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士郎成名了,八卦門也在江湖上揚了高名。
這件事井望天聽過,金長久也聽過。
兩個人對望了一眼,金長久皺了眉頭,道:“會是他?真是意外得很,只不知這些人,是不是他八卦門中的弟子?”
井望天道:“八卦門和我們伍家堡素少來往,突然帶了這麼多人來,實則可疑得很。”
金長久微微一笑,道:“再聽聽他説些什麼,咱們再商對策。”
井望天點點頭,高聲説道:“原來是楊掌門人,在下失敬得很。”
楊士郎道:“不敢,不敢,伍堡主可在堡中?”
井望天笑道:“大堡主事務繁忙,不克見客,楊掌門有什麼事,告訴在下也是一樣。”
楊士郎高聲説道:“八卦門旬前被襲,造成了很大傷亡,莊院化灰,死亡數十,兄弟和伍堡主相交於五年之前,彼此還談得來,更風聞貴堡正在召收人手,舉起抗拒魔教的大旗,因此,兄弟率領敝門中殘餘人手,特來投效。”
這番話,倒是大出了井望天意料之外,一時間想不出如何回答。
金長久低聲道:“井兄,這個人,有些可疑。”
井望天道:“唉!事情來得很突然,但以楊士郎在江湖的聲譽……”
金長久接道:“井兄和楊士郎很熟嗎?”
井望天道:“只聞其名,未見其人。”
金長久道:“這就是了,井兄怎能肯定,這人是真的楊士郎?”
井望天道:“嗯!有道理,看來,真得請出大堡主才能辨出真假了。”
金長久道:“井兄,這件事兄弟倒有一個處置之法,不知井兄意下如何?”
井望天道:“金兄吩咐。”
金長久道:“先要他們把人退開,只讓楊士郎一人入堡,並且告訴他們事出非常,不準攜帶兵刃暗器,他如是真的楊士郎,必會坦然而來。他如是假的楊士郎,怕咱們辨出真偽,自然是不敢來了。”
井望天道:“金兄,是真的楊士郎投誠而來呢?”
金長久道:“這倒未必,真的楊士郎,也可能懷有陰謀而來,如是假的楊士郎,那是絕對別有用心。不論真假,要他一人入堡,收了他兵刃暗器,就算他本領很大,咱們也可以對付了。”
井望天道:“金兄,我這就招呼一聲看看。”
提高了聲音,説道:“八卦門的遭遇,咱們十分同情,不過,此時情勢詭秘,西方魔教,已經有很多人混入了中原,咱們未能完全明瞭真象,只有委屈你楊兄一下了。”
楊士郎道:“如何委屈?”
井望天道:“楊兄請解下身上的兵刃、暗器,兄弟可以放你進入堡中,然後,兄弟帶楊兄去見伍堡主。”
楊士郎道:“哦!”
井望天道:“自然,這件事,咱們不會勉強楊兄,如何處之,還請楊兄決定。”
楊士郎道:“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頭?再説,井兄的要求,也並非完全不合情理。”
井望天道:“好!楊兄請命屬下,向後退出五丈,兄弟這裏立刻放下吊籃,接楊兄登堡。”
一隻藤籃放下。
楊士郎從人倒退五丈以外。
藤籃是經過特殊的設計,裏面有一個很舒適的座位。
座位上是一個繡着紅花的緞墊。
有一根活動的長繩,把藤籃拉到了楊士郎的面前。
楊士郎跨上了藤籃,藤籃立刻向上升去。
登上了城堡,井望天立刻迎了上來,道:“楊兄,在下井望天。”
楊士郎道:“久仰,久仰,在下此番前來,是投效……”
井望天接道:“言重,言重,楊掌門人乃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今日兄弟幸會了。”
回顧了金長久一眼,接道:“這位是七刀塘的金塘主,楊兄認識吧?”
楊士郎哈哈一笑,道:“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天是有幸一會了。”
金長久道:“不敢當,金某人在江湖上的聲譽,一向不太好,所以,很少和正大門户往來。”
楊士郎怔住了,下面的話,想不出應該如何接口。
井望天笑一笑道:“楊兄,咱們本來應該把貴門中人,全部接進堡來,好好款待,只是因為近來江湖上發生的奇怪事情太多,因此,咱們不得不小心一些。”
楊士郎道:“哦!”
井望天道:“所以,咱們不得不委屈楊兄和貴屬下一陣了。”
楊士郎道:“唉!咱們來得太過匆忙,也難怪井兄多疑。”
井望天道:“楊兄,現在,是否有人追殺諸位?”
楊士郎道:“這個,這個很難説了,現在我們還未發覺,不過,事實上,這件事很有可能。”
井望天道:“那是説,你們還不知道?”
楊士郎點點頭,道:“我們不知道,不過,八卦門中精鋭弟子,有三十二人,在那一戰死亡、失蹤,在下帶來這一批弟子們,雖然也都是出身於八卦門下,但是屬於嫡傳弟子者,只有一個人而己。”
金長久道:“三十二個精鋭弟子,全部戰死,僅你這個掌門人逃了出來?”
楊士郎的臉色驟變,兩道濃眉皺在一起,冷冷説道:“閣下這話問得很深入,兄弟應該戰死,只因門下弟子,拚力哀求,要我破圍而逃,替八卦門保留一份再生之機……”長長吁一口氣,有些黯然地説:“本來,他們不會戰死的,但他們為了讓我逃命,不顧生命與敵死戰,否則,他們至少有十之三四的人,可以逃出來。”
金長久道:“這麼説來,八卦門下,都是忠義之士了?”
