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正言居住在五台山腳下的一座草舍中。他的年紀比封於陽稍大,性情內向,好靜喜雅,所以退出江湖後,就隱居在這松繞翠竹,環境幽靜的草舍中。
他日常大部分時間皆以垂釣下棋為樂。
今天,他照常提着一根釣竿,一個魚簍,來到一條小河邊去垂釣。
他剛走出草舍還不到十丈,驀聞一陣急驟如擂鼓般的蹄聲向着他這面傳來。
他雖然已退隱多年,不問江湖是非,但他卻聽出這陣急驟的蹄聲有異,決定停下來,看個究竟。
轉眼間,塵霧飛揚,蹄聲更響,三騎人馬出現在他眼簾內。
“於陽——!”他鋭利的目光一眼就看清楚三騎人馬當中,一騎領先的正是他多年來的至交好友封於陽。
他立刻高興萬分地迎上前去。
“辛兄!”封於陽在馬上也看到了辛正言,見他無恙,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喜極而呼。將奔馬勒停,接着從馬鞍上凌空躍飛而起,飄落在辛正言面前。
兩人立刻忘形地手握着手,笑容滿臉,互相打量着。
沈勝衣、秋楓也已下馬,看着兩人親切感人的樣子,心內感動不已。
“於陽!算起來咱們已有七年沒見面,你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有變,我卻更加蒼老了!”辛正言有點感慨地説。
辛正言哈哈一笑道:“怎比得上你高朋滿座,熱鬧刺激的生活。”
封於陽也哈哈一笑道:“辛兄,小弟差點高興得忘記為你介紹兩位武林後起的一輩中極為傑出的人物。”
辛正言聽封於陽一説,才猛地想起與封於陽同來的還有兩個人,忙將目光移注在沈勝衣和秋楓身上。
他一見兩人的氣度相貌,不由在心裏暗讚一聲:“果然英爽神勇。”
沈勝衣不等封於陽介紹説,已上前抱拳道:“晚輩沈勝衣,見過辛前輩。”
辛正言目光一亮,脱口道:“你就是那位俠名動武林的沈勝衣沈大俠?”
“不敢當!正是晚輩。”沈勝衣謙遜地道。
“果然英雄出少年。”辛正言抱拳還了一禮。
“晚輩秋楓,見過前輩。”秋楓也上前抱拳行禮。“他就是人稱紅葉公子的秋少莊主。”封於陽加上一句。
辛正言也抱拳還禮:“老夫雖然退隱於此,紅葉公子的大名,亦聞名久矣。”
秋楓也自謙了幾句。
封於陽目光落在辛正言手提的魚簍上,笑笑道:“今天不用去釣魚了。”
辛正言大笑道:“一下子來了三位稀客,愚兄怎能簡慢,不釣了,不釣了!來,到蝸居來談。”
在簡潔的草堂內,四人分賓主落座。
説了一些客氣話之後,辛正言目注封於陽,含笑道:“於陽!你這位大忙人不會無事來找愚兄的,請道來意吧?”
封於陽含笑的臉上,立刻沉下來,露出悲痛之色,道:“辛兄!小弟這次來,確是有緊要的事。”
辛正言一見封於陽臉色驟變,臉上笑容也一下子斂退,道:“於陽!發生了什麼事情?”
封於陽神色沉重地點點頭,道:“楊兄,池兄,金兄已先後被人殺死了!”
“他們被人殺死了?”辛正言雙眼暴睜,臉色驟變,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什麼人下的毒手?”
“是最近發生的事。”封於陽目含淚光,道,“殺死他們的兇手是樂如天大哥的兒子樂雲飛。”
“怎麼會是他?”辛正言錯愕得聲音提高地問道,“於陽!是真的?”
封於陽沉痛地點點頭道:“當然是真的,他在三天前,曾到洛陽找過小弟,並説要將小弟殺死!”
“後來怎樣?”這回辛正言不能不相信了。
“他殺了小弟兩位朋友,卻被小弟的一班朋友圍起來,眼看着就要死在那批好漢之手,卻被沈少兄兩人兩騎衝到,將他與眾好漢分隔開,他乃得以乘亂逃去。”封於陽接着將當時的情形對辛正言詳説一遍。
辛正言聽得悚然動容不已,目注沈勝衣和秋楓二人,道:“如此説來,兩位是樂賢侄的朋友?”
沈勝衣和秋楓都點頭道:“正是。”
辛正言目光轉向封於陽,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怎會無緣無故對他的父執輩痛下殺手的?”
封於陽苦笑道:“這一點,小弟也莫名其妙,或許由沈少兄兩位將樂賢侄開始殺人之前的遭遇,向你詳細説一遍,可以找出原因。”
辛正言轉對沈勝衣和秋楓兩人道:“兩位請道其詳。”
於是,秋楓和沈勝衣兩人便將樂雲飛如何在野店被截殺,到半夜失蹤,在鳳凰谷見到他,最後聽聞他出現江湖,接連殺人,兩人為了阻止他殺人,乃飛騎追蹤,卻遲了一步的種種經過,一一對辛正言詳説了一遍。
辛正言邊聽邊驚異不已。
沈勝衣和秋楓兩人説完之後,辛正言才目注兩人説道:“這鳳凰谷,老夫還是第一次聽到。”
語聲一頓,轉向封於陽道:“於陽!你朋友眾多,身在江湖,可聽説過鳳凰谷這個地名,谷中是些什麼人?”
