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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李韶庭忙道:“麻煩楊兄已經很過意不去了。胡兄就不必再……”

    楊明笑道:“胡兄弟是太行山的地理通,他祖上幾代都是世居在山中的,所以本局要經過大行的鏢都由他押送……”

    李紹庭還待推辭,楊明慨然道:“李兄!兄弟説句老實話,五台景泰宗門下弟子雖多,從沒有一個出類拔萃的,因此知者無多,師門力誡多事,我們也不但妄生是非,有着這個機會,我們也想好好表現一下,這就是兄弟特別起勁的原因!”

    郎秀姑朝李韶庭看了一下,佩服他知事之明!

    楊明卻以為郎秀姑誤會了,連忙道:“李夫人千萬別以為我們藉機會成名,此去仍然以李大俠的意思為主,他不動手,我們絕不生事,只是以愚意揣測,對方將姚大哥與了因大師遠從京師擄來,絕不會勒索到銀兩就滿足了,因此必須準備一下……”

    李韶庭一嘆道:“是的,目前雖然還沒有弄明白對方的意圖,但他們的目的是在打擊李某,這裏面有許多曲折,兄弟不便明説,此去仍然是以贖人為主,萬一要動手時,二位能避免就避免,否則後面的麻煩還多着呢!”

    楊明一拍胸膛道:“怕什麼,景泰宗門下的俗家弟子也有四五十人,真要幹起來,我們絕不怕事,無論如何,在山西地面上,絕不能讓宵小橫行,不知道這件事便罷,知道了絕無坐視之理,那怕李兄不要我們幫忙,我們自己也會幹一下的!”

    人家把話説到這個程度,而且又是一片熱心,李韶庭自然不便再拒絕了,何況到鷹愁潤也的確須要他們領路!

    因此一拱手道:“二位如此盛情,在下刻骨銘心,本看鏢行道義,兄弟也不説客氣話了,只是請胡兄多準備一份爬山工具!”

    楊明道:“不用了,我們是準備抄山路越山到鷹愁澗去,人多了沒有用,我還有幾個弟兄,此刻都出鏢未返,目前作上用處的只有我與胡兄弟兩個人,敞局的人手儘可調動支援,但庸手帶了去,反而會累贅!”

    李韶庭道:“不是的,還有一個內人在客棧裏等候着,多一份工具是為她準備的,她的武功還過得去,多少有點幫助!”

    楊明連忙道:“原來李兄還有一位夫人,怎不一起來賜顧呢!”

    李韶庭道:“她雖是武女,卻自幼生長京師,未習江湖禮數,唯恐貽笑大方,所以才在客棧裏等候……”

    楊明一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位嫂夫人對爬山越嶺行不行?假如她不習慣,還是別去的好,這可不能光憑武功的!”

    李韶庭道:“大概可以吧,她的輕身功夫與腕力都不弱!”

    楊明笑道:“兄弟是多慮了,強將手下無弱兵,李兄弟是一代劍傑,尊夫人還錯得到哪裏去,這樣吧,李兄先到客棧裏,通知尊夫人準備,兄弟等半個時辰就來回拜,一起出發!”

    李韶庭道:“那怎麼敢當,還是我們來好了!”

    楊明笑道:“有來有往,禮不可廢,何況在敝局出發也不太穩當,鏢局裏人多眼雜,難免沒有個把靠不住的,泄了行蹤,對我們都不大好,兄弟剛才去問胡兄弟沒讓人知道,還是由兄弟來回拜,叫胡兄弟帶了東西,先到太行山口去等候,我偽作邀各位到外面來便飯,連店帳都不必結,悄悄一走,神不知鬼不覺的,豈不更為妥當?”

    李韶庭雖然一直掛名鏢頭,鏢局裏的事都很少經管,總共才出了一次鏢,那是上次保賈正林南下!

    現在聽楊明所作的安排,心中很是佩服,也知道世事洞明練達是一件了不起的學問,需要多多的經驗才學得來的,更感覺到這次邀到楊明幫忙很運氣,否則沒有姚胖與史進兩個老江湖策劃,憑自己帶着兩個女子,到了太行山也很容易吃虧,因他們的江湖經驗還嫩……

    於是客套幾句,與郎秀姑告辭出來!

    楊明送到門口,不定再吩咐將回拜,堅邀他們便飯以盡東主之誼,這是預定好的計劃,李韶庭連稱不敢當謙辭了幾句而退!