楊士郎道:“八卦門雖然算不上什麼大門派,但卻是飽藴忠義之氣,數十年來,從沒有作出為武林同道輕視不齒的事。”
這幾句話説得很激昂,也説得很冷厲。
金長久揚揚雙眉,笑道:“楊掌門,金某人還想請教一事。”
楊士郎道:“請問吧!楊某人知無不言。”
金長久道:“伍家堡在江湖上的名氣,和你們八卦門不相上下,貴門受不住人家一次襲擊,就被人打個落花流水,伍家堡又能保護你們什麼?”
楊士郎道:“金塘主的意思是,在下不該來此了?”
金長久道:“我是説,你是覺着,伍堡主能保護你們?”
楊士郎道:“金塘主,咱們這一次來,並非是完全要託護於伍家堡下,咱們來此,一方面,固然是準備找一個安身立足之處,再者,在下和伍堡主,還有那麼一份交情。”
井望天哈哈一笑,接道:“楊兄,敝堡目下的處境,隨時可能會被人找上門來,所以,不得不小心一些。”目光一掠金長久接道:“金塘主也是一番愛護本堡之心,質問楊兄幾句,望楊兄不要放在心上。”
楊士郎嘆息一聲,道:“井兄,但不知兄弟可否見見伍堡主?”
井望天道:“可以,兄弟這就帶楊兄前去。”轉身向前行去。
金長久輕輕咳了一聲,道:“楊掌門人,可以放心去吧,如是隨同閣下來的人,遭上了什麼襲擊在下一定會出手相助。”
楊士郎道:“那就有勞金塘主小心一些。”
金長久道:“閣下放心去吧!”
井望天帶着楊士郎直入堡中。
伍天義和楊士郎確有交情,接待得很熱情,和井望天不可同日而語。
楊士郎很感動,也有些黯然神傷地接道:“伍兄,這一次,兄弟能夠保存下八卦門的部分實力撤退到此,一半是運氣,一半是因為幾個弟子,全力死拚的結果,他們那種與敵皆亡的打法,阻止了對方的瘋猛攻勢,使小弟和部分人手能得逃出。”
伍天義道:“賢弟,這一次,是哪一道上人,襲擊貴門的?”
楊士郎道:“就動手經過而言,他們的武功很詭異,不像是出自正途的人。”
伍天義道:“是不是魔教中人?”
楊士郎道:“我也聽説過,西方魔教,有部分人,進了中原,不過,八卦門和他們素無恩怨,怎會找上了我們呢?”
伍天義道:“賢弟,伍家堡是首先受到魔教迫害,幸賴幾位武林同道相助,才算脱離了魔掌。”
楊士郎道:“伍兄,詳細的經過情形如何?”
伍天義仔細地説明了經過。
楊士郎聽得呆了一呆,道:“有這等事?”
伍天義點點頭道:“賢弟,你此番來這裏。有什麼打算嗎?”
楊士郎道:“兄弟和部分弟子逃出暗襲,莊院已毀,八卦門整個基業,是毀在了兄弟手中,現在,我已經無處投奔……”
伍天義接道:“賢弟,你願不願意留在這裏?”
楊士郎道:“你我的交情,伍兄自然是可以相信兄弟,但別的人,會不會相信我呢?”
伍天義道:“賢弟,我相信你,你就可以留下來。”
楊士郎道:“好!兄弟去遣散一部分武功大差的人,留一些武功較高的弟子來,也好為貴堡略效微勞。”
伍天義道:“好!賢弟有此一念,在下感激不盡,就請賢弟將人手帶入堡中。”
楊士郎站起身子,道:“小弟遵命。”抱拳一禮,辭出大廳。
伍天義直送到廳門口處,才停了下來。
望着楊士郎的背影,井望天低聲説道:“大哥,楊門主靠得住嗎?”
伍天義道:“照他的為人而言,應該是不會有什麼問題。”
井望天道:“大哥,他們自然是不會有毛病,問題是雷音寺魔教中人,手段詭秘,無法以常情推斷。”
伍天義道:“二弟的意思,應該如何?”
井望天道:“小弟的意思,只能由他的精神上來推斷他是否正常。”
伍天義點點頭,道:“看他的精神,是否有異?”
井望天道:“魔教之中,有一種制心術,可以使一個人完全在他們的控制之下,很難看得出可疑之處,但如仔細觀察,我相信會有蛛絲馬跡可尋。”
伍天義道:“那是説,現在人和過去有什麼不同的地方是嗎?”
井望天道:“是!”
