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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林寒青只覺那西門玉霜目光中,若似挾帶着無數的毒針、利箭、看得心中大感不安,突然轉身向艙外衝去。

    只聽一聲嬌叱道:“下去,寒光閃動,一片劍幕,封住了艙門。

    林寒青被那綿密的劍光,迫得急躍而退,回落艙中。

    西門玉霜突然説道:“不許攔他。”

    目光轉達到林寒青臉上,道:“婢子無知,林郎不要見怪,快些出能去吧!”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西門玉霜道:“我如要殺你,也不用等到現在了。”

    林寒青默默無語,船艙中靜的可聽到彼此的心跳之聲。

    突然間,船身起了巨大的波浪,挾着兩聲嬌叱。

    顯然,守在甲板上的二婢已和來人動上了手。

    林寒青突然坐了下來,道:“我不走了!”

    西門玉霜臉上一片嚴肅,看不出是喜麼是怒?長長嘆息一聲,道:“為什麼?林郎,你知道,今日我取勝的機會很小。”

    林寒青道:“你有很多殺我的機會,但你卻放過我,我今日捨命陪君子。”

    但聞蓬然一聲,船舶的壁板,又裂了一個大洞。

    耳際間,響起了周簧的聲音,道:“西門姑娘,老朽的條件並不苛刻,姑娘如是再不答應,可別怪老朽等要倚多為勝了。”

    西門玉霜一堅柳眉兒,道:“林郎,你説我今天要不要破戒殺人?”

    林寒青怔了一怔,半晌答不出話。心中卻暗暗忖道;如論她眼下的處境,那是非要殺人不可,此情此景,誰也難屬守那不開殺戒的諾言,除非願意坐以待斃。

    只聽艙外一陣急促的金鐵交鳴,緊接着撲通一聲,似是有人衝上了甲板,和二婢動手相搏,有一人受了傷跌入水中。

    林寒青無法判斷出什麼人跌入了水中,但他卻感覺到,西門玉霜的處境,愈來愈是險惡了。

    轉臉望去.西門玉霜仍然是呆呆的站着,看不出一點驚慌,也瞧不出一點怒意、憂愁。

    她像一座雕刻的美麗神像,對生與死的大事,也是那般的無動於衷。

    突然船身波動,似是忽的升起很高,緊接着又落下來。

    濺飛起的水珠,由那破裂的船壁間,飛了進來,弄濕了西門玉霜的衣衫。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道:“你要坐以待斃麼?”

    西門玉霜冷若冰霜的臉上,似是突然被一股暖流溶化,綻出一縷微笑,道:“你説,我應該怎麼辦呢?”

    林寒青道:“你應該設法逃走。”話講出口,突然覺得不對,但已無法更改了。

    西門玉霜道:“怎麼,你不希望我死了?”

    林寒青緊閉嘴巴,不再接口,心中暗道:“不管情勢如何,我最好是不要説話了,此情此景,她不僅應該反擊,就算因而殺人,那也不能算錯,可是,我不能鼓勵她……”

    快艇外面,情勢緊張,四大武林高手,以深厚的內功,催動起重重波浪,衝激着西門玉霜的快艇

    原來,周簧等四人,各和西門玉霜對了一掌。發覺她的武功果然高強,非同小可!四人心中明白。單打獨鬥起來,那是毫無取勝的機會。眼看西門玉霜進入船艙之後,久久不肯出來,心中更是狐疑不定,不知她又在要什麼花招?

    船艇內,卻是另一番境界,男女相對,彼此都默不作聲。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西門玉霜突然開口説道:“林郎,我不願就這樣死去。”

    林寒青眨動了一下眼睛,心中暗道:你死了,江湖上少了一個混世魔王,蒼生有福,萬人慶幸,那有什麼不好,但此活萬萬説不出口,嗯了一聲,仍不接口。

    西門玉霜道:“唉!林郎,我平常從未想過的事,在這生死危難之中,竟然都想到了。”

    林寒青道:“什麼事?”驚覺到不該説話時,話已説出了口。西門玉霜道:“我覺的一個人,不論男人女人,一旦成了人人欽敬的英雄,或是人人痛恨的魔王,那就永遠伴隨着寂寞,我是如此,白惜香也是如此……”

    林寒青嗯了一聲,欲言又枝節。

    西門玉霜接道:“你不信我的話?”