    回到客棧裏,卻發現李闌娜已裝束齊備,忙問道:“闌娜!你要上哪兒去?”

    李闌娜道:“姚大哥他們有下落了,在鷹愁洞!”

    李韶庭驚道:“你怎麼曉得?”

    李闌娜一笑道:“自然有人告訴我的!”

    “誰?是不是史大哥跟你有了連絡?”(舊雨樓天馬掃校斌卡OCR)

    “不!史大哥進了太行山就失去了蹤跡,我只知道他沒有失陷,即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

    “那你怎麼知道姚大哥他們在鷹愁潤的?”

    李闌娜含笑不答,李韶庭道:“你又跟官方的人接觸上了!”

    李闌娜點點頭,看見李韶庭臉色不予,忙道:“大哥!我沒有找他們,是馮應龍派人先跟我打招呼的,我本待不理他,但他提供了姚大哥的消息……”

    李韶庭嘆了一口氣道:“來人怎麼説的?”

    李闌娜道:“那人是大內細作,卻又是鷹愁澗的一個頭目,他説鷹愁澗的頭兒叫莫凌雲,號稱夜遊鷹……”

    李韶庭道:“這些我們都知道了,那批人是幹什麼的?”

    李闌娜道:“不知道!鷹愁澗裏聚集了五六百人,武功高手很多,謀士不少,就是演練武功,那人是個小頭目,無法參與機密,只知道他們不是日月同盟的人,與日月同盟毫無接觸!”

    李韶庭道:“這是一定的,日月同盟是一個廣泛的組織,份子太複雜,雖然每一個人都是為反清復明而加入,但未必人人都靠得住,有些機密是必須避免不讓同盟中人知道!”

    李闌娜忙問道:“那莫凌雲這批人是什麼來路?”

    李韶庭一嘆道:“我不清楚,但最大的可能是獨臂神尼另組的實力,或許是用作將來組成義師的心腹幹部!”

    郎秀姑則問道:“他們擄劫姚大哥的用意何在呢?”

    李闌娜道:“我也不清楚,整個行動都是上面暗地實施的,那傢伙是等姚大哥他們進了鷹愁澗才知道的!”

    李韶庭又問道:“姚大哥他們還好吧!”

    “據説很好,既沒受傷,也沒有生病,只是行動遲緩,不像是練過武功的樣子,他們在山上沒受虐待,了因每天都喝醉熏熏的,醒來就罵人,被禁在一間囚室中,行動不得自由而已!”

    “擄劫姚大哥的是些什麼人?”

    “主其事的是一個叫賽諸葛的老頭子,本名叫諸葛高,以前並不在山上,這次剛來的,好像地位很高,連莫凌雲都要聽他的,這老頭兒的鬼主意很多,上了山之後,立刻就指出山上防務的諸多不當節令改善……”

    李韶庭問道:“史大哥怎麼沒有消息呢?”

    李闌娜道:“那傢伙不知道,史大哥可能追着一輛運送姚大哥的車子進了太行山,但入山不久就失去了跨跡……”

    “他能確定沒有失陷在鷹愁澗嗎?”

    “大概是的,因為莫凌雲也下令撤查史大哥的下落,一共是兩個人,除了史大哥外,還有趙大個兒!”

    李韶庭皺眉道:“奇怪,史大哥上哪兒去了呢?”

    郎秀姑笑道:“別去為史大哥擔心了,我説過他是個老江湖,不會受人困住的,否則山上也不會追索他了?”

    李韶庭又問道:“山上知不知道我們的來了?”

    李闌娜道:“還不知道,莫凌雲在城裏佈下的眼線不多!”

    李韶庭道:”大內的人能找到你,山上怎麼不知道呢?”

    李闌娜笑道:“他就是負責收集山下消息的,每天來一趟,今天來到客棧裏就是為了收集消息,這裏的一個夥計是鷹愁澗的眼線,但是我叫他們把那夥計秘密地處理了,回到山上去説沒有異動!”

    李紹庭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李闌娜道:“這樣我們可以悄悄地摸上山去,把姚大哥他們搭救出來,真要花銀子贖他們出來,不是太丟人了嗎?”

    李韶庭道:“鷹愁澗地處僻險,我們怎麼找得到路?”