伍天義道:“好!我會仔細地看看他。”
井望天道:“大哥,此刻咱們的處境,十分兇險,如是不小心,只怕會引來很大的麻煩。”
伍天義道:“我明白。”
井望天道:“大哥,小心一些,觀察清楚一些。”
伍天義道:“我明白。”
井望天道:“大哥請回堡中休息,我去瞧瞧他們。”快步追去。
伍天義同意了楊士郎搬入堡中,就算是井望天想反對,也不便反對。
楊士郎帶了十二個人行了進來。他本來帶了有三十多個人,餘下的二十餘人,都被遣離了此地。
井望天接待得很熱情,但也很仔細,每個人,都看得十分清楚。
楊士郎和他們同來的幾個人,全部被安置在一處地方,一個獨立的四合院中。
事實上,楊士郎也瞧得出來,伍天義對他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安排在一個獨立的跨院中,顯然,還有監視的味道。
楊士郎四顧了一眼,帶着十二個屬下,進入了四合院中。
廳房中,早已經安排好了宿住之處,全新的被褥。
楊士郎有一個佈置得很好的卧房,打掃得纖塵不染。
井望天隨着進來,輕輕咳了一聲,道:“楊兄,堡中最近增加了不少人手,住的地方,比較擁擠,楊兄請委屈一些了。”
楊士郎道:“好説,好説,有這麼一座華屋居住,咱們已經是感激不盡。”
井望天道:“楊兄,有一件事兄弟不得不先行説明一下。”
楊士郎道:“在下洗耳恭聽。”
井望天道:“近來,敝堡已和魔教正面有了衝突,魔教中人手,隨時可以攻來此地。”
楊士郎道:“這個,在下明白。”
井望天道:“目下敝堡之中,所有的人,都有了很嚴密的分配,只怕楊兄也要分擔一些責任。”
楊士郎道:“兄弟已經答應過伍堡主,井兄看兄弟能幹什麼,那就請吩咐一聲。”
井望天道:“吩咐不敢當,咱們可以研商一下。”他首先説明了伍家堡的各種信號,以及各處埋伏和禦敵之法。
楊士郎聽得很仔細,而且,-一記在心中。
井望天笑一笑,道:“大概的規矩,就是這些了,楊兄遠來,十分疲勞,先請好好地休息一下,如若沒有什麼變故,不會有人來驚擾。”
辭別了楊士郎,退出那座四合院,金長久早已在外面等候。
快步迎了上來,金長久緩緩説道:“井兄,這楊掌門,是否有些可疑?”
井望天道:“這個,金兄看法喲?”
金長久道:“十分可疑。”
井望天道:“何以見得?”
金長久道:“我仔細看過了他帶來的人,一個個都不像劫後餘生,疲累之人。”
井望天道:“對,金兄一語提醒,兄弟就沒有想到這一層。”
金長久道:“伍堡主是否能確定,這個人是真的楊門主?”
井望天道:“這個,我還沒有問過大哥。”
金長久道:“去問問他吧!井兄,這件事馬虎不得。”
井望天道:“兄弟記下了。”
金長久道:“井兄,你招呼楚兄一聲,把他先圈起來,盯住他們。”
井望天道:“這個不勞金兄費心,兄弟已經吩咐下去了。”
金長久道:“好!你去和伍堡主好好地談談看,那位八卦門的楊士郎有什麼特殊表記,而又不太為人注意,他如和伍堡主交往很深,一定會有一點記憶。”
井望天點點頭,道:“兄弟會説清楚,多承指教。”
金長久笑一笑,道:“指教不敢當,井兄,也許兄弟是所謂的黑道上出身,對任何事情,我都會先從壞處着想。”
井望天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本也無可厚非。”
金長久道:“那就請井兄多辛苦了。”
井望天道:“份內之事,何來辛苦!”
伍天義坐在內廳中,凝目沉思。
對楊士郎的突然來此,內心之中,實在也有些奇怪。
八卦門在江湖上的地位,比起伍家堡要高出很多。
楊士郎有很多的人可以投靠,為什麼會投入伍家堡來?
沉思之間,井望天已快步行入了廳中,低聲道:“大哥。”
伍天義回頭一笑,道:“老二,快坐下來,為兄還有一件要緊的事和你商量。”
井望天依言坐下,道:“大哥有什麼吩咐?”
伍天義道:“關於楊士郎這個人,你的看法如何?”
井望天道:“小弟也正因為此事,前來向大哥請教。”
伍天義道:“老二,你一向精明,觀察入微,可看出那楊士郎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井望天道:“這要大哥憑藉記憶,找一處不為人注意的地方,看看他的真正身份。”
伍天義道:“我明白,就我記憶所知,他左耳下面,有一片紫色小斑,不知道現在是否還有?”
井望天道:“這就要大哥去求證了。”
伍天義道:“我去求證?如何一個求證之法?”
井望天道:“大哥和那位楊門主交往很深吧?”
伍天義道:“交往的時間不算太多,但我們幾次深談,卻十分投機。”
井望天道:“大哥,仔細地想一想看,這件事很重要。”
伍天義道:“二弟的意思是……”
井望天道:“大哥,西方魔教中人,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我擔心,他們會派人化妝成楊門主。”
伍天義沉吟了一陣,道:“我試試看吧!”
井望天告辭退出,回到自己卧室中休息一會,天色入夜之後,才招來楚定一道:“老三,咱們今天晚上要小心一些。”
楚定一道:“二哥的意思是?”
