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莽氣急敗壞地衝進房中,滿臉憤怒與悲痛,疾聲對四人道:“大哥!李鍔被人暗殺了!”
四人一見雷莽神色倉皇地衝進房來,已知情況不好,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聽雷莽一説,全都不由震驚得霍然從椅子上站起來,熊大爺心情激動,衝口道:“三弟!李鍔真的死了?”
沈勝衣感到事態嚴重,敵人已開始了行動,脱口道:“前輩!咱們去看看。”
一言提醒各人,立刻急步出房,奔向李鍔的房間。
李鍔的房間就在熊大爺所在房間的第五間,在古誠隔壁,雷莽隔一間。
五人衝進房內,一眼就見到躺在炕上棉被裏的李鍔,一顆腦袋露在被外,無力地歪垂在枕旁。熊大爺趨前一步,俯身察看。
但見李鍔雙目圓睜,口微張,咽喉上有一個血洞,血順着脖子流到炕上,卻不多,由於天氣嚴寒,血已凝結,凝結的血將咽喉上的傷口堵塞了,所以流的血不多。
熊大爺仔細察看着李鍔咽喉上的傷口,一會兒,抬起頭對圍攏過來的四人神色凝重地道:“好快好準的劍!”
沈勝衣上前留心地察看死去的李鍔,他特別注意李鍔的雙眼,李鍔雙眼暴睜,凝注的目光中有憤怒與訝異,表情凝結的臉上有一種不相信的表情,分明他看到殺他的人,很可能是認識的,不然,他目中臉上,不會有這種臉色與表情。
沈勝衣不禁心生寒意,太可怕了,簡直令人防不勝防,距離這樣近,竟然不聲不響地殺了李鍔,而他們卻毫無所覺。
熊大小姐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古誠也擠上前小心地觀察了一番,臉色沉重,不發一言,退到窗前。
熊大爺心中激憤,激憤得身軀發顫,他想不到敵人手段這樣毒辣,七十二騎毀了七十一騎,剩下一個李鍔,也不放過,可説心狠手辣至極,現在七十二騎真的完了,徹底毀了,熊大爺不禁咬牙切齒,誓報此仇!
這時店小二和掌櫃的已聞聲趕來,一見躺在炕上死去的李鍔,嚇得身子一抖,差點站不住。掌櫃的顫抖着道:“各位,怎會有人被殺,這……這如何是好!”
熊大爺一擺手道:“沒你們的事,去吧,我們自會料理,這銀子,拿去替我們買副上好的棺木來,去,越快越好。”
一錠五十兩的銀子塞在掌櫃手裏,道:“順便請八個仵工,餘下的打賞你!”
掌櫃的接過銀子,點着頭去了。
熊大爺望了雷莽一眼,道:“三弟!你是幾時發現李鍔被殺的?”
雷莽跺腳道:“小弟奉大哥之命,出房後,突然覺得內急,於是急忙奔到院後茅房解決了。來到李鍔房中,李鍔已經被殺了,當時李鍔可能死去不久,小弟曾經摸過他,身體尚有餘温。小弟該死,想不到一時內急,卻害李鍔送了一命!”
一臉愧疚之色,雷莽懊喪地垂下了頭。
熊大爺道:“三弟!這不關你的事,他們存心要將七十二騎徹底毀去,當然不會放過李鍔,怪只怪大哥沒有想到這一點,沒及早提防,以為近在咫尺,敵人不會這樣猖狂大膽,當着咱們的面下手!”
沈勝衣這時神色凝重道:“前輩!你有沒有注意到李鍔的目光與表情?”
熊大爺點點頭,望着他,不語,等他説下去。
古誠忽然激動地道:“沈大俠!你是否懷疑殺李鍔的人,是個熟人!”
沈勝衣點頭,緩緩説道:“古前輩也從李鍔的目光與表情看出來了。不錯,以李鍔的身手,雖然受了傷,但不會死得如此容易,兇手殺他也不可能不弄出一點聲響,加上他目光中的憤怒與訝異之色,及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在下敢肯定,殺他的兇手一定是認識他的人,而且很熟,熟到令李鍔對這人不會生出戒懼之心。”
語聲微微一頓,輕吁了口氣,又道:“因此,這人才可以從容接近李鍔,在李鍔毫無防備下,一劍殺了他,所以李鍔臉上才會出現那種表情,因為李鍔怎麼也想不到這人會殺他,才放鬆了警惕,令兇手一擊得手,從他的傷口可以判斷,兇手是用劍高手,劍快、準、狠,力量使用得恰到好處。”
古誠和熊大爺邊聽邊點頭,表示贊同他的分析判斷。
靜靜聽完沈勝衣的分析判斷,熊北周不由佩服地道:“沈大俠眼光鋭利,觀察入微,思想細密,判斷準確,老夫十分佩服!老夫心裏也有同感,也早從李鍔的目光表情中看出來了。”
雷莽這時忽然揚起一掌,疾拍向頭頂天靈,熊大爺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驚聲道:“三弟!你要作什麼?是何意思?”