    李闌娜笑道:“這個我早已打點好了,我叫他給了一張地圖,而且吩咐他先上,相機接應一下,我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你們回來!咦!你們怎麼也打聽到這個消息!”

    李韶庭道:“靠着江湖朋友的幫忙,我們一樣有辦法,所以無須大內的幫忙,我們最好以後別跟宮庭搭上關係!”

    李闌娜道:“是的!那傢伙叫毛二順,他告訴我此地有十來個大內的好手潛伏,是監視鷹愁澗的,問我要不要幫忙,我一口回絕了,而且還特別警告他,我們沒離太行山前宮庭的人絕不能露面,否則我見一個殺一個!”

    李韶庭點點頭道:“這才對!你既然準備好了,就披件外衣等吧!回頭有人來請我們出吃飯,店裏你沒結帳吧!”

    “沒有!我想偷偷地走,連馬匹都沒有準備,因為上山路多,騎着馬也沒有用,大哥!

    我們為什麼不趕快出發呢!還是應酬什麼?”

    李韶庭笑笑道:“到了兩個鏢行的朋友帶路,也準備突襲鷹愁澗,吃飯是做個幌子,以免引人注意!”

    李闌娜取出一張地圖道:“我們憑着這張地圖就夠了,不必要人幫忙!”

    李韶庭接過圖來,仔細地着了一遍,然後揣起道:“留着再説吧,我寧可要人帶路的好!”

    郎秀姑不以為然地道:“大哥!楊明他們地理雖熟,可是對鷹愁澗內裏的情形並不清楚,他們的帶的路,絕不會比地圖詳細!”

    李韶庭正色道:“也許,但人家幫助我們是出於道義,大內對我們可能只是利用,我寧可相信朋友,回頭上山時,你們都不許插嘴,哪怕路錯了,我們也跟着走,尤其是大內的事,一個字都不準提!”

    李闌娜道:“大內的事自然不能提,但萬一路途不對,我們為什麼要跟着錯呢,救人要爭取時間!”

    李韶庭道:“楊明既然拍胸要帶我們上山,自然有相當把握,也許多繞一點路,但絕對到得了鷹愁澗!”

    李闌娜道:“那不是費事又費時嗎?”

    李韶庭笑道:“值得的,那毛二順指的路是鷹愁澗開闢出來的,也是他們常走的,楊明帶的路則是他們以前走過的秘道,我們既然打算突擊,自然以另一條為佳!”

    李闌娜道:“大哥的話自然有理,但是他們可信嗎?”

    李韶庭莊容道:“可信,我們必須付出十分的信任,江湖人與大內不同之處就在此,萍水相逢,只要道義相通,就是知已肝膽相照的朋友,沒有利害,不必猜忌!”

    他這樣一説,李闌娜只也有默然了,於是夫婦三人坐下,由郎秀姑敍述與楊明方面的情形。

    故事還沒説完,店夥已送進一張名帖,是楊明的拜帖。

    李韶庭忙帶了兩人迎出去,給楊明介紹了!

    楊明為人很風趣,拱手笑道:“郎女俠是天官謫仙,嫂夫人卻是月殿素娥,李大俠真是豔福無雙,難怪要把嫂夫人藏在這裏,不敢給兄弟引見了,否則兄弟一定拆了城南的月老祠!”

    李闌娜大方地笑道:“楊總鏢頭真會説笑話,我是因為不諳江湖酬酢,怕去了鬧笑話,但跟貴地的月老祠有什麼關係呢!”

    楊明笑道:“我要問問他為什麼這麼不公平,把天下美人都送到李兄那兒,留給我的只是一個黃臉醜八怪?”

    李闌娜笑道:“楊總鏢頭太客氣,令正不會那麼難看吧!”

    楊明道:“平常看了她還可以,跟二位一比,她連跟着拾鞋都不配,李兄!天上仙女,月殿素娥都被你一人佔去了,你是怎麼修來的福氣?”

    李闌娜一笑道:“南宮家裏還有兩個呢,一個是我妹姊,一個是我妹妹,她們都比我還美,楊總鏢頭如果見了她們,又將説些什麼好聽的話呢?”