封於陽搖頭道:“小弟也從來沒有聽説過。”
“那位自稱鳳凰谷主,百鳥之凰的中年美婦人,到底是何許人物?”辛正言目光掃視着三人。
三人皆搖頭表示不知道。
辛正言正欲再想説什麼,忽聞一陣輕快的馬蹄聲遙遙傳來。
封於陽、沈勝衣和秋楓三人一聽得蹄聲,不由同時神色一動,脱口道:“果然沒有猜錯,他果然來了。”
辛正言也竟意會到三人口中的“他”指的是樂雲飛,望了三人一眼,道:“你們是説他也要殺老夫?”
封於陽頷首道:“小弟與沈少兄兩位正是猜測到他會來殺辛兄你,才日夜不停,快馬趕來知會你,好有個準備,果然被猜中了。”
辛正言倏然長身站起,道:“走!看看來的是不是他?”
於是封、秋、沈三人同時站起來,與辛正言一同步出草堂。
一騎疾馳而來的,果然是樂雲飛。
樂雲飛神色木然地在辛正言四人兩丈外勒停奔馬,躍身下馬。
他一眼看到沈勝衣與秋楓,目中似乎閃泛起一抹懼意。
但他沒有離開,神情冷峻、略顯呆木地注視着辛正言、封於陽兩人。
四人也注視着他。
霎那的對視後,樂雲飛一手按在劍柄上,一步步向四人迫過來。
四人也迎上兩步,沈勝衣向秋楓示意,往左右兩側散開。
辛正言、封於陽正面對着樂雲飛。
樂雲飛似乎毫無所懼,在辛正言對面一丈外停步挺立。
辛正言目光緊緊盯注着樂雲飛,道:“樂賢侄,還認得老夫嗎?”
樂雲飛殺機畢露,不過卻有點空洞,冷冷道:“你是辛正言。”
“難得你還認得老夫。”辛正言忽然一笑道,“賢侄來幹什麼?”
樂雲飛神色冷峻地道:“殺你!”
辛正言臉上的笑容霎那消失,道:“你為何要殺老夫?”
樂雲飛神色冷峻地,重複地説道:“我要殺你!”
辛正言不禁怒氣陡升,道:“那你就動手吧!老夫倒要看看是誰殺誰?”
封於陽卻在他耳邊悄聲道:“等會兒動手,不可殺了他,一切問題的答案都在他身上,務必要將他生擒。”
辛正言點點頭沒説話,他也已看出樂雲飛的神態有異,他剛才那一句是氣話,氣樂雲飛目無尊長。
樂雲飛已將長劍拔出。
沈勝衣和秋楓二人分自左右包抄,將樂雲飛的退路封死。
樂雲飛卻視而不理。
看來,他此刻心中只有一個意念——殺辛正言和封於陽。
動手的是辛正言。
封於陽為他掠陣。
樂雲飛一出手,就是凌厲的殺着毒招,直似辛正言與他有不共戴天的血仇大恨,必欲殺之而後甘心。
辛正言以一雙肉掌,連接樂雲飛七八招,但樂雲飛直若瘋子般,劍如飛星暴雨般,狂攻辛正言。
辛正言吃虧在是一雙空手,他武功雖高,也不敢以肉掌與樂雲飛的劍鋒相觸,只有封拒閃避,霎那之間,竟被迫得連連後退。
封於陽直看得皺眉不已。
樂雲飛的攻勢更見凌厲兇暴。
辛正言已被迫得險象環生。
驀地,樂雲飛於劍影縱橫中,一劍從中斬入。
這一劍辛正言無論如何也閃避封拒不了。
封於陽臉色一變,身形一動,正欲飛掠撲出,驀見寒虹暴長劃空,奇快如電飛般,橫截向樂雲飛的長劍。
“鐺”地一聲激響,火星飛濺中,樂雲飛被震得倒退了一步!
倒退一步之後,他身軀倏然一震,整個人有如木偶般,僵立不動。
秋楓正站在他背後。
原來是秋楓配合沈勝衣那橫截向樂雲飛長劍的一擊,悄然欺掩到樂雲飛背後,出指點了他的穴道。
沈勝衣那一劍及時解了辛正言之危。
辛正言目注着沈勝衣回劍入鞘,由衷飲佩地讚道:“好劍法!”
沈勝衣一笑道:“前輩沒事吧?”
辛正言笑道:“若非少兄剛才及時一劍橫截,老夫不躺下才怪。”
語聲一頓,目光轉望着呆若木雞的樂雲飛,嘆口氣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怎會變得如此兇狠殘毒的?”
沈勝衣也注視着樂雲飛,緩緩説道:“若晚輩沒有看錯,樂兄的神智大有問題,可能已被什麼藥或是異術所迷。”
“這一點老夫也早就看出了,他的目光有點空洞,神態有點呆木。”辛正言説着邁步向樂雲飛走去。
“這下可好了。”封於陽雙眉一展,道,“咱們可以問他個清楚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