雷莽悲聲道:“小弟大意,害死了李鍔,況且小弟嫌疑最大,小弟為了表明心跡,只好一死以示!”
熊大爺肅容道:“三弟!你真傻,咱們三人義結金蘭,情同手足,大哥怎會懷疑你?何況你用的是豹尾鞭,兇手用的是劍,怎會是你呢?”
古誠上前一步道:“三弟!你怎會如此糊塗,生出這樣的念頭?”
熊大小姐這時也搶步上前拉着雷莽手臂道:“三叔!你千萬不可有這些想法,我們怎麼會懷疑您!”
雷莽頓足道:“但我心中愧疚難安,總覺得李鍔被殺,我要負責任!”
沈勝衣不便開聲,也不想説話,他只在旁細心注視。
熊大爺安慰他道:“三弟!你這樣想就錯了,也中了敵人的毒計,他們存心要殺害李鍔,李鍔現在不死,他們也會千方百計殺他,你如一死,正如了他們所願,如今他們已經徹底毀了我的右手,你一死,等於毀了我半條左臂。我已折去七十二騎,現在就只剩下你和二弟了。三弟!你懂嗎?”
雷莽含淚垂下手臂,道:“大哥!小弟一時糊塗,請大哥原諒!”
熊大爺一笑道:“這才是好兄弟!”
古誠緩緩地吁了一口氣,道:“三弟你明白就好了,以後我們的處境將會更危險!咱們必須千萬小心!”
熊大小姐眨眨明眸,問道:“爹!你看兇手是從房門進來的,還是從窗户進來的?”
熊大爺道:“蠢丫頭,這還用問,一定是從前門進來的,並且是光明正大的進來。不信,你可以問問沈大俠,看他同意不同意我的看法。”
熊大爺見女兒臉露不信的神色,所以要問沈勝衣。
“沈大哥!你和我爹的看法一樣嗎?”熊大小姐目光轉向沈勝衣問。
沈勝衣點點頭道:“在下同意熊前輩的看法,兇手既是熟人,也為了不讓李鍔起疑心,方便他行刺,一定不會從窗門進來,必定從房門從容地進房。假如你是兇手,會從窗口進來嗎?”
這一問,令熊大小姐不能不信了,她搖搖頭道:“當然不會!”
古誠道:“君兒!現在你同意你爹的看法了吧!”
熊大小姐向熊大爺扮了個鬼臉,熊大爺搖搖頭。
這時店掌櫃的和小二領着人,抬進一口棺材,對熊大爺道:“大爺!棺木買來了,是不是立刻收殮了”
熊大爺點點頭道:“儘快收殮,立即動手!”
八個仵工立時七手八腳,掀開棉被,很快地為李鍔淨了身,換上壽衣,將李鍔從炕上抬起,放落棺中。
李鍔身上赫然放着一封信,一封普通的信。
熊大爺一步上前,伸手撿拾。
沈勝衣伸手一攔,道:“前輩小心,恐防有詐!”
一言提醒熊大爺,忙縮步收手,望着沈勝衣道:“怎麼辦?”
掌櫃的與小二早已退出房外做他們的事,房中就只有沈勝衣和四個仵工,沈勝衣道:“先輩和他們先退出房去,為防萬一,小心點好,由在下撿起那封信。”
熊大爺道:“這怎麼成,要沈大俠你冒險!”
雷莽道:“沈大俠!大哥!由小弟來撿吧。”
上前就欲伸手撿那封信。
沈勝衣一把攔住他道:“還是由在下來吧,一有危險,在下會破窗閃避的!”
熊大爺見他意決,只好叮囑道:“沈大俠!一有不對,立即閃避!”
熊大小姐無限關切地道:“沈大哥,一切小心!”
沈勝衣一笑,揮手叫他們快出去。
房中只剩下他一個人——李鍔的棺木也叫仵工抬出了房外,沈勝衣小心行前一步,他仔細打量着那封信。
信封是普通的信封,和沈勝衣上次接到的信封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信封鼓鼓的,就是這個緣故,沈勝衣才阻止熊大爺貿然上前取信——他恐防裏面有炸藥或歹毒的暗器,房內人多,萬一真有,那時就走避不及了,這是沈勝衣的想法。
抽出腰間長劍,伸前,小心地用劍尖觸觸那封信,同時全神戒備着,準備情況不對,立時穿窗而出——他站立之處,離窗口最近。
劍尖觸在信封上,沒有異樣,輕輕一挑,信封翻了個身,細一察視,沒有異樣,他這才收起長劍,小心地上前一步,伸出食中兩指,小心翼翼地挾着信封一角,站起來。
信封輕輕的,聞了聞,也聞不出有何異味,才放心地將信封放在桌上,拿出一把鋭利的短劍,小心地將封口割開,用劍尖挑開封口,瞥見信封內有幾張信紙!