    楊明張大了嘴道:“還有兩位,李兄!我們這個朋友交不成了,本來我還打算高攀一下,幾時有空到京師去走一趟,現在兄弟只好放棄這個主意,否則見了你四美並列,只有一頭撞死,一樣是總鏢頭,我那婆娘連出門見人都沒勇氣……”

    李闌娜笑道:“楊總鏢頭,這話不怕嫂夫人聽了生氣嗎?”

    楊明道:“不怕!平常我有季常之癖,這次倒是真的不怕,她如果見了二位,説不定今後的氣會歇下去了,走!我們先吃飯,飯後無論如何也要請二位到寒舍去小坐,氣氣我那河東獅子去!”

    李韶庭這才明白他開玩笑的用心了,就這麼不着痕跡地將今天的行藏掩飾過去,此人不愧是個老江湖!

    因此也一笑道:“拜望嫂夫人是應該的,但這時候去太失禮了!”

    楊明笑道:“那有什麼關係,你我江湖人還講究這些,二位嫂夫人又都是巾幗女傑,更不應為俗禮所拘!對了……”

    説到這兒,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道:“我們何必要上酒樓吃飯呢,乾脆直接就到舍間去好了,拙荊還能做幾樣可口的菜餚,應該讓她表現一下,否則她一無所長,在兩位夫人面前更將慚愧無地了,就是這麼辦好了,兄弟的車子還在門口,我們説走就走!”

    不由他們再作拒絕,硬邀三人出店門,果然停一輛救呢篷車,由一個老蒼頭駕駛着!

    李韶庭仔細一看,那老蒼頭將帽壓得低低的,佝僂着身子,長鬚斑駁,一對鷹眼卻炯炯有神。”

    分明就是鬍子玉的化裝,心中瞭然,逐與李闌娜郎秀姑上了車子,楊明自己也跟着上來,車裏子放了五個小包裹,放下車帳,車子軲轆轆啓行了!

    李韶庭登車後才笑道:“楊兄這一着脱身之計當真巧妙無比!”

    楊明笑道:“這是胡老弟想出來的,他認為鷹愁澗的那批人,既然指明要李兄到太行山來,一定有了防備,可能也在城裏佈下了眼線,如果要出其不意地登山,最好是做得隱密一點,使他們來不及準備!”

    李闌娜嘴快道:“不錯!客棧裏就有了一個,是叫馮四的夥計!”

    楊明一怔道:“李夫人怎麼發現的?”

    李韶庭見她説溜了嘴,忙加掩飾道:“他在窗外鬼鬼祟祟地偷竊,被內子發現了,也偷偷地將他擒住了,經逼問後才知道的!”

    楊明道:“夫人果然精明,我知道鷹愁澗必然在城裏有所佈置,卻始終找不到一絲痕跡,夫人一來就發現了!”

    李闌娜笑道:“總鏢頭跟他們風馬牛不相關,自然難以發現,他們一直在偵查我們的行動,難免有蛛絲馬跡可循了!”

    楊明點點頭道:“那個傢伙呢?”

    李闌娜道:“被我秘密的處決了!”

    楊明道:“那是不能放過的,但是得多問問口供!”

    李闌娜道:“他是個小嘍羅,知道的不多,能問的都問出來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只確證姚大哥他們的確落在鷹愁澗!”

    楊明道:“幸虧胡老弟臨時改變意見,用了這個方法,否則我們的行蹤還是會被人盯住,就保不了密了!我想他們的眼線絕不止一個!”

    李闌娜道:“我問過了,他説沒有別人!”

    楊明笑道:“這話不可靠,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眼線與眼線之間並無聯繫,這樣才能相互印證而對照所以我不願意在鏢局裏出發……”

    李韶庭也覺得楊明的推測頗為有理,鷹愁澗既然這麼神密,擁有這麼多人,絕不會只派出一個眼線!

    那個大內派去的細作胡二順,可能只知道有一個馮四而已,線人的聯繫,向來是不作橫向接觸的。

    可是他想想又道:“人家會不會盯住我們這輛車子呢?”

    楊明道:“那是十分可能的,所以我才如此安排,因為舍間就在城外小山處不遠,到了舍間之後,我叫內人照樣下廚,準備待客,我們再悄悄地溜走不就可以做到不動聲色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我會插上一腳的……”

    車行了十餘里,出了城,就到了楊明的家,那是一座半大不小的莊院,楊明奉客下車,他的家人還不少!

    有兒有女,楊夫人是個很賢惠的中年婦人,待客十分殷勤親切,和氣幹練,寒暄了一陣後,邀人入內廳聚談!

