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小姐——熊大爺的心肝寶貝一夜沒有回家,熊大爺也一夜沒有睡,在書房中團團轉,急得他一拳擊碎了一張紫檀木茶几。
怎能令他不急呢,自從妻子死後,熊大小姐就是他唯一的親人,掌上明珠,萬一有什麼意外,叫他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妻子?
自從在吃飯時分,久等熊大小姐不歸,熊家大院立刻就派了人到鎮上鎮外去找,起初還以為熊大小姐貪玩,一時忘了回家吃飯——只要熊大爺在家,無論怎樣忙,必定陪他的獨生女兒熊大小姐一起吃飯。
去找的人紛紛回來了,都説鎮上鎮外熊大小姐常到的地方都找過了,並無熊大小姐的蹤影,這一來熊大爺才真的急了,熊家大院上下人等,也全都知道熊大小姐不見了。
熊大爺在內心大急之下,派出了手下的七十二騎,分頭前往鎮外二百里範圍內搜查,務必要將熊大小姐找到。
熊大爺和兩位盟弟坐在大廳上,內心焦急地等着消息。
熊大爺實在坐不住了,站起來在廳上來回踱步,不時望着廳外,希望有好消息回報,他的寶貝女兒平安回來了。
坐在左邊的一位環眼虯髯大漢眼看着熊大爺不安地在大廳上走動着,他也是心焦得很,忍不住也站起身子來道:“大哥!待小弟也去找君丫頭回來!”
身形一動就往廳外大步行出。
熊大爺雖然心急,但內心仍很冷靜,聞言連忙將大漢攔住,道:“三弟!急什麼,坐下來,我相信君兒沒事的,一定會回來!”
他這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在安慰虯髯大漢。
虯髯大漢是熊大爺的盟弟,外號人稱“雪豹”雷莽。
雷莽猛力跺了一下腳,不情願地坐下。
坐在右手邊的另一位中年人,神態沉穩,雙目炯炯有光,白臉無須,他是熊大爺的盟弟老二,人稱“開碑手”古誠。
古誠雖然心內焦急,但卻極力壓抑着,對仍在走動的熊大爺道:“大哥!坐下吧,相信不久就有消息回報,君兒會平安回來的。”
嘆了口氣,熊大爺停止踱步,回到椅子上坐下來。
雷莽忽然道:“大哥!二哥!有人回來了,也許是君丫頭回來了吧。”
熊大爺和古誠也聽到了有馬蹄聲遠遠傳來,全部都不由翹首望向廳外。
急驟的蹄聲密如鼓點,驟然停下,一人從廳外奔進,正是七十二騎之首李鍔,快步跨進廳內,躬身抱拳,正要開口説話,性急的雷莽已急不待地問道:“李鍔!可是找到了君兒?”
李鍔回答道:“稟大爺!二爺三爺!屬下在北面搜查,一直搜到二百多里,全無大小姐的蹤跡,東南西三面也全無蹤跡。屬下恐三位爺心急,故先行回報,七十一騎還在鎮上鎮外搜尋,請大爺示下,該如何辦?”
其實熊大爺和二爺古誠一見李鍔那不安的神色,已知道絕無好消息,心裏有了準備,並不怎樣緊張失望,倒是雷莽,急得不得了,粗聲道:“搜!務必將君兒找尋回來。”
李鍔沒有動,眼望着熊大爺,等他發話。
熊大爺雖然內心焦急如焚,表面上卻力持鎮定,平靜地道:“三弟!盲目尋找不是辦法,現在天已大黑,找人很困難,李鍔!七十二騎可分作兩批,一批先報回來信息,另一批分作四組,分四個方向再仔細尋找,叫他們帶上燈籠火把,一有消息立刻回報,二個時辰另一批接替前一批,快去!”
李鍔一抱拳道:“屬下遵命!”
轉身快步出廳,不一會兒,大門外響起的急驟的馬蹄聲漸漸微弱,終於聽不到了。
大廳內三人沉默着,誰也沒有出聲,沉重的氣氛籠罩着整個大廳,空氣彷彿凝結了。良久,還是熊大爺首先嘆了口氣,開口道:“二弟、三弟!君兒要有什麼不測,叫我如何對得起她死去的娘!”
