護士,先生貴姓?”

    “你是護士?!”嗯!有幾分南丁格爾的味道。

    “是的,我有八年醫護資歷,算是比較認命的那種,你呢?”無關好與壞,只是工作而已。

    不過她不會做一行怨一行,好高騖遠,一日身處工作崗位便盡心於工作,妥善的做好份內之事不假他人。

    “我是醫生,言笑醉……”他的自我介紹才説一半,一道詫異萬分的驚駭聲突然打斷他的話。

    “你……你不要開我玩笑了,最近天氣涼了小心感冒。”病毒來勢洶洶,容易使人發燒神智不清。

    言笑醉表情古怪的看着袁素素。“關天氣什麼事,我的身體好得很。”

    “看得出來熊的體格不可能差到哪去……呃!我是説健康很重要,你可以不要瞪人了。”怪可怕的,一堆毛中冒出兩顆圓睜睜的黑白瞳眸。

    “我不能是醫生嗎?”他當然知道健康很重要,不然他何必請個幫傭來分擔家務。

    山上不比都市便利,凡事都得自己來,他煮的飯菜雖然不致毒死自己,可是入口的味真是雜陳,讓人一點食慾也沒有。

    再加上他不像一般診所有固定看診時間,往往病人一來就忙得來不及開伙,一餐拖過一餐常常三餐不定,餓極了隨便弄點乾糧裏腹。

    前陣子還有個護士略微幫他整理環境,有空時熱心地煮中餐、晚餐,可是她摘果子時不小心掉下山谷,這會兒人還躺在醫院,何時出院仍是未知之數。

    他不只欠個幫手還少個護士,如果她肯發揮點愛心的話,也許山區的居民不會因找不到醫生而急病亂投醫,自個拿藥胡亂吃。

    “你是不是醫生不在我關心的範圍內,但你怎麼可能是腦科權威言笑醉?”簡直是匪夷所思。

    眼一冷,言笑醉的態度變得疏離而冷漠。“你怎麼知道我是腦科權威,你有什麼目的?”

    不管是誰來勸説都沒用,他絕對不會回到烏煙瘴氣的大城市。

    “你真的是言笑醉?”她要求肯定的回答,但心裏的信服度等於零。

    他一定在耍着她玩,他鐵定不是言笑醉,與想象差距過大,實在叫人頭昏眼花。

    “我是言笑醉。”她幹嗎快暈了的神情,他不能是言笑醉嗎?

    “天呀!你……你真的是……我……呼吸困難……快給我一張椅子……”她回去要收驚,喝上十斤符水才能鎮壓。

    本來不打算理袁素素的言笑醉一見她臉色不像裝出來的發白,連忙發揮醫生救人的本能,拉過一張椅子要她放鬆,不斷要她吐氣、呼氣。

    不過她那雙襯衫遮不住的美腿勻稱而修長,不經意的一瞟叫人心跳加速,血脈賁張,不謹慎控制恐怕會出醜。

    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何會對一位“大嬸”產生莫名其妙的反應,原來身體比理智更瞭解兩性的吸引力,先一步地喚醒感官再去發現真相。

    但是她若不卸下那身古板的裝扮,大概終其一生他也想不透怎會對她感興趣,而且差點以為自己禁慾過久,老茶花看成牡丹。

    “你的表現非常傷人,我是言笑醉很不可思議嗎?”活了三十幾年,頭一次有人因他的名字而患上呼吸急迫症。

    “不是不可思議,而是恐懼到極點,你是用草根保養嗎?”怎麼把自己保養得那麼老。

    “請問有什麼問題?”言笑醉捺住性子想聽她有何驚人之語。

    “醉醉明明告訴我你只有三十五歲,可是……可是……”唉!他一定遭遇重大打擊才會遁世隱名變成這樣。

    挺可憐的。

    醉醉?!“可是什麼?”

    袁素素同情的拍拍他的手。“你要想開點千萬別鑽牛角尖,看起來像五十三歲不是你的錯,一切是命運的捉弄勿喪志……”

    “五十三歲……你……”他真有老得見不得人嗎?

