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劍訂交始信峯頭三結義
論技較藝寒雲谷內拆蘭盟
原來,羅乙真的師父“黃山一叟”鍾剛和靜心道姑的師父“摩雲劍客”周天生;“千愚書生”姬風,六十年前,並稱為“黃山三友”。
“鐵笛”“神劍”“一摺扇”威震大江南北,聲譽之隆,掩盡天下英雄。
“千愚書生”曾用一柄摺扇,一夜間連挫十三省成名豪客四十八人,而且所用武功,無一雷同。
那一仗制服了天下武林同道,只是他生性偏激,好勝之心特強。
“黃山一叟”“摩雲劍客”雖然處處讓他一步,但仍無法使他滿足他恃強的好勝之心。
三人雖是義結金蘭的好友,但武功卻各有獨到之處,既非一師相授,又非源流一宗。
“鐵笛”“神劍”“一摺扇”原是各居一方,互不相讓之人,因彼此傾慕,相約比武,論劍黃山始信峯上,三日夜不分勝負。
這一仗打下來,三個人相互心折,插香為盟,義結兄弟,一齊遷居在“黃山一叟”隱居的寒雲谷內。
此後就形影不離,同出同遊。
“千愚書生”才華絕世,胸羅各種奇學,星、卜、醫理、五行、九宮,無一不知,無一不曉。
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學,他都能説得如數家珍般,頭頭是道。
三人結義之後,“黃山三友”的威名更大。
這年,隆冬之日,三人賞雪絕峯。
“千愚書生”袖手望着那漫天大雪,忽然心中一動,回頭對“摩雲劍客”笑道:“二哥,兄弟想求你一件事,不知二哥能否應允?”
周天生道:“自己兄弟還有什麼話不能出口,只要我能力所及,絕不推辭就是。”
姬風微微一笑,道:“你那‘流雲劍法’中有一招‘星河倒掛’不知能否演給兄弟開開眼界?”
“摩雲劍客”笑道:“這等事,有何不可?”
當下拔劍在手,縱身躍起,反手出劍,劍光打閃,閃化一天流星,果如倒瀉星河一般,劍勢綿密下罩。
“千愚書生”看完那一招“星河倒掛”後,笑道:“二哥神劍之名,果不虛傳,想這一招‘星河倒掛’必是‘流雲劍法’中最為精奧之學了?”
“摩雲劍客”笑道:“這招‘星河倒掛’雖是‘流雲劍法’一記精奧招術,但並非‘流雲劍法’最為精奧之學……”
話至此處,突然一頓,目光凝注在“千愚書生”臉上,臉色也逐漸冷沉下來。
“黃山一叟”定神看去,只見姬風嘴角浮現着一絲得意的笑容,右手食指,不停的劃來劃去。
鍾剛武功深博,一看之下,心中不禁一跳。
原來“千愚書生”手指划動,正是破解那一招“星河倒掛”的奇奧招術。
這本是武林中大忌之事,但“摩雲劍客”周天生,並未因“千愚書生”推思出這一招破解他“星河倒掛”的絕學而怒。淡淡一笑,道:“三弟才智,實是超人,竟能片刻之間,推想出這招奇學。”
“千愚書生”微微一笑,道:“不是小弟誇口,不管什麼奇奧武功,只要能讓我看上一遍,三日內,定可索想出破解他的招術。”
這幾句狂傲之言,激起了“摩雲劍客”的怒火。
冷冷的答道:“只怕此言未必?”
“千愚書生”自負才智絕倫,聽完話,臉色微變,傲然一笑,道:“二哥如不信小弟之言,不妨當場一試。”
“黃山一叟”知兩人性格,都是異常高傲。
怕兩人説翻了,不但要損害兄弟情意,而且還怕兩人真的會當場試驗武學,趕忙插嘴道:“都是自己兄弟,説幾句玩笑話,豈能認真?”
周、姬兩人被鍾剛一勸,都忍下了胸中之氣。
但自此之後,周、姬兩人,心中都存了芥蒂…。
有一天“千愚書生”忽然提出要和周天生切磋武功之事。
周天生自然不肯示弱。
鍾剛亦覺得三弟生性太過狂傲,如不給他一下挫辱,只怕永遠無法使他逞強好勝之心稍減。
因他和鍾剛、周天生相處這幾年來,已覺着對鍾剛的“大羅笛招”周天生的‘流雲劍法’都已推索出破解之法。
深覺“黃山三友”的排名,已是明日黃花,必得重新比武,再排順序。
原來這“黃山三友”的排名,並非以年齡作的決定。
而是在三人比武時,以功力深淺、高低排的名序。
“黃山一叟”鍾剛,功力在三人中最深,被尊稱為老大。
“摩雲劍客”周天生次之,排名老二。
“千愚書生”姬風被排成老三。
其實三人武功,都在伯仲之間。
始信峯比武三日,並沒有顯著的分出勝敗,所謂功力深淺之分,只不過是略高一着而已。
如以常情而論,三人既經年相處,又是義結金蘭之交,實不應再存有什麼爭勝之心,何況“黃山三友”的聲威,震盪着天下武林,就是以幾人年齡看去“千愚書生”也應該排名最後。
天下武林同道,除他們三人之外,再無人知道“黃山三友”排名是以武功高低為序。
可是一代天驕奇才的姬風,因本身太過聰明,使他逞強之心特高,他覺得以自己所學之博,胸羅之能,排名在“黃山三友”最後,實是莫大羞辱。是以,總想再來一次比武定名之爭。
他在排名之後,就動了重新爭名之念,故而對“黃山一叟”的七十二式“大羅笛招”。
“摩雲劍客”周天生的“流雲劍法”均在暗中留心觀察。
如發覺對方有奇奧的招數,立時默記在心,推敲破解之法。
他本是一代天賦曠古絕今之才,有過目不忘之能,只一用心推敲,無不迎刃而解。
可是凡學武之人,尤以身負有絕世才學之人,必然很珍惜其奇奧之學,不願輕易現露,不肯輕易傳人。
“千愚書生”暗中偷看兩人武功,如何能瞞得過兩人,不過三、五次左右,已被兩人發覺。
但鍾剛和周天生並沒當面把此事點破,只是在習練武功之時,故意把精奧的招數隱藏不露。
“千愚書生”雖有超絕常人的聰明才智,但卻沒料到二位義兄隱技自珍,把“大羅笛招”和“流雲劍法”中的真正絕奧之學,隱而不露。
他在暗中偷窺幾次之後,已把“大羅笛招”和“流雲劍法”全部默記在心中。
然後再逐步推求破解之法,他自知因所學過雜,遍涉陽剛、陰柔等各種內功,各門各派的武功手法。
也正因為會的太多,以致博而難精。
“黃山一叟”鍾剛和“摩雲劍客”周天生,卻把平生精力,用注在一種內功修為之上。
是以內力深長,善長久戰,何況兩人的劍學、笛招,又都是天下最為-奇之學,自己如想以功力勝得兩人,是萬萬不能之事。
必得以精奇的招術手法,才能出其不意的把兩人制服。
是以,他對那默記在心中的劍笛招術,都異常用心的推索求解,然後再尋思破解之法。
他的才能果非常人能及萬一,那“大羅笛招”和“流雲劍法”震驚武林的絕學,但“千愚書生”竟能在數日之內,推索出破解之法。
初時,他還不敢相信自己之能,因為兩位義兄的笛招劍術,都是馳名天下的絕技,哪裏能這樣容易破解?
