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杜家莊大堂之內仍然燈火通明。
大堂正中放着一副棺材,棺蓋未放上去。
上官高的屍體,就放在這副棺材之內,已換過一身素白的衣裳,毫無血跡,面龐也洗抹乾淨,看來一點也不像是死於非命。
最低限度,在別人看來,就是這種感覺。
杜九娘就坐在棺材的旁邊,面色鐵青,一雙眼睛一眨也都不一眨,凝望着上官高的面龐。
她平日最疼的就是這個兒子。
她既不作聲,也沒有任何動作,伴在她左右的上官雄與上官鳳,所以都只有呆在那裏。
他們雖然想走開,卻不敢走開。
杜九孃的心情如何惡劣,他們當然想像得到。
她最小的一個女兒上官芸,卻遠站在杜樂天的身旁,正在替杜樂天添酒。
在大堂之上,屏風之前,擺開了一桌酒席,客人就只有沈勝衣一個。
這個客人,這頓酒菜當然吃得並不怎樣開心,他原是想隨便吃些東西,因為他知道主人家發生了這種事,心情都絕不會怎樣子好。
杜樂天卻不同,他本就喜歡交朋友,好像沈勝衣這種少年英雄,又焉會錯過。
他欣賞沈勝衣,更想從他口中聽聽現在武林與往昔有什麼不同,又出了多少英雄豪傑。
他們一面喝酒一面談話,沈勝衣知無不言,上官無忌亦好像已忘了喪子之痛。
杜樂天更就在緬懷當年躍馬江湖的雄風、勇武。
可是就在那個時候,杜九娘來了,在她的左右,陪伴着上官雄上官鳳兄妹,在她的後面,還跟着四個僕人,抬着上官高的棺材。
她吩咐將棺材放在堂正中,然後就逐走那四個僕人,找了一張椅子坐在棺材的旁邊。
一直坐到現在。
她並沒有説什麼,也只是坐在那裏發呆,卻苦了上官雄上官鳳兄妹,他們已實在不耐,但又不敢離開,有生以來,他們還沒看見過他們的母親變得這樣。
對於上官高的死亡他們也很難過,立誓報復,但想到壁虎的惡毒,不免有些心寒。
杜樂天當然看得出女兒難過,所以雖然不滿她這樣做,卻也並沒有喝她離開。
他照樣喝酒,就像是沒有這件事發生過一樣。
上官無忌原想離座下去,但是被杜樂天阻止,亦只好一旁喝酒。
他們其實都已經有些醉意。
沈勝衣看得出,在他們第三杯酒喝下去的時候,他已經看出他們那樣喝下去,一定會醉倒的了。
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是喝,而是倒,將酒倒進嘴巴里。
他並沒有跟着這樣做。
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會盡量保持清醒,在現在這種情形之下,他更加就必須保持清醒。
他並沒有忘記壁虎仍然窺伺在附近。
風穿堂户,仍帶着初春的寒意。
杜樂天舉杯又倒下嘴巴,目光落在沈勝衣的面上,忽然道:“小兄弟,可難為了你。”
沈勝衣笑道:“老前輩何出此言。”
杜樂天道:“面對棺材喝酒,無論誰也很難喝得下嚥的。”
沈勝衣道:“有何要緊。”
杜樂天道:“我不知道你心裏是否這樣想,但看來應該不會是假的。”
沈勝衣道:“這在我,並不是第一次有這種遭遇。”
杜樂天道:“是麼?”
沈勝衣道:“我的不少朋友都已死去,他們死亡的時候,我總會順從他們,很奇怪,他們總喜歡死前與我一醉。”他嘆了一口氣,道:“有一個朋友,甚至已經準備了棺材,在與我幹盡三杯之後,他就倒在棺材裏。”
杜樂天“哦”的一聲。
沈勝衣道:“這是事實。”
杜樂天點頭,道:“你是一個老實人,也是一個很好的明友,我高興認識你,來,再喝一杯!”
沈勝衣道:“已經夠了。”
杜樂天大笑,道:“久聞你酒量也很不錯,怎麼才喝這幾杯,就吃不消了?”
沈勝衣道:“本來還可以再喝的,可惜心頭上有一樣東西,不免大有影響。”
杜樂天道,“什麼東西?”
