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桑木道長轉過了身子。
不知何時,大廳中已進來了五個人。五個人並排而立,手中的刀已出鞘。是五刀莊的神刀五傑。這五人和金陵四英有很大的不同,他們由江湖上闖蕩出來,五個人,五把刀,會過了不少江湖上英雄豪傑。他們既非同門,也非兄弟,而且由天南、地北的會合一處,由彼此的互相挑戰,終於打成了朋友,結成了異姓兄弟,建立了五刀莊,也創出神刀五傑的名號。
十年來,五個人已很少在江湖行走,一直深居在五刀莊,相互切磋刀法,十年的研究、追求,每個人刀法上的成就,最少比過去增加了五倍。
風塵三俠中,李三奇最愛結交朋友,所以,他認識神刀五傑。
那居中一人,年齡最大,胸前飄着花白長髯,就是神刀五傑中之首的,過關刀章傑。
章傑冷冷一笑,道:‘李兄,久違了……’
李三奇談談一笑,道:‘真想不到,神刀五傑竟然也到了鎮江。’
章傑冷笑道:‘風塵三俠竟然變成了仙女門中的護法,那才是江湖上一大奇聞了。’
李三奇道:‘有些事,不是一個人的力量所能主宰。’
章傑道:‘所以,你們投入了仙女門中。’
李三奇道:‘神刀五傑,可是與仙女門有過節?’
章傑哼道:‘仙女門是一股邪惡的勢力,風塵三俠卻是江湖上堂堂正正的英雄人物,怎麼會投入那麼一個組合中呢?’
李三奇回顧了桑木道長一眼,道:‘道長,看今日的情形很複雜,這地方,只怕住了不少的高手。’
桑木點點頭,他開始考慮,仙女門派他率人來此的用意了。青蓮子是否已經知道了這裏有很多的武林高手?為什麼只派自己帶着這些人來?難道仙女門一建立就想排除異己,想讓我們和這些人先拚個同歸於盡嗎?
只聽章傑冷冷説道:‘桑木道長也加入了仙女門。’
桑木道:‘白雲蒼狗,人事變幻若非貧道,焉知貧道之心。’
章傑道:‘神刀五友是粗人,不知道道長言中玄機,不過,我們卻知道大名鼎鼎的桑木道長忽然間投入了仙女門中,而且,帶了一批仙女門的殺手,準備行兇殺人。’
桑木尷尬一笑,道:‘這座大宅院中,除了金陵四英、神刀五傑之外,還有些什麼人?’
章傑道:‘諸位先殺了我們神刀五友之後,再説。’
桑木長長嘆一口氣,道:‘李大俠,貧道也不知該如何措施了。’
章傑冷冷説道:‘很簡單,如若諸位還有是非之分,那就離開仙女門,咱們不究既往。’
李三奇低聲道:‘道長,看來,除了金陵四英和神刀五傑之外,只怕還有別的人了。’
桑木道:‘難道這地方是他們約定的聚會之處。’
任天豪問道:‘道長,咱們奉命來此殺人,如是殺不了別人,另不是該讓人殺呢?’
黃鎮山道:‘我們花了不少心血,費了不少的功夫,如若就這樣死了,豈不是功虧一簣。’
侯瑜似是已經聽出一些內情,低聲道:‘諸位心中有什麼事,不妨説個清楚,這地方,我們有着很嚴密的防守,我想不會有人摸進來。’
桑木沉吟不語。
李三奇低聲對桑木道長説道:‘道長,這分明是有意的安排,要我們在這一場搏殺中,打一個同歸於盡。’
桑木道長目光一掠金陵四英和神刀五傑,問道:‘九位之中,哪一個是主事的人?’
章傑道:‘咱們都是,道長心中有什麼,只管請説。’
桑木道:‘有些話,不能在很多人面前説出來。’
章傑厲聲喝道:‘道長是武林中極有身份的人,如此吞吞吐吐,可是想拖延時間?’長刀一擺,直欺過來。
桑木道長肅然的神情中,泛現出憂鬱之情。
李三奇道:‘道長,咱們真要出手一拼嗎?’他閲人經歷豐富,觀察入微,已看出了桑木道長內心中有着無比的痛苦,但卻又在極力地忍耐着。
章傑一動,神刀五傑全都開始向前逼了過來,一場激烈的搏鬥已然迫在眉睫。金陵四英也亮出了兵刃。
黃鎮山神情堅毅,作勢戒備,只要對方一出手,立刻準備還擊。
但李三奇和任天豪,卻是猶豫不決,不知是否應該出手。桑木道長緩緩亮出長劍,平橫胸前,道:‘諸位之中,有誰知道三真會?’
章傑道:‘三真會,那是一個什麼組合?’
桑木臉色一變,道:‘別説諸位未必勝過我們,就算勝過,諸位也無法逃過仙女門的高手追殺。’
章傑冷笑一聲道:‘你語無論次,含糊不清,哪裏有武當名宿的氣度。’長刀一揮,迎面劈下。
桑木揮劍封住章傑的刀勢,道:‘大盈若虧,不要逼人大甚。’
章傑哈哈一聲道:‘桑木道長,你究竟在説些什麼?當真是叫人無從猜測。’
侯瑜低聲道:‘章兄,且慢出手,他們已陷重圍,急也不在一時……’
章傑冷冷道:‘這牛鼻子老道,胡言亂語,分明在拖延時間,等候援手,侯兄理他作甚?’
侯瑜呆了一呆,道:‘章兄,咱們真要放手一戰嗎?’
章傑道:‘我們神刀五友先上,你們四兄弟隨後接應,萬一我們不是敵手時,諸位再出手不遲。’
桑木道長和黃鎮山也在低聲商議。原以為,這地方,只是幾個揚州地面上的人物,但卻沒有想到,這裏的情勢竟然是如此的複雜。這一戰不論誰勝誰負,對武林同道而言,都將是一件很悲慘的事。
對於章傑的躁進和急於一決生死的作法,桑木有着很意外的感覺。他在被迫之下,説出了三真會,奇怪的是,對方竟似不知道有這麼一個組合。顯然,神刀五傑和三真會沒有什麼關係。桑木道長惶惑了,不知道如何應付這個局面才好。
侯瑜似是已經領略到了桑木道長的言外之意,似是要極力阻止章傑出手。一橫身,攔住了章傑,低聲道:‘章兄,事情還沒有完全明朗,似乎是用不着急欲出手。’
章傑冷冷説道:‘侯兄已經聽得很清楚了,他們是奉了仙女門門主之命,到此地來殺人的。’
侯瑜道:‘但他們一直沒有出手。’
章傑道:‘那是因為他們還不知道我們的實力、內情,現在,他們知道了,所以,又要拖延時間,等候援手。’
侯瑜搖搖頭,低聲道:‘他説出三真會,章兄知道嗎?’