井望天接道:“關於八卦門的人,咱們也不能太掉以輕心。”
楚定一道:“小弟明白。”
井望天道:“老三,這件事不用太明瞭,只是在暗中監視他們。”
楚定一道:“小弟記下了,我這就去安排一下。”轉身出去。
井望天望着楚定一的背影,笑一笑,站起身子,帶上了兵刃、暗器,悄然而出。
入夜之後的伍家堡,戒備得十分森嚴,尤其是今夜,經過了一番特別的安排。但表面上、絕對看不出來。
井望天一個人隱在一株高大的白楊樹上。
正好可以看到楊士郎跨院中的全部景物。
這株大白楊樹,是伍家堡中最高的一棵樹,藏在大樹上的人,可以看到全堡的景物。
時光到二更過後仍然不見有何動靜。
井望天正想離去,忽然間發覺跨院中冒出了一條人影。
距離太遠,夜色中,也看得不太清楚,井望天瞧不出那人影如何出現的,只發覺他站在院中。那是個穿着一身黑衣的。
黑衣人在院中站了一陣,突然一提氣,飛上屋角。
那黑衣人身法靈巧,一躍登上屋面,再一躍落入屋外一片暗影之中。但他無法避開井望天雙目。
一身黑衣,再隱入黑夜之中,本來很難發覺,但井望天看得十分仔細,一直盯注那黑衣人。
他心中明白,此刻,只要稍一疏忽,很可能會失去了這個人的蹤影。所以,他一直很留心。
那黑衣人也很機警,躲入了暗中之後,一直隱立未動。
只見他四顧了一陣之後,突然一長身,竄到了白楊樹下。
很快向上爬升,隱入了一片枝葉之中。
那人做夢也未想到,頭上竟然有一個人在暗中監視。
但井望天也沒有辦法看清楚那人的形貌。
那黑衣人似乎是很沉得住氣,躲入了枝葉中,就不再移動。
井望天比他更沉得住氣,也是紋風不動。
他暗自拿定了主意,要瞧瞧這個人究竟用心何在?
那黑衣人在楊樹上隱藏了足足有一頓飯工夫之後,仍然沒有動靜。
井望天有些不耐煩了,暗中扣好銀針,準備一舉間擊中那黑衣人,把他生擒了再説。
就在他準備出手之時,那黑衣人突然有了動靜。
雙手分開了掩身的濃密枝葉,探出頭來,向四下瞧了一陣,忽然順着大樹滑了下去。
井望天一皺眉頭,暗暗忖道:這個人,不知道要鬧什麼鬼,非得摸出他的底細不可。一提氣,也跟着向下滑去。
那黑衣人不知道發現了什麼,落着實地之後,突然轉向一座瓦舍中奔去。
這伍家堡中的一草一木,井望天非常熟悉,看那人奔行的方向,竟然是金長久和鐵劍門中住處,不禁心頭一震,暗道:“這小子好像對伍家堡也很熟。”
那黑衣人穿的衣服,卻和巡查、值夜的人完全一樣,一旦讓他混入了那些人中,再想找出他來,那實在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
井望天離得太遠,遙遙追隨那人身後而行。
那黑衣人大約也有了警覺,幾個飛躍,已到了瓦舍前面。
那是數十間房屋相連的大宅院,一旦讓他混進去,再想找他,就有些困難了。
但見人影閃動,金長久帶着鐵劍三雄,迎了上來,喝道:“站住!”
黑衣人一看苗頭不對,轉身向後退走。
井望天又迎了上來,笑道:“閣下,你跑不了。”
黑衣人倒是很聽話,聽説跑不了,立刻停了下來。
井望天逼近黑衣人五尺左右處,停了下來:“閣下可以取下蒙面的黑巾了。”原來,那黑衣人用一條黑巾,包住了面孔。
金長久和鐵劍三雄,已然散佈開去,團團把黑衣人給圍了起來。其實,金長久、井望天等也都穿着黑衣,不過,他們黑衣上,另外佩帶着一種標識,以資鑑別。
黑衣人搖搖頭,道:“不要逼我,逼得太緊了,我會情急拚命。”
金長久道:“你就是不要拚,咱們也要拚下去……”
黑衣人一抬腕,抽出身上的佩刀,冷冷説道:“你們要合力圍攻嗎?”
金長久道:“不論怎麼一個打法,反正是打定了,閣下何不大方一些。”
黑衣人道:“什麼意思?”
井望天道:“意思很明白,取下面巾,咱們要看看你的真面目。”
黑衣人道:“如是在下不肯呢?”
金長久道:“那就要瞧瞧你有多大的道行了,你如自信能夠闖得出去,不妨試試,不過,一旦動上傢伙,咱們不會手下留情,如其弄得一個灰頭上臉的,為什麼不現在光棍一些?”
黑衣人包頭黑巾上,開了兩個洞,兩道森冷的目光環掃了一週,道:“諸位小心了,我要闖出去。”
説闖就闖,刀光一閃,劈向井望天。
井望天早已戒備,判官筆一翻迎上,硬接一刀。
刀是接下來了,但井望天卻感覺到右腕一麻。
那證明了,這位仁兄的功力十分深厚,這一刀勢道極猛。
不容得對方再度出手,井望天雙筆交接,展開了一輪快攻。
那黑衣人刀法純熟,竟然和井望天打得難解難分。
金長久和鐵劍三雄,圍在一側觀戰。
兩人搏殺激烈,不時發出了兵刃交擊的聲音。
搏殺驚動了伍家堡。
但見人影閃動。楊士郎帶了四個屬下匆匆奔了過來。道:“金兄,這是怎麼回事。”
金長久冷笑一聲,道:“楊兄先瞧瞧,認不認識那個人?”
楊士郎一皺眉頭,道:“那人是……”
金長久接道:“好像是楊兄帶來的人。”
楊士郎的臉色一變,道:“有這等事?”突然一揮手中長刀,衝了上去,道:“井兄,請退下休息,這小子交給兄弟。”
金長久道:“楊兄且慢。”
楊士郎道:“金兄,你這是什麼意思?”
金長久道:“有這麼多人在場,跑不了他,咱們要留下活口,楊兄氣憤填胸,一旦出手。刀不留情,要了他的命,豈不是死無對證了。”
這時,伍天義、楚定一、高泰、田榮,全都趕到了現場。
江玉南沒有來,他還在苦練劍術。
楊士郎道:“金塘主,説話最好留點口德,這是伍家堡,不是金刀塘,我雖然是投奔而來,你金兄也是寄人籬下。”
金長久淡淡一笑,道:“我們之間,有着很大的不同,楊門主,等一會事實證明了他的身份,你必須有一個交代。”
楊士郎道:“交待什麼?”