沈勝衣道:“一條壁虎!”
杜樂天格格大笑,道:“原你是在擔心那廝,那廝便吃了豹子膽,也不敢闖進來!”
笑語聲方落,“嗤”一聲破空聲響突然傳來。
杜樂天一怔,目光一轉,厲盯着廳外。
破空聲響中,一盞燈倏的熄滅!
杜樂天即時道:“暗器!”
沈勝衣接道:“是一支弩箭!”
上官無忌跟着道:“從堂外射來!”
三個人幾乎同時站起了身子。
堂中少了一盞燈,不免亦稍為暗了一些,卻只是一些而已,眾人卻有一種錯覺,感覺整個廳堂都暗了下來。
杜九娘亦有所覺,呆坐的身子一震,目光一閃,突然拔劍,疾劃了出去。
“嗤嗤嗤”即時三聲,三支弩箭品字形向上官雄射到!
杜九娘身形一動,已搶在上官雄身旁,劍劃處,“叮叮叮”三聲,盡將那三支弩箭以劍擊下。
上官雄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才知道將劍拔出來,上官鳳也自拔劍。
杜九娘卻叱道:“站在這裏,不要亂動!”
那剎那,“卟卟卟”三聲,窗欞糊紙裂處,又三支弩箭射進。
三盞燈火迅速被擊滅!
廳堂更加暗!
上官鳳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杜樂天霍地擲杯在地,喝道:“不要作聲,不要亂動!”
他們三人也不動。
那剎那,東面一幅窗紙陡然亮了起來,雪白的窗紙之上,同時出現了一隻奇大的壁虎影子。
杜樂天脱口道:“壁虎!”
沈勝衣接道:“也許不止一個人。”
弩箭射來的方向先後不同,那條壁虎的影子出現的方向亦有異。
杜樂天點頭,道:“這若是一個人的所為,這個人身形迅速不在話下,對於莊院之內的情形,也必然瞭然於胸。”
上官無忌亦自點頭,道:“否則又怎麼能夠那麼準確,將燈火一一射滅?”
杜樂天道:“難道壁虎真的原是我們這裏的常客,是我們的好朋友?”
上官無忌皺眉道:“這樣看來,並不是全無可能。”
杜樂天道:“老夫一定要將他抓住,看他到底是那一個。”
上官無忌道:“現在該如何?”
語聲未已,那條壁虎的影子突然移起來,彷佛要向這邊衝過來,破窗而入!
那條壁虎的影子差不多有人般大小,真正的壁虎又怎會有這麼大?
難道這並非真的壁虎,而是一個人?
上官無忌和沈勝衣忽然想起不醉無歸小酒家,那個店老闆曾經提及那個殺手壁虎真的有如一條壁虎。
難道就是壁虎本人懸在窗外?
沈勝衣上官無忌相顧一眼,上官無忌接問道:“沈兄的意思?”
沈勝衣道:“我們若是不出去一看,便要給他譏笑膽小的了。”
杜樂天道:“不錯。”
一頓吩咐道:“九娘小心看護雄兒他們。”再一頓,轉喝道:“闖!”
沈勝衣道:“三個方向!”
語聲一落,身形如箭般射向那個出現壁虎的影子的窗户!
杜樂天身形亦動,直射出堂外,上官無忌卻向沈勝衣相反方向那一面窗户射去!
“嘩啦”聲響中,兩扇窗户盡碎,上官無忌沈勝衣分從東西兩面窗户闖出。
上官雄上官鳳立即靠向杜九娘身旁,杜九娘握劍在手,一聲也不發。
年紀最小的上官芸亦拔劍出鞘,她用的是一雙短劍,每支劍只有尺半長短。
她拔劍的手法迅速而穩定,從這一點看來,她的武功只怕還在上官雄上官鳳之上。
一寸短,一寸險,她武功若是不好,只怕也不敢用那麼短的劍。
她的神態也比上官雄上官鳳鎮定,雖然小小年紀,已經有高手的風度。杜樂天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外孫女,總喜歡要她跟在左右。
上官芸的武功也是由杜樂天親自教授。
杜樂天平日雖然嘻哈大笑,但是在練武的時候,卻是嚴格得很。
在他的嚴格教導之下,上官芸的武功比她的兄姊更好,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上官芸的性格亦與她的三個兄姊有異,練武的時候,非常用心。
這才是最主要的因素。
她雙劍在手,身形並沒有展開,只是靜靜的立在原處。
她原就是一個很聽話的孩子。
木屑紛飛中,沈勝衣箭一樣穿窗而出,劍同時出鞘!