章傑道:‘不知道啊!只弟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個組合。’
侯瑜道:‘所以,咱們不能輕易出手,先要把事情查明白,再作道理。’
章傑道:‘查什麼?’
侯瑜道:‘咱們最好先了解一下,以桑木道長的身份,應該不會如此的叛經離道。’
章傑皺了皺眉頭,道:‘侯兄,我看不用問了。’
侯瑜苦笑一下,道:‘章兄,這件事不能太冒昧。’
章傑道:‘好吧,要查,請你侯兄去查吧,如若查不出什麼,侯兄再招呼咱們一聲。’
舉手一招,竟然帶着四個兄弟退了下去。
這一來,原來劍拔弩張的場面,突然間冷了下來。
望着神刀五傑的背影,侯瑜輕輕嘆息一聲,道:‘這個人的脾氣很壞。’説着,目光轉註到桑木道長的身上,接道:‘聽道長的口氣,似是若有所含,不知道在下是否猜對了?’
桑木點點頭。
侯瑜道:‘道長似乎是用不着再打啞謎,有什麼事,還是明説出來的好。’
桑木低聲説道:‘侯大俠,如若我們放手一拼,不論鹿死誰手,都將是一個很悲慘的結局。諸位,何不設法避開去,消去這一場拼戰呢?’
侯瑜苦笑道:‘我們在這大宅院中,你們能夠找到,我們若躲在另外的地方,諸位也必然會追蹤而至……’放低了聲音,接道:‘以道長在江湖上的身份,為什麼竟會投入仙女門中,難道是別有用心嗎?’
桑木嘆息一聲,道:‘貧道身在玄門,年過花甲,哪裏還會把生死之事看得嚴重。’
侯瑜哦了一聲,道:‘這麼説,道長是有意混入仙女門了?’
桑木沒有正面答覆,避開了正題,道:‘你們怎會集中此地?’
侯瑜道:‘這座大宅院中,除了神刀五傑和我們四兄弟外,還有不少江湖高手,今日如是真的動手拚命,道長絕難討得好去。’
桑木道:‘侯兄,這宅院之中,雲集了這多高手,諸位之中,想當然必然有一位由諸位推舉的首腦了。’
侯瑜點點頭,道:‘金刀鎮江南,字文照在這裏。’
桑木道:‘侯兄,可否請他出來,和貧道見見。’
侯瑜道:‘他嫉惡如仇,除非你有很好的解説,否則,只怕他不肯和諸位相見了。’
桑木道長沉吟一陣,道:‘字文照過去和貧道來往很久,我想,你只要提提貧道的姓名,他也許可以和貧道談談。’
侯瑜道:‘他早知道你來了,如若他要見你,也早就來了。’
這時,坐息在地上的鐵大鵬,突然站起了身子,道:‘侯瑜,字文照和在下的交情不錯,你去告訴他,就説風塵三俠在此。’
侯瑜道:‘他早已見過諸位了。’
鐵大鵬冷哼一聲,道:‘他如早已知曉了我們在此,為什麼不肯現身一見?’
侯瑜道:‘字文大俠如若願意見諸位。自然早已現身了。’
鐵大鵬道:‘在下和他杯酒論文,來往甚歡,想不到,他竟然端起架子,連我們的面也不見了。’
侯瑜道:‘這個嗎?鐵大俠也不能怪他。’
鐵大鵬道:‘為什麼不能怪他?’
侯瑜道:‘因為,他是這裏的負責之人,不能有任何的徇私行徑,他不願見你們之面,以免受到影響。’
鐵大鵬道:‘有一件事,鐵某人要説個明白,我們絕對不是害怕諸位。’
侯瑜道:‘此地早已佈下了天羅地網,諸位已是網中魚雀,就算你們肯拚命,也不過是死前一番掙扎而已。’
鐵大鵬冷冷説道:‘至少,咱們可以先把你們金陵四英放倒這裏。’
侯瑜冷冷説道:‘那倒來必。’
鐵大鵬道:‘好!諸位不信,咱們就不妨試試。’
金陵四英,立刻排成了一個迎敵的陣形。
桑木低聲道:‘鐵大俠,此刻不能衝動。’
鐵大鵬道:‘你如此多慮,那還能辦什麼事?’
桑木道:‘貧道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出手一擊,很可能會造成一種無法彌補的憾事,那就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了。所以,貧道一直在忍耐着。’
鐵大鵬道:‘我忍不下這口氣,只為了字文照這樣做法大過決絕。’
李三奇低聲道:‘大哥,現在,你好像是……’
鐵大鵬道:‘是什麼?’
李三奇道:‘好像是忽然有了個很大的轉變。’
鐵大鵬道:‘唉!剛才我在靜靜地聽,靜靜地想,覺着,這中間很多事情,實在有些出奇得不可思議。’
李三奇道:‘有什麼出奇之處?’
鐵大鵬低聲道:‘桑木老道似是一直在暗中提示什麼,這神刀五傑卻一點不肯買賬,金陵四英似是聽懂了一些,他們阻止了神刀五傑。神刀五傑幾乎是負氣而去。金陵四英似乎是想逼桑木説出一些什麼,但桑木卻又不肯説出來。’
李三奇道:‘其實,桑木道長已經説得很明白了,仙女門根本就不相信咱們,這是一次測驗,如若咱們真和水月軒中這些武林同道幹上了,那也許會使情勢改觀的。’
鐵大鵬道:‘我剛才一直就在想這件事,桑木道長仍是在暗示什麼,金陵四英聽懂了一些,但卻又好像不懂。’
任天豪道:‘如是咱們現在倒了戈,桑木道長就只有黃鎮山了。’
鐵大鵬道:‘剛才,我也想到了,以他目下處置的困難情形,咱們就算是想倒戈,也似是有所不能了……’
李三奇接道:‘為什麼?’
鐵大鵬道:‘咱們又怎能如此的乘人之危,無論如何,他們是救我命的人。’
李三奇道:‘大哥的意思,咱們現在應該如何呢?’
鐵大鵬道:‘就私情上而言,咱們欠了桑木道長一份人情,但就武林大局而言,咱們卻又不能因私情傷到公義,所以,咱們應該和桑木道長坦然一談了。’
李三奇道:‘他如能説出內情,早就説出來了,何必隱瞞呢?’
