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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李老夫人很固執,第二天李韶庭率着三個新媳婦去拜見時,她在佛堂裏唸經,叫小丫頭出來攔住了沒讓進去!

    李韶庭沒辦法,只好在佛堂外而叩頭請安,又回到了新居,住了幾天,方闌君因為身懷六甲,幾番奔波激鬥,動了胎氣,幸虧方竹君深明醫裏,抓方用藥安住了,李韶庭一直守着她安頓好,才留下方竹君帶着李闌娜,郎秀姑走了。

    了因先一腳離開了南宮,他為了試試雍正的氣度,果然到了京師,雍正對他很禮遇,不但邀他進宮去會聚!還經常在朝後穿了便服,陪他在四城暢遊,兩人都是好酒量,談得很投機,給他在大相國寺掛了單!

    但他耐不住廟裏的清規約束,十天倒有九天不在,因為他的來頭大,寺裏也不敢過問,勻出一所偏院,派了兩個小沙彌侍候他,除了喝醉酒睡覺外,他很少耽在寺裏,倒經常跑到長辛店四海鏢局來閒逛!

    京師朝廷裏也發生了一點小變化,掌管宗人府的訥親王被免除了宗人府的權職,七貝勒被禁足在府中讀書。

    每天由朝廷派一個大臣來監督他用功,背一章四書,不但要背熟,而且要能句讀講解!

    對於這兩人的被降黜,很多不明底細的王公大臣都感到很費解,但他們自己卻知道為了什麼,嚇得戰戰兢兢!

    四海鏢局的業務蒸蒸日上,差不多大小的生意都要找他們護送,但姚胖子有了警惕,承接時很慎重!

    因為藥師與玉貞子不知隱居何處,再有像上次的事情發生,他們可犯不着去冒那個險!

    生意是姚胖子負責經手接頭的,他跟馮應龍拉上了交情,兩人有時私下經常接觸,多半是姚胖子去找他。

    為的是借重侍衞營的耳目,瞭解一下委託人的背景,這些事情當然是瞞着李韶庭的,否則他絕不會同意。

    姚胖子的用意是想平平安安的過一段舒服日子,暫時避免跟日月同盟的人衝突,就這樣過了三個月!

    李韶庭可以説是很閒,鏢局裏他只要坐鎮就夠了,連史進與姚胖子都不必出去,小筆的鏢插面鏢旗,派了夥計押送就可萬無一失,稍大的生意則由四海鏢局包下後,轉託同行的鏢局押送,四海鏢局只抽取一成佣金,但負全部責任,如有閃失,賠償與追索全經由鏢局擔當。

    這樣一來,長辛店其他的鏢局同行自然十分感激,因為四海鏢局的索價較高,抽取一成佣金後,仍然比他們自己接下的議價為高,而且不擔風險,誰不樂為呢!再者有四海鏢局撐腰,他們的膽子也壯了!

    隔幾天,李韶庭都要回南宮去一趟,往來不遠,騎馬來去,不過三四天,還可以在家住一天。

    方闌君的肚子越挺越大,方竹君一面照顧妹妹,一面定時省奉婆母,李老夫人雖然不一定見她,但她的禮數從未疏失,漸漸改變了老夫人的印象,認為這個媳婦雖然出身豪門,即沒有驕橫的習氣,逐漸相處得很融恰了!

    這一天。李韶庭又循例回家,郎秀姑陪着他回來,李老夫人也破例到新居來看看侍產的方闌君!

    一家五口,母子婆媳夫婦正在談笑歡聚之際,忽然李闌娜匆匆地追來了,進門時神色是倉惶的。

    但聽説婆婆也在這裏,她忙掩飾住了,進門叩見如常,李老夫人詫然地問道:“少奶奶,你忽忽地趕來,莫不是有什麼事嗎?”

    李闌娜忙笑道:“娘!沒事,姚大哥前天接了一筆生意,是個大藥材商人,送了一枝真正的老山野人蔘,足足有四兩重,據説有一百年火候,媳婦想到您老人家正用得着,所以趕着給您送來!”

    説着打開隨身帶來的包袱,拿出一枝老參來,果然是陳年極品,方竹君是認貨的,連忙道:“這倒是真的長白老參,記得我們家也有一枝……”

    李闌娜瞟了她一眼道:“姊姊!那一枝早就給大哥用來療傷了!”

    方竹君記得並沒有用掉,那枝參太名貴,李韶庭雖然受傷,但並不嚴重得需要這玩意兒,所以一起留了下來!

    這分明就是家中那一枝,不知李闌娜為什麼帶來了。

    李老夫人笑道:“我身子很健朗,用不到這東西,這麼名貴的珍品,還是留着吧,萬一鏢行裏有人受了重傷,可以用來救人一命!”

