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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小丹回到了船上。

    她向洪九郎彎腰一禮道:“爺,我的處置您還滿意嗎?”

    洪九郎笑笑道:“女將軍威風十足,這場交涉辦得十分成功,只是太給對方難堪了,割他一隻耳朵就夠了,何必削了他的鼻子,叫他見不得人呢?”

    小丹笑笑道:“爺,雷公遠太跋扈了,而且他們峨嵋的門人也太不像話,此地附近九家鏢局中,峨嵋佔了五家,少林才只兩家,其餘兩家是五台和華山的,平時在同業間,他們也是氣焰十足,所以非給他們一點狠教訓不可。”

    洪九郎道:“我不懂了,風陵渡在陝東華山最近,次為五台和少林,怎麼輪到峨嵋來神氣呢?”

    方七星道:“華山雖是劍派,但門人子弟多半為大户富家子弟,從事鏢行的不多,少林五台的俗家門人,多半在江南發展,在中原的不多,只有峨嵋偏重西北,而且因為雷公遠就是長安人士。”

    洪九郎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天狐門雖是老師父應各大門派之請,共抗魔教之入侵而設,但老師父對九大門派,稱霸武林、凌壓武林同道一事也感到不滿,所以我同時抵制他們一下,為那些不屬於九大門派的江湖同道們爭取一點公平的待遇。”

    方七星啊了一聲:“是老神仙的意思?”

    洪九郎道:“是的,只不過他老人家跟九大門派中老一輩的有些交情,雖然也曾勸過他們,卻沒有多大的用,所以他老人家才要我出任天狐門主,為的全是我跟他們沒交情,可以擺脱許多人情上的困擾。”

    方七星感動地道:“老神仙對我們太照顧了,只是門主如此做,恐怕會引起九大門派的誤會。”

    洪九郎道:“應該不會,前幾年有幾位掌門人曾私下到天山去見過家師,談起這個問題,老師父就説,他們的門人結黨成勢,壟斷江湖,恐怕會使許多沒有門派或是小門派的江湖同道無法忍受,因而被擠到魔教那邊去,他們自己也有同感,只是有時他們也難以控制局面。”

    方七星愕然道:“什麼?掌門人也無法控制局面?”

    “是的,因為每一家都發展得太大了,很多長老自己都收了弟子,發展成勢力,掌門人也未必壓得住。”

    “那還算是什麼掌門人。”

    洪九郎一笑道:“掌門人並非具有絕對的權威,他們也要講道理,但有些事並不是光講道理就行了的,因為人家也有一篇道理,同樣能站住腳的。”

    方七星對這一點倒是十分了解,因而點點頭道:“只要門主能夠與九大門派取得諒解最好,否則我們就感到很不安,以前九大門派的鏢局不交例費,那是人家有實力,這倒是不必羨慕他們的,我們也沒有認為這不公平。”

    洪九郎道:“可是他們自以為了不起,處處都要高人一等,像這個雷公遠,居然忘了自己的身分,憑一張帖子就要把我召了去,狂得離了譜了。”

    對於這一點,方七星就不便置詞了。

    他們在船上等不到兩個時辰,只一個時辰左右,碼頭上已來了人,不是雷公遠本人,而是四家鏢局的主人,兩個少林弟子,一個五台,一個華山。

    他們由華山的烈火劍秦風代表,恭恭敬敬地呈上了四份拜帖,請見洪天泉門主。

    天泉是洪九郎的正名,也是天狐門中天字輩排行中的名字。

    但他一開始時,就以洪九郎為名,所以洪天泉三個字例並未十分普遍,只有正式見諸文書時才用上。

    人家遞了拜帖,洪九郎倒是沒搭架子,請他們在船艙中相見了。

    這次為了便於天狐門行事,方七星僱了兩條船,一大一中,他自己的鏢貨只用了一條中船,大船全移作天狐門所用了。

    這條大船可以載客百餘人,洪九郎一行人只有七個,所以住得十分寬敞,客艙中也頗像個樣子。

    分賓主坐下後,秦風立刻道:“洪門主,在下等本不敢如此託大,但是雷公遠硬拉住我們……”

    洪九郎笑笑道:“各位自有師承門户,似乎不必要聽他的指使呀!”