鐵大鵬道:‘他如不説,咱們又怎知道他心中什麼打算。’
任天豪道:‘似乎關鍵在三真會,這又不知道是一個什麼樣子的組合了。’
鐵大鵬點點頭,道:‘這一點嗎?似乎有些神秘,桑木道長提到三真會,但卻又一直不肯把它解説清楚。’
任天豪道:‘這一點仍是很重要,咱們要仔細地問問他。’
鐵大鵬道:‘對!老二,你去和他談談,老三,咱們注意金陵四英的舉動。’
李三奇緩步行近桑木。金陵四英沒有出手,只是靜靜地看着幾人。
任天豪、鐵大鵬,逼近了金陵四英,近到一舉手就可以觸及到對方的要害、大穴。
李三奇道:‘道長,目下的情勢,已十分明顯,如若咱們三兄弟倒戈,那就只有道長和黃兄兩個人了。’
桑木點點頭,他臉上是一股焦急的神色,愁眉深鎖,像是遇上了很多思索不透的問題。
李三奇道:‘兩位能夠對付金陵四英和神刀五傑嗎?’
桑木道:‘除他們之外,這裏還有很多別的高手。’
李三奇道:‘所以,我們三個人,目下對道長十分重要。’
桑木説道:‘李大俠,説出你的用心吧?’
李三奇道:‘我想知道,你道長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不相信,以你道長的身份,竟然甘為人用,投效仙女門。’
桑木神情肅然,沉吟不答。
李三奇冷冷説道:‘道長如是不肯據實相告,那就別怪在下等不肯合作了。’
桑木道:‘唉!事情很奇怪,貧道現在也有着迷離不解之感。’
李三奇道:‘哦!’
桑木道:‘所以,你追問貧道的事,貧道實在無法解説。’
李三奇低聲道:‘三真會.是怎麼回事?’
桑木説道:‘三真會,我説過這句話嗎?’
李三奇道:‘好像説過。’
桑木嘆息一聲道:‘李大俠,你別再追問了,貧道只能告訴你一句話,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李三奇道:‘你總不能要我們跟着你一起入地獄吧?’
桑木神情莊嚴地説道:‘告訴鐵大鵬,要他信任貧道,不要追問什麼。至於今日之局,貧道自會應付,你們願意幫忙,那是最好不過,不願幫忙的話,袖手旁觀就是。’
李三奇道:‘你準備放手一戰了?’
桑木道:‘情勢如此,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李三奇道:‘你很固執。’
這時,神刀五傑又魚貫行出大廳,每人的臉上,都泛動着殺機。
黃鎮山説道:‘道長,看來是難免一戰了。’
桑木點點頭。
大廳中,危機四伏,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鐵大鵬道:‘老二,桑木怎麼説?’
李三奇道:‘他什麼也不肯説。’
鐵大鵬道:‘他既不把咱們三兄弟放在眼中,今日之事咱們也不用插手了。’
李三奇道:‘大哥作主。’
任天豪道:‘大哥,咱們還要不要回仙女廟?’
鐵大鵬搖搖頭,道:‘自然是不能回去了。’一面説話,一面向一側退去。
神刀五傑卻是緩緩地圍了上來。
風塵三俠的突然退開,使得神刀五傑的包圍圈縮小了很多。
圈子縮小,會使這一場搏殺,更為激烈。
侯瑜沒有阻止。不但沒有阻止,而且,金陵四英也在緩緩移動腳步,布成了第二重包圍。
包圍的態勢,連風塵三俠也密蓋其中了。
神刀五傑已然亮出了兵刃,五把銀光燦燦的長刀。
桑木神色肅然,風塵三俠的退避,既未出言喝問,也未多望三人一眼,右手緩緩握在了劍柄之上,道:‘五位,在動手之前,請再聽貧道一言。’
神刀五傑中的老三,名叫張剛,在對五傑扇面的包圍形態中,居中而立,也是五傑合圍刀陣的中心點。
只見他長刀連揮.冷冷説道:‘道長還有什麼話説,你沾污了武當,也背叛了江湖正義,咱們殺了你之後,自會把此事告訴武當。’
桑木道:‘諸位能殺了貧道,事情就好了,只怕諸位殺不了我。’
張剛冷笑一聲,道:‘字文大俠也在此地,咱們殺不了你,自然還會有別人接手。’
桑木嘆息一聲,道:‘大劫難逃,貧道已盡了心,五位出手吧!’
張剛銀光一揮,當先出手。
一刀劈出,引發了五傑刀陣,五道寒森森的刀芒,疾如流星劃空一般,紛紛攻至。
桑木長劍出鞘了,划起一道銀弧的劍芒,金鐵交鳴之中,劃開了兩柄近身的銀光。
黃鎮山也亮出了兵刃,那是一柄量天尺。
黃鎮山的量天尺,擋開了那一柄近身的銀刀。
神刀五傑,一退即上,立刻又合攏過來。
人如走馬,刀似閃電,交織成一片濃密刀芒,形如刀網,把桑木和黃鎮山圍在了中間。
鐵大鵬目注搏鬥的現場,心中十分關切。
李三奇道:‘老大,現在已經拼上了命,咱們要有一個措施才好。’
鐵大鵬道:‘我心中很為難。如是桑木勝了,咱們可以裝糊塗不管事,如是桑木敗了,咱們該不該出手呢?’
李三奇道:‘這要大哥決定了,只要咱們一出手,就只有兩個結果。’
鐵大鵬道:‘你説説看。’
李三奇道:‘幫助神刀五傑,咱們就算是正式背叛了仙女門。’
鐵大鵬搖搖頭道:‘咱們頂多不管,不會幫助神刀五傑。’
李三奇道:‘如若咱們幫助桑木道長,那就算正式和武林同道為敵了。’
鐵大鵬道:‘我正在想,生死事小,壞名事大。’
李三奇道:‘所以,這要大哥決定了。’
任天豪道:‘其實,還有一件事,不知道二哥想過了沒有。’
李三奇道:‘什麼事?’
任天豪道:‘不論咱們是否出手,桑木道長如若死在了神刀五傑的手中之後,神刀五傑回過頭,就會攻擊我們。小弟默默觀察,發覺了神刀五傑乃是有意挑起這一場搏殺。’
李三奇點點頭,道:‘嗯。’
任天豪道:‘所以,他們很仇視咱們,大有立刻除去的用心。我想,如若等桑木敗了,咱們再出手,何不現在就出手呢?’
鐵大鵬道:‘老三,你二哥已經説得很清楚,咱們這一出手,就算和整個江湖為敵了。’
任天豪道:‘大哥,如若咱們被殺了呢,誰會替咱們伸冤,又有誰會替咱們主持正義?’
李三奇道:‘對!而且,死得不明不白,整個江湖同道,還是以為咱們投入了仙女門中,才死在了神刀五傑的刀下,丟了性命不算,聲名一樣受污。’
鐵大鵬道:‘咱們保下性命,難道聲名就不會受污嗎?’