    李闌娜道:“那用得着呢,鏢行裏太平的很!”

    李老夫人道:“太平時該防備急難時,保鏢不會永遠太平的,總免不了要有人受傷,還是你們留着吧!”

    説完又道:“我的晚課時間到了,你們在這兒談談吧,韶庭明天一早就回鏢行去,你是總鏢頭,不能白拿銀子不幹事,老是麻煩姚大哥也不好,歇一夜,就帶兩個媳婦回去吧,不必到我那幾辭行了!”

    她帶着小丫頭走了,且堅持不要他們送,李韶庭只得將她送上轎子,眼看着走遠了,才問道:“闌娜,究竟有什麼事?”

    李闌娜沉聲道:“姚大哥失蹤了!”

    李韶庭驚問道:“怎麼會失蹤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

    李闌娜苦笑道:“我也不曉得。他跟了因一起出去喝酒,結果兩個都不見了,大前天夜裏有人送來了姚大哥的雙槍跟了因的鋼鞭,叫你到太行山去贖人,如果半個月之內你不到,他們就送兩顆腦袋來了!

    李韶庭道:“對方是什麼人呢?”

    “沒説!兩件兵器是放在一口木箱裏,叫京裏的一個混混兒送來的,史大哥問了半天也沒頭緒,他只知道是一個老頭兒,化了十兩銀子僱他送東西來,那個老頭兒相貌平常,五短身材,説話帶南方口音!”

    李韶庭躊躇片刻才道:“就是叫我去贖人嗎?怎麼贖呢?”

    “對方還要一百萬兩銀子!”

    李韶庭一怔道:“一百萬兩,我們那來這麼多銀子1”

    李闌娜苦笑道:“銀子沒問題,爹給我們的銀子我已經找有政司衙門換成銀票帶來了,大哥!我知道你不願意動用這筆銀子,但為了姚大哥,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方竹君道:“能花銀子把人贖回來,倒也罷了,姚大哥對我們一家恩重如山,再多花一點也是應該的,就怕他們不是要銀子!借這個機會把大哥誘了去!”

    李韶庭苦笑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對方分明是衝着我來的,但又會要銀子,這又令人想不透了!”

    李闌娜道:“史大哥分析了一下,這可能是日月同盟串通了綠林道的人聯合下的手,日月同盟要人,綠林道要銀子!”

    李韶庭點點頭道:“史大哥分析得很有見地,他的人呢?”

    “史大哥認為對方只開半個月的期限,不可能先將人送到太行山再通知我們的,他追着下去了,希望能在路上將人截住!”

    李韶庭道:“他一個人太冒險了,連姚大哥跟了因都失了手,他怎麼行呢,別把自己也陷了進去!”

    李闌娜道:“不會的,姚大哥的雙槍加上了因的鋼鞭,誰也無法不聲不響地把他們制住,對方必然是用的暗算手段!”

    李韶庭默然點點頭,他又繼續道:“史大哥認為這是憑智力達到的手段,對方一定不會派出有名氣的江湖人,否則必難以逃過大內的監視網的!”

    “你又跟大內聯繫了!”

    李闌娜道:“怎麼會呢,是馮應龍來找了因,説爹約他喝酒,史大哥才説出了因與姚大哥失蹤之事,馮應龍説最近京師沒有可疑人物出現,連舊日的那批人都撤走了,他還問我們要不要幫忙,史大哥一口拒絕了!”

    李韶庭這才點頭道:“這本來是江湖糾紛,牽涉到大內就複雜了!”

    李闌娜道:“我知道,我再三警告馮應龍,如果大內要插手我就唯他是問,姚大哥出了任何岔子都要他負責!”

    李韶庭又問道:“史大哥如何追蹤呢?”

    “他判斷正在送往太行山的途中,他準備分幾路兼程急追而下,沿途留神可疑的車輛行商,同時也準備動用舊日的關係,打聽是太行山那一撥人下的手,叫我緊急來告訴大哥!”

    方竹君道:“你把家裏的人蔘帶來幹嗎?”

    李闌娜道:“我原來帶來應急的,因為姚大哥他們可能受了傷,才會被人所制,丟棄了隨身兵器,沒想到一進門,看見娘也在,我一時情急,怕驚動了娘,只好説是送人蔘來給她老人家的!”

    方竹君一嘆道:“其實娘早就猜到了,她老人家是故意裝作不知道,卻留下了人蔘,叫你們一早回去應付呢!”

    李闌娜道:“大哥!史大哥給我們指定了一條路線,叫我們由南宮轉大名府,穿河南直到山西的長治會合!”

    “這條路我沒走過,要多久才能趕到?”

    “史大哥説了,這是條捷徑,要不了四五天就可以到達了,他比我早走兩天,他能跟我們差不多時間到達!”