金長久冷笑一聲,道:“楊士郎,你當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楊士郎似想發作,但話到口邊,又強自忍了下去。
伍天義揮揮手,阻止了金長久,緩緩説道:“兩位都是我伍家堡的貴賓,患難相共,事情還未明朗,先不用爭執。”
楚定一道:“大哥,我先去幫二哥一把,擒住這小子,問個明白。”
伍天義道:“且莫要忙着出手,老二的武功,應該能勝過他才對。”
這個人名不見經傳,如若勞動了伍家堡二堡主和三堡主聯手而戰,傳言到江湖之上,那可是一個很大的笑話。
楚定一應了一聲,向後退開。四周已經挑起了燈籠,方圓四五丈內,耀如白晝。數十個人圍在了四周,看兩人搏殺。
井望天雙筆伸縮,全力搶攻,希望早一點把那人點傷在鐵筆之下。
但那黑衣人的一把刀,變化極妙,井望天攻得快速時,他的刀法也快了很多。
井望天雙筆攔腰一點時,他的刀勢也緩了下來。
就這樣,雙方一直保持了一個半斤八兩的平衡局面。
那黑衣人仍是有意保持個不勝不敗之局。
田榮武功大進,已登上了另一重境界,冷眼旁觀,發覺那位黑衣人刀法中還有精妙招術,只是不肯施展出來而已。
不知為什麼,他竟然故意保持一個不勝不敗的局面。
田榮皺皺眉頭,低聲對伍天義説道:“伍堡主,這個人有些奇怪。”
伍天義道:“這個,在下也有感覺。”
伍天義道:“田少俠的意思是……”
田榮接道:“在下想不出來,他為了什麼不求勝?”
田榮接道:“他本來可以五十招內勝了二堡主,但他手下留情,刀上餘勁不發,保持了一個不勝不敗之局。”
伍天義低聲道:“你是説,他可以傷了井望天?”
田榮道:“在下正是此意。”
伍天義道:“這就奇怪了,照説,他應該破圍而出,逃命要緊。”
田榮道:“也許,他自己明白,現在逃不了,和二堡主保持個勝負難分的局面,至少多拖一些時間。”
伍天義道:“這樣説來,咱們不用和他講什麼江湖規矩了!”
只聽楊士郎高聲説道:“伍兄,這個人不是我帶來的,他用的不全是本門刀法。”
金長久道:“楊兄,準備未雨綢緞,想否認了?”
楊士郎大聲吼道:“他本來就不是我帶來的人手,我也用不着否認。”
金長久究竟是老江湖了,聽他如此大叫,頗有義忿填胸之概,心中大感奇怪,暗暗忖道:“難道這真的不是他帶來的人手嗎?”心中念轉,口中説道:“看樣子,楊堡主真的是不認得他了?”
楊士郎道:“我帶來多少人,有數可查,我也不敢保證我八卦門沒有一個奸細,但這個人決不是我的門下,你們可以生擒了他,除了他蒙面黑紗,問個明白。”
金長久口氣一變,道:“對,這也應該問個明白。”
回顧了伍天義一眼,低聲道:“伍堡主,這樣纏鬥下去,不是辦法,咱們這樣多的人,卻被他一個人所吸引。”
伍天義道:“對!對!我叫定一上去,合力把他制住,對付這等奸細,也不用和他們講什麼規矩了。”
金長久笑一笑,道:“我看不用勞動三堡主了,如今後浪推前浪,年輕的一代,比咱們高明,我看田榮一個人出手,就可以對付他了。”
伍天義道:“田少俠是客卿的身份,除非他自己願意在下倒是不便請求他出手。”
金長久道:“不妨事,這個由我來講。大堡主只要招呼二堡主退下就行了。”
伍天義點點頭,高叫道:“老二,退下來。”
井望天是何等人物,久戰對方不下、已知遇上了高手,而且,他也發覺了對方隱藏實力,有意地和自己造成個勝負不分的局面。勉強打下去,很難討得好去,再有百來招,只怕也難分勝負。
聽得伍天義招呼,疾攻兩筆,進迫對方,隨即倒躍而退。
伍天義還未來及開口,田榮已側身而上,道:“伍堡主,不勞大駕親身臨敵,這個人交給在下了。”
口中説話,右手連續攻出七劍。
招快劍厲,立刻間把對方迫個手忙腳亂。
田榮的劍勢,並未停歇,第二輪又攻出連續七劍。
那黑衣人避開了一個七劍,但卻無法避開第二個連續七劍,因此連續被刺中了兩劍。
一劍刺在右臂上,握不緊手中之刀,跌落在地上。
田榮左手指如風,點中了那黑衣人的穴道。
楊士郎快步奔了過來,單刀一揮,挑開那黑衣人臉上的巾。只見那人濃眉大眼,皮膚黝黑,圓瞪着雙目。
不用楊士郎解釋,金長久也瞧出了這個人有些不對,在楊士郎的弟子羣中,似乎是沒有這麼一個人物。
楊士郎高聲叫道:“你小子哪裏來的?如何混到了我們之中?你小子説話啊!”他情緒激動,滿臉都是怨恨之色。
田榮笑一笑,道:“楊掌門,他被點了穴道,無法開口。”
楊士郎道:“那就請少兄拍活了他的穴道,我要問個明白,他是如何混進來的,引起了這番誤會。”
田榮有些無法決定了,用眼睛望着金長久。
金長久笑一笑,道:“田少兄,應該解去這個人的穴道,讓楊掌門問個明白。”
田榮笑一笑,伸手拍活他的穴道。
那黑衣人手中沒有了兵刃,但仍然十分剽悍,大喝一聲,直向楊士郎衝了過去。
楊士郎一拳打了過來,砰然一聲擊中那黑衣人的前胸。
黑衣人一張嘴,吐出了一口鮮血。
金長久道:“楊兄,最好別把他給打死了,這個人的性命不值錢,但他口中的話,卻很有價值。”
楊士郎籲一口氣,望着那黑衣人道:“你聽着,老老實實的答覆我們每一句問話,説錯一句,我就砍下你一根手指頭。”
井望天笑一笑,道;“楊兄,你太激動,我看,這話要在下來問吧!”
