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單一的精怪沒有什麼可怕,那麼製造單一精怪的力量不論掌握在誰的手裡都不是問題。就算有大量的單一精怪被製造出來(由造人設備製造出來),也不算什麼,因為每分每秒都有大量產生的混合精怪(由混合精怪生育出來)。
所以我根本不必擔心。
我向溫寶裕點了點頭,表示認同了他的說法,又向亮聲指了一指,意思是他是不是可以略停一下,來聽我的敘述。溫寶裕道:“我想他可以一心二用,你只管說好了。”
亮聲果然點了點頭。我就開始把我這次在幻境中的遭遇說了出來,我說得十分詳細,因為我感到這次在幻境中所見的一切,十分重要。
等到我講到“沒有復活”這一部分的時候,溫寶裕和藍絲一起搖頭。他們當然不是不相信我的話,而是感到事情不可思議——沒有復活,死了就是死了,神鷹的生命形式改變如何進展?
我們自然而然向亮聲望去,希望至少在這個問題上,他可以有答案。
亮聲一面雙手不斷操作儀器,雙眼注視著屏幕,居然還能注意到我們的動作,而且作出回答。
他道:“這很簡單,勒曼醫院早已經在做這件事,衛君你第一次和勒曼醫院打交道,就是從這件事開始的,怎麼會想不到?”
他這樣一說,我不禁“啊”地一聲,立刻知道他何所指而言。
我第一次和勒曼醫院打交道,是因為勒曼醫院製造了複製人,被我發現衍生出來的故事——《後備》。
現在亮聲這樣說,他是在告訴我們,神鷹在成精過程中,最主要的一個過程是他不止一次的被複制!
每一次紅綾埋葬了的神鷹屍體,都只不過是一個複製的身體,這個被複制的身體,死了就是死了,沒有復活,也不必復活,因為複製可以製造出許多神鷹來,完全不需要復活這個過程。
紅綾埋葬了神鷹三次,當她挖開墳墓時,一定看到三個死了的神鷹都還在地下,沒有復活。
而她和白素都沒有想到“複製”這個關鍵——我也沒有想到,若不是亮聲提醒,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打破這個關鍵性的問題。
而一掌握了這個關鍵,許多疑問立刻迎刃而解——從地洞中冒出來的神鷹根本是另一個複製體,和死去被埋葬了的那個沒有聯繫。而他的生命形式改變,是在不斷地被複制的情形之下取得進展,一次比一次更接近人。
在我急速地思考時,亮聲又道:“可是我們卻完全不知道如何可以在連續的複製過程中,使鷹變成人。我們只能複製生物,而無法使生物成精。也就是說我們只能從人造人,而不能從生物造人——那是上帝的秘密,或許說穿了很簡單,可是我們就是想不出來其中的奧妙。”
我用心聽著亮聲的話,他的話對於揭開謎團有很大的幫助。神鷹被一再複製,複製的過程就是他成精的過程。而在這些過程中發生的事情,神鷹本身並不知道。
複製過程是細胞培養,根據細胞的遺傳密碼的發展規律,使細胞分裂成長,終於變成依照發展規律形成的生物。
照這樣的發展過程,應該神鷹的細胞,只能複製出神鷹來,如何能夠使神鷹在不同的複製過程中,逐步改變成人,實在不可思議,奇妙之至,亮聲稱之為上帝的秘密手法,十分恰當。
溫寶裕也花了相當的時間,才消化了亮聲的話,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就算我們永遠不明白上帝的奧秘,也不要緊,重要的是神鷹肯定可以變成人,問題是他們如何才能離開幻境,回到真實來!”
溫寶裕提出的這個問題確然嚴重之至——白素、紅綾和神鷹,如果一直停留在幻境不能回來,而我又只是湊巧才能進入幻境,又只不過是神遊,這種情形如果變成長期,實在糟糕透頂。
而唯一可以打破這種糟糕情況的希望,只有寄託在亮聲能夠找到那種動力上頭了。
我正在想著,聽得亮聲發出了一下歡呼:“快!快來看!”
我們三人向他看去,他指著屏幕,這時候幾幅屏幕已經合而為一,我們看到整個螢幕上,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右上角有極明亮的一點光芒。
那一點光芒明亮之極,幾乎令人難以逼視,看了不到兩秒鐘,眼睛就感到刺痛。
溫寶裕叫:“能不能把亮度調整一下?”