李三奇道:‘留下性命,咱們總是還有解釋的機會。’
任天豪低聲道:‘大哥,最重要的是,咱們是奉命來此殺人,可是,咱們心中沒有殺機,不但咱們三兄弟沒有,就是桑木道長和黃鎮山,也一樣沒有。’
鐵大鵬點點頭。
李三奇道:‘老三這一説,我倒也想起來了,桑木只帶了我四個人來,是不是別有用心呢?他可以帶多一些人來的。’
鐵大鵬道:‘現場情形,倒是看得出來,是神刀五傑逼着桑木出手。’
任天豪道:‘還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桑木道長提出三真會,但是神刀五傑卻是不肯有所反應,而且,殺死桑木的意志,似是更為堅定。’
鐵大鵬説道:‘對!箇中頗多可疑之處。’
李三奇道:‘事實,連金陵四英也對神刀五傑的躁進心存懷疑,所以,侯瑜才阻止他們。’
鐵大鵬道:‘這一次,他們好像不再擋阻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任天豪道:‘這中間定有問題,問題出在神刀五傑的身上。’
這時,神刀五傑的聯手刀陣,竟然迫得桑、黃只剩下還手之力。
鐵大鵬嘆口氣道:‘神刀五傑,刀法精厲得很,看樣子,咱們再不出手,很可能使兩人受傷。’
任天豪點點頭,隨即大聲喝道:‘住手。’
神刀五傑不但未被這一聲喝止,五人刀法,反而更加凌厲,攻勢也更為猛鋭。
桑木道長長劍疾起,化作一片光幕。只聽一陣金鐵之聲,長劍封開了兩柄銀刀。但神刀五傑巧妙的陣法變化,抵消了桑木道長劍法上的威力。但見刀光交替,又再暴漲而起,似欲向外突出的劍芒硬給圈了回去。桑木道長似是已感受到強大的壓力,長劍上的威力,也有些逐漸的減弱。
原本,桑木道長、黃鎮山分庭抗禮,各據一方之敵。黃鎮山首呈不支,迫得桑木道長不得不擴大劍網,連黃鎮山也是處於劍網保護之下。這不但使得桑木道長大費真力,而且,也使他綿密的劍網中留下了很大的破綻。
神刀五傑如若個對個同桑木動手,每人都無法和桑木對拆十招。但五個人合起來的力量,卻使每一個人增強五倍實力。
事實上,鐵大鵬等冷眼旁觀,也發覺了神刀五傑刀陣變化之妙。
李三奇道:‘老三,除非咱們出手,他們已經不會停下手了。’
任天豪道:‘大哥,神刀五傑的刀陣,也似乎比過去奇妙了。’
鐵大鵬道:‘受過高人指點。’
任天豪道:‘對!我覺得,他們有意要殺人,而且,刀陣變化奇厲,帶着一股邪惡之氣。’
鐵大鵬道:‘老三這麼説,我也有這種感覺了。’
李三奇道:‘他們的刀陣變化,不但受過高人指點,而且,有很多地方,和過去完全不同。顯然,他們是受命而來,要用這種新練成的合揉刀陣殺死一些人,桑木道長,也許,還把我們再算在內,都是他們要殺的對象了。’
任天豪道:‘嗯!’
李三奇道:‘老大,咱們再不出手,桑木道長很快就會毀在他們的刀下了。’
鐵大鵬也看出情形不對了,神刀五傑的刀法,越來越詭異了。
黃鎮山一個閃避不及,左腿上中了一刀,血如泉湧。
李三奇大喝一聲:‘住手!’突然飛身而上。隨着向前撲進的身子,一對子午離魂圈,直撞過去。銀光閃動中,神刀五傑突然有一刀反擊過來。但聞噹的一聲金鐵交鳴,李三奇的一對子午離魂圈,竟被封擋開去。
鐵大鵬金背大砍刀出手了。風雪刀果然非凡,大刀出手,閃起了一片凌厲刀風,呼的一聲,直捲過去。任天豪的緬刀,也隨着捲入了搏殺陣中。
風塵三俠已加入戰圈,情形立刻有了改變。原來,鐵大鵬早已有了打算,一加入戰圈,立刻全力貫注,準備將神刀五傑給分開,神刀五傑卻極力想保持刀陣的完整。但鐵大鵬和李三奇金刀施為,而且又是由後而出手夾攻。神刀五傑的刀陣無法複合,被風塵三俠劃裂成兩個部分。刀陣一分,威力立刻大減,刀陣變化的奇妙,因陣勢的分割,而有些銜接不上。
桑木道長的劍尖陡然大勝,立刻把神刀五傑中的老大,圈入了一片劍光之中。黃鎮山也展開了反擊。
如若是一對一的動手,神刀五傑,誰也不是黃鎮山的對手。
風塵三俠一出手,神刀五傑完全落在了下風。如若桑木道長要施毒手,神刀五傑,很快會死在劍下。但桑木卻劍下留情。以個人的技藝而論,桑木道長實在高過神刀五傑很多。
這時,陡然響起了一聲斷喝道:‘住手!’
神刀五傑各自疾攻了一刀,向後退了下去。
桑木道長停下了手,轉頭望去。只見一個身着長衫,留着花白長髮的老者,緩步行了進來。只見他目光轉註,冷冷掃驚了全場一眼,道:‘風塵三俠也出手了。’
鐵大鵬道:‘原來是唐兄。’
長衫老者道:‘想不到堂堂風塵三俠,素以公正自任的人,竟然也作了仙女門的鷹犬。’
鐵大鵬臉色一變,説道:‘唐天民,我不過是對你客氣一點,但鐵某人絕不怕你。’
唐天民淡淡一笑,道:‘這麼説來,是老夫怕你了。’
任天豪突然一轉身,攔在了鐵大鵬的身前,雙手中,左手握着兩枚小巧的銀梭,右手中捏着三枚銀針。他號稱八臂金鋼,暗器工夫是十分高明的。因為,唐天民也是用暗器的高手,而且,用的是淬毒暗器。
他姓唐,四川唐家,卻是使用淬毒暗器的世家。近五十年來,唐門規戒森嚴,門下子弟不許輕易在江湖上走動。唐天民是用暗器的高手,但他自己從來沒有説過自己是四川唐家的子弟。可是,任何人心目中,都會感覺到他出身唐門世家。
任天豪雙目盯住在唐天民的雙手之上,只要唐天民手一動,任天豪就會搶先發出手中的暗器。
唐天民神情冷肅地説道:‘任天豪,你真要和我拼暗器。’
任天豪道:‘好説,好説,四川唐家的暗器,天下有何人能及,不過,在這近距離之下,就算在下手中暗器快不過閣下,至少,在下可以有還擊的機會。’
唐天民冷哼一聲。
任天豪道:‘唐門暗器,江湖奇毒,只要中上,必死無疑,但唐門的喂毒暗器,領風氣之先,但也在江湖上造成了一股風尚。就是都在暗器上開始淬毒。所以,在下的暗器,也有些淬過奇毒。’
唐天民冷冷説道:‘聽你的口氣,似乎是要和我一較長短了。’
任天豪道:‘那倒不是,在下只是要説明一個事實。’
事實上,兩人相距不過數尺,而且,任天豪早已把暗器扣在手中,唐天民的動作再快,就算能打出暗器一擊中的,但他也無法避開任天豪的反擊。
忽然間,響起了幾聲淒厲的慘叫,傳入了大廳之中。
唐天民一皺眉頭,道:‘什麼人!’