但經反覆推敲,再三索想,實在又找不出可疑和難通之處,這才正面的提出和“摩雲劍客”周天生切磋武功的意思!
“黃山一叟”鍾剛,雖是極重情意的人。
但在和“千愚書生”相處一段時日之後,發覺姬風性格冷怪難測,喜怒無常。
而且好勝之心,重過兄弟之間情意,長處下去,只怕難有善果,是以,對他挑戰“摩雲劍客”之事,並不攔阻。
他心中很明白“千愚書生”雖然博學多藝,但內功不及周天生精深。
“流雲劍法”中的精奧之學,也未被他窺得。
如果兩人真的各出全力相拚,周天生可保不敗,至多是個難分勝負之局。
他亦知道“千愚書生”如果在這次比武中落了下風,極可能負氣決絕而去,但如容忍下去,亦只能求苟安而已。
兄弟既難相處,那就不如早些絕交分離的好。
是以,他對姬風挑戰周天生的事,並不阻擋,反任雙方比武裁判。
“摩雲劍客”存心忠厚,想在比武之時,顯露出一些真實,殺殺他狂傲之氣,然後再讓他一招,以保兄弟之義。
哪知一動上手“千愚書生”就使出生平奇學。
六合扇法對敵,攻勢凌厲,如狂飆卷空,扇影縱橫,着着指襲“摩雲劍客”
要害,不到十合,周天生已鬧得險象環生。
兄弟們切磋武功,難免爭勝之心,雖然未可厚非,但總不應該辣手頻下。
這一來,激起“摩雲劍客”的真火。
大喝一聲,劍法忽變,施出稱絕武林的“流雲劍法”剎那間,劍氣彌天,寒光電奔,立時穩住劣勢。
但聞“千愚書生”一聲冷笑,道:“二哥劍法果然神奇,小弟斗膽獻拙了。”
摺扇忽的一變,那縱橫的扇影,倏然斂收,由奇快的猛攻,變成了極靜的防守。
但他手中摺扇每出一招,潛藴的內力,卻是奇大異常,而那扇勢又剛好是破解流雲劍招的法門,故能着着搶制先機,迫得“摩雲劍客”步步後退。
周天生快把一套“流雲劍法”用完,但始終在“千愚書生”摺扇的制機迫攻之下。
儘管他長劍劃出一圈的銀虹,四面八方都是流動的劍影,但卻無法扳回劣勢。
只要“千愚書生”一揮手中摺扇,立時把他迅快的攻勢封住。
他心中雖暗暗驚奇三弟的絕高才智,但一縷忿怒的火焰,卻不住的在胸中燃燒高張。
暗自忖道:“原來你早已有挫辱我的心了,竟研創出破解我‘流雲劍法’的招術……”
心念轉動之下,不自覺劍法隨變,驀的一招“星河倒掛”長劍化一天銀星,綿綿不絕撒下。
這本是“流雲劍法”中的精奇劍招,不知折服了多少江湖豪客。
那綿綿不絕的劍勢,有如潰堤江河,一劍接一劍,源源不斷,逼得人根本就無還手反擊之力。
可是這一招曠絕武功的劍式,卻未制服“千愚書生”。
但聞他一聲長嘯,忽的振臂躍起,摺扇合而復分,劃出一片凌厲的扇風,左手捏訣引劍,半空中疊腰翻身,右手摺扇一合,變一招“畫龍點睛”直向“摩雲劍客”一眼點去。
周天生見他竟能脱避開自己這一招“星河倒掛”的綿密劍幕,不禁微微一驚!
就在這一怔神間“千愚書生”的摺扇,已快點到左眼,匆忙中仰身向後一躍,收劍疾掃護身。
他這一招“星河倒掛”被“千愚書生”硬封擋回去,迫得中途收住。
只聽“千愚書生”大笑道:“二哥小心!”
猛一提丹田真氣,不待雙足落地,懸空挫腰,疾追過去,手中摺扇,倏張斜出,用扇面硬接了周天生一劍橫掃。
揮腕一滑,輕輕把長劍滑封外門,左手卻從握扇右肘下面穿出“天王託塔”
托住了“摩雲劍客”右肘,笑道:“二哥快些丟劍!”
周天生聽他口齒輕薄,不禁大怒,冷哼一聲,道:“只怕未必見得。”
左手一招“巧打金鈴”猛向姬風臉上擊去。
“千愚書生”冷笑一聲,右手摺扇猛一壓周天生中長劍,左手含蓄內家勁力驟落,一託一推,登時把“摩雲劍客”彈震出去一丈多遠,在空中連翻了兩個-鬥,才落實地。
一側觀戰的“黃山一叟”鍾剛,只看得一皺眉頭,正待躍身而上,把兩人分開。
突聞“摩雲劍客”冷冷的説道:“三弟好辣的手段,咱們兄弟的相交一番情誼,看來是難以保得了……”
話未説完,人已躍撲而上,日光下但見周天生臉上的汗水,閃閃生光,顯然他正在運功忍着疼苦。
“千愚書生”笑道:“怎麼?難道小弟真的傷着你了?”