亮聲搖頭:“已經調整過了,這是最低的,它的光亮程度,是超過十二位數字的勒克斯單位!我在這之前,實在不知道有什麼能量可以發出這樣強烈的光芒——連太陽都不能,只希望它不要再加強,不然這副儀器無法負擔。”
在亮聲這樣說的時候,屏幕起了很大的變化,先是那個亮點突然漲大,然後爆散,像是煙花升上了天空之後發生的變化一樣,爆散之後,變成了無數閃亮的線條。
這時候就算可以忍受眼睛的刺痛,也無法直視。
幸好這一段時間極短,轉眼之間,所有線條變成一股亮光,直射左下角,屏幕上的畫面立刻一變而成為一片深淺不同的灰色。才一看來,不知道是什麼,只聽到亮聲陡然吸了一口氣,伸手指著屏幕,竟至於出不了聲。
就在這一刻,我也看到屏幕上,影影綽綽有許多活動的人形,那些人形並非靜止,而是在活動。
我一再稱之為“人形”,而不說是“人”,是因為看起來那些的確只是模糊的人形,而不是清楚地可以看出是一個個的人。那情形就像是在看照片的底片一樣——而且還是焦距不準確的底片。
那些人形,有的在移動(走來走去),有的只有雙手在揮動(情形和剛才亮聲操作儀器時相同),我和溫寶裕、藍絲都只覺得怪異莫名,看不出名堂來。
亮聲卻連說話的聲音都變了,他失聲道:“看!上帝不但留下了整個工作室,而且還留下了他……他……以前造人時工作上的助手!這些助手……我想是機器人,精密無比的機器人。”
溫寶裕接口:“這些助手,有專門的稱呼,叫做:‘天使’!”
亮聲立刻道:“對!天使,他們就是天使,上帝的助手,不是天使是什麼!”
我並沒有異議——上帝可以是超能的外星人,天使為什麼不可以是替上帝工作的機器人?
這時候我們都已經習慣了這種朦朧的畫面,隱約可以看出那是一個很大的空間,有很多儀器都在發出閃光,類似一個火箭發射基地的控制室之類的地方。
那些朦朧的人形,都在工作。
藍絲喃喃自語:“天!他們就在我們的腳下?他們正在忙些什麼?”
如果那個地洞是這個空間的入口,那麼這個空間確然就在我們的腳下,只是不知道在離地面有多深的地下。
而藍絲的第二個問題,溫寶裕立刻回答:“他們在忙著造人!”
亮聲補充:“正確地說,他們在忙著把神鷹變成人!”
亮聲的話立刻有了證明,在畫面上看到空間的中間部分,升起了一個長方形的物體,在那物體之上,像是躺著一個人,這個人也只是朦朧的人形,只是他先是坐了起來,接著就走下那個物體,站直了身子。
這個人比其餘所有的人形都高出一倍,溫寶裕輕輕碰了我一下,我沉聲道:“是神鷹,是……”
我說到這裡,看到那人揮動手臂,又抬腿踢腳,不斷轉頭,分明是在察看他自己的身體。所以我接下去道:“……是完全變成了人的神鷹。”
這時候很多小人形向他圍了上去,神鷹手舞足蹈,雖然只是朦朧的人形,也可以感觸得到他所表達的那種興奮。
亮聲感嘆:“神鷹生命形式的改變完成了!”
只見神鷹和那些小人形有一些我們看不明白的動作,然後神鷹又上了那個長方形的物體,那物體一直向上升,速度極快。我失聲道:“他要離開!”
一句話才出口,畫面的中間部分突然出現了一個亮點,同時亮聲大叫:“閉眼!”
我在他的叫嚷餘音猶在的那一-間,就立刻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可是仍然感到雙眼一陣劇然的疼痛,而且在閉上眼睛之後,情況也十分奇特。
通常在閉上眼睛面對強光(例如太陽)的時候,會看到一片通紅。而這時候我雖然閉上眼睛,看到的竟然是一片如同透明一樣的白色,由此可知這強光是如何之甚。可以毫無疑問,如果不是及時閉上眼睛,眼睛接觸到這種強光,必然會變成瞎子!