    楊夫人陪着談了幾句話,就到廚下去了,楊明才招呼大家由後面悄悄地離莊鬍子玉已恢復了本來面目等在路上了!

    李闌娜道:“楊大哥!你我一見如故,我就不客氣這稱呼了!”

    楊明笑道:“這樣好,我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因為不敢高攀,才蹩着客套,既然弟妹不嫌棄?我就託大生受了!”

    李闌娜笑道:“我覺得大哥對大嫂太過苛刻,尤其是批評她的那些話……”

    楊明笑道:“我這個老婆就是這點好,她對我的話從不認真,否則我也不敢信口胡説了,我們裏外分開,她從來不管我的事。”

    李闌娜道:“我們悄悄地走了,也沒告訴她一聲。”

    鬍子玉道:“我跟家姊説過了,她會安排的!”

    李韶庭道:“原來二位是郎舅之親!”

    楊明笑笑道:“是的!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連敝局的諸多同門師兄都不知道,我們的關係在家裏才認親!”

    李韶庭道:“這二為什麼呢?”

    楊明笑道:“在同門師弟中,胡兄弟比較出眾,有很多事我都借重他,胡兄弟要我將這親誼保密別宣佈,他是個很有志氣的人,不願讓人説閒話,當然主要的還是為我,使同門師兄弟不致對我誤會!”

    李韶庭道:“公事與私誼是兩回子事!”

    楊明輕嘆道:“李兄!敝局跟貴局不同,在同門師兄弟中,就是我還混出個名堂,門序也高一點,算是個大師兄,我的鏢師全是自己人親疏厚薄很難處理,我量才為用沒話説,如果搭上私誼就難免有人不趁心了,處江湖固然不易,做人尤難,可是我對胡家姊弟的確十分有理感激,胡兄弟幫我的忙很多,他的姊姊替我持家,任勞任怨,不要我操一點心,更師是難得,我實在不知如何報答!”

    鬍子玉忙道:“兄長這就見外了!”

    李韶庭羨慕道:“世間如二位的郎舅實在太難得了,兄弟本來不知道楊兄還有家小,否則絕不敢累及楊兄!”

    楊明慨然道:“李兄這是什麼話,兄弟是自願請纓的,而且正因為我有個賢內助,才可以放心地從事江湖事業!”

    鬍子玉也道:“李兄請放心好了,家姊昔年也出身五台,而且我們幼失怙恃,全賴師門撫育成人,感恩深重,家姊之所以如此,也是希望匡扶楊兄長有所成就以報師恩,太行山之行,對敝門也是一個揚名的機會,家姊極表贊同!”

    楊明笑道:“胡兄弟尚未成家,且為胡氏門中一脈所擊,我單挑他來涉險,自然是瞭解他的為人,這點請李兄不必太顧慮了!”

    李韶庭十分感激,只得道:“二位如此高義,兄弟也不必説什麼了,此行如果有成,兄弟一定向天下武林同道表場二位的俠行!”

    楊明道:“那倒不敢當,如果我們能稍盡綿薄,日後請李兄對敝同門多加提拔就感激不盡了,景泰宗乃佛門宗派,委誡極嚴,對門下弟子私德尤為注重,而敝派門下多出身寒苦,保鏢是唯一的出路,而兄弟這一間小鏢局實在容納不了太多的人,四海鏢局執北五省鏢行之牛耳……”

    李韶庭忙道:“沒問題,敝局場面雖大,人手卻極為缺乏,只有史大哥幾個弟子在充場面,本來想多請幾個鏢頭的,但一直找不到可信託的人選,今後還要請楊兄對我加以支持……”

    楊明興奮地道:“李兄如肯提拔他們,兄弟感激不盡,敝同門別無所長,人品卻是靠得住的,如有不肖之徒,兄弟負其全責!”

    李韶庭笑道:“那就言重了,但看二位高義,已知責派之情操!”

    話説得很投機,楊胡二人也就更起勁,撲進太行山口後鬍子玉帶他們走的都是不見人跡的小路。

    有時根本沒有路,逕翻絕壁而上,幸虧鬍子玉帶的工具齊全,有飛索爪,有綁在繳底的鉚釘。

    採用飛爪抓住懸壁上的突出部位,然後利用鉚釘踏進山壁,攀索吊上去,那要靠肩力與平衡體重的控制力,是在於輕身的功夫,好在這幾個人是修為有素,最苦的是李闌娜,她是嬌生慣養長大的,練武時也沒下過多大苦功,完全得自先天的稟賦與高明的傳授!