    林寒青道:“那白惜香除素梅、香菊,常守身側之外,很少和人往來,埋花居有如一座冷藏活人的墳墓,那確實寂寞得很,再加上她體弱多病,如若説她寂寞,確實不錯,至於姑娘,也就寂寞,那就是大笑話了,你統率千百部屬,人人唯你馬首是瞻,一呼百諾,這寂寞由何而來?”

    西門玉霜道:“正因如此,我比那白惜香更不如了,那白惜香還有依林寒青憐她、惜她,可是我呢?”

    林寒青接道:“你有千百屬下,數不清的閨中膩友,你妖媚絕綸,笑傾城國,真不知有多少英雄人物,拜倒你石榴裙下,難道你還不滿足麼?”

    這幾句話,説的聲音雖是婉和,但卻滿含着諷刺以譏笑。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你罵吧!罵得不解恨,你就再打我一頓。”

    她長嘆了一口氣,道:“不錯,表面上我有着千百屬下,數十美婢,行蹤所至,有如君臨天下,受盡了恭維,推崇,但近我之人,對我都是敬畏寒常,他們對我一言一笑,一舉一動,無不是極盡餡媚。從不敢對我有絲毫的反抗……”

    林寒青接道:“好煞氣啊!好威風啊!”

    西門玉霜淒涼一笑,道:“不要譏諷我,聽我説下去,他們不是把我看作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就是把我視如神明一般,從來沒有人把我當作個人看待。”

    林寒青本想再諷刺幾句,但見她那滿臉黯然憂傷之色,就不忍再説出口了。

    西門玉霜長長嘆息一聲,道:“我幼小之時,受了孤苦無依之苦,歷盡了人世間的艱辛苦難,因此,出道之後,對人伸手,毒辣異常,不論是什麼人,我都不願去信任他,也不敢去信任他,必得想出一個辦法,把他置於我控制之下,而後甘心。因而我不擇手段的去學習各種武功,平常之日。一呼百諾,為所欲為,也不覺得什麼,現在這生死關頭之間,我忽然覺得自己缺少了些什麼東西,現在我才發覺了它,也尋得了它。”

    林寒青道:“你發覺了什麼?”

    西門玉霜道:“發覺了我是一個女人,只有你才把我當作一個人來看待。”

    林寒青縱聲大笑,良久不停。

    西門玉霜奇道:“你笑什麼?”

    林寒青道:“西門姑娘的手段,當真是叫在下佩服,你想要我甘心情的陪你葬身湖底,也用不着這種方法。”

    西門玉霜道:“你不信我的話?”

    林寒青道:“不信,一字一句也不信,我瞧你還是不用説了。”

    西門玉霜道:“你可知道你為什麼不信我的話?”

    林寒青倒是未想到她會有此一問,半晌答不出一句話來。

    西門玉霜道:“可要我告訴你?”

    林寒青道:“好!倒是得領教!領教!”

    西門玉霜道:“那是因為我太強了,我的武功智謀,樣樣都強過了你,所以。不論對你如何真實,你都不肯相信,如是變得弱一點,楚楚可憐,你也許會覺着應該挺身而出,甘心護花……”

    林寒青接道:“你若變的弱一點,也不會在江湖上製造事端,惹起風波了。”

    西門玉霜長嘆一聲,道:“這就是英雄的生活,充滿着寂寞!”