“大哥!可能是君兒一時貪玩,走遠了,迷了路,一時間弄不清方向,才遲遲未歸也不一定,小弟相信君兒會平安回來的!”古誠安慰地説。
雷莽以拳拍掌道:“大哥!小弟可坐不住了,二哥陪大哥坐等消息吧,小弟還是出去走走,看能否找到君丫頭。”
熊大爺正想勸阻,雷莽業已跳起身,一股風般卷出了大廳,霎眼間已消失在大門外。
望着雷莽在大門外消失的身影,熊大爺不由搖搖頭輕嘆了口氣,説道:“三弟就是收不了這急躁性子!”
古誠道:“就讓他去找一趟也是好的,他是有名的雪豹,或許可以找到君兒也不一定,最少也可找到點蛛絲馬跡。”
熊大爺道:“以三弟在雪原上的本領,但願能找到君兒回來。”
古誠沉默了一下,道;“大哥,時候已不早了,咱們還是先吃飯吧,小弟去叫他們準備,如何?”
熊大爺搖頭道:“君兒不回來,我就不吃飯!”
語氣斬釘截鐵。
古誠知道這位盟兄的性情,也瞭解他現在的心情,換了是他,也是食不下咽,於是就不再出言相勸了。
倒是熊大爺想起了,關切地道;“二弟!我忘了你也未吃晚飯,你不用陪我了,先去吃飯吧,天寒地凍,餓着肚子可不好受。”
古誠耳在聽,內心感動得很,他本意也不是要吃飯,其實哪有心情吃飯,他是見盟兄一副愁急的樣子,想用吃飯喝酒來暫時消解他的愁急,想不到熊大爺真的叫他去吃飯,當下道:“大哥不吃,小弟哪有心情吃!”
熊大爺道;“二弟何苦如此!”
古誠忽然問道:“大哥!君兒今天忽然無緣無故失蹤,事有可疑,依小弟之見,咱們要好好思考一下才是。”
熊大爺點頭道:“二弟説的不錯,初時我也以為君兒一時貪玩,忘了回家,但自李二回報,二百里內不見人蹤後,我就有此想法,平時君兒是絕少到鎮外一百里外去的!”
遲疑了一下,古誠終於道;“大哥!你看是否乃仇家所為,將君兒綁架去?”
熊大爺霍地站起身子,旋又坐下,神色沉重地道:“有此可能,那就麻煩了,君兒也危險得很!”
古誠道:“大哥不要憂急,小弟這只是猜測,但不知近日來鎮上可曾有過什麼可疑的人出現否?”
熊大爺聽説,立時高聲喝叫道:“萬總管!”
隨着語聲,一位身穿長皮袍的老者,疾步由右邊廳外轉出,快步行入大廳,垂手道:“見過大爺!二爺!大爺有何吩咐?”
熊大爺道:“這兩天鎮上可有可疑的人出現?”
總管萬昌道:“回大爺,據手下人回報,這兩天鎮上沒有發現可疑之人!”
原來熊家大院在鎮上布有眼線,有什麼武林人或陌生人在鎮上出現,全皆瞭然,躲不過那些佈下的眼線!
“可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古誠插口問。
“沒有。”萬昌答道:“鎮上和平時一樣,絲毫看不出和平日有何不同。”
“君兒是不是今天早上出鎮的?”熊大爺問。
“是!”萬昌不假思索地答道,“大小姐平常總喜歡一個人在鎮外雪原上溜達,不喜歡有人跟隨。今天早上也跟以往一樣,所以各人皆不以為意,想不到竟發生了這事。”
“你退下吧,吩咐各人小心,説不定有事發生!”熊大爺作了最壞的打算——熊大小姐可能給人綁架或殺死了!
“屬下知道!”萬昌退出大廳。
“假定君兒被綁架,誰有這樣大的膽量?”古誠沉思着問。
熊大爺沉思不答。
良久,熊大爺才無比沉重地説道:“二弟!我想來想去也想不出誰有這樣的膽量和能耐將君兒綁架去。”
古誠道:“大哥!這只是猜想,不如這樣吧,動員所有人手,在鎮上鎮下來個徹底搜查,就算找不到君兒,總可找到點線索,總好過坐在這裏乾着急!”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小弟親自帶人去搜,大哥就在家裏主持一切吧!”
“好!二弟,就這樣辦吧!”熊大爺實在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熊家大院為了失蹤的熊大小姐,來了個總動員,除了老弱婦孺外,全都被派出去找尋熊大小姐!