    秦風苦笑一聲道:“峨嵋在鏢行這一業中,聲勢最壯,有時我們必須要倚賴他們一點,當然我們也得到他們一些幫助,所以有時我們不得不賣他一點面子。”

    “就像這一次,我以為可以憑他的面子吃住我天狐門了,你也就跟着他一起……”

    秦風連忙道:“不……不……在下等已奉師門指示,對天狐門應予無條件的支持,因此,門主的指示,我們是絕對遵守的,但雷公遠説一定要跟門主談一談,我們也決定了,即便談不攏,我們仍是遵守門主指示的。”

    明知道他們言不由衷,但他們已經作了這種表示,洪九郎也不能太過分了,只有一笑道:“多謝四位支持,其實我們抽這一成並不是落入私囊,還是要分給綠林道的,相信你們也不能毫無阻礙地通行天下,對一些大的山寨柳子堂口,仍然少不了意思一番。”

    秦風道:“是的,只不過我們是私底下向幾個綠林大家買份交情,並沒有打出門户的招牌。”

    洪九郎笑道:“那算什麼?只為了維持一點虛名?”

    秦風道:“因為與綠林道相來往,有違門規,別的門人自然無此顧慮,但我們保鏢的卻不能硬着頭皮蠻幹,雖然出了事,師門是會支持的,可是等到出事,傷人辱名在所難免,我們也就無法繼續吃這行飯了。”

    洪九郎道:“我知道這種情形,所以才出頭多事,為你們做個橋樑,向綠林道討份交情,讓你們對師門也有個交代,這主要的是為了你們。”

    秦風道:“我們十分感激,所以也全力支持,但雷公遠卻一力反對,他似乎另有仗恃。”

    “難道他們的鏢局都不向綠林道打招呼嗎?”

    “據我所知是沒有,他們的鏢局也出過幾次事,他們都是憑自己的力量,硬把鏢給討回來,而且綠林道上,以後也沒動過他們的鏢。”

    洪九郎心中微微一動道:“我倒不曉得有這種事。”

    “他們的門人子弟眾多,也沒有經過師門,雷公遠似乎只憑他自己的力量擺平了這件事。”

    “中原西北綠林水陸兩路中,頗不乏武林高手,峨嵋居然能憑一己之力,震懾水陸兩道,倒是令人難以相信。”

    秦風道:“我們也覺得奇怪,可是他們旗下的鏢局,確是通行無阻,我們不是峨嵋門下,可是也沾了點光,私下應酬幾個人,比一般的例費少得多了。”

    “有沒有到一成呢?”

    “沒有,大概是一成的八九分。”

    “這一來你們是吃虧了?”

    秦風道:“算起來也許多吃虧一點,但我們還要應酬峨嵋,算起來只多不少。”

    “你們怎麼還要應酬峨嵋呢?”

    “欠他們的人情呀!一年三節,遇到婚喪喜慶,都是一筆重札,送輕了他們還不高興。”

    洪九郎一嘆道:“各位也是名門子弟,何必要去仰人鼻息,看人眼色呢?”

    秦民苦笑着搖搖頭:“沒辦法,雷公遠在門户中勢力也很大,説得起話,有了事,峨嵋會全力支持他,我們的師父卻沒有這麼大的面子,而我們偏偏吃這一行飯。”

    另一個少林門下也道:“這還算是我們的師門底子硬、牌子響,有些想搭上這個關係,他們還不搭理呢!對天狐門的作法,我們是衷心支持的。雖説是黑白不同道,但綠林水陸兩道人多勢眾,我們的師門也不會為了我們跟綠林道全力硬擠,總是叫我們以和為貴。”

    洪九郎道:“我也是這個意思,江湖飯大家吃,總不能一個把好處全佔絕了,天狐門要求的是大家公平而合理,雖然我也不贊同綠林道的巧取豪奪,不過若沒有了他們,一般客商也不會用到各位了。”

    這番道理其實不必説,大家都明白的。

    洪九郎又問道:“雷公遠的態度如何呢?”