口中在答着話,手中摺扇已平舉胸前,蓄勢戒備。
但聞“摩雲劍客”舌綻春雷的一聲大吼,右手寶劍忽的振腕一搖,劍尖寒芒,幻化出一片銀星,卷刺過去。
這一招正是“奔雷三劍”中的一招“萬盞佛燈”。
“千愚書生”只覺那急襲而來的劍勢,耀眼生花,有如幾十支寶劍一齊襲到,不知如何封架?
不禁心頭大駭,略一失神,劍光已近前胸,但覺胸口一涼,劍光突斂。
只見周天生臉色鐵青,站在數尺外處,神情一片冷漠,看不出他是恨是怒。
低頭再看自己前胸,一襲青衫被挑裂了一道尺餘長短的破口,如非“摩雲劍客”手中留情,這一劍他就得立時濺血送命。
“黃山一叟”縱身躍到“千愚書生”身側,問道:“三弟,你受傷沒有?”
“千愚書生”忽然仰臉一陣大笑,其聲尖鋭,滿含忿慨,如聞猿嘯,歷久不絕。
直待那笑聲停止,才冷冷的答道:“多謝二哥劍下留情“流雲劍法”果然是名不虛傳,十年後小弟當再來黃山領教兩位義兄絕學!”
説罷,轉身疾向峯下奔去。
鍾剛聽他連自己也恨在心裏,不禁有些生氣,雖看他轉身疾奔下峯,也不勸阻。
但他究竟是極重情意之人,略一怔神,立時大聲叫道:“三弟快請留步,自己兄弟,縱有誤會,也不應這等決絕。”
一面喊,一面急向峯下追去。
可是“千愚書生”頭也不回的一味急奔。
鍾剛知他輕身功夫,不在自己之下,眼看相差了十餘丈的距離,絕不易追趕得上,一陣猶豫,停下了腳步,望着“千愚書生”的背影,電奔而去,瞬息間,已到了峯腰。
忽聽“摩雲劍客”叫道:“大哥,讓他去吧,別追他了!”
“黃山一叟”回頭望時,只見“摩雲劍客”周天生,捧腹蹲在地上,臉色鐵青,滿頭黃豆大小的汗珠兒,直向下滴,不禁吃了一驚!
急躍過去問道:“二哥,你傷得很重嗎?”
周天生強忍着痛苦答道:“他用內家真氣,貫注在摺扇上,點傷我的體內經脈,唉!而且傷勢不輕,縱然是能夠弄好,只怕也需要數月之久!”
鍾剛怒道:“我們是義結金蘭的兄弟,他還忍心下這等辣手,我得追上他問問他還有沒有心肝?”
“摩雲劍客”嘆道:“他也被我用‘奔雷三劍’中的一招‘萬盞佛燈’所傷,你放他去吧!”
“黃山一叟”默然垂頭,心中湧現出三人比武結義的經過。
數年來“黃山三友”的名頭,已遍傳了武林,今後“黃山三友”的聲譽也許還震盪黑白兩道的人心,可是“黃山三友”已經手足相殘,分道揚鑣了。
他想到傷心之處,忍不住黯然神傷。
“瞎仙鐵笛”説到此處,亦不禁黯然一嘆。
仰臉望天,長長吁一口氣,道:“此後十年中,千愚師叔就未再涉足過黃山一步,家師和二師叔在經那次事件之後,亦不禁心灰意冷,不願再在江湖上走動,二師叔索性結髮易裝,遁入玄門,結髮之日,對家師説,周天生從易裝之日算起,算是早已死去,今後只有青茵道長,而沒‘摩雲劍客’其人,其實,周天生本人,早已真死多時,我只不過是盜其名而為己用,大哥心地忠厚,一向不很關心我的私事,但三弟卻早已窺破其中隱密了,也許大哥早已看穿,只是不肯説出來罷了!
二師叔幾句沒頭沒腦的話,當時的確把家師説得糊糊塗塗。
一則因家師心地磊落純厚,二則周師叔易釵而弁之後,早已自經一番歷練,神態笑貌,均和男子無疑。
家師又生性恭謹,別説確未發覺二師叔有什麼可疑之處,就是發現,也是不肯點破,直待二師叔自易道裝之後,恢復他本來面目,才自動説出他的身世。
原來‘摩雲劍客’並非二師叔易着男裝後的杜撰姓名。
在北方的白山黑水之間,確有‘摩雲劍客’周天生其人,而且聲譽卓著,為關外第一把劍術高手。
二師叔就是‘摩雲劍客’周天生的妻子。
因為‘摩雲劍客’生具俠肝義膽,常伸手抱打不平之事,開罪了當時關外綠林羣匪,被人誘入一處絕谷之中,引發預先埋在谷中的火藥,周老前輩在毫無防備之下,被炸斷一臂一腿……”
只聽靜心道姑長嘆一聲,道:“這種經過,我怎麼從未聞起恩師談過?”