霎時間,鎮上鎮外火把燈籠點點,鎮上所有的客棧皆被搜查,可疑的外來人均被盤問,凡是被認為可疑的地方,可供躲藏的處所,全來個徹底搜查,弄得平靜的鎮上人嘈犬吠,不一會兒鎮上的人都知道熊大小姐——熊鎮女神失了蹤,至今不見影蹤。
二爺古誠也帶着一部分熊家大院的人,在雪原上舉着燈籠火把,不論樹林荒廟,山洞巖縫,兔窩獸窟,搜遍了,不要説人,連一絲線索也找不到。最令人可惜的是,黃昏時分雪花飄飛,將雪原上留下的一切足跡印及線索都掩沒了,無法找到任何線索!
擾攘了一夜,七十二騎甚至搜尋至三百里外,也是一無所獲。熊大爺一夜在書房中沒睡,他又怎能睡得着!接到的都是令他失望不安的消息。黎明時分,二爺古誠無精打采地回來了,心情沉重地向熊大爺攤攤手,不語坐下,不用問也知道又是沒找到,他的一顆心不由直往往下沉。
熊大小姐不但是他的獨生女,也是他的命根子,他的希望。雖然熊大小姐是女不是男,但熊大爺也不計較,在熊大爺來説,這個女兒甚至比兒子還要好。
古誠坐在椅子上,見熊大爺一晚未睡,雙目紅絲滿布,容顏一夜之間彷彿蒼老了不少,臉上失去了平日那種神彩威儀,像個八十歲的老翁一般,不禁為他難過。站起身子,走到熊大爺身前,關心地説道:“大哥,你累了,去睡一會兒吧,有小弟在就成了,一有君兒的消息,小弟會立刻通知你。”
他抬起失神的雙目看了古誠一眼,感激地道:“二弟!你去睡吧,你比我更累,奔波了一夜,唉!君兒影蹤消息全無,叫我怎能入睡?”
兩人在書房中相對默然,愁臉對苦臉。
突然,書房外響起一陣急疾的腳步聲,兩人看了一眼,不由緊張得站了起來,雙目急切地望着書房門口,都希望一步跨進來的是君兒,或是來報告好消息的,熊大爺此刻心情,可説緊張到了極點,就算面臨死亡關頭,也沒有如此緊張過!
“大哥!”人未見,已聞聲,熊大爺和古誠聞聲知人,已知是三弟雷莽,並且從其聲音中充滿興奮猜想,必是有好消息回報,兩人不覺同時精神一振。
一陣風般,老三雷莽進入書房,兩人見他臉上有興奮之色,更加確定了雷莽有好消息來報,同時上前一步,迫不及待地迎着雷莽問道:“三弟!可是已找到了君兒?”
“二哥!你也在此!”雷莽看見古誠也在書房中,道:“小弟來不是告訴找到了君兒……”
兩人一聽,同時失望地“噢”了一聲,熊大爺更像泄了氣的皮球般,退後一步,跌坐在椅上,垂首不語!
“不過小弟卻找到了線索!”雷莽接着説道。
熊大爺和古誠聽得精神一振,熊大爺更像是服了劑興奮劑,一下子從椅子上彈起,一伸手抓着雷莽手臂急道;“三弟!快説,發現了什麼線索?”
古誠也目光急切地望着雷莽。
“小弟幾經辛苦,找到了一行腳印及一行馬蹄印。”雷莽説。
“這和君兒失蹤有關?”古誠問。
“大有關係。”雷莽看了一眼兩人道,“君兒昨天出門,不是騎着匹白馬嗎?”
兩人點頭,等着雷莽説下去。
“小弟從雪地上浮鬆的落雪掩蓋下找到腳印和馬蹄印,此外再找不到別的線索,而君兒早上是騎馬出去的,因此這些馬蹄印有可能是君兒騎馬留下的。”
兩人不由同時點頭。
熊大爺急問道:“馬蹄印和腳印在哪裏發現的?”
“在君兒平時愛去的鎮外那小林子一帶發現的,那地方除了她之外的,很少有人去的。”
“正是!”熊大爺有了精神,道,“君兒平時最喜歡到那裏一個人騎馬溜達,雪地上留下的馬蹄印肯定是她留下的。”
“那麼腳印又是誰留下的?”古誠提出疑問。
“這就很難猜想了。”雷莽道,“不過可以肯定那是男人的腳印,腳印和跨度都很大,女人決沒有那樣大的腳印和跨度的。同時從腳印和蹄印去推測,蹄印是跟蹤腳印一路去的。”
“何以見得呢?”熊大爺追問。
雷莽道:“很簡單,掩沒腳印的落雪比較厚些,而掩沒蹄印的落雪剛好將蹄印掩沒,有些還露出了很淺微的印痕,所以才被小弟發現了,連帶發現了腳印。由此推想,腳印比蹄印早一些留在雪原上。”
雷莽外表雖然粗魯,其實卻是個粗中有細之人,特別擅長雪地追蹤,所以關外武林者給他起了個“雪豹”外號。
熊大爺目光凝注地問道:“知道腳印和足印向哪個方向走嗎?”