    李韶庭一嘆道:“只有這麼辦了,明天一早就趕路,為了姚大哥,我們豁出性命去一拼也在所不惜,你跟秀姑早點安息吧!”

    回到家中,他多半是歇在方竹君房裏,今天也不例外,可是方竹君把方闌君也拉在一起,悽然道:“大哥!雖然我知道吉人天相,你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但也不能不作最壞的打算,這或許就是在家裏的最後一夜了,因此我把妹妹也拉來了,大家多聚一聚!”

    李韶庭也覺得有點惻然,撫着方闌君隆起的肚子道:“竹君!你看這裏面是男的還是女的!”

    方竹君居然笑道:“是男的!而且是兩個,我有絕對把握,雙胞胎是有遺傳的,我跟闌娜就是一胎雙生,闌君這一胎雙雄,正是我們方家的傳統,可見我們與官家的血統無關……”

    李韶庭欣然道:“那太好了!李氏後繼有人,事母教子有你們姊妹,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只是多多辛苦你……”

    屋中經過一陣默然後,方竹君道:“大哥!有件事我想取得你的同意,如果闌妹平安地生下兩個男孩子,能不能分出一個為方家之後!”

    李韶庭道:“照理説這是應該的,但你要問問母親,她老人家同意,我是絕對沒問題,我想娘會同意的!”

    方竹君道:“娘已經答應了,她老人家不僅是個慈祥的母親,也是個開明的老人家,李氏門中數代一脈單傳,她瞭解到沒有後嗣的苦況!”

    李韶庭一嘆道:“是的!我感到很痛苦,要不是恩師的指示,我實在不敢置這麼多的妻室,因為我們都是單一枝線,闌娜不去説了,還有秀姑,但願這次太行山之行沒什麼意外,否則我就愧對郎老爺子了,他們家也沒有人丁了!”

    方竹君低聲道:“不會單單偏了郎家的,否則我就不敢向娘提出要求,她老人家還是個絕對公平的母親!”

    李韶庭忙道:‘那怎麼分配呢,難道闌君一胎有三個不成嗎?”

    方竹君低聲道:“不是!闌妹一胎兩雄,快要足月了,秀姑妹子的份兒雖然慢一點,但絕不會落空,因為我也有了!”

    李韶庭興奮地説:“你也有了,有多久了!”

    方竹君紅着臉道:“我們成親方兩個多月,能有多久呢,我計算是你第一次回家時有的,現在大概是一個半月!”

    李韶庭高興地道:“真好,但願你也是一胎雙生就好了!”

    方竹君道:“郎家一個是定了,只可惜我們始終不知道寶珠姊姊的孃家姓什麼,否則也能給她立一個後代了!”

    “這麼説你也是兩個了!”

    方竹君驕傲地道:“人丁少的人家,娶到我們方家的女兒是運氣,在這方面,我們絕不會使人失望,至少會有兩個!”

    “才一個多月,你拿得穩嗎?”

    “絕不會錯!我是研究醫理的,發生在自已身上的事我算得更準,因此李家還多一點留後的人丁呢!”

    李韶庭撫着她的肩胛道:“不知道是男的還是女的!”

    “一定會是男的,我知道自己的責任,不敢生女,在同房之前,我就作了準備,必無懷女胎的可能!”

    李韶庭高興地道:“竹君你真了不起,連生男育女,你都能控制!”

    方竹君笑笑道:“可惜我無法掛牌懸壺,否則我可以給那盼望得嗣的人家行很多方便,等我年紀大一點的時候再説吧!”

    “為什麼現在不能呢,這是很了不起的一項功德!”

    方竹君羞紅了臉道:“現在還不可以,有許多事不適合年輕的女子來公開的對指示的,我是李家的媳婦,要顧全李家的門風,不能引起人家的非議,我請示過娘,她老人家也深以為然,答應我四十歲之後,就可以懸壺以濟世!”

    “李韶庭笑了一笑道:“很好!四十歲時,我送你一塊匾!”

    方竹君忽又沉重地道:“大哥!我告訴你這些,就是要使你安心到太行山去,而且也是向你解釋我不能陪你去了的原因!”

    李韶庭笑道:“我的確是服了一劑定心丸,但你用不着隨我去的,這一次去,殺伐在所難免,你去了也幫不上忙!”

    方竹君道:“不然!我以為這一次鬥智較鬥力的成分居多,我相信在這方面我能出的力很多,尤其是我的醫道!”

    李韶庭笑道:“我恩師道號藥師,我也不是一點都不懂!”

    方竹君一嘆道:“藥師父的醫在於濟世,對毒藥的知識卻不精,而我在這方面卻有着很深的研究。至少可以使我們不上當!”

    李韶庭愕然道:“對方會用毒物來陷害我們嗎?”