    門聽艙外傳來一個尖厲的聲音,道:“姑娘多多保重,婢子去了。”

    這短短兩句話,一個字比一個字低,顯然是那婢子受了重傷,拼盡餘力,向西門玉霜告別,最後一個字聲音微弱,簡直難以聽到。

    西門玉霜黯然説道:“林郎,這是最後的機會了,走!我送你離開小舟。”伸手牽着林寒青衣袖,直向船外行去。

    林寒青道:“我已答應奉陪姑娘。”

    西門玉霜道:“為什麼?你一點也不喜歡我,如是死後同葬湖底,作了鬼,豈不要天天吵架。”説罷遂掀開軟簾,跨出艙門。

    只見一個青衣女婢,手舞長劍,正和金拂道長惡鬥,打得激烈絕倫。

    那青衣女婢,身上已然負傷數處,滿身鮮血,但仍是奮勇不退。

    板的邊紅上,橫卧着一個青衣美婢,臉上血肉模糊.連五官亦看不清楚。

    林寒青心中一動,暗道:“這些人自負俠義英雄,也手竟是如此毒辣!”

    只聽西門玉霜低聲叱道:“住手!”

    那青衣女婢聞聲收劍,倒躍而退。

    金拂道長攻勢正猛,一個收勢不住,金拂側的掃了過來。正中那女婢左臂,一條左臂登時衣袖碎飛,血肉模糊。

    那女婢本已身負重傷,全憑一般勇鋭之氣,苦戰不退。如何還能受得慘重的一擊,僑胞一降穗動,摔了下去。雙目中流爆出無限痛苦,因目望着西門玉霜道:“姑娘,婢子不能……”言意未盡,人已暈了過去。

    西門玉霜望望重傷女婢,臉上一片冰冷,緩緩道:“金拂道長,如非她收劍而退,你這一招,何能傷得了她?”

    金拂道長臉上微觀愧色,略一沉吟,道:“這一招雖是傷不了,但她已難再接十招。”

    西門玉霜雙目中冷芒暴射,緩緩掃掠周簧等人一眼,輕輕説道:“林郎,你該去了。”

    林寒青搖搖頭道:“我不走了。”

    西門玉霜目光凝注在周簧的臉上,肅然説道:“他不是我梅花門下人,你們和我為敵,不論咱們這一戰如何,你們不能傷害他。”

    林寒青還未來得及接口,周簧已高聲説道:“咱們答應姑娘,決不傷他。”

    西門玉霜道:“周大俠,-諾千金,我相信得過。“目光轉註到金佛道長身上,道:“你認為十招之內,定然能夠殺她麼?”

    金拂道長道:“不錯。”

    西門玉霜眉宇間泛起殺機,道:“你可要講行試試?”

    金佛道長奇道:“她已經重傷暈倒,毀去一臂,如何能夠再戰?”

    西門玉霜道:“梅花門的屬下,只要有一口氣,就有再戰之能。”

    金拂道長道:“我不信。”

    西門玉霜冷冷的説道:“不信就當面試給你看。”突然一揮左手,抓起那青衣女婢,右手迅迅快的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打開瓶塞,倒出兩粒紅色丹丸,捏開那青衣女婢的牙關,把兩粒紅色丹丸,投入她的口中。

    金拂道長一皺眉頭,欲言又止。

    只見西門玉霜一掌拍在那青衣女婢背心之上,低聲説道:“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那青衣少女突然睜開雙目,蒼白的臉上,也同時泛起一片豔紅之色。

    林寒青吃了一驚,暗道:“這女婢受傷甚重,難道當真的還能再戰成?”

    只見那青衣女婢服下兩粒藥物之後,精神突然振作起來。失去神彩地雙目中,也突然泛起了清朗的光芒,緩緩轉過臉來,望着西門玉霜道:“姑娘有何差逍?”

    西門玉霜伸手一指金佛道長,冷冷説道:“那道長傷了你的身軀,毀了你的前程,你既然要死了,為什麼不向他報復?”

    那青衣女婢應了一聲,道:“姑娘説的是。”伸手撿起了地上長劍。

    她臉上泛起異樣的紅彩,手中橫着長劍,滿身鮮血,看上去十分恐怖!

    金佛道長暗生震駭,暗道:“她受傷如此之重,難道真能再戰麼?”