楊士郎道:“好!二堡主請問,在下希望二堡主問得詳細一些。”
井望天點點頭,道:“先把他帶入刑房。”
兩個堡丁行了過來,架起那黑衣人直奔刑房。
刑房中已經燃起了燈火。
楊士郎、金長久、伍天義、田榮,都跟了進來。
高泰和楚定一沒有來,審問犯人固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巡夜防盜,應該是一件更為重要的事。
黑衣人被捆在一根木柱之上,捆好之後井望天順手拍活了黑衣的穴道。
井望天輕輕籲一口氣,緩緩説道:“朋友,死有兩種,一種很痛苦,一種很痛快,我不會放你,除非你能説出來我們放你的理由,但我可以使你死得一點也不受罪,一點也不難過……”
黑衣人轉臉望了井望天一眼,冷冷説道:“人一個,命一條,你高興怎麼折騰,儘管出手,但別想我會告訴你什麼。”
井望天道:“好!很硬的骨頭,不過,百鍊鋼,也能化成繞指柔,希望你挺受的耐力,和你的口舌一樣堅硬。”
楊士郎疾步衝到那木柱前面,左右開弓,啪啪兩個耳刮子,打得那黑衣人口角處鮮血淋漓而下,道:“你小子聽着,你是怎麼混入了我們的廳院之中,為什麼要陷我於不義,你是誠心和我過不去了,我要打落你一口牙齒……”
金長久輕輕咳了一聲,道:“楊兄,請稍安勿躁,由井兄慢慢地問吧!江湖上有很多人必須要經過那種悲慘的痛苦之後,他才知曉厲害,我見過太多了。”
楊士郎似是還想再問下去,但被金長久一番話給堵住。
黯然嘆息一聲,楊士郎有些忿慨地説道:“這小子可能就是暗襲我們那批人一夥的,所以,非要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井望天道:“楊兄,急不得,這種事,必須要慢慢地來,兄弟已經很多年沒有對人下過這種辣手,今天説不得要重作一次馮婦了。”
緩步行到了黑衣人的前面,淡淡一笑,接道:“朋友,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説,你從哪裏來?為什麼要混入伍家堡?”
黑衣人口角仍然淌着鮮血,口齒也有些不清地説道:“我説過,我不會告訴你什麼。”
井望天點點頭,道:“好!有種!”
緩緩伸出右手,輕輕在黑衣人的前胸上點了兩下,接道:“這只是開始,我們用刑的手段很多,這只是第一種。”
黑衣人閉上了雙目,臉色是一片平靜。
但片刻之後那平靜的神情有了變化,五官開始扭曲,似是在忍受着一種很難忍受的痛苦。忽然間,一種狼嚎般的怪叫,由那黑衣人口中發出,道:“你們殺了我吧!”
井望天道:“朋友,我説過,這只是開始,我們有充分的時間,和足夠的耐心來問明內情,只要你知道的,我相信,我們都能問出來。”
黑衣人道:“我不知道什麼。”
井望天冷厲地説道:“朋友,軀體的長期痛苦,能把一個人的意志力和信心磨去,我們不陪了,如是你願意説了,要他們告訴我一聲。”
黑衣人扭曲的臉上,肌肉開始抖動,似是在忍受着一種極端的痛苦。
瞧着井望天等人轉身向外行去,立時大聲叫道:“放開我,放開我身上的禁制……”
井望天停住腳步,回頭望了一眼,説道:“閣下準備説了?”
黑衣人説道:“我説,我説,快些解開我身上的禁制。”
井望天道:“好,咱們相信你朋友的話,但如是你欺騙了我們,我會把痛苦加倍的放在閣下身上。”
黑衣人道:“解開我的禁制。”
井望天揮手拍活了黑衣人的禁制,笑一笑,道:“現在,你可以慢慢地説,咱們會洗耳恭聽。”
黑衣人長長吁一口氣,道:“我實在知道的不多。”
井望天道:“好!你知道多少,就説多少。”
黑衣人目光轉向楊士郎,道:“楊掌門,我怕死,但活罪難受,只好對不起你楊掌門了。”
井望天回顧了楊士郎一眼,欲言又止。
黑衣人道:“在下是跟楊掌門的門下弟子一起混進來貴堡來的……”
楊士郎冷冷説道:“你可以含血噴人,不過,能不能叫人相信……”
金長久接道:“楊掌門,回口反噬,江湖上常有此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伍天義道:“不錯,楊兄弟,在場之人,都是閲歷豐富,常年在江湖上走動的人,我們見的事情太多,就算他想耍什麼花樣,也難如願。”
楊士郎道:“好!我相信諸位會有一個公平的看法。”
井望天道:“朋友,別忘了是在下把楊門主接進來的。”
金長久道:“還有很多人在場。”
井望天道:“你再仔細的想一想,最好説實話,如是謊言被咱們拆穿,那份痛苦,就夠你受了。”
黑衣人嘆息一聲,道:“你們是要我説實話,還是要我開脱什麼?”