沒有人回答,但卻飄過來一陣香風,強烈的陽光,忽然被一股烏雲遮住,天色忽然一暗。
隨着那飄過來的香風,行進來一位窈窕的少女。長髮披肩,面目姣好,只是神情冷漠得很。
任天豪認得出來,呆了一呆,道:‘四大神女。’
在任天豪的想像之中,只有在暗色迷濛之際,四大神女殺手才會出動,想不到這等朗朗乾坤之下,她們竟然也會出動。
只見她一舉右手,行雲流水一般,欺到了唐天民的身前。唐天民取暗器,但他還未及發出,右腕已被那長髮少女抓住。耳際間,響起骨骼碎裂和唐天民的慘叫之聲。原來,唐天民右手的腕骨,竟然被那少女生生捏碎。那雪白的小手,纖巧的玉指,竟然比老虎鉗更為厲害。
長髮少女另一隻手輕輕劈了下來,然後,放開了唐天民,唐天民軟軟地倒了下去。長髮少女忽然飛身而起,箭一般地衝向神刀五傑。
五聲大喝,五把長刀,離鞘而起。刀光划起了五道森森寒芒,交繞成一片刀幕。但交織成的刀網,似乎是略為慢了一步。長髮少女已然衝過刀網,玉指飛彈,慘叫連聲,神刀五傑中有兩個倒了下去。少女霍然轉身,雙手左右揮出。又是兩聲呼叫,神刀五傑,突然倒了下去四個。
她出手兩招,殺了四個人,神刀五傑中,還有一個人,似乎是嚇呆了,忘記了再舉刀抵抗。長髮少女一掌拍來,擊中他的前胸,應手吐血倒下。
她來如飄風,倏忽而至,掌指揮展,不過三五招,竟然殺了六個人。威風八面的神刀五傑和唐天民,幾乎沒有看清楚她出手的詳細情形,這六大江湖高手,竟然片刻間倒了下去。
長髮少女舉手理一理飄動的長髮,嬌媚一笑,緩步直對金陵四英行了過去。
金陵四英也是江湖走動多年的人物,見過不少大風大浪,但卻從未見過如此凌厲的身手。
侯瑜喝道:‘站住,你究竟……’究竟怎麼樣,他已經無法再説下去。因為他的咽喉被鎖,人也倒了下去。閃電鎖喉手,一舉間,殺死了侯瑜。
三雙手掌,帶起強厲的掌風,拍向長髮少女。金陵四英餘下的三個人,一齊出手。眼看合擊的掌勢,拍中了那長髮少女,但卻被她輕巧的一閃,避了開去。玉手輕揮,應手慘叫,金陵三英,又倒下了兩個。同時揮動了長髮,劃過了另一個的臉上,柔柔的長髮,有如利刃一般,割裂了臉上的肌膚,緊接回身一掌,金陵四英全部了帳。
風塵三俠呆住了。桑木道長,黃鎮山,也愣在了廳中。
這長髮少女挾一陣香風而來,倏忽之間,竟殺了十名高手。
她來如狂飆,去如疾飆,只見她笑一笑,舉步而去。眨眼間,消失在大廳門外。
鐵大鵬長長吁一口氣,道:‘這簡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啊!’
李三奇道:‘但它畢竟是事實。’
任天豪道:‘她們一揮手間,就殺了一個人。’桑木道長:‘貧道活了六十三歲,第一次看到如此模樣的武功,它好像是專門殺人的武功。’
黃鎮山道:‘那是一雙魔手,就好像是被殺的人,故意向她的手上撞去。’
桑木道長輕輕籲一口氣,道:‘她究竟是不是人?’
黃鎮山道:‘對,一個人不可能有那樣的武功成就。’
桑木道:‘不是人,是什麼?’
李三奇道:‘四大神女。’
桑木道:‘你説什麼,四大神女?’
李三奇道:‘對,她只是四大神女之一,另外,還有三個。’
桑木道:‘如若四大神女個個都有如此的身手,仙女門似乎是用不着再請別的人了。’
任天豪側耳聽了一陣,道:‘莫非四大神女一起來了。’
黃鎮山道:‘咱們只看到一個。’
任天豪道:‘對,咱們只看到一個,但另外三個,在這大廳以外殺人。’
黃鎮山呆住了。
鐵大鵬道:‘咱們瞧瞧去。’舉步向廳外行去。李三奇、任天豪、桑木道長、黃鎮山,魚貫隨在身後。他們卻有着一種奇怪的感覺,感覺到自己忽然間變得很渺小。如若,剛才那長髮少女對五人下手,他們也會和神刀五傑一樣,晃眼間就被殺死。
大廳外面,一片幽靜,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
桑木道長首先看到了一具屍體,花叢中,露出來的兩隻腳。
接着,風塵三俠、黃鎮山,都看到了,這廣大的名宅中,到處都是屍體。
桑木道長帶着幾人,走遍了整座的宅院。除了屍體之外,未發現一個活人。
這是一場驚人的大屠殺。
桑木道長嘆息一聲,道:‘似乎是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黃鎮山道:‘而且,殺他們的人,不會太多。’
鐵大鵬道:‘黃兄,你怎會如此肯定呢?’
黃鎮山道:‘鐵兄仔細看過他們死去的形態,就不難發覺箇中情形了。第一,他們都不是死在兵刃之下,而是被掌指所擊中。再者,看這些屍體倒卧的形狀,大部分是兵刃還未及出手,人就倒了下去,一部分是準備逃走,被人截殺,而且,死屍橫陳的地方很集中,這説明了來人並不太多。’
鐵大鵬道:‘難道真的只是那四個神女嗎?’