事實上雖然及時閉上眼睛,我們(事後我知道我們都在第一時間閉上眼睛)還是在一個短暫的時間中,變得什麼也看不見,這種暫時性的失去視覺,當然是由於遭受到了強光刺激的緣故,類似“雪盲”現象。
所以接下來發生的什麼事,我們只能憑感覺和聽覺去判斷,而不是看到的。
我說的“我們”包括亮聲在內,亮聲雖然是外星人,可是正如他所說,他的力量和上帝相比較,相去極遠,所以在上帝發怒,發出強光時,他的遭遇和地球人一樣。
(至於突然產生強光,是上帝對我們窺視的懲戒,那是事後我們討論所得出的結果。)
當時亮聲比我們強,我、溫寶裕,甚至是降頭之王的藍絲,在這種強光之下,縱使閉上了眼睛,可是在那一-間,還是手足無措至於極點!
而緊接著,又聽到了亮聲一下大喝:“逃!”
亮聲的警告都用了最簡單的話,而意思又極明白。我們知道要逃出這屋子去,可是又萬萬不能睜開眼睛,我雙手齊出,根據記憶的方位,一邊一個,抓住了溫寶裕和藍絲,喝:“跟我向前衝!”
我略轉身,認定了窗子所在的位置,拉著他們兩人,不顧一切向前衝了過去,因為我從亮聲的警告聲中,感到了事情極度緊急,所以就算衝向前,撞到牆,也非衝不可!
還好雖然我閉著眼,卻沒有弄錯,向前衝出,嘩啦連聲,窗子玻璃破裂,窗框斷開,我雙臂一振,先把溫寶裕和藍絲送了出去,然後自己也翻身而出。
一出了屋子,眼前立刻變成一片漆黑,我聽得溫寶裕在叫:“什麼也看不到,我瞎了!”
而藍絲則發出了一下呻吟聲,我睜開眼來,發現情形和閉上眼一樣,看不到任何東西。
若不是亮聲的聲音立刻響起,我們三人陡然之間發覺自己變成了瞎子,不知道會何等慌亂。
亮聲大聲道:“別慌!只要剛才你們立刻閉上眼睛,只會暫時失明。”
溫寶裕和我齊聲問:“發生了什麼事?”
亮聲的回答,乍一聽簡直令人莫名其妙,他道:“人曾經想造一座高塔,通到天上去。”
然而我立刻明白了。
是的,也是根據記載,人曾經想造一座高塔,通向天,目的是想到上帝那裡去,結果是上帝震怒,使人的語言不統一,相互之間無法溝通,當然也無法合作下去,建造高塔的工程也就無法完成。
(〈創世紀〉)
由此可知,上帝不喜歡人不按照他的意思和他接近,剛才亮聲通過儀器,找到了上帝曾經使用過的動力,又看到了留下來的造人設備工作的情形,當然犯了大忌,所以才會有那樣的強光產生,作為懲戒。
後來我們暫時的失明,維持了三天之久——和記載中保羅受到上帝懲戒失明的時間一樣。
當時聽到了亮聲的話,心中略安,亮聲又道:“我也和你們一樣,失明瞭。”
隨著他的這句話,是一下轟然巨響,就在不遠處發出,我們因為失明,所以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在感覺上這一下巨響轉來很是空洞,不像是爆炸聲。
等到耳邊被巨響震動的“嗡嗡”聲漸漸消散之際,就聽到有人在叫嚷:“四位怎麼了?”
我不知道其餘的人聽到了這下詢問有什麼反應,我則大受震動,因為我一下子就認出那是神鷹的聲音——在我們四人之中,只有我聽過神鷹的說話,所以我不認為他們知道那是什麼人。
果然溫寶裕立刻問:“閣下是誰?”
神鷹的回答很好笑,如果不是當時處境如此狼狽,我一定會哈哈大笑。因為神鷹答道:“小寶,是我!”
別說溫寶裕根本看不見,就算他沒有失明,他沒有見過變成了人的神鷹,當然認不出他是誰來。
溫寶裕就在我的身邊,我碰了他一下,提高了聲音:“這位是生命形式起了徹底變化,已經經上帝改造成為人的神鷹!”
我這樣介紹,聽到了亮聲、溫寶裕和藍絲齊齊吸了一口氣,可以料想他們的神情古怪透頂。
神鷹並不知道我曾經在幻境中幾次看到過他,所以大是歎服,他一開口,居然稱我為“衛君”。
他道:“衛君真了不起,怎麼就知道是我?”
