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車行甚遠,車廂也震得厲害,可是怕榻上的那傷者。卻還隱隱地躺著。
乍一看到這種情形,霍文淵的心中。也不免奇怪,但是他立時看到,那傷者的身上,覆著棉被,然而在棉被之下,卻有一道一道的麻繩綁著,敢情那傷者是被綁在竹床上的!
一看到了這等情形,霍文淵的心中,更是訝異莫名,他將車座板頂高了些,整個頭都採了出來,這時。他自然也可以看清那隔音的臉面了!
而當他看清了那傷者的臉容時,他心頭不禁忡忡亂跳了起來!
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不是他親眼看到的話。他實在是無法相信的,可是實實在在,被綁在竹床上的那傷者,不是別人,正是魚家莊的莊主魚躍!
霍文淵的心中,這時真是亂到了極點,他才和他在魚家莊的大堂上見過面,接著。他就躲在馬車之中,而過了不久,也到了這裡,那實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由於發生的事。實在太意外了!是以霍文淵不由自主,發出了“啊”地一聲。
自然。他那一下驚呼聲,十分低微,但是,在車廂之中,卻也可以聽到。
竹床上的陽者,本來是閉著眼躺著。如同死人一樣的,及至霍文淵發出了那一下經微的“啊”地一聲.傷者才睜開了眼來。
霍文淵想縮回頭去,已然來不及了,他只好僵著不動,望著那傷者,那傷者也望定了霍文淵,在傷者的臉上,現出十分難以形容的神色來。只見他的面肉,在不斷跳動,可見他心中,十分激動。而他的嘴唇,也在不斷掀動,看來像是想說些什麼,可是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霍文淵一看到這等情形,分明是傷者,要對自己說些什麼,他略為猶豫了一下.便自車座扳下,鑽了出來,來到了竹床之旁,那傷者一看到他前來,嘴唇動得更是劇烈,終於發出了一下聲響來。
那傷者先發出了一下呻吟聲,接著,以極其微弱,而且不斷髮顫的聲音道:“你……你不是他們一夥吧!”
霍文淵忙點了點頭。傷者又道:“那你……你是什麼人,快告訴我!”
霍文淵道:“在下是潛龍幫幫主霍文淵!”
那傷者一聽得霍文淵那樣說,立時現出極其痛苦的神情來,低聲道:“潛……龍……幫!”
他講了三個字,便閉上了眼睛,神情更加痛苦,而且不再言語。
霍文淵一見這等情形,心中便不由自主,他知道那傷者木來看來分明是十分懇切垃求助。但突然之間,變成了那樣,自然是和徐虎子一樣,心中十分看不起潛龍幫之故了。霍文淵冷笑了一聲,道:“朋友,潛龍幫從來不作傷天害埋之事。不殺人越貨。不與人拚鬥。只是挖取埋藏地下無用之物,難道你們這些正人君子,就是看不過眼?”
那傷者又睜開眼來,道:“你知道我是誰?”
霍文淵道:“我不知你是誰,但是我看你的面貌,酷肖魚莊主?”
那傷者望著霍文淵,又不出聲,霍文淵沉聲道:“你若有什麼事,要霍某人幫忙的,我一定可以做得到。快到魚家莊了,你要是還不肯說,就沒有機會了!”
那人又呻吟了一聲,才道:“我……就是魚躍!”
霍文淵心中大奇,本來。他還想問,他若真是魚躍,那麼,在魚家莊中的那個,又是什麼人?可是他看對方上氣不接下氣的情形,分明多講一句話,就會早一刻嚥氣,是以他並沒有將心中的問題問出來.只是道:“你有什麼吩咐?”
那傷者一面喘著氣,一而急急地道:“你……請設法離去,沿魚家任向南走,是走官道便可,去迎一位李……李青花李姑娘!”
霍文淵一聽事情和李青花有關。心中一凜,忙又道:“見到她便如何?”
那傷者道:“你見到她之後,就告訴她,魚家莊之內,有了極大的變故,著她千萬不能到魚家莊去。千萬不可,快快到……關外去見黃老英雄!”