    “峨嵋門下在門主這兒受了教訓,雷公遠暴跳如雷,當時就想帶了人前來理論的,但是他門下的弟子勸住了他,所以他們究竟作何決定,我們就不知道了。”

    洪九郎道:“好,天狐門的決定能得到各位支持,在下十分感激,至於峨嵋的態度如何,我自然會有適當的應付之策,但各位不必夾在中間。”

    他看出他們似乎還有探詢之意,因此先開口,把他們的口堵上了。

    那些人又在艙中坐了一陣,談了些不着邊際的話,看洪九郎無意再在雷公遠的身上提起話題了,才很失望地告辭了。

    很顯然的,他們雖然未發過一點牢騷,但是主要的目的,卻是要探聽一下洪九郎即將對付他們的步驟。

    因為洪九郎曾經經小丹之口發下大話,雷公遠如果在兩個時辰內不來道歉,天狐門就要封掉他們的鏢局。

    要雷公遠當面來道歉,似乎不太可能,特別是天狐門辱人在先,有點強壓人的味道。

    但是,數之江湖禮節,確是雷公遠失禮在先,他以一家長老的身分,的確是不夠資格下帖子叫天狐門主移樽就教的,而且他的門人在碼頭邊説了那番狂話後,他也應該前去道歉的。

    不過兩方都抓住了一點理由,第三者也很難論曲直,只有等他們兩個自己去解決了。

    雷公遠還在天外天酒樓中,等待着那四家主人的回報,可是枯等卻沒有消息。

    那四家鏢局的主人倒不是存心不來,而是有不得前來的苦衷,他們在離開船艙後,就打算前來通知一聲的,可是才走到一半,就有人攔住了他們,那也是一名少林弟子,卻是撥到天狐門中為蕩魔而效力的。

    他客氣地向四個人打個招呼道:“四位應該聽過敝門主的勸告,不要再插手峨嵋的事了,否則就是站到峨嵋那邊與本門作對了,為四位着想,實在很不上算。”

    這四個中,有兩個是少林弟子,與這打招呼的人為師兄弟,本來是認得的,正想打招呼。

    那位年輕人卻道:“二位師兄,小弟現在已暫時擺脱門户身分,隸屬於天狐門下,此刻是奉門主之諭,來給四位下忠告,既然師門也有令諭給各位,要各位多支持天狐門,各位當自知選擇,不要再多生事故了,小弟言盡於此,望各位三思。”

    説完那年輕人隱入人羣中不見了。

    這四個人發了一陣呆,也急急忙忙的離開了。

    來傳話的是少林門下,使他們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敢再輕易的進入了,何況他們在私心之中,對峨嵋弟子的跋扈與囂張,多少也有點不滿意。

    雷公遠在酒樓中久候不至,心中十分焦灼,一面在罵那四個人不夠意思,一面還説以後要好好跟他們算帳。

    他門下的一名弟子道:“師父,不去管他們了,我們自己也能解決的,他們很可能是畏懼天狐門的勢力,私下跟天狐門妥協了,有了他們也增加不了多少力量。”

    雷公遠道:“這四個人自然沒多大力量,可是他們是少林、五台、華山的門下,有他們在一起,就是四家門派,現在要變成我們一家獨撐了。”

    “師父,他們在門户中也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否則就不必倚靠我們了,還是別指望他們的好,現在兩個時辰的時限已至,我們還是確定一下我們的應變方法。”

    雷公遠道:“只有兩個辦法,一是為師的前去道歉,然後接受他們的條件。”

    那弟子忙道:“師父,這可千萬使不得。”

    雷公遠道:“這當然不可以,無論對哪一方面都無法交代,因此為今之計,只有拖他一拖,根本不作答覆,等為師的找上門户,多糾合一些同門,再會合其他門户去跟洪九郎那小兒理論。”

    那弟子問道:“別的門派會跟我們同一行動嗎?”

    雷公遠道:“若是問到他們掌門主事的人,一定是不會同意的,連本門掌門也會有口諭給我們,要我們凡事多與天狐門合作。”

    “那我們的行動不是與師門唱反調了?”