我哼了一聲:“說來話長——我先問你,那屋子的窗子上,有沒有窗簾?”
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我竟然問了這樣一個轉來無關緊要的問題,我相信神鷹一定感到奇怪,因為他並沒有立刻回答。
我又說:“我們全都失明,看不見東西,你快回答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實在十分重要,有了答案就可以判斷現在我們是在真實還是在幻境。
在真實,屋子的窗子沒有窗簾,而在幻境中,窗子有很厚的黑色窗簾。這是分辨真實或幻境的最簡單的方法。
神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忸怩,他道:“有……是有……窗簾。”
我並沒有注意他的語氣,一聽他這樣回答,心中就“啊”地一聲:“我們被那種力量送進幻境來了!”
我正在這樣想,又聽得神鷹用很奇怪的聲音道:“咦!我只扯了半幅窗簾來裹身子,怎麼還有半幅窗簾也不見了?”
我目不能視,估計是神鷹先回答了我的問題,然後回頭向屋子看去,所以才前後有不同的答案。
我曾經見過他扯下窗簾裹住身子的情形,他這一次也是如此——扯下半幅窗簾來用,還剩下半幅應該留在窗子上,可是這時候他卻發現窗簾不見了。
事情再明白不過:在他離開屋子的那一-間,他由幻境回到了真實。而我們沒有進入幻境,是在真實中。
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是應該憂,還是應該喜,然而立刻我就大喜若狂,忍不住跳了起來雙手揮舞大聲喊叫,因為我聽到了紅綾的聲音在叫:“爸!小寶!藍絲!是你們!”
同時也聽到白素在叫我,她們和神鷹一樣,也從幻境中回到真實來了。
這實在是令人高興之至,雖然變成了瞎子,似乎也不算什麼了。她們的聲音迅速接近,很快白素就握住了我的手,而紅綾則雙臂環抱住我的頸,又連連大聲叫我,並且道:“爸!我們發生了好多事情,好多好多事情!”
溫寶裕也叫:“我們這裡也發生了許多許多事情,我們,連亮聲先生這個外星人,都叫上帝給弄成了瞎子!”
神鷹也在這時候夾在中間叫:“紅綾,看看,這一次你不用再埋葬我了!”
紅綾又要應溫寶裕,又要應神鷹,還要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所以-那之間亂成一團。
在混亂中,只聽得亮聲大喝一聲:“誰也別說話,讓我來發問!”
各人都靜了下來,唯有神鷹不服:“為什麼誰也別說話?”
我只感到好笑,因為忽然之間我想到了一個好朋友陳長青,如果他在場,他的反應一定和如今神鷹一樣——這是不是可以說明陳長青的遺傳基因之中,鷹的基因佔了相當的比例?
亮聲提高了聲音:“就是要問你!他們是如何令你在不斷的複製過程中,從鷹變成人的?”
神鷹哈哈大笑:“他們料到你必然有此一問,不過他們說就算告訴了你,你縱使明白了道理,也無法做得到!”
亮聲沉住氣:“他們怎麼說?”
神鷹的聲音聽來有點傲然:“很簡單!每次他們在複製我的時候,在細胞中植入人類基因,每次增加,而同時減少原來的基因。經過幾次,在細胞成長的過程中,我就一次又一次向人接近,把原來的生命形式改變成為人的生命形式了。”
在神鷹說了之後,人人都不出聲,因為連紅綾和白素也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情形。
神鷹又笑:“很簡單,是不是?”
確然很簡單,簡直簡單之至!
亮聲先生早就說過,謎團一揭曉,謎底可能很簡單。
從理論上來說,這種改變生命形式的方式,完全可以成立,逐步用人類的基因替代原來生物的基因,結果在細胞的發展成長過程中,生命形式必然由原來的生物轉變成人。
可是如何在實際上完成這一點,不但我們不可思議,連亮聲先生也喃喃自語:“怎麼能夠?怎麼能夠做得到?”
神鷹道:“他們說,遲早除了他們之外,別人可以做到,可是千萬別想在他們那裡拿到方法。”
藍絲陡然問:“他們是誰?”
神鷹回答很快:“我不知道,既然他們能夠使我從鷹變人,我想他們就是造物主!”