輕輕抽出信紙,最上的信紙上寫着幾個大字。沈勝衣揚聲對房外的四人道:“前輩!沒事了,進來吧!”
熊大小姐第一個進門,來到沈勝衣身邊,十分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信封內裝的是什麼?”
沈勝衣看了她一眼,笑道:“在下不是好好的嗎?熊前輩!你看看這封信!”
伸手將寫着幾個大字的信紙遞給正跟着進來的熊大爺。
熊大爺伸手接過,問:“信封裏沒裝什麼玩意吧?哦——”
熊大爺一眼看到紙上寫的字,臉色倏地一變,驚哦了一聲。
熊大小姐和古誠、雷莽急問道:“信紙上寫的什麼?”
熊大爺激聲動地讀道:“先殺李鍔,毀你右臂,古誠、雷莽也難逃劫運。熊北周,左右雙臂一毀,你也命不久矣!”
眾人聽得大驚,特別是熊大小姐,黛眉雙揚,目光寒芒一閃道:“爹!誰人敢傷害你,女兒就和他拼了!”
雷莽怪叫道:“好大的口氣,只要撞在咱的手裏,咱要不將他碎屍萬段,咱就不叫雷莽了!”
古誠道:“三弟!沉着冷靜,千萬不可衝動,要不然,正好中了兇徒的奸計!”
熊大爺點頭道:“二弟説的不錯,咱們必須冷靜,看來,他們矛頭所指,將是二弟和三弟,咱們今後必須千萬小心,切不可單獨行動。”
沈勝衣將手中的幾張信紙遞給熊大爺道:“信封中就只得這幾張信紙,累咱們空自緊張吃驚了一場,敵人實在善工心計,看來敵人這一招收到了效果!”
他指的是剛才恐防信封裏有古怪,白白擔了一場虛驚的事!
熊大爺接過信紙,逐張看過,隨手遞給古誠,冷笑道:“歹徒想用這一招來擾亂咱們的心神,那是白想!”
古誠順次一看,第一張寫着:“古誠!不出三日,必取你命!”
第二張寫着:“雷莽,古誠命喪,你隨後!”
第三張寫着:“熊北周,你完了,徹底完了!”
第四張寫着:“沈勝衣!算你命大,這回必取你的性命!”
沒有署名,每張紙就寫着這幾個字,信紙是隨處可買到的毛邊紙,字跡普通,看不出有何特別之處,從信封到信紙、筆跡上,根本尋不到線索!
雷莽看完之後,氣憤得差點將信紙撕了。
熊大小姐看後,對沈勝衣道:“這些信紙和信封都很普通,隨處可以買到,字跡也平常,憑這些很難找出線索來!”
沈勝衣點頭道:“歹徒們很細心,從不留下一絲線索,在下上次收到一封信,讓在下前往大雪山的,也是同樣的信封、信紙、字跡,想來上次暗算在下和刺殺李鍔的,也一定是同一人!”
説着,他從懷中掏出那封約他前往大雪山,幾乎使他喪命在雪崩中的信,拿出來遞給熊大爺觀看。
熊大爺接着,掏出信紙,和在李鍔炕上發現的信一比較,果然如沈勝衣所説,信封、信紙、筆跡,全都相同:“唔,一點不錯,暗算你和刺殺李鍔的,果然是同一個人!”
把信轉遞給古誠、雷莽、熊大小姐三人順次觀看比較。
“果然一樣!”熊大小姐將信放在桌上。
古誠道:“他們現在已展開行動,大哥!咱們留此無益,還是儘快趕回熊鎮,早作準備,萬一熊家大院發生意外,那就不堪設想了。”
“立即起程!”熊大爺當機立斷,道:“李鍔遺體暫時厝在此地廟中,等以後再運回熊鎮擇地安葬。”
語聲一頓,轉對門外幾個仵工道:“這裏有五十兩銀子,麻煩各位將棺木抬到廟中安放,過些時日老夫自會尋來,將棺木運走,靈牌上請書李鍔之名,一切煩勞。”
一名仵工收下銀子,道:“大爺請放心,棺木暫厝鎮頭天師廟中,大爺們以後到天師廟去尋找就成了。”説完退出房外,和另三個仵工將棺材抬走。
望着抬走的棺木,熊大爺自語地道:“七十二騎毀了,徹底的毀了!”
“大哥,七十二騎雖毀,但咱們熊家大院並不是好欺侮的,咱們還有力量,要叫他們雙倍償還!”古誠安慰熊大爺。
“爹!咱們走吧!不要再想了。”熊大小姐上前拉着熊大爺往房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