那傷者講完,又不住地喘著氣。可是看他的神情,不再那麼焦急,想是他以為已然將話吩咐完畢,自然可以安慰自己一下了!
然而,霍文淵聽了對方的話,卻不禁啼笑皆非。因為,李青花已經進了魚家莊,那傷者的話說遲了!
看那傷者的傷勢如此重。霍文淵實在不忍心將李青花已然進了魚家莊一事告訴地.可是,那傷者自稱是魚家茫莊主魚躍,而且又說魚家莊內有了大變故,那麼,李青花進了魚家任之後。會遇到些什麼事,他一定是十分清楚的,而霍文淵又止需要知道這些,是以他實在是非對對方說明不可的!
他嘆了一聲,道:“閣下的話,已太遲了!”
那傷者條地將眼睜了開來,通:“這……這是什麼意思?你這……”
他激動之極,是以話說了一半,便難以為繼,而且那句話的聲音,也提高了不少,霍文淵忙道:“你鎮定些,說話的聲音別太高,彭副總管,就在車外!”
那傷者又掙扎看道:“究竟怎麼了?”
霍文淵道:“李姑娘已進了魚家莊,她進了魚家莊,便不知下落,我正是為了這事,混進魚家莊中,希望查出真相來的。”
那傷者望走了霍文淵,雙眼向上翻,看來像是立時就要昏了過去。霍文淵忙道:“她進了魚家莊,會發生什麼事,你告訴我!”
那傷者道:“莊後廢院子……那廢院子”””
他才說了雨聲“那廢院子”,便聽得趕車的一聲吆喝。人聲嘈雜,竟是已進了魚家莊,車子也停了下來。霍文淵還想再問下去,可是車子已停!卻叫他如何問得下去?他只好連忙縮回了車座板下!
只聽得彭副總管在對人道:“去報告莊主,我回來了!”
有一個人答應著,彭副總管又道:“趨到莊後去,別停在這裡!”
那趕車的一韓吆喝。車又向前駛去,霍文淵忙又探出頭來。只見那傷者雙目緊閉,面如白紙,分明是已經昏死了過去!
霍文淵的心頭,“抨抨”亂跳,直到現在為止,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麼事,他可以說,還一點也不知道,但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魚家莊主,身受重傷。另外有人冒充了魚莊主。就這件事,已然駭人聽聞了,與這件事有什麼關連的。一定是一件震驚天下的大事!
霍文淵又探出頭來沒有多久。車又停了下來。霍文淵忙又躲了起來,只聽得車廂門,隨即破人打開,那傷者連竹床,都被拉下了車去,等到他聽到又被關上的聲音,便連忙鑽出,在車廂的窗縫之中。探頭向外。張望出去。
霍文淵向外張望看,只見馬車停在一幅圍牆之前,離兩扇門不遠,這時,四個人抬著那傷者,傷者的臉也被被子蓋住,進了那門,那四個人立時退出來。看來是一進去,立時將傷者放下的。
那四人退出之後,門也立時關上。在外面加上了鎖,從門關上的聲音轉來,那兩扇門。竟是鐵鑄的。霍文淵在門被打開的一剎那,一瞥間看到了門內的情形,是一個十分荒涼的廢院子!
霍文淵的心中,陡地一動,莊後的廢院子。他一共聽人兩次提到的廢院子,一次是在魚家莊的大堂之中,那個魚莊主。吩咐彭副總管。將肥魔帶到莊後的廢院子去。再一次就是那傷者””他也自稱是魚莊主””兩次說了莊後的廢院!
由此可知,魚家莊後的廢院子,一定和這一連串神秘莫測的事,有著極大的關連!
是以霍文淵格外留意打量,只見那院子的門前,足有二十來人守著。而那院子的圍牆,看來像是特別高,絕不易攀越而進!
霍文淵並未能打量多久,那四個人退了出來之後,馬車立時又駛了開去。霍文淵深深吸了一口氣。仍然躲在車廂之中,不一會,馬車駛到了馬?之旁停下,有人卸下了馬,如並沒有什麼人列車廂中來看一下。霍文淵躲在車廂中,一直末被人發現。
他不時向外張望看。準備到了天黑才行動,可是等到天色黑了下來。他不禁叫了一聲苦!