那條壁虎的影子,亦自在木屑紛飛中碎裂,但連隨又凝結,移落在對窗的牆壁上。
那只是一個影子而已。
可是那剎那之間,給人的感覺,卻似乎那條壁虎已經爬進屋內。
杜九娘上官雄上官鳳的目光,不覺都移向那面牆壁,一齊打了一個寒噤。
上官芸的面色也有些發白,但神態仍然穩定。
目光一移即轉回,望向沈勝衣離開的那一個窗户,卻已經看不見沈勝衣。
窗外不遠有一株梧桐樹,一道強烈的燈光,正從那株梧桐樹之上射下來。
燈光中彷佛夾着什麼。
沈勝衣目光一轉,身形再起,掠向那株梧桐樹。
他的身形迅速而靈活,一支劍有意無意已護住了全身的要害。
那株梧桐樹之上,並沒有任何的反應,一直到他掠到了樹下,也仍然沒有。
他身形不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頎長的身子便有如靈蛇一樣,貼着樹幹疾往上竄去即時風聲一響,杜樂天如飛掠至,在樹下停下。
他沒有向上掠去,只是在樹下監視,以便必要時搶救。
他身形雖然不動,卻已經有如上弦之箭,隨時準備射出去!
老江湖到底是老江湖。
沈勝衣身形不停,眨眼間已竄上了三丈,再上升半丈,就是那盞燈所在。
那是一盞孔明燈,放在一支樹椏之上,三面密封,只空出一面。
那一面原也用木反密封,在那塊木板的當中,卻開了-個圓洞。
燈光也就是從這個圓洞射出來,所以特別明亮。
燈旁沒有人,那之上枝葉雖然茂盛,卻也不覺有人躲藏在那裏。
沈勝衣又深深的吸了-口氣,右手化爪,往樹幹上-按,那個身子颯的往上疾拔了起來。
並沒有任何的襲擊,他身形輕捷如燕,半空中一折,落在-條橫枝上。
杜樂天這時候才振吭問道:“那之上可有人?”
沈勝衣道:“沒有。”
回答得非常肯定。
杜樂天接問道:“那條大壁虎的影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沈勝衣道:“在燈前有一條壁虎用線吊在那兒,燈光將壁虎影子投射到窗紙上,就變得很大的了。”
杜樂天道:“原來只是如此。”
沈勝衣道:“壁虎相信一亮起燈火便已經離開的了。”
杜樂天忽然道:“你小心一些,那之上可能藏有火藥的。”
沈勝衣搖頭,道:“沒有。”語聲一落,他的身形亦落下,旋即以劍挑起了那盞孔明燈,人與燈就仿如流星一樣落下來。
衣袂破空聲即時又響起,上官無忌如飛掠至,遙呼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沈勝衣以劍挑燈,移向上官無忌,那條壁虎仍掛在燈光射出來的那個圓洞之上,不停在掙扎。
上官無忌目光一落,冷笑道:“原來如此,也虧那廝想出來。”
杜樂天道:“不知是什麼意思?”
上官無忌道:“還不是恐哧我們。”
杜樂天道:“左道旁門,我還以為他有什麼了不起。”
沈勝衣道:“這種人卻也最難應付,明槍易擋,暗箭難防。”
杜樂天氣憤的握拳道:“總有一天,教他撞在我手上。”
上官無忌道:“總有一天的。”
沈勝衣手中劍一抖,那盞孔明燈從劍上飛起,飛上了半空。
他右手旋即一探,將那盞孔明燈接下,左手劍已同時入鞘,道:“這個人的行事作風卻大異常人,正如這一次。”
上官無忌目光又落在那盞孔明燈之上,道:“壁虎是活的。”
杜樂天道:“要找一條壁虎,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這盞孔明燈,這周圍十里,只怕不易買得到。”
沈勝衣道:“不錯,若説他一直將這盞孔明燈帶在身旁,卻實在不合情理。”
杜樂天道:“這種孔明燈原就不是一般照明用的唯一的解釋就是,在他到來之前,已經安排好了切,已經擬好整個計劃。”
沈勝衣道:“果真如此,這個人的心機未免就太深沉了。”
杜樂天道:“不錯。”
上官無忌接道:“但亦不無可能,在我們這裏有人與他裏應內合,弩箭正射在燈火之上,壁虎的投影,若不是對這個莊院非常熟悉的人,是絕對做不到的。”
杜樂天道:“若非如此,這個人的武功只怕比我們預料中的還要高強。”
上官無忌道:“若叫我-眼就能算準燈火所在,要隔着窗紙將燈火以弩箭射滅,我就做不到的了。”
杜樂天道:“除非仔細觀察,算準距離、角度,才能夠這樣一擊中的,一箭也不落空.”