羅乙真道:“青茵師叔易裝自遁身玄門之後,早已揮慧劍斬絕了人世間一切恩怨情仇,況且你被二師叔收錄之時,年齡還小,她老人家對你既無寄於替周老前輩報仇期望,自然不會把這些傷痛往事相告了。”
羅乙真道:“這些隱密往事,盡被家師錄入,他手着的七十二式‘大羅笛招’之內,故而我才能知道得這般詳盡。”
靜心突然一揚兩道細長的眉毛,説道:“我如不知此事,也就罷了,既然知道,豈能不聞不問,明天我就帶着貞兒,同赴關外,訪查昔年參與那次謀害我恩師丈夫的仇人,替他報仇,也略慰我恩師在天之靈。”
羅乙真道:“參與那次謀害周老前輩的關外悍匪,都早已死亡殆盡,你縱然找遍白山黑水,恐怕也找不到一個仇人,因為周老前輩雖被炸斷了一臂一腿,但他武功並未失去,強忍傷痛,攀上懸崖,把一十三個悍匪盡斃劍下,又強忍傷疼跑回家去,把經過情形告訴青茵二師叔,並把‘流雲劍法’最精奧的‘奔雷三劍’傳授了二師叔,只可惜三劍絕學未能授完,人已不支死去,彌留之際,告誡二師叔説:
‘我死之後,關外羣匪,必將相繼起而為惡,你可把我偷偷埋去,並揚言我受傷未死,然後借我之名遠走關內,或可懾關外羣匪一時!……’話到此處,溘然長逝。
二師叔不忍違拂周老前輩遺言,果然把周老前輩暗中埋掉,然後又俟機懲戒幾個惡徒,才悄然入關,並揚言十年後重返關外之時,當查訪他離開十年的關外綠林惡跡,如果罪大惡極之人,定然追殺不赦。以後,二師叔就借‘摩雲劍客’周天生之名,行俠關內,遇上家師,比武百合,彼此心折,隨結作知友,並騎江湖,博得黃山雙俠美譽,後來千愚師叔加盟,黃山雙俠隨即改稱‘黃山三友’。”
靜心道姑,輕聲一嘆道:“原來這中間還有這層曲折,不知恩師何以從未對我提過?”
只聽“瞎仙鐵笛”繼續道:“自二師叔和千愚師叔比武互傷之後,千愚師叔一怒間拂袖遠走,並揚言十年後當重來黃山和家師及二師叔再次比試,兩位老人家都知千愚師叔之能,又知他一向言出必踐,哪裏還敢大意?一面苦研武功,一面又動了收傳弟子之心,因為千愚師叔的絕世智能,使兩位老人家都有着很大戒心。何況,他已是胸羅武林中各門各派武功的高人,如真要再花上十年苦功,鑽求武學,必然能創出很多奇奧武功,那時勝負之數,很難預料,千愚師叔生性,又極冷酷刻薄,如果論劍失敗,只怕難逃他一番奚落,師父記載上雖未説明,但據我推想,兩位老人家當時可能已有寧為玉碎之心,如果論劍失敗,恐要橫劍自絕,免受千愚師叔奚落,因為不願絕學失傳,才動了收傳弟子之心!”
説至此處,忽動飲酒之興,舉起面前酒杯,笑道:“我只顧談論往事,忘了敬酒,請啊!請啊!”
言笑之間,一仰臉,先把自己手中杯酒,喝個點滴不存。
陸天霖、方雲飛早已聽得入神。
因為“黃山一叟”“青茵道姑”“千愚書生”都是百年前享名江湖的高人,但這幾人生平的事蹟略歷,江湖上真能知道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直待羅乙真喊出請啊!請啊!兩人才慌忙舉起手中酒杯。
但“瞎仙鐵笛”早已一杯下肚。
接續着説:“只是二師叔傷得很重,無法離開黃山,整整養息了兩年,傷勢才完全復元,兩位老人家一起離開黃山,尋求承繼的弟子,二師叔獨具慧眼,尋得師妹,小兄這頑劣之質,竟也承蒙恩師垂青,收歸門下。”
靜心道姑道:“羅師兄不覺着太自謙嗎?”
羅乙真微微一笑,接道:“不知二師叔對師妹教法如何?但小兄在入門之後,就受到恩師極嚴厲督導,每日有一定的功課,如不按時做完,那不但不準休息,而且還得受責。”
靜心道:“我還不是和你一樣,受着恩師嚴厲督導,直到‘紅花潭’論劍之後,師父限定的功課,才鬆了很多。”
羅乙真道:“那次‘紅花潭’論劍,如果兩位老人家不幸落敗,只怕我們亦難活到今日了。”
靜心道:“那時我剛開始習劍,而且貪玩之心甚重,總覺師父迫得太緊,現在想來,兩位老人家竟是有了教得多少是多少之心,唉!千愚師叔也未免太過任性了……”説到此處,忽然想起剛才苦苦迫逼羅乙真比劍之事,不禁微覺臉上一熱。
羅乙真微微一笑,又道:“我入師門不到三年,千愚師叔果然依約而來,那時,我已經半解人事,對當時論劍情形,尚可記得大部,三師叔相約二師叔、家師,到這‘紅花潭’中,各人分據一塊突巖,兩位老人家雖遭三師叔苦苦相逼,但始終沒有答應比試,後來,三師叔似乎被家師摯情感動,放棄了論劍之念,本來是一場兇殘搏鬥,卻變成一次兄弟們聚首敍舊,我還記得當時家師心中似很高興,連連舉杯暢飲,由初更直吃四更左右,和二師叔及千愚暢談天下各門各派武學,三位老人家十年的嫌怨,也似乎完全消失,哪知就在宴會將散之際,家師因推崇二師叔‘流雲劍法’為天下各派劍術中,最為精奧的一種劍法,致又引起了千愚師叔的怒火,當時出言諷激,大概家師那時已有了幾分酒意,在連受激諷之下,竟難再忍耐,拔笛而起,和千愚師叔動手。……”
説至此,黯然一嘆而住。
靜心急於要聽下文,迫着問道:“那場拚鬥結果,究竟是哪個勝了?我現在一點也記不起來啦?”
羅乙真道:“千愚師叔才智,果然是超絕人寰,十年之內,他不但創出了很多武學,而且還研創出了破解家師‘大羅笛招’的武功,他那一柄摺扇着着搶盡先機,不過二三十合,家師已被迫得險象萬生,事實逼恩師不得不以絕學自保,只聽他老人家一聲長嘯,施展出“奪命四笛”的精奧招術,反守為攻,笛影縱橫,扭轉敗勢,無如千愚師叔生性太過強傲,雖處劣處,仍然一昧揮扇還擊,而且一招比一招陰狠毒辣,那場搏鬥,真可説是武林中罕見奇觀,大概因家師酒意漸醒之故,搶攻之勢,反而逐漸松怠下來,而且步步向岸上退去……”
靜心聽得一皺眉頭,道:“這麼説來,那場拚搏結果,到底是大師伯敗了?”