    付思之間,那青衣女婢,已然欺身而上,長劍一抖,勾起兩朵劍花,分刺金佛道長兩處大穴。

    金佛道長手中金拂橫裹掃上,疾向長劍之上捲去。

    在他想來,那女婢身受數處要傷,縱然服下了靈丹妙藥。也是難當自己金佛一擊。這揮塵一卷,定可把她手中長劍震掉。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金拂道長的意料之外,那青衣女婢,竟然不閃不避的硬接一招。

    金拂道長腕力一震,那青衣女婢長劍竟然未被震開,不禁大吃一驚,暗道:“這丫頭的力量怎的比未傷之前,大了許多?”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間,那女婢長劍推出,幻起一片劍花,擋開了那金拂道長的要害。

    她的內力也突然增強了甚多。劍風疾急,劃空生嘯。

    金拂道長和那青衣女婢連拼了二十餘招,仍是無法取得半點優勢,不禁大感奇怪,暗道:“不知她服用的什麼藥物?怎的內力突然增強如此之多?”

    原來那金佛道長微力甚強,金佛塵雖然是柔軟之物,但攻出的力道,卻是強猛異常,這青衣女婢未受劍傷之前,劍勢一和金拂塵相觸,必然震盪開去,但她負傷服藥之後,力道卻突然增加了甚多,竟然能和金拂道長手中兵刃,硬打硬接。

    只聽西門玉霜口中發出一陣低嘯,宛轉淒涼,動人心魄。

    兩人又拼鬥了十幾招後,雙方仍是不勝不敗之局。

    那青衣女婢的劍勢,卻是愈來愈強,功勢也逐漸凌厲。

    林寒青默察搏鬥情勢,發覺那青衣女婢手中的劍勢,竟然和那西門玉霜口中的低嘯之聲配合一起。那嘯聲似是一種隱迷信號,指揮那青衣女婢的劍勢。

    但見那青衣女婢的劍招,愈來愈見詭奇,而且有時竟然是同歸於盡的打法,不計本身的安危,一味攻敵。

    金拂道長自是不會作寧為玉碎的打法,只好閃身躲避開去。

    進一來,又被那青衣女婢搶去了先機,攻勢更見猛惡!

    這時,不但金拂道長覺出了不對,就是周簧和皇甫長風等,也覺出清勢不對,如若再這樣打下去,真要被那青衣女婢搶得上風,説不定還要把金佛道長傷在劍下。

    這是醫道中的一大奧秘,羣豪誰都知是那藥物的力量,卻是無法瞭解那類物為何?何以會有這等神奇之力?

    凝目望去,只見那青衣女婢原本蒼白的臉上,變成了一片豬肝似的顏色。雙睛似要突出眼眶之外,面容猙獰可怖。

    西門玉霜口中不停地發出低嘯,那青衣女婢也愈戰愈勇。

    這時,金拂道長已被迫的守多攻少人漸落下風。

    惡鬥中,突聞金拂道長大喝一聲,手中拂塵疾攻三招,一片絲影,漫天而下。

    只聽西門玉霜口中嘯聲陡然高拔,那青衣女婢手中的長劍,亦隨着那高拔的喊聲,疾閃而起。勾起了一片銀芒。

    一陣波波之聲響過,劍光和塵影,同時消失不見。

    西門玉霜疾快地欺身而上,右手伸出,點了那青衣女婢的穴道,冷然説道:“金拂道長,你可曾算過幾招了麼?”

    金拂道長緩緩説道:“姑娘用的什麼藥物?”

    西門玉霜道:“你可是還要再打下去?”

    金拂道長道:“貧道已誇下海口,十招既然無法勝她,不論原因為何?貧道認輸就是。”

    西門玉霜道:“你既自負是成名人物,認輸了該當如何?”

    金拂道長道:“姑娘劃下道來,貧道盡我之能,接下姑娘的條件就是。”

    西門玉霜道:“條件很簡單,只要你立刻退出今日的是非之局。”

    金拂道長沉吟了一陣,道:“這個,這個……”

    西門玉霜道:“這個什麼,你如是不願認輸,那就算了。”

    要知金拂道長乃是武林極有盛名的人物,雖是事先未曾談過條件,但依據武林的規矩,這金拂道長既然許出十招傷敵之諾,十招未能傷人,自然就該認輸。

    突然間,響起了一陣急櫓撥水聲,又是一艘快艇疾馳而來。

    林寒青心中暗道:“完了,這西門玉霜的援手,已經趕到,可惜啊!可惜!”