    “可能性很大,可知對方必有此中能手,我對你此去實在很擔心!”

    李韶庭想了一下道:“不錯!我會特別注意的!”

    方竹君道:“這類手法高明時可以做得毫無痕跡,令人防不勝防,闌娜身邊有一顆龍珠,我這兒也有一顆,是我父親征西時得到的,可去百毒,你們一到太行山,就含在嘴裏,那樣就會安全得多,明天一早我就拿給你!”

    李韶庭笑道:“我倒不知道你們藏有這種寶貝!”

    方竹君黯然道:“這是我母親的,原本為一對,我母親送了一顆給父親,作為定情的紀念,以後就由我們姊妹各保存一顆!”

    李韶庭忽然笑道:“竹君,你是個女孩子,怎麼會研究起毒經來的!”

    方竹君道:“那是我父親征西時蒐羅的秘本,回疆接近天竺,尋陣容的人對用毒都很在行,西行的將帥必須熟知一切毒物的性能與解法,才不會為之所乘,父親自己也是飲鴆而死,我眼睜睜地看着他老人家身死而無法挽救,自此以後我就下了研究的決心,甚至我的學醫,也是由此而引起的!”

    李韶庭道:“那些毒經秘本呢?”

    “在我的箱子底下密藏着!”

    李韶庭莊容道:“燒了它,我不希望我後世的子孫也有這門學問!”

    方竹君訝然道:“為什麼,這是前人多少年心血的結晶!”

    李韶庭點頭道:“我曉得,它不是專為害人而研鑽的,有許多疑難的絕症,一劑毒方卻能藥到病除,但如果落到了心術不正的人手中,就會成為殺人的利器,我恩師並非不知道用毒,他老人家是不敢為之,他説深入其中,會把人的心性也引往邪道上去的!”

    方闌君不以為然道:“姊姊學了也沒有變壞呀!”

    李韶庭道:“也許是她沒有深入,也許是她本性很善良,但我恩師的話一定不會錯,連他老人家都不敢冒險的事……”

    方竹君點點頭道:“大哥的話不錯!那門學問是很邪惡的,我還沒有深入的,因為它必須要以很多活人來作試驗,我沒有這種機會!”

    李韶庭道:“這就是了,也許毒殺一人的結果可以救活一千個人,但常此以往,用無辜的人作犧牲後,就會對殺人的事感到不在乎了,一個人能若無其事,心無愧疚地殺死另一個人時,就是入了邪道,我恩師之所以不敢涉及也是為此!”

    方竹君想想道:“大哥的話很有道理,以前我沒有想到這一層,聽了藥師父的訓示後,才瞭解它的危險性,明天我就燒了它們!”

    李韶庭想想又道:“如果我也順利地產下兩個男孩子,就分一個立在姚大哥的名下吧,我們一家受他的恩最深!”

    方竹君點頭答應了,夫妻三人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早方竹君先起來侍候李韶庭與她們洗後,給他一個小錦袋道:“這就是龍珠,平時懸在胸前可以僻邪,蛇蟲不近,危急時含在口中,百毒不浸,闌娜也許還不知道它的性能呢!”

    李韶庭打開後,只見珠子有桂圓大小,略呈橢圓形,倒像是一枚雀卵,通體晶紅,十分鮮豔,笑問道:“這是什麼東西所生的珠子!”

    “是真正的龍目瞳珠,同到識貨的人,萬金不易呢!”

    “世上真有龍嗎,我還以為是附會神話穿金呢!”

    “當然有的,易經上就以在為天象之微,只是此物稀而珍,漸漸絕了種,也許在深山大澤還有遺種,不易為人發現而已!”

    説着李闌娜與郎秀姑也來了,李韶庭把方竹君也有了身孕的事告訴她們,並直説出了自己的決定1

    郎秀姑感激萬分地朝方竹君跪下拜謝道:“竹姊姊!我替泉下的父母叩謝你,家羅巨,我又身為女兒,常為母家的香煙發愁,又不能説出口,本來我想等自己生下一男半女時,再向大哥請求的,但又不知何年何月,你真是我家的大恩人了!”

    方竹君將她扶起笑道:“妹子!自家人客氣什麼,何況這不該謝我,該謝娘與大哥才是,連我也是李家的人,我的孩子也不能作主了!”

    郎秀姑果然行往李老夫人所住的方向一拜後,轉身而朝李韶庭拜了下去,李韶庭剛要攔阻,李闌娜架住道:“該拜的,連竹君姊姊跟闌君妹妹也該拜拜大哥,因為這都是他的賜予,你們快拜吧,替我也拜上一拜!”