羅乙真道:“如果是家師敗了,也許不致於使那場論劍的盪漾餘波,至今不息,也許今日武林中也不會有‘神龍’‘飛虎’‘靈蛇’三部寶-問世。”
靜心道:“怎麼?難道是大師伯勝了?”
羅乙真道:“大師伯和千愚師叔動手之後,曾訂下一條規矩,就那一個要是退上了岸,就算是那個輸了,家師步步後退,大概是有了相讓千愚師叔之心,誰知千愚師叔在家師距岸還三四尺時,突然連下毒手,同時運用大力金剛掌內家重手法,摺扇和掌勢交迫攻出,不但凌厲難擋,而且招招含蓄勁力,不管摺扇、指風,只要被擊中一下,不死亦得重傷,家師在千愚師叔的緊緊的迫逼之下,只得重演奪命四招,才算把劣勢穩住,這時,引起了在旁觀戰的二師叔青茵師叔的不平,大聲對家師叫道:‘鍾兄能求勝應即求勝,如果你自知不能勝時,還是讓我領教姬兄弟的武功!’二師叔這一激,家師鬥志忽增,手中鐵笛倏忽間,連攻五招,把千愚師叔逼退了三片浮花。”
靜心道姑忽然一顰眉頭問道:“鍾師伯鐵笛自然是兼通天下各派武學,但他最為精奧之學是什麼?”
羅乙真微一錯愕,道:“家師生平最為得意武功,自然是‘大羅笛招’!”
靜心道:“那‘大羅笛招’共有幾式?”
“瞎仙鐵笛”似已料知她問話含意,微微一笑,道:“正學七十二式,加上‘奪命四笛’合共七十六招。”
靜心道:“‘千愚書生’是否已創出了破解‘大羅笛招’的武功?”
羅乙真笑道:“千愚師叔雖然聰明絕世,但因家師早知他偷覷武功之事,是以,相處之日,始終未露演過‘奪命四笛’但他能在幾度偷窺之下,默記了大羅正學七十二式,以短短十年之內,不但能創出破解之法,而且還兼顧到本身武功進境,其聰明智慧,可算得千古難求之才。”
靜心道:“千愚師叔既有這等才智,為什麼在目睹‘奪命四笛’之後,仍不能索想出解破之法?”
羅乙真道:“那‘奪命四笛’雖然只有四招,但其變化卻精奧無窮,每一笛招出手,另藴藏四個變化,無疑四四一十六招,反覆應用,各極其妙,千愚師叔雖然是一代絕才,但要他在片刻之間索想出破解‘奪命四笛’的招數,自非易事,何況當時雙方正各以滾滾不絕的殺手相搏,一個失神,就得當場喪命。”
靜心臉色忽然一變,垂頭不再説話。心中卻在想道:“我只知道師父那‘奔雷三劍’是天下最為奇奧之學,一招之中,暗藏三招攻敵變化,三三得九,無疑九劍絕學,反覆應用,成二十七之數,名雖三劍,但變化卻是無窮,想不到那‘奪命四笛’竟也是這等奇奧之學。”
只聽“瞎仙鐵笛”哈哈一笑。
接道:“如果千愚師叔不惱羞成怒,稍留一點兄弟情義,家師縱有勝他之能,亦必要故意讓他一籌,哪知姬師叔在急怒之間,竟然動了殺機,忽的躍起還攻,以極為詭異的手法,擊中了家師一掌,可是當時我年齡太小,不解千愚師叔用的什麼手法,只見他掌勢快近人身之時,忽然手臂一彎,擊中家師左肩,就是家師論劍經過記述之上,亦未提到那武功的名稱。”
靜心道:“那一擊定是不輕,不知鍾師伯受傷沒有?”
羅乙真道:“當時家師被打得沉入水中數尺,但瞬即重又躍起,身騰半空,揮笛急攻,盡都是‘奪命四笛’中的奇奧招數,只見滿天笛影縱橫下擊,千愚師叔悶哼一聲,被打沉潭中,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才重新浮出水面,一躍登岸,回首揮動手中摺扇,割下長衫一角,投入‘紅花潭’中,並留下警語,要以畢生之力,研創破解‘大羅笛招’和‘流雲劍法’的絕學,而且從今之後,兄弟們情盡義絕,日後如再遇上,當各以本身武功,判分生死,説完話,含恨而去。”
靜心插嘴問道:“此後歲月,千愚師叔是否又來過黃山?”