只見整個魚家任中,像是不知有多少敵人要打進來一樣,放眼望去,全是一隊一隊.高舉看火把.在來回巡邏的人!霍文淵看了半晌,心想事到如此,不出去探聽一下,也是不行的了!
他輕睡地推開“車廂的門,好在馬顧中,黑沉沉地,並沒有什麼人,他身形一閃,跳了出來,向前急奔了幾步,來到了馬?的一端!
這時。有一隊人,舉著火把走來,霍文淵閃身在牆下的陰影之中,那一隊人走了過去,並沒有發現他,霍文淵的身手本高,一路閃向前去,居然未被人發現,不入,他就看到了那院子的高牆了!
在院子的門前,地上插著十來支火把,似有二十個壯漢守著,但是圍牆之旁卻未見有人。霍文淵繞到了院子之後。向前疾奔了幾步,便已然背靠著圍牆站定,仰頭向上望去!
那圍牆足有兩丈來高,霍文淵看了一看,便握了兩女鋼梭在手,身形拔起。向牆上插去。霍文淵所用的鋼梭,乃是他在滇南時,挖掘一座古墳,所得的一百七十年玄鐵鑄成。鋒利無比,是以當他向李青花、徐虎子飛梭示警之際。長魔伸手抓梭,也看了道兒。這時,他將一支鋼梭用力一插,梭尖便陷在牆上隱住了身子,再插第二支梭。就那樣。一級一級。向上攀去。
不久,他已上了牆頭,伏了下來,在牆上向下看去,只見魚家莊中,燈人閃耀,到處全是舉看火把。來回巡弋的人,霍文淵心中。暗自硬幸自己未曾被人發現,他又轉向牆內看去,就看星月微光,可以看到圈牆之內,是一個院子,可是已然破敗不堪,連幾間勇屋也是東倒西塌,說不出的荒涼!
如果不是霍文淵早已看到那院子的大門外,有看極嚴茁的防守,而且,也已看到了彭副總管將受了傷的魚莊主,送到這裡來的話,他一定以為那是一個廢院。心中也許不會覺得有什麼出奇之處。
但是,在經歷過那些事之後,再看到眼前的一片荒涼景象,真使人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詫異之感。
霍文淵不由自主。屏住了氣息傾聽看,可是他卻什麼也聽不到。
足足過了半盞茶時。看看院子中已沒有什麼動靜了。霍文淵才湧身一躍。輕輕自牆頭之上,躍了下來,他落地之後。身形立時著地一翻,腰肢一挺。便自站直,可以說一點翌音也未曾發出來。
當他站定之後,他才聽到,在前面那一列房屋之中,傳來了一下淒厲之極的慘叫聲。
那一下慘叫聲。聲音並不太高,可是卻像針一樣,直刺入人的耳鼓之中,使得聽到的人。要不由自主,打上一個寒戰!
霍文淵本來已經一步向前跨出,那一下慘叫聲突如其來,使他身上一陣發麻,立時又站走了腳步。院子中十分靜寂,是以那一下慘叫聲。似乎也一直在寂靜之中,盪漾不絕,霍文淵走了定神,才依稀轉出,那一下慘叫聲,是從前面一間看來還完整的屋子中所傳出來的,而且,那聲音,聽來有點像是長魔所發出來的。
長魔乃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魔頭,他平時現身之前,總要撮聲長嘯,聲音也自駭人,但是若和這時它的慘叫望比起來,卻不知要差了多少,往文淵心頭,此忑不定,一時之間,不能決定是不是要向前去!
霍文淵站了片刻,那一下慘叫聲已完全靜了下來,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氣,提著氣,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霍文淵並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尤其他的潛龍幫,乾的是盜掘古墓的買賣,弄開古墓之後,照例先由他進入,千年古墓,陰森無比,霍文淵的心中,也從未曾有過恐怖之感。但這時,他每向前踏出一步,心內的恐懼之感,便自增加一分,當他來到了離那間屋子,還有丈許遠近之際,他感到自己整個人,就像是浸在冰火中一樣!