    方竹君與方闌君都鄭重地下拜,李韶庭不再掙扎了,受完她們一拜後,才把方竹君與方闌君按着坐下道:“你們也受我一拜,這一禮的意義很重大,一者叩謝你們代盡奉母之責,二者也叩謝你們為李家存了後!”

    方竹君道:“那只有闌君該受禮奉母是我們的本份,立後也只有她的份,我的兩個孩子都不是李家的人!”

    李韶庭道:“我是替姚大哥謝你!”

    李闌娜道:“奉侍婆母我們也有份,偏勞你們了,我也該拜上一拜!”

    她陪着李韶庭跪了下去,方闌君還要阻讓,方竹君卻將她拉住了,泰然受禮後,才戚然地道:“大哥!我們受了這一禮,就是接受了所有的責任,你放心地去吧,所有的事都交給我們了!”

    拜罷後,夫婦五人相對無言,雖是生離,各人卻似乎都有死別的感覺,最後還是李闌娜笑道:“要不了多久,我們都會回來的。還可以趕上為闌君妹妹慶賀滿月呢,多染幾個紅蛋,這次要好好慶祝一下!”

    由她這句話沖淡了悲傷的氣氛,略語幾言,李韶庭與李闌娜郎秀姑三個人才相偕告別而去!

    方竹君沒有送他們出去,方闌君倒是挺着大肚子送到門口,回到房中,見方竹君拿着一冊薄本子發呆!

    她怔了一怔才問道:“姊姊,這是什麼?”

    方竹君摩娑着冊面道:“是爹遺下的毒經秘本!”

    説着又把它放回到開着的箱子裏去了,方闌君忙道:“大哥不是要你燒了嗎?”

    方竹君點點頭,然後才道:“是的!它們應該燒掉,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要等大哥從太行回來後才付之一炬,如果大哥不回來,我就要靠着它們為大哥復仇!”

    方闌君愕然道:“大哥他們這一行很兇險嗎?”

    方竹君悽然道:“我希望不會,但我有個預感,這次一別,我們五個似乎再難重聚,至少會有一兩個人回不來了!”

    方闌君怔了一怔才道:“是啊!我好像也有這種預感,這都是秀姑引起來的,她拜開頭就連着對拜起來,倒好像是在死別似的!”

    方竹君一嘆道:“預感雖不可信,但兇禍之機,每預現於不知之覺之間,但願之是杞人憂天,上蒼垂佑,保庇他們全都無恙歸來!”

    方闌君呆了半響才道:“我不是自私,也不是胸腸窄,我只希望災禍別臨到大哥身上,因為我們都是以大哥為生活的中心,如果大哥有了不測,我們就失了依據,我也要拼命為大哥復仇的,什麼責任都顧不得了!”

    方竹君一嘆道:“我跟你的想法不同,我把大哥放在其次,倒希望闌娜別出問題,否則朝廷也將捲入了……”

    方闌君愕然道:“皇上不是親口答應過不再捲入了嗎?”

    “答應是一會事,闌娜死了就難説了,那時即使大哥安然無事,也無法阻止朝廷插手,糾紛就多了!”

    方闌君道:“那你為什麼不阻止闌娜去呢?”

    方竹君苦笑道:“阻得了嗎?你如果不是臨產在即,你也要去的,誰都留不住你,而且她跟大哥在一起還安全點!”

    姊妹兩從默然片刻,方竹君又道:“闌君往最壞處想,萬一大哥有了不測,這復仇的工作由我來擔任,你就多費神事母教子吧!”

    方闡君立刻道:“為什麼要我呢,你比我更適合!”

    方竹君道:“你只會劍法,而你的劍法成不了事,多送一命而已!”

    “你連劍法都不會!”

    方竹君拍拍箱子道:“我不會劍法但我比劍法更厲害的手段,何況我不會武功,對方也不會防備我,我成功的機會比你多!’”

    方闌君還待辨解,方竹君道:“大哥説過了,這部毒經不想遺禍子孫,劍法卻不能中斷的,只有你才能負起這個責任,你別爭了!”

    方闡君想了一下子才道:“好吧!我不能跟你爭,我會把四個孩子教養成人的,但希望你能報仇成功,否則我可等不及仇人一個個歸天,我説什麼也得把姑姑找出來,把教養孩子的事交給她,我再去找仇家一拼!”

    方竹君忽而笑道:“我們只是計劃而已,大哥才只剛出門,我們最好還是為他多多禱告上蒼,保佑他平安歸來!”

    李韶庭等三人三騎,風塵僕僕,循着指定的路線,星夜急馳,除了必要的休息外,他們一步都不敢停!

    李韶庭雖然名滿天下,但他足跡沒出過直隸,認識的江湖人很少,認識他的江湖人也不多。

    這有個好處,他們不受注意,但也有個缺點,連找人問訊的機會也不多,為了怕顯露身份,他也不敢隨便找人打聽,只希望儘速到達長治,找到史進一問究竟!