羅乙真道:“千愚師叔是否親身來過黃山,家師那記述之上,未曾提及,只説五年之後,千愚師叔忽然派人送來了兩本冊子,分致家師和二師叔兩人,那上面記載着破解‘大羅笛招’和‘流雲劍法’的武功,那人送書之後,就匆匆下山而去,當時,我正守在恩師身側,奉命請來二師叔,兩位老人家對面而坐,翻閲那兩本冊子,在翻閲幾頁之後,恩師和二師叔臉色,忽然凝重起來,愈往後看,臉色愈是凝重緊張,我站在師父身後,忍不住向那冊子上偷看兩眼,只見上面記載招式,果是破解‘大羅笛招’之學,而且記載十分詳盡,只要稍有武功基礎,和聰明才智之人,都不難領悟要訣,我雖未能看得青茵師叔翻閲的那本冊子,但見青茵師叔臉色,料想那上面記載破解‘流雲劍法’的招式,絕不會錯,翻到最後幾頁,兩位老人家的臉色,都如死灰一般……”
靜心一皺眉頭,道:“想不到‘千愚書生’竟有這般才智……”
羅乙真正説到緊要之處,也不管靜心插嘴。仍提高嗓音,繼續説道:“看到最後一頁之時,兩位老人家的臉色,忽然一齊好轉過來,二師叔微微一笑,道:‘三弟之能,果然非我們兩人能及,但他也不能算是曠古絕後之才,我這‘奔雷三劍’他還是無能破解。”
家師微微一笑,尚未回答二師叔的話,忽然臉上又是一變,我一時無法控制好奇之心,不知家師為什麼會忽喜忽憂,又偷向那冊子上看去,只見最後一頁封底之頁,另有一層薄紙貼在上面,隱隱透現出幾行小字,和兩副並列的棺材,家師撤出那層附貼的白紙之後,只見那兩副並列棺材之上,分寫着兩位老人家的名字,旁邊一行小字,寫的是:敬贈紙棺兩副聊盡昔日一點情意千愚書生姬風拜啓因那墨色很淡,再加上了附貼的薄紙,就不易看得出來,但那附貼薄紙一除,卻是看得十分清晰,我當時還未思解出來是怎麼回事?忽見二師叔雙手一陣互搓,手中一本冊子,化成片片碎紙,灑了一地,忿然作色道:‘此人手段,果然狠辣無比,我們上他當了。’
卻聽家師長嘆一聲,道:‘這麼多年兄弟之義,他竟一點也不相惜,都怪小兄大意,把你也拖累進去。’説完話,也把手中一本冊子,撕碎丟在地上,兩位老人家就一齊起身外出,直到當天二更才返,立時把我叫到身側,把‘奪命四笛’的奧妙,儘快的説給我聽,想那‘奪命四笛’何等的精奇,一時之間,我哪能記得許多?只得拚命死記口訣。
‘奪命四笛’剛剛講完,人已支持不住,最後幾句話,是要我不許偷懶,要知在你千愚師叔十年之功,他不但可創出更奇奧的武功,亦可能研創出破解‘奪命四笛’的招數……家師講到此處,忽然全身一陣顫抖,四肢抽動,神情極是痛苦,我當時驚恐交加,不自覺流下淚來。
靜心聽得黯然一嘆道:“‘千愚書生’究竟用了什麼手段,害得大師伯這等痛苦?”
羅乙真不答靜心問話,繼續説道:“這當兒,青茵師叔忽然站起身子,向外面奔去,以她老人家那等深厚的內功,竟似站不穩腳步一般,雙肩搖晃,身體東倒西歪,有如吃醉了酒一般!我本想趕去相扶,卻被師父喝止住,説:‘我和你青茵師叔,都不過只有半個時辰左右的生命了,你千愚師叔已在那破解‘大羅笛招’和‘流雲劍法’的冊子之中,下了烈性毒藥,我們一時都被他手着破解笛招術的武功所愚,中了他的謀算,現在我已感覺體內起了變化,藥性已逼攻內腑,全憑數十年修為的一口真氣,免強護住要穴內腑,不使毒氣內攻,但等強力剋制,最多能支持半個時辰。你青茵師叔要在半個時辰趕回去,把她未傳給弟子的幾個絕招相授,現下我因和你談話,無法全神封脈閉穴,阻擋毒氣,四肢經脈,已被毒性侵傷麻木,無法親手把那‘奪命四笛’比給你看,只有用口述出竅訣,至於你能否學會,那就要看你的才智了。’
我聽師父説得語重心長,知道時機不再,趕緊凝神澄慮,集中全部精神,聽恩師口授那‘奪命四笛’要訣,他講一句,我就依照口訣,學上一招,但因那‘奪命四笛’深奧異常,繁雜難記,但憑師父口授要訣,學起來實是困難至極,我雖盡了最大心力,練習了二十多次,仍無法把那‘奪命四笛’記熟。師父毒傷雖然愈來愈重,但他仍然拚盡最後元氣,支持身子,不厭其煩的糾正我的錯誤,一直耗去大半個時辰,才算把四笛正用學會,但那每攻一笛中暗藏的四個變化,卻仍然無法領會,可是師已是難再支持下去,處在這等情勢之下,不僅我急,就是師父那痛苦神情之中,亦滿是焦慮之色。
最後,師父不再讓我練習,只讓我靜靜的坐他身側,聽他講述要訣,勉強把那‘奪命四笛’的反覆變化講完,人就合上了雙目,臨死之際,伸手指着他卧室一角,我正等搜查恩師所指之處,忽聽師父輕輕嘆息一聲,轉臉望時,師父不知在何時,又睜開了眼睛,我還未來得及説話,師父已搶先説道:‘我死之後,你就把我屍體,埋葬在寒雲谷口那座石井之中,但必需用山石把井口填平,以免我身受劇毒,遺害人間…。’恩師話到此處,又合上了眼睛,但我看他神態表情,似是言未盡意,果然過了一陣,他老人家又睜開眼睛説道:‘從今之後,不許你再和二師叔弟子,常在一起玩耍,必得把畢生精力,用在精求笛招之上,要知七十二式‘大羅笛招’已盡被你千愚師叔研創出了破解之法,只有那‘奪命四笛’他還無能破解,但以他才智,只要能窺得你練習一次必然能悟出破法,是以,你今後練習‘奪命四笛’之時,必得找一處隱密地方才行,唉!此事關乎今後武林劫運,你如不能聽我遺言,三十年後武林必將慘遭浩劫,你周師叔大約在一個時辰之內,也要毒發身死,她由寒雲谷奔回住處,多耗了不少時間,但願皇天見憐,多助她一刻壽命,使她能把那‘奔雷三劍’傳給你師妹,鐵笛、神劍雖然各極其妙,但如論笛劍絕招‘奔雷三劍’卻大過‘奪命四笛’等下我氣絕後,儘快把我屍體投入谷中石井,然後再去谷外迎你師妹,我料你青茵師叔死後,你靜心師妹來找我求救,你在路上迎截住她,不妨把她奚落一番,使她心中恨你愈深愈好……。’
恩師仍然未把胸中之言説完,人卻閉目而逝,我直等他老人家完全氣絕,才依遺言,把他屍體投入谷中石井之中,然後出谷,向青茵師叔的靜修之處奔去,果然在白象崖下,遇上了你。”
靜心道:“你當時就遵照大師伯遺言,把我奚落了一番!”