    不自覺的瞟向一旁的落地鏡,他看見一個滿臉鬍子的粗獷大漢,濃眉似箭的飛竄入發,只剩一雙眼睛大得駭人。

    一抹苦笑揚高了十度角,她不説他還真不知自己像個野人,與不拘小節的山區居民處久了,他早習慣留着一把鬍子見人而無任何不受。

    可是對城市來的女人就有些驚人吧!他本來的面貌並非如此,長久不梳理的結果便變成這模樣了。

    “人老心不老,只要保持心境上的年輕,很快會回覆原本長相,你不用太自卑。”她一直以為只有武俠小説中才有一夜白髮的橋段。

    原來不是英雄不落淚,只因不到傷心時,而他所受的創痛大概超過身心所能承載的負荷,所以才老得比一般人快。

    自卑?他在心裏好笑地很想剖開她的腦研究。“是醉醉那丫頭要你來找我?”

    如果是她的話還有商量餘地,他不致將自己妹妹的朋友扔下山去。

    “嗯!她説你是……”袁素素的臉突然紅了起來,不好意思的笑笑。

    很久沒這麼開心的言笑醉放聲大笑,一發不可收拾地令人發窘。

    “喂,你別笑得牙都快掉了,人非機器哪有不餓的道理,腸子蠕動發出聲響是很正常的事。”討厭的傢伙,他要笑到什麼時候。

    “你多久沒餵你的肚子了?”看來他還比她正常,消化功能不錯。

    袁素素想了一下自己也笑了。“我昨天值大夜班沒睡什麼覺,今天又趕着上山忘了買麪包止飢,所以大腸小腸開始抗議了。”

    緊張了一夜怕起晚了,睡得不怎麼安穩翻來覆去,擔心能力不足無法説服言笑醉下山救人,誰知她先出了饃讓人看笑話。

    “吃飯吧!有什麼事吃飽再説……”他的聲音忽然含在口中滾來滾去。“你把我的廚房怎麼了?”

    完全像新的一樣,整潔有序地空出偌大空間,他幾乎要認不出這是他的廚房,太叫人驚訝了。

    “我不喜歡髒亂,所以稍微打掃了一下。”想想還真像傭人,一刻不得閒。

    “我的山雉和野豬呢?你不會將它們放生了吧!”那可值不少錢,很想,但她忍下了。“在後面,我認為你該蓋個籬笆好關住它們。”

    “不用了,待會有商人來整批收購,它們留不久的。”嗯,感覺氣味清新多了,似乎空氣中瀰漫着一股他沒聞過的花香味。

    奇怪,附近沒人種花養蘭呀!怎麼有一股甜而不濃,淡雅的清香味?

    “為什麼會有人來收購山產野味?是不是診所經營不善兼差賣山貨?”可想而知他的日子有多難過,必須靠山中物產才能過活。

    她款籲悲憫的神情讓言笑醉不禁莞爾的解釋。“這些都是病人的診金,不收他們還不高興呢!”

    “嗄!什麼?”以物易物的時代不是早過去了嗎?怎麼偏遠地區沿襲至今?

    “別看這些小東西不起眼,轉手的高價十分驚人,足以抵十次的掛號費。”而診所有健保給付制度,因此他不可能虧本經營。

    有次他替一位小朋友動手術,縫補大腿的撕裂傷未收費,當晚小朋友的家長送來一頭壯碩的水牛,叫他錯愕得不知該放養何處。

    大部份的居民都有很強的自尊心,就算付不起掛號費也不肯欠着,三五天內會帶自家的蔬果或獵物來抵藥費,可愛得令人不忍心拒絕他們的好意。

    久而久之大家習慣到診所看病一定帶些小東西來,像朋友一般的閒話家常,沒人在意物的貴賤問題。

    可是東西堆久了會發臭變壞,牲畜類他又沒空打理;因此透過村長的介紹和山下的山產店牽上線,每隔三五天他們會上山來承載,價錢比照一般市價。

    所以這些年他的收入不比在大城市時差,有時還拿出積蓄當獎學金,贊助失學的孩子入學,讓他們有一個正常而快樂的求學生涯。

    “吃吧!我看你嘴巴張得像獅子,肯定吃得下一頭水牛,別跟自己客氣。”率先入座的言笑醉已夾起青椒炒牛肉,一口含入口中。

    瞬間的美味讓他顧不得美色當前,大口扒飯、雙筷不停地企圖獨佔一桌好萊,他太久沒好好享受了。

    一旁看得心驚的袁素素趕緊搶了張位子坐下,先用一個海碗把愛吃的萊全撥到碗裏,才開始細嚼慢嚥地品嚐難得的山產料理。

    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盡在碗筷中。

    一個狼吞虎嚥,一個慢倏斯理的用餐,就像文明與蠻荒的分界點,野人與淑女的畫面突兀又協調,形成破壞惟美的元兇,可是又不失和諧。

    至少在桌上的飯菜被掃光之前,會有一段短暫的和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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