井望天道:“朋友,這是唯一的機會,説了實話,我會格外施恩,保留下你一條命。”
黑衣人道:“我説的是真話,如非楊掌門,在下如何能混進貴堡呢?”
井望天哦了一聲,道:“説下去,你和楊掌門之間是怎麼回事?”
黑衣人道:“楊掌門帶在下進入了貴堡。”
井望天道:“説下去。”
黑衣人道:“只是在下與楊掌門早有約定:如若在下舉動之間,泄露了身份,那就不許咬出楊掌門。”
楊士郎大叫道:“你滿口胡説!”
井望天道:“楊兄不用激動,讓他説下去。”目光轉到黑衣人的身上,接道:“你説,你到此的用心何在?”
黑衣人道:“和一個人聯絡。”
井望天道:“什麼人?”
黑衣人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金長久道:“你既然不知道,怎麼和他聯絡呢?”
黑衣人道:“我們有一種聯絡的方法。”
井望天道:“好!説説看,用什麼方法和他們聯絡。”
黑衣人道:“我身上有半個制錢,表面上看不出什麼區別,但帶上,那是一種特製之物,如兩半對上了,就是我要找的人。”
井望天伸手在那黑衣人身上搜了一下,果然找出了半枚制錢。
伍天義一皺眉間,道:“這麼説來,咱們伍家堡中確有奸細了。”
金長久接過制錢,瞧了一陣,道:“就算你身懷半枚制錢,又如何和人聯絡呢?總不能人人去問吧?”
黑衣人道:“我們還有一種聯絡辦法,晚上用香火,白天用珠花。”
井望天突然哈哈一笑,道:“朋友,你的謊言不但説得維妙維肖,而且還有着很多的準備……”
黑衣人急急接道:“我説的都是真話。”
井望天道:“區區在江湖上走了幾十年,還會栽倒在你的身上不成?拿一碗清水來。”
一個堡丁捧着一碗清水而至。
黑衣人駭然説道:“你要幹什麼?”
井望天道:“我要洗去你臉上的易容藥物,叫你現出原形。在下一時大意,幾乎叫你給騙過去了。但言多必失,你卻又提醒了我。”
黑衣人雙目中露出了一種慌恐之色,道:“我説的都是真話。”
井望天不再理會那黑衣人,卻用一條毛巾,濕滿了清水,在那黑衣人的臉上擦了起來。
毛巾上,顯然有藥物的痕跡,但卻無法擦下來臉上的顏色。
金長久取過毛巾聞了一聞,道:“這是一種很好的藥物,如若不用點菜油,只怕很難擦得下來。”
加上菜油,果然很快地擦去了黑衣人臉上的藥物。
露出了本來面目,井望天立時一呆。
伍天義怒道:“原來是你。”是伍祿,伍家堡中一個老僕人。
伍祿垂下頭,道:“二堡主,不能怪我。”
井望天點點頭,道:“你到本堡幾年了?”
伍祿道:“七年了。”
井望天道:“我早該懷疑到你的,只怪我太厚道了一些。”
伍天義道:“伍祿,肯不肯説實話,你究竟是什麼人派來此地的?”
伍祿搖搖頭道。“大堡主,這些年,你對我不錯,但我還是不能告訴你我的來龍去脈,不過,我可以給大堡主一個忠告。”
伍天義道;“什麼忠告?”
伍祿道:“伍家堡中七日之內必有大變。”
井望天道:“你所謂的大變,是內憂還是外患?”
伍祿道:“二堡主,我能説的就是這些了。”
突然一用力,咬斷了自己的舌尖。
伍天義右手疾出如電,點中了伍祿的兩處穴道,止住了流血,道:“伍祿,你既然要説了,為什麼不説個明明白白呢?”
伍祿已經口齒不清,鮮血由口角流了出來,只是不停地搖着頭。
田榮沉吟了一陣,道:“大堡主,這個人混入了貴堡六七年之久,一直深藏不露,到今天,仍然忠於他的故主,不是有很大的苦衷,就是忠心不變,只怕很難問出什麼了。”
楊士郎道:“他嚼斷了舌頭,就算想説,也無法説了……”
伍天義嘆息一聲,道:“活罪難受,就不如成全他了。”
右手一揮,點中了伍祿的死穴。
井望天回顧了金長久,道:“金兄對此事有何看法?”
金長久淡淡一笑,道:“其實,魔教已對咱們形成了勢不丙立之勢,不論他們用什麼手段,都難免,場激烈的搏鬥,伍祿如是魔教混入的奸細,老實説,那已經不算什麼了,不過,在下覺着……”突然住口不言。
田榮一皺眉頭,道:“金兄此時何時,你還賣的什麼關子?”
金長久道:“不是在下賣關子,而是有些話很礙口,不便説出。”
井望天道:“如是關於我們伍家堡的事,你儘管説就是。”
金長久道:“好!既然如此,在下就直説了。伍家堡在中原武林道上,實在算不得什麼大門派,如若魔教在七年前就派人來貴堡卧底,這個,在下很難相信。”
伍天義接説道:“有道理,方圓三百里內,伍家堡還小有名氣,就整個江湖而言,咱們實在不算什麼。”
金長久道:“這伍祿的來歷,就值得深究了,什麼人派來卧底,他的用心何在?”