    轉眼望去,只見那快艇頭上,站着兩個藍衣女婢,懷中各抱着一隻長劍。

    只見周簧拂髯笑道:“好啦!金拂道兄,請退回艇上去吧!李姑娘來了,這該戰該和的事,不用咱們操心了。”

    快艇馳近了西門玉霜小舟八九尺處,陡然緩了下來,艙門呀然大開,緩步走出來全身玄衣的李中慧。

    金拂道長拂塵一揮,掃了過來,絲絲塵影,帶起了一陣嘯風之所。

    西門玉霜掌勢推出,一股暗勁,逼住了拂塵。右手迅快絕倫的抓向金拂道長的左腕。

    金拂道長吃了一驚,暗道:“好快的手法,左腕疾沉,險險避開掌勢。”

    只見西門玉霜嬌軀一幌,無聲無息的踢出了一腳,踢中了金拂道長膝間。

    那金拂道長只覺膝間一陣劇痛,身軀直向湖中倒去。

    西門玉霜動作奇快無比,左手一伸,抓住了金拂道長右腕脈穴,一挫玉腕,硬把金拂道長給拖了起來。

    這動作看來很慢。其實快極、飛腳、出手。幾乎是一齊動作。

    這時,李中慧已然走上船頭,微一欠身,笑道:“姑娘別來無恙,小妹該廂有禮了。”

    西門玉霜右手揮處,點了金拂道長三處穴道,放開了左手,才緩緩轉過身去,説道:“李姑娘久違了。”

    李中慧兩道目光,凝注在西門五霜的臉上。緩緩説道:“姑娘可否看在小妹份上,先放了金拂道長?”

    西門玉霜激微一笑,道:“好!”手掌揮動,拍活了金拂道長被點中的穴道,接道:“看在李姑娘的份上,道長請吧!”

    金拂道長説不出是羞是怒,雙目圓睜,望着西門玉霜道:“姑娘的武功,似是猶強過故去的令尊、令堂。”

    西門玉霜望了一側的青衣女婢,道:“她可是你殺的麼?”

    金拂道長道:“不錯。”

    西門玉霜道:“你可知殺人要償命麼?”

    金拂道長道:“貧道已然過七十,死而無憾。”

    西門玉霜右手一揮,道:“殺你並非什麼難事,但我不願在許諾期限未滿之前,取你性命。你回船去吧。”

    金拂道長應了一聲,轉身一躍,回了自己小艇之上。

    李中慧就船頭一欠身,道:“謝謝姑娘,給小妹的面子。”

    西門玉霜道:“區區小事,用不着多禮了。”

    李中慧目光如電,不停在西門玉霜的小艇上搜尋查望,似要找尋什麼,口中卻温和的説道:“西門姐姐,不在徐州,千里迢迢,跑來這太湖中,不知為了何事?”

    西門玉霜道:“李姑娘到此地,又是為了什麼?”

    李中慧道:“不瞞西門姐姐,小妹等是追蹤你西門姐姐而來。”

    西門玉霜目光轉動,早已不見了林寒青,想是已經躲入了船中。當下淡淡一笑,道:“小妹也是為了追一個人。”

    李中慧道”“不知追蹤哪個人?”

    西門玉霜道:“白惜香。”

    李中慧心中一震,道:“白姑娘現在何處?”

    西門玉霜笑道:“怎麼?李姑娘可是很想見她麼?”

    李中慧眼珠轉了兩轉,淡淡一笑,道:“見不見都不緊。”

    西門玉霜道:“白姑娘那葬身之處麼……”回目望了小艇艙內一眼,突然住口不言。

    天下事,就是有着這般巧妙的偶合,如不是西門玉霜適才想到林寒青,回顧了船艙一眼,此刻任她表演如何道真,也是騙不過李中慧的,但她那無意的一眼,卻已在李中慧心中留下了一個疑團。

    原來這李中慧太過聰明。一直暗中留心着西門玉霜的舉動。正因為她全心全意的留心着西門玉霜,竟是沒有着到林寒青。

    陰差陽錯,助長了西門玉霜謊言的份量。

    李中慧臉色微微一變,道:怎麼?那白惜香可是被西門姊妹生擒了麼?”