    雷公遠冷笑道:“金頂上的牛鼻子不諳世務,我們卻是有切身利害的關係,不能完全聽他的,這次是天狐門侵佔到我們的利益,我們大可據理力爭,為師的可以邀請幾位俗家長老,大家共同與天狐門理論。”

    這時另一個弟子道:“我們何必要跟天狐門作對呢?繳一成例費,並不比我們暗中支付的多。”

    雷公遠將眼一瞪道:“你懂個屁!現在我們是居於領導地位,所有鏢行同業,誰都得看我們臉色,所有大筆的生意都自動地找上我們,要是由天狐門出頭包攬,大家變成一樣的了,有這麼舒服嗎?”

    “可是天狐門只給我們兩個時辰,現在已經到了。”

    雷公遠道:“管他呢!為師的跟他來個避不見面,等把人手邀齊了,再去跟他算帳。”

    “那要多久呢?”

    雷公遠道:“快則半個月,最遲一個月。”

    “那我們這一個月內不能接生意了?”

    雷公遠道:“忍耐一下吧!不過才一個月而已。”

    可是洪九郎的行動卻快得出乎他們想像,大概才過兩個時辰時限,他已帶了五個女孩子直闖天外天,而且他的行動極其快速,不知何時,已經把那五家鏢局的鏢旗各取到了一面。

    雷公遠他們都在樓上,一共設了兩桌,桌上的菜都沒有動。

    洪九郎一上樓就朗笑道:“很好,你們都沒走,省得我一個個去通知了,小丹,告訴他們。”

    小丹上前一步,將五面鏢旗一舉道:“從現在開始,你們這五家鏢局的門面可以收起來了,在未取得本門同意前,不準營業。”

    那五家鏢局主人都怔住了,差不多齊聲問道:“為什麼?你們憑什麼?”

    小丹道:“就憑這是我天狐門的決定與宣佈,相信也夠了。至於為了什麼理由,我們不會告訴你們,卻會告訴貴掌門人金池道長,他自會對你們處置。”

    雷公遠忍不住吼道:“你們比強盜還霸道。”

    小丹道:“敝門主對俠義道是十分尊敬謙虛的,可是對一些為老不尊,假冒偽善的老奸巨猾之輩,卻十分深惡痛絕,遇上了不但不假辭色,而且一定要揭穿他的假面具,將他打擊得萬劫不復。”

    雷公遠氣得混身直抖,指着小丹道:“賤婢,你分明是在説老夫,你還我一個公道來!”

    小丹道:“不錯,老匹夫,我説的就是你。”

    雷公遠氣得混身直顫,因為樓上又湧了一些看熱鬧的人,其中就有幾個江湖人在,假如不爭個面子,以後就別想做人了。

    因此他大聲吼道:“洪九即,你欺人太甚,縱容門下,傷我門人不説,現在又欺到我門上……”

    小丹道:“懲你門人是為了他對門主出言不遜,找上門來是兩個時辰時限已到,你沒去道歉,我們就來懲誡你。

    這番話説得太氣人,雷公遠還沒有作指示,他的五個弟子卻忍不住了,一哄而上。

    這邊的小紫、小青、小白、小玉、小雪等五女也拔劍上前,一人一個對上了。

    峨嵋武學以劍法見長,這五名弟子倒不是浪得虛名,手底下都還有兩下子,飛狐門下五女劍法雖也不凡,竟是戰他們不下,步步後退。

    雷公遠得意地道:“天狐伎倆不過如此而已。”

    洪九郎卻淡淡地道:“天狐門下對敵,這次規定是二十招,現在已過了十九招,你不妨等二十招過後再評論。”

    他説這話彷彿是個暗示,話音才落,那五個女孩子突地各出一式精招,把對方逼得退後一步。

    但這一式劍招只是掩飾而已,真正的煞手卻在她們另一隻手中,五人一齊揚手,各撒出一蓬針雨。

    那五個對手一心只防着她們劍上的變化,因為她們的劍招極精,卻只拖了半式,以劍勢而言,後半式一定是變化莫測,所以五個人的注意力全放在她們的劍上去了。

    那知道出手的竟是暗器,又細又小,又勁又強。

    這是天狐門的獨門暗器天派針,上面還淬了天山最毒的一種蠍子的尾毒,打在身上,立起作用。

    那五個人的手上臉上各中了幾針,痛叫一聲,各自拋掉武器,痛呼不已,而且他們的頭手都腫了起來。

    五個女孩子的動作也快,各人一個,上前手指連揮,點住了他們的穴道。

    雷公遠見狀大驚,拔劍刺向了最近的小紫,卻被小丹揮劍架住了道:“老頭兒,他們都中了毒針,若不封住穴道,毒氣攻心,一個時辰就沒救了,這是在救他們,你可別不識好歹。”

    雷公遠大叫道:“你們倚仗暗器傷人,算什麼英雄?”