上官無忌道:“可不是。”
沈勝衣沉吟問道:“在這個莊院之內,一共住有多少人?”
杜樂天道:“人數過百,但相信,都應該沒有問題的人。”
沈勝衣道:“他們多數是什麼人?”
杜樂天道:“有世代侍候我家的婢僕,也有附近的農家,那是幫助我耕種的,大都是純樸的鄉人。”
沈勝衣道:“有沒有武功比較好的?”
杜樂天道:“除了我們-家人之外,就只有我的-個拜把兄弟賙濟。”
沈勝衣道:“奪魂刀賙濟?”
杜樂天道:“就是他了。”
沈勝衣道:“這個人我聽人説過,武功很不錯,一把刀的刀法不在無情刀孫壽之下。”
杜樂天道:“你是説珠光寶氣閣的總管無情刀孫壽?”
沈勝衣道:“江湖上只有這一個孫壽而已。”
杜樂天搖頭道:“賙濟的武功雖然很不錯,但是在刀情。”
杜樂天道:“他們當時剛洗劫了一條村子,賙濟先我一步,卻在忠義堂被他們截下,我其後闖進去,與他聯手一齊拒敵。”
他的目光剎那變得很遙遠,道:“結果十二煞死了十一個,我們兩個卻全都渾身浴血,也不知傷了多少處,到最後那一煞逃命的時候,根本已追不起勁的了。”
沈勝衣道:“就是那個時候開始,你們結成了義兄弟?”
杜樂天道:“我們也就在忠義堂上立即結拜的,當時誰都沒有想到彼此的年紀有那麼一段距離。”
他笑接道:“我當時實在很欣賞他,也很佩服他竟然膽敢闖進去,憑他當時的武功,若不是我趕到去,他一定會死在十二煞手下,可是他竟然膽敢闖進去挑戰十二煞。”
沈勝衣道:“不知道現在在哪裏?”
杜樂天道:“這幾年來他很多時外出,有時候,一年半載才回來一趟,住不了一天又走了。”
他大笑接道:“好像他這個年紀,應該出去闖闖的,無忌也一樣。”
沈勝衣道:“不錯。”
杜樂天道:“你大概不會懷疑他就是壁虎吧?”
沈勝衣搖頭道:“不會。”
杜樂天道:“他生平嫉惡如仇,與壁虎那種人正所謂正邪不兩立,是絕不會走在一起的,而且,我們一直都是好兄弟、好朋友,他竟然會殺我的外孫兒,那簡直就是笑話了。”
沈勝衣道:“晚輩並沒有這樣懷疑到,老前輩過應了。”
杜樂天忽然一聲嘆息,道:“我也不知怎麼會説出這樣的話來。看來,好像我們這種江湖人,有時間還是往外面走走的好,那最低限度,不會變得這樣子緊張。”
他一再嘆息,接道:“我往昔那份鎮定,現在也似已蕩然無存的了,這若非久離江湖,對自己失卻信心,那就是年紀太大之故。”
沈勝衣無言。
杜樂天接又道:“這個壁虎我也實在想他不透,莫非真的目的在分散我們的精神,然後出其不意,再施襲擊?”