    但她于歸李韶庭後,深知自己的缺點,咬牙苦練了一陣子,此刻還能勉強跟得上,只是顯得吃力而已!

    攀越了一陣後,他們已深人山間了,找到了一塊較為平坦的地方歇足,鬍子玉才解釋道:“鷹愁澗我在小時候曾經去過,是有山路可以上的,但繞道而行,至少要多出十幾倍的的路,而且那些路一定有人把守,難免要驚動上面的人,失去了突襲的意義了,用這個方法雖然吃苦一點,卻十分安全!”

    李韶庭與李闌娜都看過地圖,知道鬍子玉所取的途徑卻更簡捷,方向也十分正確,忙道:“沒有關係!我們受得了!”

    鬍子玉又道:“從這裏直翻上去,大概還有一更次,就可以到鷹愁澗,由於裏面的情形不知道,只好碰運氣了!”

    李闌娜道:“到那兒再説,我們快上去吧!”

    鬍子玉笑笑道:“不必急,現在不過二更,休息一個更次還來得及!”

    “早點到不好嗎?”

    鬍子玉道:“早到了沒有用,要進入山谷,必須越過鷹愁澗,那是他們最後一道屏障,防守必嚴,等四更時。他們的警覺性略疏,人也疲乏了,正好趁虛而入,此刻還是養養精神的好!”

    李闌娜道:“到上面再休息不是更好嗎?”

    鬍子玉笑道:“鷹愁澗的兩邊都是平地,掩藏身形不易,現在上當弦月,四夏天后,月已西沉,才好趁黑摸進去!”

    李韶庭笑笑道:“闌娜!胡兄是老經驗,聽他的不會錯!”

    楊明取出身畔肉脯水壺道:“大家趁這時候果腹,養足精神,準備夜闖鷹愁澗,抱歉得很,本來説要請各位用餐,結果卻如此招待!”

    鬍子玉卻笑道:“沒關係,姊姊在廚下燒的好菜還等着我們回去舉行慶功宴呢,如果順利,明天中午我們就可以把人救下去了!”

    大家用了一點乾糧,又休息了一陣,再攀越,終於聽見了嘩嘩的水聲,知道鷹愁澗就在不遠了,心情更為興奮。

    到了上面,正好月色已暗,慢慢的蛇行到了澗邊,凝神瞭望,但見這裏的形勢果是險峻萬分。

    整條山澗包着一塊平地,沿澗建起了高樓,每隔幾丈就有一所碉樓,只有一條小徑通向此處的!

    幸好他們是翻越絕壁而來,如果照胡二順的地圖,循路而上,不到半山就被發現了!

    此刻雖已四更,碉樓上以及沿路上都有執兵的巡卒來往巡視,而且那整片山谷與外界是隔絕的,只有一條吊橋通過去,此刻吊了起來,外人絕對難越雷池一步!

    澗闊十餘丈,澗下飛湍奔騰,李韶庭聽聲問道:“胡兄!這怎麼過去呢!”

    鬍子玉笑笑説:“有辦法的,只是危險一點!”

    他要過楊明的飛索,跟自己那一根接了起來,差不多就有二十來丈,輕輕一擲,索前的鋼爪已到對岸,抓住一根碗口粗的小樹上,手法利落之至。

    他扯緊繩索道:“那棵樹不知道能否盛載一個人的體重,只得冒險一試了,楊兄長的水性較佳,由他先過去吧!”

    楊明立刻雙手吊住繩索,來回接替換手,一口氣麼到了對岸,這邊有鬍子玉拉住十分穩固,那棵樹卻搖搖直幌,使得他們捏了一把汗,幸好沒有什麼意外,楊明到了對面,立刻解下飛索,跟鬍子玉兩上人對拉住!

    第二個過去的李闌娜,跟是郎秀姑。

    輪到李韶庭時,他不禁問道:“我們都過去了胡兄弟怎麼辦呢?可沒有人拉住繩索了,而且這岸邊光禿禿的,連緊繩之處都找不到!”