    小丹微笑道:“我們都是女孩子,不是英雄。”

    雷公遠氣極轉向洪九郎道:“洪九郎,你説句話!”

    洪九郎淡淡地道:“我是天狐門主,凡是天狐門人所做的一切,我都負責。”

    “那麼你也以為她們用暗器傷人是對的了?”

    洪九郎笑道:“當然對了,這手法是我教的,我給她們二十招的規定,她們在二十招放倒對方,完全合乎我的要求,我十分滿意。”

    “難道你們天狐門就憑這一套來領袖江湖?”

    “你錯了,天狐門從無領袖江湖主意,我們只是為維護武林平靜而努力,再者也為所有的江湖朋友,爭取合理公平的待遇,再者,也壓制一些野心者恃強而凌人……”

    “你們向所有鏢行抽取一成例費,就是強取的行為。”

    “這個我不承認,我們不是自己拿,而是跟綠林道協議的費用,互相求取個平安無事,保證鏢貨不受侵犯,取費十分公平。”

    “可是我們有自保的能力,不必接受勒索。”

    “現在事實證明,你們的能力不足,如果你不信,不妨再叫你這些弟子發一趟鏢試試看。”

    雷公遠還要開口,洪九郎臉色一沉道:“雷公遠,你別急着管別的事了,眼前的問題,你得先解決,你的門人在江邊碼頭上出言辱及本門主,我要你兩個時辰後來道歉的,結果你沒有來,想是無意道歉了?”

    雷公遠道:“老夫為什麼要道歉,峨嵋又不是天狐門的下屬,老夫為什麼要去先拜候你?倒是天狐老人與老夫還有一面之識,算起來天狐門中人都是老夫晚輩。”

    洪九郎微微一笑道:“家師對中原的幾位老朋友推恐失禮,事先都告訴過我了,卻沒有你的大名在內。”

    雷公遠又被碰了個釘子,勃然怒道:“天狐老邪算是什麼玩意兒,老夫還不屑與之論交呢!”

    洪九郎哈哈一笑道:“雷老兒,你交上了魔教中的貴人,自然瞧不起我們了。”

    雷公遠全身一震道:“你説什麼?”

    洪九郎淡淡地道:“我説什麼你很清楚,雷老兒,我很替你惋惜,你在峨嵋已身居長老,身分相當崇高了,你偏不知自愛,不惜晚年,結交邪魔,你會後悔的。”

    雷公遠叫道:“小輩,你不要血口噴人!”

    洪九郎道:“我從蘭州一路過來,專為打擊魔教黨羽,早已調查清楚了,你該想想我為什麼對你這樣不客氣,雷老兒,這次你可能沒料到身分已被揭穿,沒有作準備,所以我也不欺負你,趕緊去向你的同夥求援吧!下次相逢,我就要痛下殺手了,現在你可以滾了。”

    雷公遠大叫道:“洪九郎,你不要誣衊我,你拿出證據來,否則我與你沒完沒了。”

    洪九郎道:“證據有一大堆,人證物證都有,只是我不必對你交代,對貴掌門金池道長,我自會交代清楚的。”

    雷公遠吼叫着撲過來,挺劍直搠,竟圖拼命。

    但是洪九郎只一閃身,斜裏切下一掌,砍在他的手背上,把他的劍砍落在地,跟着一腳把他踢出老遠。

    洪九郎厲聲道:“雷老兒,你的舒服日子過久了,武功早已擱下了,現在你的身手連你的弟子都不如,還是省省吧!”