田榮沉吟了一陣,道:“金塘主,魔教入侵中原,江湖已形勢大變,在下覺得不論什麼人派來的卧底人,都已不足輕重了。”
井望天道:“田兄一語道破,就算是和伍家堡有什麼仇恨的人,派來的奸細,在大局激盪之下,也無關輕重了。”
金長久尋思了良久,道:“如若那伍祿奉派來此,不是為了人間的仇恨呢?”
田榮怔了一怔,道:“那會為什麼?”
金長久道:“這就有研究的必要了。”
伍天義一皺眉頭道:“這麼説來,我們伍家堡中,還有可以啓人窺伺之物了?”
金長久道:“是啊!伍堡主好好想想。”
伍天義苦笑一下,道:“想不出來。”
井望天眼睛眨動了一下,道:“金兄,這件事確有可疑,但敝堡有什麼使人動心的地方,一時之間,咱們實在想不出來,容在下和大堡主仔細地研商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來可疑之點,然後再奉告諸位。”
金長久微微一笑,道:“行!貴堡如還有什麼隱秘,最好説個明白,需知目下處境,咱們是個生死與共的局面。”
井望天道:“這個,在下明白,一旦找出可疑之處,敝堡決不會隱秘自珍。”
羣豪散去之後,伍天義把井望天召入了室內,道:“老二,聽你口氣,好像已經想出什麼了?”
井望天嘆息一聲,道:“我想到了伍祿生前的一個舉動……”
伍天義道:“什麼舉動?”
井望天道:“明珠的住處,緊傍花園……”
伍天義接道:“花園是你督工所修,那還有什麼隱秘不成?”
井望天道:“明珠那座院落中,還有一個小巧的後院。”
伍天義點點頭,道:“嗯!”
井望天道:“大哥記得嗎?五年之前,那座小院中出過一次怪事?”
伍天義沉吟了一陣道:“鬧賊。”
井望天道:“對!鬧賊。但明珠一直不肯承認這件事。”
伍天義道:“這個,也有可疑?”
井望天道:“所以,要明珠來説明白了。大哥,明珠從來沒有在江湖上走動過,但處事的老練,卻強過幾個哥哥。”
伍天義道:“這一點,倒也是……”舉手一招,一個丫頭行了進來。伍天義又道:
“去!請小姐來。”
那丫頭轉身而去,片刻之間,伍明珠身着勁裝而至。
她頭上還帶着隱隱的汗水,似乎是正在練劍。
舉手一拭頭上汗水,伍明珠躬身一禮,道:“二叔萬福……”
目光轉到了伍天義的身上,道:“爹叫我?”
伍天義嘆一口氣,道:“老二,你問吧!”
井望天一欠身,道:“明珠,二叔想問你一件事。”
伍明珠道:‘二叔,你要問什麼,只管吩咐。”
井望天道:“你住的地方,叫作桂香樓。”
伍明珠道:“是啊!那裏種的桂花很多,每年秋季桂飄香。”
井望天道:“你住的那座院落中是不是有一口井?”
伍明珠道:“是啊!”
井望天道:“那口井,好像也有一個很雅的名字。”
伍明珠笑一笑,道:“是侄女兒自己取的,叫作菊花井。”
井望天道:“好多年沒有去過了……”
伍天義已經有些不耐,一皺眉頭,道:“老二,你要問什麼,直截了當地問她就是,和孩子説話嘛,不用轉彎抹角。”
井望天在等,就等伍天義這點中題意,自己才好轉口。
當下應了一聲,臉色也變得一片冷肅,道:“明珠,這件事關係咱們伍家堡的生死存亡,你知道多少就説多少,不許有一點隱瞞。”
伍明珠微微一怔,道:“二叔,什麼事,這麼嚴重啊?”
井望天道:“過去,桂香樓上,是不是鬧過一些什麼?”
伍明珠道:“飛賊。”
井望天道:“那是騙騙下人吧了,咱們這伍家堡雖不是銅牆鐵壁,可是如是有賊想進來,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伍明珠道:“二叔的意思是……”
伍天義接道:“明珠,你不是孩子,這件事,絕對不許説謊。”
伍明珠道:“爹,二叔,你們一定要問,明珠只好實説了。那口菊花井中,有些古怪。”
伍天義道:“什麼古怪?”
伍明珠道:“女兒也不能肯定,反正,每年九月間,總會有一種奇異的光華冒出來,而且,水面沸騰,下面好像藏有什麼東西一樣。”
伍天義道:“有這等事?你為什麼不早些説出來?”
伍明珠道:“這件事大哥知道,大哥也曾下去看過,但卻找不出什麼可疑的事物,一則,女兒怕驚世駭俗,不敢説出來;二則,大哥的意思,也不讓我説出去……”
伍天義冷冷接道:“你們真是膽大包天了,連為父也要瞞着。你們心目中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井望天急急接道:“大哥,你息怒,眼下,不是發作的時間。”
伍天義冷哼一聲,強自忍下了心頭怒火。
井望天道:“明珠,現在你能不能把經過的詳細情形告訴我們?”
伍明珠點點頭,道:“事情應該由六年前説起,那時,我只十二歲多些,我很喜歡桂香樓,更喜歡那口井。不知道什麼人鑿的那口井,只要是有太陽的一照,那一天中,就可以看到一朵飄浮着的菊花。”
井望天道:“那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