羅乙真笑道:“恩師遺命難違,那也是沒有辦法之事。”
靜心嘆道:“過去之事,也就罷了,只不知你何以知道的這樣詳盡?”
羅乙真道:“我當時故意和你打了一場,又故意的裝做十分冷酷,把你氣走,就重返寒雲谷中,心中又急又痛,恨不得立時去找你解釋一番,求你諒解,但轉念又想起恩師素來仁慈,從不隨便説,那臨死之際諄諄告誡之言,必然有極大作用,才又勉強忍了下去,轉臉見千愚師叔手着破解‘流雲劍法’和‘大羅笛招’之學的冊子,仍然放在那裏,不覺惹起了我的怒火,用火燭把兩本冊子一齊燒掉,那冊子之上,本有劇毒,縱然刊載有絕學,也不宜讓它流毒害人。”
靜心道:“以後呢?千愚師叔來過咱們黃山沒有?”
羅乙真道:“千愚師叔是否來過黃山,很難論斷,但他那求破二師叔‘奔雷三劍’和家師‘奪命四笛’的心願,只怕不會改變,可惜一代絕才,只因負一時之氣,竟把一生歲月,埋葬在深山大澤之中,江湖上雖然傳出‘神龍’‘飛虎’‘靈蛇’三部寶-,是出自千愚師叔之手,但眼下還沒有確切之證明,廿年前‘九陰蛇母’莫幽香,出沒在江湖之上,鬧得天翻地覆,江湖就傳出莫幽香的武功,是得自靈蛇寶-,這才啓動我的好奇之念,重入江湖去查訪莫幽香的來歷,我原先存心,只是想暗中探視她的武功,究竟是哪家路子,不敢相瞞師妹,家師遺留的那部‘大羅笛招’之中,也暗記了千愚師叔得意的六合扇法招數,不過,記載得並不完全,我因好奇之心,曾經用心學習了一段時間……”
靜心插嘴道:“‘千愚書生’既稱上一代絕才,想那六合扇法定然精妙無比!”
羅乙真淡淡一笑,道:“你我看去,那六合扇法招數,雖然詭異難測,但究竟不如‘大羅笛招’紮實,自然更不及青茵師叔的‘流雲劍法’了,這套扇法如在千愚師叔手中施出,威勢也許不同,因他所學廣博,運用起來,可以隨心變化,混雜入其他手法,那就不可同日而語,或是那套扇法因記載不全之故,難已看出精深之處,總之,六合扇法雖然奇奧,但卻源流旁門,不能算武術正宗。”
靜心微微一笑,道:“待你有興之時,不妨施用六合扇法,和流雲劍交手幾招,使我領教一下‘千愚書生’的絕學?”
羅乙真聽她開口“千愚書生”閉口“千愚書生”從不願加稱師叔二字。
知她心中對他的成見很深,想必是青茵師叔中毒之後,餘恨難平,遺言之中,對“千愚書生”很多不滿之處。
以致影響靜心,也對姬風-恨甚深,是以,不肯加稱師叔二字。
當下微微一笑,岔開靜心問話。
接道:“哪知一訪之下,才知道莫幽香惡跡無數,攪擾得武林同道神鬼不安,這才改變了心意,邀約她來黃山始信峯一較武功,那時,她正在狂焰囂張之時,目空四海,果然依約而來,我們動手了兩百餘招,仍然未分勝敗,我因存心追查她武功源流,故意和她遊鬥,逗她施出全身本領,那女魔頭武功,也實在不可輕視,三百招後,不但攻勢不減,反而愈來愈加凌厲,迫得我不得不以全力相搏。”
靜心道:“三百招,耗時不算太短,你也該看出她武功的來路了,是不是‘千愚書生’一源?”
“瞎仙鐵笛”羅乙真,忽然長嘆一聲……又道:“説起愧慚得很,耗鬥了三百招,我還是無法看出她武功源流,但從出手詭異上講,卻很近千愚師叔一脈,但她卻無一招,和家師所記載的六合扇招一樣,動手之前,我還未動殺她之念,後來見她對我攻勢,盡是指襲致命要害,又覺她武功太高,如不及早把她除掉,只怕流害武林更大,這一轉念,引起了我的殺機!”
説此一頓,端起面前酒杯,敬起酒來。
這一件武林中傳説紛紜的疑案,即將在“瞎仙鐵笛”口中揭穿之時,他卻忽然停口不説了。舉起酒杯“請啊!”“請啊!”的敬起酒來。
陸天霖、方雲飛雖都急於要聽下文,但卻不便急急追問,只得舉杯相陪。
哪知羅乙真飲乾面前酒杯,竟又拿起筷子,分嘗各色海鮮。一面吃,一面不停稱機貞兒的烹飪手法高明,似是不願再接下去。
陸天霖為人持重,想他到此不言或有什麼苦衷,也就罷了。
方雲飛卻忍耐不住,因為這件疑案一直在江湖上傳誦不息,莫衷一是,現下即將揭穿,心中如何不急?他忍了又忍,到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老前輩邀鬥‘九陰蛇母’一事,在江湖上傳誦難止,有人説,莫幽香被老前輩打下絕峯,摔個屍骨無存,但也傳言説莫幽香逃出老前輩手下,隱藏在深山大澤之中,埋首研究武功去了,此事真象如何?傳説大不相同,尚望老前輩能予賜告經過……”
“金翅大鵬”話未完,羅乙真忽然投筷笑道:“瞎老兒雖然動了殺機,但仍被她逃出手下,負傷而去。”
靜心一皺雙眉接道:“我也聞得‘九陰蛇母’莫幽香的惡名,鬧翻了半邊天,江湖上黑白兩道聞名喪膽,你既動了殺她之心,為什麼又放她逃走?”
羅乙真道:“我不是放她,而是被她逃掉,她被我一掌擊在左肩,由始信峯跌摔下去,哪知到了峯腰之時,剛好有一大蛇由山壁間蛇穴探首而出,被她一把抓住了蛇身,藉勢穩住身子,隱入蛇穴,那懸崖立壁如削,連一株突生的矮松也沒有,我雖有除她之心,卻沒法攀到那峯腰蛇穴之處,待我採來山藤,冒險由峯頂垂下,搜尋蛇穴,她已負傷逃走,原來那蛇穴通往始信峯後一處谷口,我追到谷口時,她已不知去向了。”
靜心道:“她既身負有傷,料也跑不了很遠,你怎麼不追呢?”