“小弟一路跟蹤下去,發現那是通向駐馬鎮的方向,可惜在半路上,由於曾經下過大風雪的關係,所有的線索和痕跡都被雪掩和風所吹掃,就在那裏斷了。小弟在那裏打轉了很久,也沒能再發現絲微腳印和蹄印,又恐你們掛念,於是趕回來報告一切。”雷莽一口氣説完。
“三弟!辛苦你了,快坐下來歇一歇,二弟也在雪地上找了一夜,想必早已餓了,咱們吃點東西吧!”熊大爺拉雷莽坐下。
古誠見熊大爺願意吃東西了,忙揚聲道:“來人!”
書房門外應聲閃出一名屬下,垂手道:“二爺有何吩咐?”
“吩咐廚房做些大爺喜歡吃的菜餚送來,燙兩壺酒,快些!”
那名屬下恭應一聲,轉身快步而去!
酒菜很快就由下人送到,三人圍坐桌旁,古誠首先為熊大爺斟滿了酒杯,再斟滿了雷莽和自己面前的酒杯,拿起酒杯道:“來,大哥!三弟!喝一杯提提神。”
雷莽舉杯一仰而盡,熊大爺卻杯不沾唇,放下酒杯道:“君兒不在,我實在無心喝酒,你和三弟喝吧。”
古誠放下酒杯正想勸他,雷莽已然道:“大哥!你不喝酒,小弟也不喝了。”
古誠道:“是啊!大哥不喝,小弟們又哪有心情喝。”
熊大爺看了兩位拜弟一眼,不由心頭一熱,點頭道:“既如此,大哥就陪你們喝酒吧!”拿起酒杯一口喝乾。
古誠也跟着喝乾了杯中酒。
雷莽見熊大爺肯吃喝東西,不覺大為高興,拿起酒壺,斟滿三杯,道,“大哥!再喝一杯,那君兒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三人一仰脖子,幹了,大口吃菜,他們實在是餓了,擾攘了一夜,未有東西落肚,在這大雪寒天,人特別容易感到肚餓。
放下筷子,熊大爺道:“三弟!你説蹄印和腳印是朝駐馬鎮方向去,君兒會不會在駐馬鎮上?”
“九成九是在駐馬鎮上。”雷莽大口嚥下一口菜後,説道,“方圓千里內,朝那個方向的,只有一個駐馬鎮,小弟敢肯定君兒是朝駐馬鎮走的。”
“不知君兒可有危險?”熊大爺擔心地問。
古誠接口説道:“我相信絕不會有,以君兒的身手,及三弟剛才所説,沒有發現一點相關的痕跡,據此推想,君兒或是為了不可知的原因而去了駐馬鎮。”
“小弟也同意二哥的説法,方圓千里之內,誰不知大哥的盛名,敢捋虎鬚!”雷莽大聲説。
熊大爺眉峯微皺道:“君兒究竟為了什麼事情竟然一反常態,連家裏也不通知一聲,就去了駐馬鎮?”
熊大爺實在想不通熊大小姐為何會一聲不響,遠去幾百裏外的駐馬鎮,因為熊大小姐從不曾無緣無故,不告而遠去幾百裏外的地方的。
古誠沉吟地道:“我想關鍵可能就在那留下腳印在雪地上的人。”
“對!”雷莽也有同感地點頭道,“只有找到那人,就可找到君兒。”
“咱們這就去駐馬鎮將君兒找回!熊大爺急不可待地推桌而起。
古誠和雷莽二人見他如此心急,也瞭解他此刻的心情,二人心內也很掛念君兒的安危,於是同時站起道:“事不宜遲,咱們立刻就動身去駐馬鎮。”
三人正想叫人來吩咐備馬,書房門外卻傳來了總管萬昌的聲音説道:“稟大爺!原少堡主求見!”
熊大爺一聽原家堡少堡主此時來到,雖是心中急想趕往駐馬鎮,但為了禮貌,及兩家的交情,只好按下焦急的心情,朗聲説道:“萬昌!大廳待茶,好好招待原少堡主,我立即就出來。”
萬昌在門外應了聲,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