黃鎮山道:‘在下數過了,連同大廳中的十具屍體算上一共是四十九具,如若來的四大神女,除了大廳中那位殺了十人之外,另外三個殺了三十九個。’
桑木道:‘恐怖,貧道在江湖闖蕩一生,身經百戰,遇到不少兇人,但像這等兇悍的殺手,倒是初次見到,他們殺人的速度,就像是對方完全放棄了抗拒等着他們來殺一樣。’
任天豪道:‘也許,這裏不止四十九人,還有些逃走的活人。’
桑木自言自語地説道:‘希望有幾個目睹經過情形的人逃出去,會把這件事情傳揚於江湖之上,傳到三……’突然住口不言。
鐵大鵬回顧了一眼,道:‘三真會,道長,可否説清楚一些。’
桑木道:‘唉,諸位,暫時忍耐一些,等到時機適當的時候,貧道自然會對諸位説明。’
黃鎮山目光一掠風塵三俠,道:‘他希望三位慎言,不要再提三真會這三個字,此事關係重大。’
李三奇道:‘看來,兩位還是不太信任我們。’
黃鎮山道:‘李大俠,三真會,可能是江湖上一個希望,如若不幸,我們這一代毀滅了,三真會就如埋在地下的種子,它會再成長起來,這一個秘密,如若被他們發覺了,那是一切都完了。’
鐵大鵬道:‘這樣嚴重嗎?’
桑木略一沉吟,道:‘四位神女殺手,如此厲害,看來,江湖上又可能會有一些變化了,我把話給三位大俠説清楚也好。’
鐵大鵬道:‘好!咱們洗耳恭聽。’
桑木道長道:‘三位也許還不清楚,仙女門準備得很充分,充分到在他們還未出現在江湖之前,已經控制了武當和少林兩大門户。’
鐵大鵬道:‘有這等事?’
桑木道:‘不錯,不過,他們雖然控制了大部分,但卻還有一少部分忠貞之人,所以,我們就奉命投入仙女門來。’
鐵大鵬明白了,這個鐵錚錚的漢子,也為之臉色大變。
沉吟了一陣,道:‘這麼説來,你們都是奉命行事了。’
桑木道:‘鐵大俠如此去問武當掌門人,他一定會否認這件事情。’
鐵大鵬道:‘我明白,目下的處境,咱們只能智取,不能力拼。’
桑木道:‘論鬥智、鬥力,我們都處在絕對的劣勢之中。’
李三奇道:‘咱們幾人,合起來對付一個神女殺手,就未必有用。’
桑木道長道:‘仙女門的門主,表面上是青蓮子,但真正幕後的主持人,現在咱們還未能發覺。’
李三奇道:‘不是九陰鬼母嗎?’
桑木道:‘創立門户的席位,三位應該看清楚了,她坐的位置,也不過第六把交椅的身分。’
任天豪道:‘那兩個老人?’
桑木道:‘我不認識他們,江湖上的高人,我不認識的很少,所以,我懷疑到目前為止,咱們也許還沒有見過那個真正的主持人。’
鐵大鵬説道:‘想不到啊,表面上看起來如此單純的事,內情竟然是如此的複雜。’
桑木道:‘不錯,千百年來,武林中有過無數的風波,但卻從沒有這一次複雜萬端。’
鐵大鵬道:‘唉,這就叫我老鐵想不明白了。仙女門主派咱們來這裏殺人,但人家卻早已在這裏設下了陷阱,本來,咱們的機會不大,老實説,咱們戰死此地的機會很大,想不到,仙女門會派出殺手來對付他們。’
桑木笑一笑,道:‘這就是叫咱們上套的地方。’
鐵大鵬道:‘怎麼説?’
桑木道:‘很簡單,咱們離開,天下武林同道都會相信,這些人是我們殺的。’
鐵大鵬道:‘栽贓。’
桑木道:‘這只是一部分原因,第二個原因,是讓我們心中明白,仙女門如想殺我們,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鐵大鵬道:‘對!事實上,四大神女對付我們,是輕而易舉的事。’
桑木道:‘如是貧道推斷得不錯,我相信,咱們很快會接到仙女門主的通知。’
鐵大鵬道:‘通知我們幹什麼?’
‘很多事。’一個清脆動人的聲音,突然傳入了耳際。青蓮子緩步行了過來。
桑木道長一躬身,道:‘門主。’
青蓮子身後跟着兩個人,一個是紅衣佩劍少女,一個竟是嶽湘。擺擺手,青蓮子緩緩説道:‘殺死了這麼多人,你們功勞不小。’
鐵大鵬道:‘我們不敢掠美,這些人不是我們殺的。’
紅衣少女冷冷説道:‘和門主講話,你神情要端莊一點。’
鐵大鵬道:‘哦!’
青蓮子冷冷地望了鐵大鵬道:‘別忘了,你們已經加入了仙女門。’
李三奇急急地接道:‘屬下們沒有忘記。’
青蓮子道:‘沒有忘記就好——’
李三奇道:‘多謝門主教誨。’
青蓮子冷笑一聲,道:‘這些人,你們都認識嗎?’
桑木道:‘十之七八,都很熟識。’
青蓮子説道:‘好,你們現在可以走了。’
桑木怔了一怔,道:‘可以走了,門主的意思是……’
青蓮子道:‘你們對加入仙女門這件事,心中一直感到不安,對嗎?’
桑木道:‘沒有的事。’
青蓮子道:‘是否如此,你們心中明白,我既然決心放你們走了,就不再留難你們。’
桑木道:‘屬下等還是不太明白門主的意思。’
青蓮子道:‘我恢復你們自由之身,仙女門不再用你們作客座護法,從此,你們可以遨遊天下,無拘無束。’
任天豪道:‘門主把我們逐出門牆了。’
青蓮子道:‘這説法也不算錯,但卻是正如你們心願,諸位可以請了。’
任天豪還正待發言,鐵大鵬已冷冷説道:‘門主既已把咱們逐出門牆了,咱們還厚顏留此作甚。’轉身向外行去。
桑木道長、黃鎮山等人,只好急步追隨。
鐵大鵬一口氣行出了十幾裏,才在一處樹林旁邊停了下來,道:‘老二,你交的好朋友。’
李三奇道:‘大哥是……’
鐵大鵬接道:‘我説岳湘那小子,他好像死心踏地的投入仙女門了。’
李三奇道:‘我相像他已經幫了咱們不少的忙。’
鐵大鵬道:‘哼,我看,他不對付咱們,已經不錯了。’
李三奇道:‘大哥……’
桑木搖搖頭,接道:‘兩位,咱們先談談大事要緊。’
鐵大鵬道:‘什麼大事?’
桑木道:‘仙女門費了很大勁把咱們羅致旗下,但現在,卻又輕易地把咱們逐出來,箇中定有什麼蹊蹺。’
鐵大鵬説道:‘就算有蹊曉,也是白費心機,咱們會把這件事宣揚於江湖之上。’
桑木道長冷冷地説道:‘不,鐵大俠,他們殺我們,太容易了,但卻甘願我們把秘密宣揚於江湖之上。’
鐵大鵬道:‘難道他們就是要我們把這件事傳揚於江湖之上?’