    鬍子玉笑道:“李兄過去好了,兄弟有辦法的,就是有地方緊繩索也不能使用,這兒可能會有人過來巡邏的,留下一根繩子,不就給人發現了嗎?”

    李韶庭知道他説有辦法,一定不是虛言客套,遂雙手吊着繩索過了澗,然後回頭看鬍子玉!

    但見他將索子束在腰間,用手勢叫這邊的楊明儘量放長,慢慢退後,索到了盡頭,楊明利用他的衝勢猛力一扯!

    輕飄飄地將鬍子玉拉了過來,落地無聲。

    李韶庭看了佩服在心,五台景泰宗功夫以沉穩見長,但鬍子玉能凌空飛躍近十丈遠,足見輕功也十分了得!而且落地無聲,足見他修為之深!

    這當然也有着一點炫示的意味,李韶庭知道他們是表露一下武功,以為日後同門師兄弟進身鋪路!

    那表示他們雖然以這件事來示惠結好,但也不是全杖賴人情,至少景泰宗的武功也有可取之處!

    因為澗邊就是高牆,上有邏卒巡守,不便再發聲説話,但李韶庭還是豎起大姆指,表示敬佩之意。

    這使得兩師兄弟很感光采,鬍子玉摸到他的身邊耳語道:“我們上去吧,這兩三丈高的土牆當然難不住我們,但恐怕會被上面的人發現,還是兄弟打個頭陣吧!”

    李韶庭曉得他在力求表現,只握握他的手,表示同意,也表示了關心與祝福,鬍子玉到了牆邊,雙手貼牆,施壁虎功,迅速地移了上去,到牆頭進,雙手一勾,身子靈巧地翻了過去!

    沒有多久,他探出一個頭來向下招手。

    四個人都縱身躍上,但見兩個青衣漢子躺在地下。

    楊明道:“兄弟!你殺死他們了?”

    鬍子玉道:“小弟不敢忘卻師門訓誡,如非必要或自衞,絕不輕易傷人性命,小弟只制住了他們的穴道!”

    這與李韶庭的私心不謀而合,他受技於藥師門下,也是以慈悲戒殺為懷,對景泰宗的好感又增加了不少!”

    楊明點點頭道:“這就好!此行殺傷在所不免,但對這些武功低弱的庸手還是不宜過殘,現在該怎麼辦?”

    鬍子玉道:“小弟的能耐有限,帶到鷹愁澗已經端盡全力,以後如何行動,還是聽大俠的吧,我們只能追隨以供驅策!”

    李闌娜道:“自然先以救人為主,囚人的石室在西北角上!”

    胡楊二人望着她,李闌娜發現自己又説溜了嘴。

    連忙訕笑一下道:“這也是我從那傢伙口中問出來的。”

    李韶庭忙道:“我們對裏面的情形毫不熟悉,亂闖也不是辦法,既然有一點線索,姑不論是否正確,去試試也好!”

    正説之忽而下面一陣鑼響,立刻燈火輝煌,人聲雜亂,眾人都吃了一驚,李闌娜道:

    “我們被人發現了,硬闖了再説!”

    説着就要跳下去準備廝殺,鬍子玉道:“似乎不太可能,我們不防等一下!”

    李闌娜道:“不能等,你看已經有人進來了!”

    手指處,果然有一羣人,手執火把沿牆過來!”

    這下子連楊明與鬍子王都有點緊張了,反倒是李韶度顯得從容,看了一下,才擺擺手道:“恐怕是山堡裏面有變故,這隊人不會是衝着我們來的,因為他們都不像是武功高手,否則不必列隊而來!”

    楊明道:“可是他們來到之後,發現守卒受制,不也是一樣嗎?”

    李韶庭見點倒的兩人都戴着竹笠,披着青色的號衣,心中一動,連忙剝下兩人的外衣,自披了一件。

    楊明忙也穿上另外一件,戴好斗笠,李韶庭道:“胡兄!你們先躲一躲,把這兩個傢伙也帶走!”

    鬍子玉會意,一手提起一人,雙足勾住牆頭,身子倒翹出去,掛在牆上,李闌娜與郎秀姑忙照着做了!

    等她們兩人藏好,那隊人已快接近了。

    這道土牆是仿造城堡的形式,牆寬半丈許,可容人在上面行走,李韶庭將斗笠壓住眉尖,先喝問道:“下面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大漢執着火把道:“西寨好像有人闖了進來,賽主叫我們四下看這兒怎麼樣?”