和我們的設想一樣,有神通廣大到可以令生命形式起徹底改變,形成人類這種新生物的一種力量,而這種力量的掌握者,稱之為上帝也好,造物主也好,都沒有分別。
藍絲再問:“他們現在在哪裡?”
神鷹大聲道:“他們說了,我完全不明白。只好照說,他們說,他們在……用我們的語言,只好說是在……幻境中……”
溫寶裕最快容易接受一切奇異的事物,所以他已經不止一次在讚歎:“上帝就是這樣造人的!”
而我卻感到了事情有說不通的地方。
神鷹說他在被複制的過程之中,植入了人的基因,所以逐步變成了人。
這個說法本來沒有問題,可是如果伸引到了上帝當初就是這樣造人的話,就大有問題了!
那時候根本沒有人,何來人的基因?
我想了一想,就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各人都不出聲。好一會,亮聲才道:“我想,他們用的是他們自己的基因,這才是‘按著我們的樣式造人’的真正意思。”
我吸了一口氣:“記得你剛才說過,在地球人身上找不出上帝的行為來,所以不認為人類有上帝的遺傳影響。”
亮聲過了一會才回答:“我收回這句話——人類雖然有各種禽獸的基因造成各種獸性,可是也還有人性在,這人性有時候會被獸性所掩蓋,有時候也能夠戰勝獸性。所以上帝始終對地球人存有希望。”
我滿意亮聲的解釋,也很肯定在世界各個舞臺上,雖然各種妖魔鬼怪衣冠禽獸在狂歌亂舞,但也有不少真正的人在努力使人性得到肯定,從而使人類成為真正的高級生命形式,而不是徒具人的外表而內藏禽獸的心靈。
然後我們各自敘述自己這一方面的經歷,白素和紅綾果然不知道她們長時間身處幻境。
而“幻境”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情形,我們做了許多假設,最後大家都同意那是另外一個空間——僅此而已,無法有進一步的設想。
三天之後,我們視力恢復,亮聲首先發現他那副儀器已經完全失效,而我則注視了神鷹三分鐘之久。
他坦然承受我的目光。只見他身形瘦削挺直,高而強健,膚色深棕,鉤鼻廣額,目光銳利,雖然身上裹著半幅窗簾,有些滑稽,可是全身仍然充滿了剽悍之氣,一望而知,是一個出色的男子漢。
我向他點了點頭,他也立刻明白那是我接受他的意思,所以高興地笑了起來,向紅綾望去,雙臂上下揮動,作想飛狀。
紅綾笑道:“現在你飛不起來了,是不是後悔?”
神鷹大聲回答:“我不後悔,我高興變成人,我要好好的做——一個——人!”
他說到後來,大聲叫嚷,以致那個“人”字,隨著他的叫聲,遠遠傳了開去,而遠處有好幾下回聲傳了回來:“人”!“人”!“人”!……後記
關於在生物的複製過程之中植入人類基因一事,最新的消息見於報章的,如下:
(法新社倫敦二十四日電)英國“金融時報”週四報導,率先用無性繁殖技術製造世界首隻複製綿羊“多莉”的蘇格蘭科學家,現在又複製了另一頭綿羊,名叫“波利”,後者比前者不同之處,在於其體內植入了一組人類基因物質。位於愛丁堡的羅斯林研究院和該院的財政資助者PPL治療學會,均希望“波利”成為一頭使複製生物技術商業化的動物。
他們給“波利”植入的一組人類基因,可使他的乳汁產生一種人類蛋白質,而此等乳汁可榨取供一些因患血友病和骨質病而不能分泌乳汁的病人之用。採用複製技術,可確保每一隻被製造的羊屬於雌性,可製造乳汁。而從“波利”身上提取出來的蛋白質預計可在一九九九年進行臨床試驗。
PPL治療學會轄下研究所主任科爾曼說,他們構想生產一些可迅速提供具治療價值的蛋白質的現成牛羊,現在真的實現了。
該報說,製造“波利”的過程是:首先從一頭已成長的綿羊身上取下一個細胞,然後將一組人類基因植入該細胞核內,該細胞其後融入另一個細胞核已被挖去的綿羊胚胎細胞,胚胎細胞再植入母羊體內。
該報說,那些科學家也計畫將這種技術應用到牛隻,讓它們多生產牛奶,並計畫加以改良,以便替換豬隻基因,從而繁殖一些其體內器官可供人類器官移植之用的動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