如果不是為了他對李青花的印象如此深刻,那樣急於想知道李青花的安危,那麼。就算他知道,江湖馳名的魚家莊,已發生了重大的變故,他也一定不會再向前去,而立時後退的了!
他略停了一停,矮著身,繼續向前接近,連他自己,也有點奇怪,他居然來到了那屋子的近前,到了窗前,他身形再接,蹲在窗下,屋中是一片漆黑,他自然什麼也看不到!
但是,當他緊沿看窗口,蹲下身子來之後。他卻可以聽到,在屋子中,一陣接看一陣的喘息聲傳了出來,那種喘息聲,好像是一個肥胖之極的人。不勝負荷而發出來的!
霍文淵聽了沒有多久,就聽出那是肥魔發出來的聲音。從那種聲音聽來,肥魔分明是在經歷看十分痛苦的事,他不但是在喘息,而且是在呻吟!
霍文淵自然不會去關心長、肥二魔在身受什麼痛苦。但是這兩個邪道上的高手,竟曾往這個廢院之中受苦,那也是位感到極度奇怪的事,他慢慢地直起身子來,手指在窗子上輕輕一點。
隨著他手指的點出,窗紙上就出現了一個洞,他立時湊眼上去,同裡面張望看。
屋中一片漆黑,開始的時候,他什麼也看不見,只不過肥魔所發出的喘息聲和呻吟聲,轉來更加真切,漸漸地,他看到黑暗之中,有一點黝綠的物事,正迅速地向窗前移動著,霍文淵還未曾想到那是什麼東西時,那一點黝綠色的光芒,已來到了窗前,也對準了窗紙上的破洞.和霍文淵的眼睛,相隔不到兩寸!
也就在那一剎間,霍文淵陡地明白了,那是一個人的眼睛,他在向內張望。那個人在向外張望!當霍文淵明自了這一點之際,他心頭的駭然,簡直是難以形容,地想立時向後退去,可是在剎那間,他只份得頭皮發麻。身子發僵。一步也挪動不了!
霍文淵僵立著,只見他面前的窗紙,突然無聲,碎裂了開來,成了無數碎片,那些紙片,向外飄舞而出。有幾片。拂在霍文淵的面上,竟使霍文淵感到了一陣劇痛,就像是拂上臉來均不是紙片,而是鐵片一樣。
霍文淵的心中,雖然驚駭之極,可是紙窗破碎,紙片飄拂,拂上面來,又使他感到了疼痛,這一切,霍文淵也可以想到,那紙窗是被一個內功極高的高手,以絕頂內家提氣震碎的!
可是,他卻根本沒有機會再往下想,因為紙窗一破,他就看到了那張和他隔得極近,相距只不過幾寸的臉,那是一種白慘慘,陰森森,可怖之極,鬼怪一樣的臉,霍文淵見過各種各樣的死人,甚至見過數百年不腐的死屍,但是,只怕天底下。沒有一張臉,比眼前這張更可怕的了。何況,那張臉是離得他如此之近!
霍文淵鼓起最大的勇氣,身形一閃,想向後退去。可是也就在那一剎間,一隻鳥爪也似的怪手,自窗中伸了出來。
那隻怪手的來勢,快絕無倫。自窗中一件了出來,手指一緊,便已捏住霍文淵的咽喉。
霍文淵的武功頗高。絕不是泛泛之輩。可是他眼看那隻枯枝也似的手,自窗中伸了出來,他也從那隻手的來勢看出,是抓向他的咽喉的,可是他竟然避不開去!
他並不是沒有躲避,當那隻手。向他的咽喉抓來之際,他的身子向後一仰。眼看已經可以避開那一抓的了。可是就在那一剎間,“格格”一下響,那自窗口伸出來的手臂,竟突然之間,長了半尺,手指仍然像是鐵鉗一樣,鉗住了他的咽喉!
霍文淵的咽喉一被捏住,急切之間,他右手揚起。手中的那柄鋼梭,向前疾而出,刺的就是那怪人的西門,那一刺的去勢。也凌厲非凡。可是那怪人一張口,口中參差不齊,白森森的牙齒。用力一咬。已然將綱梭的梭尖咬住,緊接著,霍淵只覺得喉頭一緊。整個人已被提起來。拖進了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