    好容易在第六天的傍晚,他們到達了長治縣城,那是太行山麓的一個小縣城,在城裏已可望見蒼杉的山峯!

    他們在城裏轉了半天,沒看見一個鏢局裏的人,想到史進等人可能還沒有到,但又按捺不了焦急的心情!

    百無聊奈中,他看見城裏有一家潞安鏢局,長治為古潞安府治,還有人把此地算作潞安府的。

    這家鏢局的規模還不小,因為山西盛產汾酒,聞名天下,此地就是汾酒的產地,酒商多半是大批的輸出,保鏢的生意也就興隆了,買酒的銀子要送到此地,買好酒後要連運送出去,都需要鏢局護送的!

    李韶庭稍稍打聽一下,得知這家鏢局的名氣很大,總鏢頭叫威鎮八方楊明,是五台山的正傳門人。

    而五台劍派在武林中的地位很高,潞安鏢局的鏢頭是清一色的五台門下,全是楊明的師弟!

    李韶庭想站在同行的立場上,向他們去探詢一下消息大概不會有問題,以楊明的名望也不會跟綠林人物有所勾結,而擄劫姚胖子與了因的人雖可能是日月同盟所為,但勒索百萬兩銀子則是綠林行逕!

    這件事必然是日月同盟勾通太行山的綠林道所為,潞安鏢局在太行山麓,對太行山的綠林人物必有所知曉!

    於是他寫了一張名貼,與郎秀姑兩人一起到潞安鏢局親自投訪,卻將李闌娜留在客棧裏這也是他細心的地方,因為李闌娜的身份很特殊,不慣與江湖人打交道,再者也難以介紹!

    最深的一個用意是怕潞安鏢局萬一與太行山上的人有所勾結,陷住了他們兩個人,李闌娜可以等史進等人到來後,另作所圖,李闌娜本來不肯的,經李韶庭再三曉諭後,才勉強答應了!

    貼子投進去不久,鏢局裏面出來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年紀約模三十五六,相貌堂堂,一出來就拱手手道:“難得!難得!李大俠翩然光臨,蓬壁生輝,請裏面坐!兄弟久仰俠名,正憾無緣一會,不期俠駕自天而降……”

    李韶庭也拱手道:“兄弟來得冒昧,請問兄台就是威鎮八方楊總鏢頭嗎?”

    那大漢笑道:“豈敢!豈敢!小弟就是楊明,匪號不足掛齒,跟李大俠一比,直有天壤之別,李兄是名聞天下的大劍客!”

    李韶庭謙遜了幾句,才跟郎秀姑一起進到裏面,楊明招待得十分殷勤,奉過茶後,立刻吩咐備酒!

    李韶庭見他為人很熱誠,遂笑道:“楊兄,你我神交已久,一見如故,兄弟也就不客氣了,但在未打擾之前,兄弟有一點事情想請教一下!”

    楊明笑道:“李兄儘管指示好了,鳳凰不落無寶地,李兄坐鎮京幾,執鏢行同業之牛耳,一定是有急事才來到敝地的,只要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兄弟-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韶庭想了一下才道:“兄弟想請問一下,太行山上有沒有什麼知名的綠林人物盤踞,因為敝局的鏢走不到山西來!情形較為隔膜!”

    楊明愕然道:“李兄何以問起這個,難道貴局的鏢出了岔子!”

    李韶庭略略沉思了一下,覺得還是坦然相告的好,遂把姚胖子與了因失蹤被擄,對方反指名到太行山的事説了出來,楊明似乎對日月同盟的事一無所知,愕然道:“了因大師是江南八俠之首,姚大俠更是名聞天下的武林雙奇之一,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動他們的腦筋!”

    李韶庭苦笑道:“對方將他們二位的兵器送來,可見人必定是在他們手中無疑,只是沒有指明是誰,僅只叫兄弟備一百萬兩銀子前來贖人,兄弟一時摸不到頭緒……”

    楊明一拍桌子道:“這太豈有此理了,擄劫鏢師勒索鉅款,簡直是把我們鏢行同業不放在眼中,李兄打算怎麼對付!”

    李韶庭道:“銀子兄弟已經摺成銀票帶來了!”

    “不行!絕不能給他們,這不是向他們屈服了嗎?”

    李韶庭苦笑道:“目前兄弟想先把人安全贖出來為上,至於銀子,看情形再説,能夠要回來,兄弟絕不會便宜這批匪人的!”

    楊明想了一下道:“李兄以道義為先,兄弟自然沒有話説,但太行山上似乎沒有什麼值得注目的人物,雖有一兩股零星匪徒,也只劫那些小客商,沒有人有這麼大的胃口……對了,除非是鷹愁潤的那批傢伙!”