桑木道:‘嗯!’
李三奇道:‘看來是不會錯了,大哥,咱們投入仙女門,在他們的實力上並沒有什麼幫助,所以,他們實在用不着對咱們下很大的功夫。’
任天豪道:‘但他們卻是希望借重咱們的名氣。’
李三奇道:‘把一些事情宣揚於江湖之上。’
桑木説道:‘對!一個人練武功,能有捷徑,但一個人的聲望,卻要時間去培養,仙女門想利用我們在江湖中的聲望。’
鐵大鵬道:‘咱們不能受他們的利用,他們如是想要咱們把這件事宣揚於江湖之上,咱們就偏偏不幹,如若他們不願咱們把這件事傳揚出去,咱們偏偏就把這件事傳揚出去。’
桑木苦笑一下,道:‘只怕咱們已經被利用過了。’
鐵大鵬道:‘道長的意思是——’
桑木道:‘咱們加入了仙女門的事,只怕已傳揚於江湖之上了,人人都知道咱們已加入了仙女門,咱們要説些什麼話才能使人相信呢?’
鐵大鵬道:‘想起了此事,就叫人恨意難消,當時,如若咱們打個血濺仙女廟,至少,死也死個轟轟烈烈了。’
桑木道:‘鐵大俠,忍辱才能負重,江湖上,有過幾次黑暗的時代,都靠一些忍辱負重的人,使江湖重光。貧道在江湖的聲譽,只怕不在鐵大俠之下。但貧道犧牲了,難道我不在乎自己數十年培養出來的聲譽,老實説,如若要貧道作一個抉擇,我寧願自己死了,也不願聲譽受損。’
鐵大鵬苦笑一下,道:‘咱們,咱們應該怎嗎辦呢?’
只聽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整個武林,都陷入了一片洪流、狂滔之中,你們還計較什麼聲譽。’
李三奇道:‘你是誰?’
‘我!’一個身着灰衣,滿頭白髮,手執木杖的老者,緩緩由林中行了出來。
鐵大鵬怔了一怔,説道:‘你可是劍叟……’
劍叟易平。二十年前,已經息隱江湖的高人。這些年來,有人傳説他已物化深山,乘鶴歸去,想不到在江湖大劫之前,竟然會突然出來。看來,這一場江湖大變,真是驚天動地,連很久未出山的老人,都紛紛出現了。
白髮老人點點頭,道:‘不錯,老夫正是易平。’
包括桑木道長在內,齊聲説道:‘老前輩。’
白髮老人點點頭,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不用再多禮,老夫有幾件重要的事告訴你們。’
鐵大鵬對易平的為人最是敬佩,恭恭敬敬的説道:‘老前輩只管吩咐。’
易平道:‘你們現在,都是仙女門中的護法了?’
桑木嘆息一聲,道:‘託身於幽暗之中,並非求明哲保身。’
易平道:‘那你們是——’
桑木接道:‘仙女門,太過神秘,除了委身以待之外,很難有別的辦法。’
易平點點頭,道:‘我明白了,目下你們對仙女門知道多少?’
鐵大鵬道:‘老實説,我們知道的有限得很。’
易平道:‘這麼説來,你們雖然身為仙女門中護法,但是仍然無法瞭解。’
桑木道:‘耳聞目睹,我相信,都是表面的事情。’
易平道:‘好!説説看。’
桑木道:‘青蓮子,一個美麗的少女,常着道裝,原來是仙女廟住持,但現在,卻作了仙女門的門主。’
易平點點頭。
桑木道:‘湘西鬼王、九陰鬼母、武林男、女雨鬼,都投入了仙女門中。’
易平又點點頭。
桑木沉吟了一陣,道:‘江湖上,有些門派,似乎都已經陷入了困難之境,有些人,早被一種奇術所困。’
他雖然言語謹慎,但仍不得不透露出一些內情出來。
輕輕籲一口氣,道:‘所以,江湖之上,很難找出一股反抗他們的力量。’
易平道:‘所以,我們幾個老而未死的人,不得不重行出山了。’
鐵大鵬突然接道:‘在下覺得,最為不可思議的,是那四個神女殺手,她們年紀不大,但武功卻高明得很,一些修為似乎已經突破了體能的極限,來去如風,飄忽莫測,她們究竟是人耶,鬼耶?’
劍叟易平輕輕籲一口氣,道:‘她們不能説是神女,而應該稱謂幽靈。’
鐵大鵬道:‘這麼説來,她們算是鬼了。’
易平道:‘非也,非也,但她卻把人鬼合治一處,叫人有無法分辨的感覺。’
鐵大鵬道:‘老前輩語含禪機,叫人有無法瞭解的感覺。’
易平沉吟了一陣,説道:‘實際的情形,老夫也無法説得很清楚,那是一種詭秘的、不可思議的神秘奇術,聽説是來自天竺。這奇術,可以改變一個人的生活習慣,使他們長時間在睡眠的狀態之中。從而改變一個人體能的極限。’
李三奇回答道:‘這似乎是一種神蹟了。’
易平道:‘不可思議的奇術。’
李三奇道:‘我們看到了他們的殺人手法,當真如閃電一般的快速,那種武功,似乎是專為了殺人練的。’
任天豪道:‘她們還保持了一定的美好身材,一定的嬌美面貌。’
易平道:‘聽説那種奇術,不但可以改變一個人在武功上的成就,而且,可以延年益壽。’
任天豪道:‘這世界上,當真是無奇不有。’
劍叟易平淡淡一笑道:‘老夫雖然重行出山,不過,目前,我還想不出什麼辦法,也就是説,還沒有反擊的能力。’
鐵大鵬道:‘易前輩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呢?’
易平道:‘現在既無能反擊,也沒有什麼特殊的看法,我們只是在試探。’
桑木低聲道:‘只有老前輩一個人在此。’
易平説道:‘不錯,只有我一個人在此,你們多保重,現在有人來了,我要走了。’
鐵大鵬凝神聽去,不久之後,才聽到一陣腳步之聲。
李三奇大聲喝道:‘什麼人?’
‘我!’隨着應話之聲,嶽湘緩步行了過來。
李三奇道:‘是你!’
鐵大鵬接道:‘嶽老弟真是虎行千里有肉吃,到哪裏,都會有成。’
嶽湘皺皺眉頭,道:‘好像,諸位也投入仙女門了。’
鐵大鵬道:‘嶽兄,可有什麼事情吩咐?’