    雷公遠張開空手還要上前拼命,洪九郎卻厲聲道:“雷老兒,你真想送死我也不在乎,宰了你,我對峨嵋仍然能交代的,只要把我的那些證據送到峨嵋就行了,你要再死纏不休,我就如你的願。”

    他説話時臉上已充滿殺機,雷公遠居然被他懾住了,頓了一頓才道:“洪小兒,現在由你信口侮蔑去,過幾天老夫邀了武林同道,會向你要份公道的。”

    洪九郎一笑道:“你去好了,除了魔教爪牙。我相信你邀不到別的人了。”

    雷公遠一言不發,轉身而去。

    雷公遠的虎頭蛇尾,倒是大出人意料之外,尤其是他的手底下稀鬆平常,被洪九郎空手一招,打得七落八翻,更是出乎人意料,連他的五名弟子都怔住了。

    洪九郎也不跟他們多説。只是道:“小丹,喂他們每人兩粒解藥,解開他們的穴道吧!”

    小丹上前去,取出一個瓶子,倒出一小撮藥丸,每人嘴裏塞了兩顆,然後再拍開了他們的穴道。

    洪九郎沉聲道:“雷公遠結交些什麼人,他這兩年來神氣跋扈,目空一切,你們自己該瞭解,幸好你們還沒有做出什麼危害門户的事,你們若知悔改,明天自己到我船上來,我負責為你們在金池道長面前説情,否則我把所有的證據送上峨嵋,你們自己應該知道嚴重後果的。”

    説完也不等他們的回答,率人回頭走了。

    消息自然傳得很快,附近的人每個人都知道了在天外天發生的事。

    最慶幸的是少林、五台和華山的三家鏢局主人,他們都在秦風家聽候消息,尤其是他們被攔住了沒到天外天去,又得知洪九郎率人直闖天外天,自然更關心事情的發展,派了人前去窺探。

    聽完經過後,一個個咋舌不止。

    秦風道:“真想不到雷公遠會跟魔教勾結,幸虧我們退出得快,要是再跟他們湊在一起,今後不僅在江湖上難以立足,且將為師門所不容,那就什麼都完了。”

    五台門下的李長風道:“雷公遠德高齒尊,怎麼會不顧晚節,跟魔教去串通?”

    少林門下之一的張世傑嘆道:“我倒知道一二,他壯年就狂傲跋扈,在本門中很不得人緣,但是因為他的門人多,而且頗有幾個傑出人材,大家都讓着他,前兩年,他門下的五家鏢局,有三家出了事。”

    秦風道:“我知道那事,是他自己帶了幾個門人去把鏢要了回來的,也是那一次使他大露光采。”

    “那只是他自己那樣説而已,誰知道是靠誰的力量,劫他鏢的是綠林道中最有勢力的三處大寨,憑他那點人手,是絕對討不了好的,我想這是魔教的人早就布好的圈套,故意來上那一手,讓他出出風頭,然後脅迫他加入魔教。”

    “那三處綠林山寨已經是魔教的勢力了。”

    “應該是的,魔教暗中培植勢力,就是先從綠林道入手的,所以往後峨嵋的鏢不變例費,通行無阻,人家都以為是他們的聲勢所及,卻不知是魔教的暗中成全面已。”

    李長風也道:“不錯,就是這麼回事,難怪以後有許多鏢業同行,率辭厚禮,要求搭上他們的關係,他們一概不理,那是他們的能力有限,只能管我們幾家而已。至於我們這四家,恐怕也是沾了門户的光,魔教想利用我們打入門户,才對我們客氣一點。”

    “可是魔教並未表示呀!”

    “慢慢來吧!時機還沒有成熟,總有一天他們會開口的,只是洪門主來得早一點而已。”

    張世傑一嘆道:“天狐門雖然出了頭,但有些綠林道還是魔教的勢力,他還沒有擺平呢!”

    秦風道:“洪門主必有安排,他這一次藉着七星鏢局同行,一路放出風聲,不但是對鏢局,也是對綠林道,誰反對他,他就對付誰,黃河水道就被他整倒了下去,對其他的幾個堂口,他也一定有了應付之策了。”

    “不過他也太大膽了一點,就帶了六個女孩子。”

    秦風笑道:“別小看了那六個女孩子,峨嵋的那五個人在二代弟子中,都是頂尖人物,卻全栽在那些女孩子手裏,還有洪門主本人,技藝更是高深莫測,雷公遠在他手中,連一招都沒走過。”

    “雷公遠老了,精力已表。”