沈勝衣道:“不無可能。”
一頓又説道:“好像他那種殺手,應該是絕不會浪費氣力,隨便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的。”
杜樂天道:“看來這個人,我們的確非要加強警戒不可。”
上官無忌道:“我們已經夠小心的了。”
杜樂天忽然大笑,道:“現在我真的有些佩服這個小子。”
上官無忌道:“小婿也是。”
杜樂天笑接道:“想我們都是當今江湖上的高手,現在卻居然給一條壁虎弄得手忙腳亂,這傳了出去,已經夠他壁虎風光的了。”
上官無忌道:“我們卻要教江湖上朋友笑話。”
杜樂天道:“有何要緊。”
他笑笑,接道:“到壁虎給我們拿住了之後,他們就不會再笑的了。”
上官無忌道:“不錯。”
杜樂天接道:“再説,-個人怎樣就怎樣,管別人那許多。”
一頓,接問沈勝衣,道:“小兄弟,你説是不是?”
沈勝衣道:“晚輩一向都是這個意思。”
杜樂天放聲大笑,道:“我遇上那麼多年輕人,卻是你最對胃口,可惜你我年紀實在相差得太遠,否則我一定要結交你這個兄弟。”
上官無忌搶着道:“小婿的年紀卻是還不太老,還是讓給小婿好了。”
杜樂天道:“可惜你兩個女兒之中,鳳兒實在太過刁蠻,芸兒年紀又太小,否則,你還是將女兒嫁給他,做他的岳父的好。”
上官無忌大笑。
沈勝衣淡然一笑,道:“我們別再呆立在這裏,否則,讓壁虎偷進大堂之內,可就不好了。”
杜樂天道:“諒他也沒有這膽量。”
他口裏雖然這樣説.還是舉步走前。
沈勝衣一手舉燈,緊跟在他的後面。
大堂中仍然是那麼陰暗,一直到沈勝衣走進去,才又光亮起來。
杜九娘仍然站在棺材旁邊,一支劍護住了上官雄上官鳳兄妹,看見眾人走進來,才籲過一口氣,問道:“怎樣了?”
杜樂天道:“人已逃去,只留下這盞孔明燈。”
杜九娘目光落在沈勝衣手中的孔明燈之上,道:“原來是這回事!”
上官鳳奇怪問道:“到底怎樣的?”
杜九娘道:“你沒到燈前吊着的耶條壁虎?”
上官鳳“哦”的一聲,總算想清楚,道:“我還以為真的有那麼大的一條壁虎呢。”
上官雄接口道:“壁虎又怎會有那麼大的。”
上官鳳反問道:“那你本來以為是什麼?”
上官雄道:“一個人吊在窗前。”
上官鳳道:“諒壁虎也沒有這個膽量。”
上官雄道:“他的膽量已經夠大的了,就是自己倒吊在窗前,又何足為奇?”
杜樂天聽到這裏.叱道:“少廢話!”
杜九娘接問:“有這盞孔明燈?”
杜樂天道:“放在窗外那株梧桐樹之上。”
杜九娘道:“不見那個壁虎?”
杜樂天道:“不見。”
杜九娘冷笑道:“藏頭縮尼,就只懂得這種小孩子的玩意。”
杜樂天道:“這個人心狠手辣,絕不簡單,我們還是小心提防為妙。”
杜九娘道:“由今夜開始,鳳兒雄兒跟着我就是了。”
杜樂天目光一轉,道:“芸兒就跟着我好了。”説着一招手。
上官芸一收雙劍,從堂上走了下來。
杜樂天輕扶着她的頭髮,道:“有外公保護你,不用害怕。”
上官無忌即時道:“小婿與沈兄在莊內四面逡巡,以便必要時加以接應。”
杜樂天道:“我們本該也採取一點兒主動才是,可是那廝藏頭縮尾,也不知躲在什麼地方,甚至連本來是什麼模樣,也不清楚。”
杜九娘插口道:“周叔叔那兒最好也給他一封書信,着他回來幫忙。”
杜樂天點頭道:“多一個人總是好的。”
他沉吟接道:“卻不知道他現在人在那兒?”
杜九娘道:“爹你也不知道?”
杜樂天道:“這個小子行蹤不定,除非他自己回來,否則也不知道到那裏找他。”
杜九娘嘆了一口氣,道:“這個人也是,這麼久了,也應該抽時間回來走一趟。”
杜樂天皺眉道:“以前他不是這樣的,這些年來也不知他幹什麼,總是恍恍惚惚。”
杜九娘道:“有誰知道?”