嶽湘淡淡一笑,道:‘鐵兄似乎是對兄弟一直有很深的成見。’
鐵大鵬道:‘不敢,不敢。’
李三奇低聲説道:‘嶽兄弟有什麼事?’
嶽湘説道:‘兄弟特來奉告諸位幾句話。你們的一舉一動,都是在仙女門的監視之下,仙女門也完全明白諸位委身於客座護法身份的目的。現在他們已經知道三真會這個名稱了,可能會立刻下手追查出內情,這一點,諸位要早作準備。’
李三奇道:‘現在,我們是否還在監視之下呢?’
嶽湘道:‘現在沒有,不過他們很快會派人來。’
鐵大鵬望了桑木一眼,道:‘道兄,三真會究竟是怎麼回事?’
桑木道:‘一個很機密的組合,也是重光武林的希望,至於其他的,諸位就不用知道了。’
鐵大鵬道:‘兄弟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就希望明白內情,像這樣悶在心中,實在憋得難受。’
嶽湘道:‘如若是絕對機密,知道的人就越少越好。’
鐵大鵬道:‘我鐵大鵬是錚錚的漢子,誰要想從鐵大鵬口中挖出一點什麼,老實説,那絕非一件很容易的事。’
嶽湘道:‘這個,兄弟倒是相信,不過,多一個人知道,總會多一個泄露的機會。’説着,目光一掠桑木道長,道:‘道長,在下冒險而來,只是傳此消息,以使道長做好準備,在下告辭了。’
李三奇道:‘嶽兄慢走。’
嶽湘停下了腳步,道:‘三奇兄,還有什麼吩咐?’
李三奇低聲道:‘嶽兄,現在,我們應該如何?’
嶽湘道:‘目下的處境,仙女門對我們不只是懷疑,簡直是肯定了我們是有意混入仙女門中來的奸細,也許,我們有另一種價值,所以他們暫不傷害我們。我們現在只有隨機應變了。’
任天豪輕輕籲一口氣,道:‘嶽兄,仙女門對我們的懷疑,是不是也包括你嶽兄在內?’
嶽湘點點頭。
任天豪道:‘既然如此,咱們何不早些離開仙女門?’
桑木道:‘任大俠,以現今仙女門的實力,根本不在乎我們幾個的投效或背叛,就目下情形而言,他們殺我們,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嶽湘道:‘但是,留下來,也許會有保全性命的機會。’
桑木道:‘嶽少俠可是説,咱們如不聽命,對方會殺人滅口。’
嶽湘點點頭,道:‘在下聽到的消息,確是如此……’
語聲一頓,接道:‘在下覺着,諸位應該珍惜有用之身,儘量保下性命,對仙女門這個詭異、神秘的門户,我們還知道得太少,但就目下情形而言,對他們多一份瞭解,我們就會有多一份勝算。’
鐵大鵬道:‘嶽少兄,仙女門已不信任我們了,留下來……’
嶽湘突然提高了聲音,道:‘就算對你們有了懷疑,那也怪諸位表現得太差了一些,這一點,諸位應該反省一下。’
這幾句話,突如其來,又接道:‘老實説,這件事諸位應該負大部分責任。’
鐵大鵬聽得莫名其妙,正想質問,猛抬頭,瞥見青蓮子緩步行了過來。
他明白了,原來,嶽湘早已聽到了有人來此。
單以耳目靈敏而言,嶽湘的內功修行,似乎是已高過自己很多了。
李三奇也看到了,但他卻裝作未見,高聲説道:‘我們奉命而來,並無有違約之處,怎麼能説我們對仙女門未全力效忠呢?’
青蓮子冷冷道:‘不用強辯了。’
李三奇怔了怔,回頭躬身,道:‘見過門主。’
鐵大鵬、任天豪、桑木道長、黃鎮山,齊齊行禮拜見。
青蓮子揮揮手道:‘你們是否對仙女門效忠,至少,你們心中明白,不過,我願意再給你一個機會。’
桑木道:‘多謝門主。’
青蓮子道:‘只要你們以後對本門絕對忠實,這一次,我可以不予追究。’
鐵大鵬道:‘門主大量,我等自當報效。’
人到矮檐下,怎能不低頭,一向方正的鐵大鵬,竟然也學會了出語奉承。
青蓮子輕輕籲一口氣,道:‘鐵大鵬,你們的用心我很清楚,我對你們的容忍,也有一定的限度,今後,你們能否真心為仙女門效力,要看你們自己表現了……’
美麗的臉上,突然間泛現出冷肅的神情,接道:‘這也是我們最後一次對諸位直接的警告,你們已經是仙女門的人了,如若再對仙女門不夠忠實,當心我要按本門戒規從事。’説完,轉身而去。
嶽湘也緊隨在青蓮子身後。
望着青蓮子等消失的背影,鐵大鵬緩緩説道:‘老二,這件事,有點奇怪。’
李三奇問道:‘大哥,有什麼奇怪之處?’
鐵大鵬低聲道:‘青蓮子好像有意袒護咱們。’
任天豪道:‘二哥,你看,這是不是嶽湘的力量?’
李三奇點點頭道:‘很可能,我相信,他如能幫忙,定會全力幫忙。’
桑木道長沉吟了一陣,道:‘鐵大俠,現在咱們該有一個決定。’
鐵大鵬道:‘決定什麼?’
桑木道:‘決定一下,咱們應該如何應付?’
鐵大鵬道:‘道長請説吧。’
桑木道:‘除非咱們決心脱離仙女門,咱們要決心留在此地的話,就必須要積極一點,為仙女門作一點事情了。’
鐵大鵬道:‘要做什麼呢?’
桑木道:‘做一些對仙女門有益的事情。’
鐵大鵬道:‘好!只要對江湖大體上真的有益,咱們不管做什麼犧牲都不在乎了!’
桑木笑了一笑,道:‘鐵大俠似乎是想通了。’
鐵大鵬道:‘我已經瞭解咱們的處境,風塵三友在這一場大斗爭之中,實在是微不足道,我們必須作一個選擇,選擇我們能作的事。’
桑木點點頭,道:‘多年息隱江湖的魑魅魍魎,似乎都重現江湖了,如單以個人武功而論,咱們這些人,實無能和他們抗拒,所以,我們只有想辦法找一個最能發揮的工作。’
鐵大鵬道:‘我明白了,最適合我們的工作,就是留在這裏。’
桑木道:‘所以,我們必須先要替仙女門立下一點功勞。’
鐵大鵬説道:‘對!這一點要計劃一下!’
桑木道:‘事實上,沒有什麼好計劃,只要咱們盡力執行門主的命令就行了。’
鐵大鵬點點頭。
風塵三俠之中,鐵大鵬最不合作,但現在,卻有了極大的改變。
桑木道:‘現在,咱們可以回仙女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