    秦風道:“峨嵋以劍術見長,年紀愈老,火候愈深,也許他們的耐力稍遜,但是出手穩健卻不是年輕人能及其項背的,洪門主一招卻敵,功夫就是高。”

    華山也是練劍的,秦風的話自是相當極威,其他三個人都沒話説了,但他們也相當的不安,尤其是知道魔教插手其間,他們都相當的惶惑。

    他們的門户着重在中原一帶,西北那邊門户的力量難及,所以魔教才在那邊生根。

    方七星的這支鏢是交到漢中的,洪九郎也一直同行到夏口,在途中,他訪問了華山、五台、少林、武當等幾個大門派,拜會了他們的掌門人。

    也不知道他是跟那些人如何達成協議的,不過他的交涉顯然是獲得了支持,那些門户都發出了通令,命令自己所屬的開鏢局的門人,在途經天狐門的勢力地區時,繳納一成收入的例費了。

    算起帳來,這還是划算,因為少了沿途了打點,比他們自己去一站站攀交情,既省錢也省事。

    至於那些沒有門户撐腰的小鏢局,這更是一件好事,他們等於有了天狐門為後盾,也敢接下一些長途的重頭生意了。

    遺憾的是,天狐門的勢力,目前只能及於黃河水道與西北六省。

    洪九郎也拜訪了沿途的一些重要的綠林山寨,請他們賣個面子,這對綠林道而言,是稍微受了點損失,但是畢竟不太大,但是面子上卻好看得多了。

    洪九郎以天狐門主之尊來作商量,這已經很看得起他們了,何況天狐門每年一樣付給他們買路錢,雖然少一點,那已值得了。

    最重要的是天狐門的實力,與洪九郎單身力挑黃河水道的事流傳得很快,黃河水道在綠林勢力中是最強的一支,他們自估一下,也惹不起天狐門。

    有些人的確是跟魔教有勾結的,一半是跟赫連達通聲氣的,赫連達勸他們暫時忍耐,另一半是金妮的黨羽。

    金妮給他們的答覆則更泄氣,要他們斟酌情形,自行處理,魔教暫時不能給他們任何支授,在這種情形下,他們還敢不答應嗎?

    洪九郎風光萬分地回到蘭州天狐總壇,他的幾位長老師兄都被他派出去主持天狐分壇了。

    總壇中只有一個天狐嶽天玲在坐鎮。

    姐弟兩人見了面,寒喧了幾句話,立刻談到正題。

    嶽天玲立刻道:“小九,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攬上這麼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來幹?”

    洪九郎笑道:“怎麼是吃力不討好呢?小弟已經看過這一個月的收入帳冊,我們已收進了四百二十萬兩銀子。”

    “這可不全是我們的,我們只落下了四十二萬兩,其餘的三百多萬兩要分給水陸兩道。”

    “那也不算少了。”

    “這就算多了?天狐門一個月的開銷在千萬兩以上,這點錢連塞牙縫都不夠。”

    “啊!我們的花費有這麼大嗎?”

    “當然要了,你知道我們要養活多少人,正式屬於門户中的人已經有一萬多,還有在各地的線人耳目,每天都要支取津貼的,你以為撐一個門户是容易的?”

    “我們哪來那麼多收入?”

    “做生意,屬於天狐門下的生計共有一百零四種生意,兩千多家行號,才能賺到那麼多的錢。”

    “這些我都不知道,多虧大姐辛苦了。”

    “我也不辛苦,都有專人管理,這些生意都很賺錢,我們除了開銷之外,每個月還有五百萬兩以上的盈餘,我又用來開拓新的生意了,預計在兩年後,我們每月可以有一倍的盈餘,因此我們並不缺錢花。”

    “但鏢行例費是我們多賺的,錢總不怕多吧?”

    “我不是説賺錢不好,但這筆錢賺得太辛苦、太危險,投下去的代價和心血太多。”

    “我們坐取其成而已,沒什麼辛苦的。”

    “但負的責任太大,假如那些鏢局的鏢出了事,我們是否要管?”

    “當然要管,得了錢財,與人消災,否則豈不是砸自己的招牌,不過我想綠林道也不敢輕易伸手,他們要估量一下,是否吃得了天狐門。”

    “明裏吃不了,他們在暗中下手呢?”