羅乙真笑道:“莫幽香狡猾得很,大概她已看出我必予除她的用心,是以在出了那谷口之後,故布了很多疑陣,害得我白白追?了兩天,仍被她逃了出去,這一陣雖未能把‘九陰蛇母’除掉,但卻給了我莫大警惕,不管莫幽香是不是千愚師叔一脈,但她那一身武功,卻是不可輕視,假如千愚師叔一旦重入江湖,找上黃山,我們如束手就縛,有損家師和青茵師叔威名,如果和他動手,又怕不是敵手,他雖是長輩之尊,但因生性冷傲,只怕對我們下手,一樣毒辣,那生死之事,雖不放在我心上,但如使黃山絕學‘大羅笛招’失傳,那實在是愧對恩師,因此,自和莫幽香比拚之後,我就潛隱在一處人跡難到的秘谷,重新研求那‘大羅笛招’費時五年,才窮通那‘奪命四笛’變化。”
靜心道:“我耗去八年時間,才得通‘奔雷三劍’你能在五年內窮通了‘奪命四笛’比起我快了三年。”
羅乙真笑道:“據家師在‘大羅笛招’記錄遺言,説:‘奔雷三劍’雖比‘奪命四笛’少了一招,但其威勢卻要比‘奪命四笛’強大很多,八年能通,亦算是難能可貴了。”
靜心微微一笑,道:“‘千愚書生’從未見過那‘奪命四笛’和‘奔雷三劍’縱然是一代天驕絕才,只怕也難窮通‘奪命四笛’和‘奔雷三劍’變化!”
羅乙真道:“唉!千愚師叔是否已研創出破解‘奪命四笛’和‘奔雷三劍’的武功,眼下還很難説,不過他手着的‘神龍’‘飛虎’‘靈蛇’三部寶-上記載的武功,定是異常驚人之學,雖未必有剋制‘奪命四笛’和‘奔雷三劍’的記載,至少應是‘大羅笛招’和‘流雲劍法’的神奇招數,此後又不斷精益求精,想必更為精奧之作,以他絕世才華,又集中畢生精力求成,自會有極高的成就,即讓無破解之法,亦必有壓制之能,一天不看到三部寶-,我心中就一天難安。
自和‘九陰蛇母’比武之後,此念更在心中滋長作祟,所以,我才痛下決心,找一處幽靜的山谷,隱居起來,苦研‘奪命四笛’那五年時間,對我的幫助很大,也使性格有了極大的轉變,武功愈是精進,愈覺着自己所學有限。
這次我敢冒走火入魔之危,閉關十年,以求先師遺傳的無極氣功,進達另一境界,也是得力在那幽谷中隱居五年時間中悟出的道理,像我這等愚笨之人,竟也能在用心精研之下,悟出那‘奪命四笛’的奧妙,何況千愚師叔乃武林中一代絕才,他把一身武功,分錄成‘神龍’‘飛虎’‘靈蛇’三部,而不肯把它錄合在一起,去蕪存菁,使其成為一部武林奇書,想必是顧及到得到寶-人的智慧才氣,恐怕不足悟透全書內容,故而把它由一分為三本,各有其獨特的作用,以便使那得寶-之人,能有充裕的時間,來求某幾種絕學大成。”
靜心道:“我們雖無‘千愚書生’之才,但亦不能算平庸之人,既共蒙恩師授予要訣,還窮了數年之功,才把‘奪命四笛’和‘奔雷三劍’研求純熟。‘千愚書生’的才智,縱然高出我們很多,但他根本就不知‘奪命四笛’和‘奔雷三劍’要訣,單憑他的才華,想創出制服我們四笛三劍的精奧之學,恐怕他未必能夠,是以,我對江湖傳言那‘神龍’‘飛虎’兩部寶-,專是剋制鐵笛、神劍的武功,十分懷疑,我就不信‘千愚書生’真能創出制服我們的本領?”
羅乙真也不再和她辯論。微微一笑,道:“在未見那‘神龍’‘飛虎’兩部寶-之前,此種傳説,只能以半信半疑的態度視之,但我們卻不能不提高警覺。”
靜心忽然一皺眉頭,道:“聽你這麼一説,我倒多了一件心願,大師伯和我師父既都死在‘千愚書生’的詭謀,咱們難道就不聞不問嗎?”
羅乙真道:“你想替兩位老人家報仇,是也不是?”
靜心微微一聳雙眉,答道:“如果‘千愚書生’還在人間,我必將使他濺血劍下,如果他已經死去,我也要追出他所着的三部寶-,付之一炬,以慰大師伯和師父在天之靈。”
羅乙真輕聲一嘆道:“兩位老人家雖然是死於千愚師叔的毒謀之下,但如不是兩人比武互傷,內腑巨創未愈,千愚師叔也未能毒得死兩位老人家,這件事發生在千愚派人送來毒書的三日之前,家師和二師叔互以‘大羅笛招’及‘流雲劍法’切磋武學,兩位老人家本想這兩種武林絕學,各極其妙招數之中,印證求進,創笛劍合一的武功。
因為那‘大羅笛招’和‘流雲劍法’都已被千愚師叔悟出破解之法,如能把劍笛印證合一,或可使千愚師叔白費一番心血,哪知‘流雲劍法’和‘大羅笛招’已是極精之學,克敵變化,無不恰到好處,一時間想要把兩種並世絕學,融合貫通,自非容易之事。兩人印證半日之久,才把劍笛融合一招,兩位老人家愈覺劍笛合璧艱難,也愈佩服千愚師叔之能,兩位老人家比武到深夜二更時分……”説至此,忽然黯然垂頭,長嘆一聲,眼眶中忽現淚光。
靜心道:“大師伯和師父隨時都可碰面,何以要連夜印證武功,難道明天再比,還會遲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