上官無忌插口道:“我看他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每一次回來,都很少説話,稍作逗留,更又匆匆離開。”
杜樂天道:“我也有這種感覺,這一次回來我一定要問他一個明白。”
杜九娘淡然道:“有什麼好問的,周叔叔那麼大的人,總有他的主見,他既然不願説,強迫他也沒有意思。”
杜樂天點頭道:“這個也是。”
杜九娘目光再落在那盞孔明燈之上,道:“這看來,相信又是壁虎的警告了,這個人就是沒種,要不乾脆走進來,單打獨鬥,我第一個奉陪。”
杜樂天道:“他看來卻是怕我們圍攻呢,小人畢竟是小人。”
杜九娘道:“憑我們這些人,若是再讓他殺人,以後就不用再在江湖上混的了。”
杜樂天搖頭道:“這個我不以為,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正所謂暗箭難防,他便是如何如何,我們也沒有怎樣丟臉。”
杜九娘冷哼一聲。
杜樂天漫不在乎的接道:“除非他光明正大來挑戰我們,而我們都不能夠將他怎樣,那就真的丟臉了。”
沈勝衣笑笑道:“技不如人,並不是我們的錯,又有何丟臉之處?”
杜樂天一怔,大笑,道:“不錯不錯。”
笑語聲未已,一陣馬蹄聲已然入耳。
馬蹄聲乃是隨風吹進來,杜樂天一入耳,笑語聲-頓,皺眉道:“是誰這麼夜飛馬進莊?”
上官無忌道:“不要又有事發生才好。”
杜樂天道:“出外一瞧。”
説話間。又一陣風吹進,馬蹄聲又已近了很多。
沈勝衣突然道:“來人乃是策馬向這邊奔來。”
杜樂天點頭道:“看來我們是不用出去的了。”
語聲未已,一騎已踏着碎石花徑,奔向大堂!
杜樂天回頭一瞥,大笑道:“那大膽的小子,竟然飛馬就這樣子闖進來。”
沈勝衣道:“不知是什麼人?”
上官無忌道:“-定不會是壁虎。”
杜九娘冷笑道:“那廝縱然有順風耳,聽到我們方才的説話,諒他也沒有這個膽子。”
杜樂天截道:“大家不要胡亂猜測了,你們看,來的是什麼人?”
語聲未已,來騎已經在堂前停下,馬上騎士滾鞍躍落,一撩衣衫。棄疆舉步,拾級走上堂前石階,向眾人走過來。
這個人約莫四十左右年紀,-身儒士裝束,三縷長鬚在風中飛舞,雖然是這個年紀,看來仍然是風流瀟灑之極。
他腳步起落之間,叮噹有聲,長衫開口處,一把刀若隱若現。
那把刀黃金吞口,刀鞘上嵌着明珠七顆,刀頭掛着-個小小的金鈴。
“叮噹”之聲正是從那個金鈴傳出來。
聲音並不怎樣響亮,非常悦耳,但細聽之下,卻令人有心驚膽戰的感覺。
杜樂天大踏步迎了上去,大笑道:“好一個小賙濟,我們方在説你,你卻竟就來了。”
來人卻竟然不是別人,就是他那個拜把兄弟“奪魂刀”賙濟。
沈勝衣聽説目光不期而深注在賙濟面上,暗忖道:“這個人一表人才,盛名之下果然並沒有虛士。
賙濟即時長身一揖,道:“大哥安好。”
杜樂天一把按住,道:“你我兄弟,那來這許多俗禮。”
賙濟道:“莊中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
杜樂天道:“大事!”
賙濟道:“大哥也説是大事,那就真的是大事的了,只未知……”
杜樂天截道:“我們方要找你,想不到你就來了,來得實在是時候。”
賙濟道:“小弟這一次回來……”
杜樂天又截道:“你就算要離開,也得要留在這裏一個時候了。”
賙濟道:“到底是……”
杜樂天手指那邊棺材,道:“你過去一看就明白了。”
賙濟道:“是誰的棺材?”一面舉步走過去。
目光一落,他渾身猛然一震,脱口驚呼一聲:“是高兒!”
杜九娘盯着賙濟,嘆息道:“他死了。”
賙濟那張臉陡然蒼白起來,道:“是誰下的毒手?”
杜九娘道:“壁虎!”