    洪九郎一笑道:“那是一定的,我也準備着他們會來上這一手了,因為金妮她們化明為暗,不知躲到那兒去了,但我想她不會就此甘心,一定會找機會碰我們一下的,劫鏢是個最好的機會。”

    “要劫鏢也是在暗中下手,叫我們摸不到頭緒。”

    洪九郎笑道:“在那一處地段上出了事,我就找當地的山寨算帳。”

    “鏢不是他們劫的,他們可以推説不管。”

    “沒這麼容易,他們接受了津貼,就得給我一個交代,還有那些鏢局,我這麼做對他們有益無害,他們也會盡力幫我們偵查,黑白兩道一起着手,我想那批魔崽子們必將無法遁行了。”

    “原來你是打算把黑白兩道都拉在手中?”

    “小弟是這個意思,我們的線人耳目雖然普遍,到底還有不及之處,我把綠林道的鏢行這兩界都拉在一起,消息會靈通得多,很可能魔教稍有行動,我們已經得到消息了,就算事前毫無徵兆,事後大家也一定會努力幫我們刺探消息的。”

    嶽天玲想想才笑道:“假如有這個好處,我們就是花錢倒貼也值得一幹了。”

    洪九郎笑道:“我們可以少賺點,卻不能白乾,那樣一來,就明擺着是為了對付魔教,他們有所警惕,很可能會不來上當了,現在我採取的姿態好像是在擴展勢力,開闢財源。這種做法對某些鏢局和綠林道都有點硬吃硬的味道,他們心中可能不服氣,於是魔教就會趁機煽動一下。”

    “假如他們受了煽動,最多也只能找到他們而已。”

    “不,我已經估量過了,憑他們的一旦之力是不敢惹天狐門的,除非魔教的人給予大力支援,他們才敢下手,只要魔教的人一伸手,我們就可以立予痛擊了。金妮她們躲得很隱密,目前她是不敢直接出來惹我們的,找她又很困難,所以我給她一個打擊我們的機會,讓她自己現形。”

    嶽天玲笑了起來道:“小九,你是個小妖怪,我聽了你在黃河水道惹的事以及你一把抓了黑白兩道的事情後,還以為你發了瘋,想成為天下的霸主呢!”

    洪九郎笑道:“我沒有這個意思,但魔教有這個意思,所以我搶先做起來,使他們緊張,怕我真的造成了天下霸業,就沒有他們的份了,否則他們躲在暗處,慢慢地侵吞蠶食,那是很危險的事。”

    “那你為什麼不在一開始時就殺了那個魔女?”

    洪九郎一嘆道:“魔教中可怕的人物不是金妮而是赫連達,難得有一個金妮在跟他爭權,才好應付一點,我若殺了金妮,對大局無補,反而便宜了赫連達,所以我才不做這個傻事。”

    “赫連達躲到江南去了,我們是否也追過去呢?”

    “那是將來的事,目前我們先把金妮擠得在此無法立足,也投靠到江南去,再對他們大加討伐。”

    “金妮到了江南已是走投無路了,還能爭權嗎?”

    洪九郎道:“能的,金妮能從黃金孔雀城爭取到助力,她們成事雖不足,但是爭起權來卻是很起勁的。”

    他頓了一頓,又道:”假如我們這次能夠把魔教的勢力再還回西方去,金妮該是最大的功臣,若非她居在中間攪局,赫連達是個很難斗的人。”

    “小九,你沒有跟赫連達交過手,怎麼知道他難鬥呢?”

    “因為他能忍,我在你這兒宰了他兒子赫連玉,他都能忍了下來,悄悄拔到江南去另謀發展、這才見得他的城府深,金妮跟他實在是不能比的。”

    “那麼現在我們又該做些什麼呢?”

    洪九郎道:“現在我們只有等待,等什麼地方的鏢局出了問題,立刻全力支援,找出魔教的爪牙來。”

    “你認為一定會有問題嗎?”

    “在小弟的判斷中,一定會有事,而且不會太久的,魔教的人也不敢等太久,時日一長,我們的氣勢日深,他們就不容易動搖了,要打擊我們的威望,必須要趁我們新立威不久,才能顯示他們的威風。”

    洪九郎的年紀雖輕,但他料事之準卻是人所未能及的,不到半個月,果然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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