    李韶沉着沒答話,

    楊明更乖巧,操山西的土腔道:“靜得鳥都不見一頭,還會有啥事!”

    那大漢道:“沒事最好,你們還是得小心點,加強戒備!”

    楊明裝作不高興地道:“知道了!”

    那大漢因為他們穿着號衣,帶着斗笠,黑暗中火光照得不遠,不疑有他,遂一招手,帶隊又去查別的崗哨了!”

    等他們走遠後,鬍子玉翻了下來,訕訕地道:“還是李兄沉得住氣,要是照兄弟就自現原形了,搪過了這一關,一時不會有人來,咱們正好行動!”

    楊明道:“奇怪了,這兒另外還有人來,闖了進來,會是誰呢?”

    李紹庭想了想道:“不曉得,也許是史大哥!”

    他心中很擔憂,怕的是大內的人也來湊熱鬧,但口中不便説明,只得先往史進頭上推去。

    楊明道:“史大俠怎麼會摸進裏面來的呢?”

    李韶庭道:“史大哥成名江湖多年,神通廣大,説不定有他的辦法,但不管是誰,趁着這亂的機會,我們正方便行動!”

    楊明道:“不然!正因為有人一亂,裏面有了警覺,我們都是生面孔,叫他們碰上了,無所遁形……”

    李闌娜也怨道:“這真是倒毒,早不闖遲不闖,偏偏等我們摸進來的時候亂了起來,先前那點辛苦都白費了!”

    李韶庭笑笑道:“不見得,這一亂反而幫助我們行動方便了,我注意到了,這裏的人衣服都是一式的,我們不妨再弄他幾套衣服,趁亂四下亂闖一遍,説不定還可以摸出一點頭緒!”

    鬍子玉道:“妙!妙!李兄的見解畢竟高人一着!”

    郎秀姑道:“萬一被人發現了呢,剛才是隔着牆,火光照不清楚,到了牆下,面對面就不易混過了!”

    李韶庭道:“那也無所謂,以混過固然好,混不過就公開擺明身份跟他們談判,反正我們此來的目的也是如此,何況他們除了一個太行山的地址外,什麼線索都沒留,我們都摸到此地,也足夠令他們膽寒的了!”

    鬍子玉道:“李大俠説得對,莫凌雲先前雖然來打了個招呼,可是幹了這種事,不透一點消息給我們,是他自己失禮,我們就是照了面也沒關係,給他幾句難聽的,他也只好受着,在山西地面上,他對我們景泰宗門下多少還得客氣一點!”

    李韶庭道:“如果把事情牽累到貴派,李某心中何以為安!”

    鬍子玉笑道:“李兄説話太見外了,景泰宗雖非名門大派,也是武林一脈,尤是在山西境內,怎麼容肖小橫行,這碼子事我們是管定了,論武功兄弟也許不行,但是幹伏擊行動,兄弟可比各位在行多了,我去找衣服去!”

    説完一溜煙下了堡牆,如夜貓般的消失了。

    李韶庭不禁道:“楊兄!你這位內弟不僅古道熱腸,行事武功都值得人欽佩!相信你一定得到他的助力不少!”

    楊明頗為得意地道:“是的!在一般師兄弟中就數他最能幹,只是因為與兄弟沾上了親故,一直太埋沒他,再者在山西地面上,也沒有使他大展懷抱的機會,李兄如果看他還有出息,今後帶他到京師裏去,好好提拔他一下!”

    李韶庭忙道:“那楊兄這是不是會感到不便了嗎?”

    楊明笑道:“兄弟這兒是一池死水,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我不能為了圖自己的方便,限制了他的發展!”

    李闌娜道:“胡兄到京師幫我們的忙,我們是十二分的歡迎,在那兒發展的機會也多,至於楊昆這兒真要有事,別説胡兄可以來幫忙,我們也義不容辭,經此一聚,我們都是自已人了,還會什麼彼此呢?”

    楊明豪邁地道:“嫂夫人説的是,所以李兄不必再説生分的話了,我如講客氣,也不會在事先就提出了要求!吾輩武人但求聲氣相投,肝膽相照,其他都可以不提,譬如莫凌雲這擋子事,兄弟並沒有問其中的是非曲直……”

    這一説倒使李韶庭有點慚愧,正待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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