    “鷹愁澗是哪一路人物!”

    楊明道:“鷹愁澗是太行山最險峻一處地方,前幾年有一批人大興土木,造了碉堡,為首的傢伙叫夜遊神莫凌雲,他們的人很多,舉動也很神秘,但並不搶劫做案……”

    “他們有多少人?”

    “那倒不清楚,但每月總要下來辦糧食,光是酒,每月都要消耗上百大缸,想來總有五六百人吧!”

    李韶庭心中有數,知道這一定是日月盟的一個據點,在上面訓練義師,所以才聚集這麼多人,而擄劫姚胖子的一定是他們,因此問道:“鷹愁澗怎麼上去法?”

    楊明道:“那就難了,根本無路可通,原有的山路都被他們阻死了,一定要去,只有直闖他們的關卡!”

    郎秀姑問道:“他們居然設關立卡,規模這麼大?”

    楊明點點道:“規模有多大,除了他們自己人,誰也分不清楚,因為他們的行動太神秘了,只有自己人出人!”

    李韶庭皺眉問道:“楊兄對他們一無所知嗎?”

    楊明道:“他們立寨之初,那個夜遊神莫凌雲來拜訪過一次,只説是一些弟兄們在上面安居,保證不與鏢行業務衝突,兄弟彼此去世無關係,也就不去理會了,何況幾年來,確是平安如常,兄弟幾乎忘了他們,今天聽李兄説起,才想到他們,否則別處的人絕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李韶庭不禁皺眉沉吟,楊明卻慨然道:“他們既然敢擄劫姚大俠,等於是給我們鏢局一個下馬威,李兄不要怕,兄弟一定全力支持。”

    李韶庭想想道:“謝謝兄弟的盛情,楊兄還要在附近做生意,何必淌入這是非呢,還是由兄弟自己來解決好了!”

    楊明立刻道:“這叫什麼話,你到敞局來賜訪,而且是正式投貼,這已經給了兄弟很大的面子,有再大的事,兄弟也得有份擔一份,否則傳到江湖上,兄弟還能混嗎?人家不罵扁了我才怪!”

    李韶庭想了也有道理,鏢行有個不成文的規例,只要是幹同一行的,有了困難,就可以向就近的同業求助,對方也有相助的義務,這是鏢行間的道義,以求聲氣相通來增加業務上的方便!

    因此歉然地一嘆道:“兄弟奔詣楊兄,只是為了想探聽一點訊息,沒想到給楊兄招來了麻煩,其實這是兄弟的私人糾紛……”

    楊明連忙道:“姚大俠也是鏢行同來,他被人擄劫,我們同道間都有救援的責任,怎會是私務呢。再説兄弟受李兄的恩惠頗多,也不能袖手不管呀!”

    李韶庭奇道:“兄弟與楊兄初次晤面,幾曾為楊兄盡過力了!”

    楊明一笑道:“李兄是間接加惠兄弟,兄弟也是使刀的,金刀劉琮父子橫行江湖時,對家的獨門兵器以的,兄弟勢孤力弱,惹不起他們,不知受了多少氣,這情形一直到李兄劍挑劉家莊後才改善,這都是拜受李兄之賜,兄弟豈能不盡力呢?”

    李韶庭哦了一聲道:“我倒不知道劉家的人如此橫行!”

    楊明憤然道:“劉家父子當勢之時,幾乎天下都有他們的人耀武揚威,不管靠不靠得着邊,只要在劉氏兄弟名下投了門生的貼於,送上一份厚禮,就可以欺壓同道了,金刀劉琮一倒,那批人立刻消聲匿跡,躲得不敢見人了!”

    李韶庭笑笑道:“楊兄拿手的兵器聽説是一枝單鞭!”

    楊明訕然道:“李兄對兄弟知道得很清楚!”

    李韶庭忙道:“兄弟是到了貴地才打聽的!”

    楊明嘆道:“劉家父子當勢時,除非是向他們投帖拜在門下,否則就不準使刀,兄弟雖然自幼習刀法,但不屑於做這種事,只好改手練銅鞭了,但趁手的還是刀,兄弟一直閉門私下苦練,滿心想稍有成就時,跟劉家的人幹一下的,這個機會已沒有了,兄弟也想找個機會把刀法亮一亮!”

    李韶庭道:“兄弟此去太行山,能善了則善了,不一定需要動武,他們要的銀子已攜帶來了,總之以救人為主!”

    楊明忙道:“李兄千萬使不得,這不是助長他們的氣勢?”

    李韶庭道:“姚大哥在他們手中,我不能拿姚大哥的安全來冒險,至少也得等姚大哥安全脱險後再作理論!”

    楊明這才一笑道:“那當然!不過事後絕不能饒他們!”