    西門玉霜避重就輕的回答道:“李姑娘晚來一步,只怕是白費一番心機了。”

    周簧和皇甫長風只聽得心頭大震,暗道:“無怪她竟如此沉得住氣,原來她早已生擒了白惜香作為人質,如若擊沉她乘坐的小艇,害死了白姑娘,那可是一件終身大憾的事!”

    李中慧緊張的神色,逐漸的恢復了鎮靜,舉手理一下被風吹散的秀髮,説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西門姐姐這一次身陷重伏,求援無路,那也不算什麼失顏面的事。”

    西門玉霜道:“就目下情勢而言,動起手來,鹿死誰手,還難預言,退上一步講,我就算勝不了,卻還有突圍逃走之力。”

    李中慧笑道:“如是在沙地山川之上,小妹是深信西門姐姐的活,可是這是在太湖之中,碧波萬頃,一望無涯,西門姑娘武功絕世,只可惜不會水中功夫。”

    西門玉霜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李中慧接道:“環繞在西門姐姐周圍的四艘快艇上,藏滿了火藥、桐油、小妹擅長調理火器。那是天下皆知、四艘快艇如若一齊燃火爆炸,方圓四十丈水域中,盡成一片火海。”

    西門玉霜道:“那也未必就能燒死我。”

    李中慧道:“雖然未必,但西門姐姐卻犯不着冒此大險。”

    西門玉霜道:“不礙事,李姑娘如想考驗我的功力,不防一試。”

    李中慧笑道:“小妹已知西門姐姐之能,深知非敵。但如説你能逃出小妹佈下的這一片火海,那就未免有些過於誇大了……”

    説臉色突轉嚴肅,按道:“但你能擄來白姑娘作人質,都是大出了小妹意料之外。”

    西門玉霜道:“意外之事,只怕永不止此。”

    李中慧道:“除此之外,小妹實還想不出西門姐姐還有什麼驚人之處?”

    西門玉霜凝目沉思了片刻,道:“咱們不用敍舊談情了。李姑娘請劃出道子吧!”

    李中慧道:“西門姐姐可是想逼迫小妹決一死戰麼?”

    西門玉霜道:“單就目下的情勢而論,我好像處於劣勢,戰與不戰的關鍵,似非操諸我手。”

    李中慧聽她口氣突然軟化下來,心中暗叫可惜,好不容易佈下了今日的必勝之局,卻因白惜香的被擒而生變化,看來這一陣,又輸在西門玉霜的手中了。

    心中念頭轉動,口裏卻微微笑道:“如若西門姊姊肯放了白惜香,小妹亦願恭送姊姊登岸。”

    西門玉霜暗道:“鬼丫頭果然刁惡,看樣子是不見白惜香之面,今日是不會放過我了。”

    任她智慧絕世武功過人,但一時間也無法變一個活生生白惜香出來,但形勢迫急,多一時考慮,即將增加李中慧一分疑慮,只好淡淡一笑,道:“此事我也難以作得主意,必得去問問白姑娘再説。”身子一側,進入了船艙之中。

    抬頭看去,只見林寒青呆呆的坐在船艙之中,望着艙壁出神。

    西門玉霜輕輕以後一聲,道:“林郎,你可曾看到了她?”

    她雖然未提名字,但那林寒青卻是早已知她説的是誰,點點頭,道:“見到。”

    西門玉霜臉色肅穆的説道:“李中慧的話,你都聽到了?她説的一點不錯,此時此情之下,我幾乎已失去了抗拒之力,如是單憑武功,我倒未必就怕他們,但他們安排下那一片火功,卻叫我無力抗拒。如其我傷亡在他們手中,倒不如把這件震世駭俗的功勞,記載於你的頭傷。”

    林寒青道:“什麼功勞?”

    西門玉霜道:“你可以殺了我,或者點了我的穴道,告訴他們,你殺了或生擒了西門玉霜,豈不是一件驚動武林的大事?”

    林寒青雙目中神芒閃動,逼視在西門玉霜的臉上,道:“這話可是當真麼?”