    郎秀姑插口道:“姚大哥是武林雙奇之一,賽奉先姚逢春成名有年,我相信他也受不了這番羞辱,事後找他們算賬是難免的!”

    楊明笑道:“郎女俠説得對,此風絕不可長,訟祖郎老前輩號稱銀鞭俠,我後來改練單鞭地算是他老人家的一個晚輩,這種種的關係,我都不能置身事外,再説要上太行山,沒有我帶路,二位很可能連鷹愁澗都摸不到,太行山綿延八百里,道路錯綜複雜,人迷失在裏面,幾個月都摸不出來……”

    李韶庭覺得楊明實在夠熱心的,倒是不再堅拒,連道:“那就請楊兄鼎力賜助,楊兄既是此間人頭熟,還望能打聽一下,敝局另一位副總鏢頭史進大哥到了沒有?”

    “莫非那位翻江鼠史元春,與姚大哥並列雙奇。”

    “就是他,我們約好在此地碰頭的,照路程説,他應該先到此地,可是到現在沒有消息!”

    楊明道:“這倒沒聽説過,史進大俠神交已久,就感無緣一見,但他是個大名人,應該有人認識他,我找人問問去!”

    説着立刻告罪離開了,郎秀姑道:“大哥!你看這個姓楊的是不是熱心過度了一點!”

    李韶庭立刻道:“你怎麼這樣説,人家是一片好意?”

    “我知道,可是他這麼熱心,似乎超過了本份!”

    李韶庭認為她的顧慮不無道理,鏢行雖有相助之義,但是像這種事,他提供消息也夠了,並不一定要介人,因為幹鏢行的有時必須與綠林道打打交道,尤其是近身邊的綠林人物,更不便得罪,他何以如此熱衷呢?

    搖了一下頭笑道:“他也是個不甘寂寞的人,限在這個小地方並不滿足,這是個成名立萬的機會,他自然捨不得放棄了!”

    郎秀姑道:“大致不會錯!你聽他的口氣就明白了,他暗練刀法,準備跟劉家一爭上下呢,可見他是個好名的人!”

    正説着楊明帶了一個人進來道:“這是敞局的鏢頭鬍子王老弟,也是兄弟的同門,五台景泰宗門下,他剛從太行山經過,可能有點消息奉告!”

    李韶庭忙道過久仰,隨即問道:“胡兄有何賜教之處?”

    鬍子玉道:“兄弟前兩天剛保了一枝鏢,途經太行山回來,在路上曾經看見一輛車子走向鷹愁澗,過了個把時辰後,又有兩個人前來問那輛車子的去路,其中一個人五短身材,四五十歲年紀,瘦面孔!留八字須……”

    李韶庭道:“那一定是史大哥!另外一個人呢?”

    鬍子玉道:“另一個人是三十來歲的漢子,高出我幾個頭,左腮有個雞蛋大的肉瘤,扛了個布包,長長的,好像很重!”

    李韶庭道:“更沒錯了,這是史大哥的弟子趙大個兒,他布包裏帶着的是姚大哥的雙槍跟了因大師的鋼鞭!”

    郎秀姑道:“他們把兵器帶去幹嗎?”

    李韶庭道:“史大哥跟姚大哥一樣,都是好勝心切的人,了因也是個火爆性子,怎麼肯吃虧呢,史進料一定有一場衝突的,所以把兵器替他們帶去了。”

    楊明點頭道:“由我看來,那輛車子必然是去鷹愁澗莫凌雲那兒的,姚大俠與了大師一定在那輛車子上,史大俠打聽確實了,才急急地進去了,沒有等候各位!”

    李韶庭一嘆道:“已經去了兩三天,全無訊息,看來凶多吉少了!”

    郎秀姑道:“鷹愁洞地處極偏,史大俠如果落後了一個時辰,不一定追得到,最大可能是迷路在山裏了!”

    鬍子玉也道:“極有可能,當時他詢問我有沒有一輛車子過去我以為他們也是鷹愁澗的人,只肯定了這件事,連鷹愁澗三個字都沒題,史大俠如果自己去找鷹愁澗,十之八九會摸錯了路,因為我看他們去的主向就不對!到鷹愁澗奔正而有條和,他們都折向大路而去!”

    楊明道:“走大路也沒錯,他們是循着車跡追蹤的,小路過不了車子,鷹愁澗的人如何把車子驅上山就不知道了,史大俠他們順着大路,一定到不了鷹愁澗,鹹會越走越遠,雖然碰不上頭,但也不會失蹤!”

    李韶庭聽見這個消息十分着急道:“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要快點前去!”

    楊明想想道:“也好!胡兄弟去準備一下,預備四個人的爬山工具,帶好兵刃暗器,我們得大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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