    西門玉霜道:“於真萬確,你總是不信任我,現在就可當面證明。”

    説罷,閉上雙目。

    林寒青望着西門玉霜猶帶笑容的臉上,心中卻矛盾難決,想到這個女魔頭留在世間,為害之烈,今日倒是一個除她的機會。

    但是,林寒青又覺此舉實非君子行徑,日後傳揚於江湖之上,説是林寒青生擒了西門玉霜,縱然事實俱在,只怕也有很多人不肯相信。

    只聽西門玉霜夢囈般的聲音,道:“林郎啊!你為什麼不下手,只要你舉手點下,片刻之後,就可以名震天下了。”

    林寒青暗道:今日如若稍存兒女心腸,此後,不知要多少武林人物的鮮血、生命,才能補償我今日之錯。

    心念轉動,一咬牙舉手點下。

    但見西門玉霜緊閉雙目,微笑如花,心中忽生不忍之感,手指將要觸及西門玉霜身上時,突然停了下來,長長嘆息一聲。道:“你一向為所欲為,殺人不眨眼睛,何以此刻突然間變的這般怯弱,”

    西門玉霜突然睜開了雙目,淡淡一笑,道:“這不是怯弱,這是我生平隊未有過的大勇氣。束手就截,毫不反抗,對我而言,這該是多麼困難的事啊……”

    她舉手理一下鬢邊散發,接道:“今日我雖處劣勢,但如我要全力反擊。他們到少將有半數以上的傷亡。我還有三成的逃走機會。”

    林寒青道:“既是如此,你又為什麼不和他們拼上一陣呢?”

    西門玉霜笑道:“為了你。”

    林寒青道:“為我什麼?哼!信口開河。”

    西門玉霜笑道:“我如逃出了今日之劫,此後所作所為,都是你痛恨、厭惡的事,對是不對?”

    林寒青沉吟了一陣,道:“不錯。”

    西門玉霜道:“如若我傷死此地,死在別人手中,心實有所不甘,如是傷死在你的手中,那就不同了。”

    林寒青道:“有什麼不同,”

    西門玉霜黯然一笑,道:“因為傷死在你的手中,我有着以身殉情的感覺。”

    林寒青道:“哪有此事,咱們一向是情不投,意不合,豈能牽扯到以身相殉之上?”

    西門玉霜接道:“不論你想什麼,今日我如傷死在你的手中,不論是白惜香或李中慧,都算是落後了一步,她們也許可以和你白首偕老,但卻無法除去我留在你心中傷死前的景像,唉!我一生中從未讓人佔先過一件事,只有你……”

    林寒青接道:“我怎麼?須知我鄰寒青堂堂六尺之軀。我武功、才智雖是輸你們,但也不能受你們絲毫的屈辱,大丈夫可殺不可……”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接道:“這個,不用説了,我已經早知道啦!”

    林寒青道:“那很好……”語微微一頓,接道:“你們今日的事,我自知無費多管,我沒現有殺慘的能加,決然你不反抗,我不過舉手之勞,但此事如是傳揚開去,決然不曾有人相信。”

    西門玉霜道:“為什麼不相像事實俱在,而且有武林德高望重的四大高手為證。”

    林寒青搖搖頭,道:“感情心領,這等事我作不出來,我無能助你,也不願助你,但也不願盜世欺名。”

    西門玉霜嘆道:“林郎,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快些下手吧。”

    只聽艙外傳入李中慧的聲音,道:“西門姐姐,白姑娘可願和小妹見上一面麼?”

    西門玉霜道:“如是你有膽氣,那就請過船一敍。”

    但聞李中慧道:“不瞞西門姊姊你説,小妹對你擄來白姑娘一事,始終是有些不敢相信。”

    西門玉霜道:“你不肯相信,那就請過船一敍。”

    李中慧道:“小妹以十聲鑼鳴為準,如是仍不見白姑娘現身出來,小妹即將下令總攻,這十聲鳴鑼,也等於給你一個思索逃走的機會,至於你能否逃跑,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

    語聲甫落,“咚”的一聲鳴鑼,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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