賙濟霍地回過頭來,道:“哪個壁虎?”
杜九娘道:“我也不大清楚,據説,是一個殺人為生的殺手!”
賙濟道,“是那個殺手,是他殺死了高兒?”
他面色一變再變,道:“為什麼?”
杜九娘戟指上官無忌,道:“為了他!”
賙濟目光落在上官無忌的面上,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上官無忌沒有作聲,杜樂天一旁卻應道:“少聽九娘胡説!”
杜九娘立即嚷了起來.道:“我胡説,若不是這個沒良心的,壁虎又怎會找到來,高兒又怎會死?”
杜樂天搖頭道:“你就是説來説去都不明白。”
杜九娘方待再説什麼,賙濟已接口問道:“大哥,這件事到底是怎樣發生的?”
杜樂天道:“無忌殺了壁虎的結拜兄弟楚碧桐,壁虎是替楚碧桐復仇來的,這個人的行事作風,一向都是雞犬不留,高兒不幸遇上他,憑他的武功,當然不是壁虎的對手。”
賙濟道:“所以:慘死在壁虎劍下”
杜樂天道:“正是!”
賙濟目光一轉,道:“看情形這裏方才又發生了事情,那個壁虎莫非又來了?”
杜樂天道:“可不是,那廝也不知是否吃了獅子心,豹子膽,竟然敢一再犯到我們頭上。”
賙濟道:“小弟也知道他與楚碧恫乃是結拜兄弟,卻想不到他竟然這麼大膽。”
杜樂天冷笑道:“看來我退出江湖,江湖上的朋友也日漸將我淡忘了,否則他總該知道我的手段,怎也不敢闖進來。”
賙濟道:“以我所知,壁虎曾經蒙楚碧桐救過一命,也所以才會與楚碧桐結拜。”
杜樂天道:“無忌也是這樣説的。”
賙濟道:“不過這種人見利忘義,竟然會替楚碧桐復仇,拼命闖進來這裏,實在是令我難以明白。”
杜樂天道:“一個人做到殺手,通常都是以利為先,這的確是有些奇怪,不過,楚碧桐對池既然恩深義重,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他就是這樣拼命,也不無可能。”
賙濟道:“嗯。”目光又轉向上官無忌,道:“無忌,你怎麼突然找上了楚碧桐?”
上官無忌道:“我人在江湖,既然收到了武林貼,總不能夠袖手旁觀。”
賙濟“哦”一聲道:“柳伯威散發的武林貼?”
上官無忌奇怪道:“你怎麼知道?”
賙濟探懷取出了一張白箋,迎風抖開,道:“因為我也有一份。”
他苦笑接道:“我飛馬南下,原就是要到楚家莊去,想不到被你捷足先登!”
上官無忌淡然一笑。
賙濟道:“這幾年,你在武林中闖出了很大的名堂,想不到武功精進如此,連楚碧桐也不是你的對手。”
上官無忌目光轉向沈勝衣,道:“這並非全是我的功勞,沒有這位好兄弟相助,我就是十條命,也完了。”
沈勝衣笑道:“上官兄就是將這事放在心上。”
上官無忌大笑道:“這一生都忘不了。”
賙濟目光轉落在沈勝衣的面上,道:“這位小兄弟……”
上官無忌道:“他姓沈”
賙濟目光一亮道:“莫非就是沈勝衣?”
上官無忌大笑道:“除了沈勝衣,又還有誰敢插手多管?”
賙濟道:“英雄出少年,聞名已久,今夜終於得見。”
沈勝衣道:“前輩英雄事蹟,晚輩亦早有耳聞,可惜一直都沒有機會拜會。”
賙濟道:“你我江湖人又何須作客套説話?”
杜樂天大笑截道:“卻是你客套在先。”一頓轉問道:“是了,你既然去楚家莊,怎麼回來了?’賙濟道:“我路經莊外柳堤,忽然生出了一種不祥感覺,忐忑不安,所以走回來一看。”
杜樂天道:“哦?”
賙濟道:“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心裏頭一千萬個不舒服,不由自主勒轉馬頭。”
杜樂天道:“你本就該不時回來一下。”
賙濟道:“江湖上要管的事情卻實在太多。”
杜樂天道:“原來如此,我卻以為你將我這個大哥完全忘記的了。”
賙濟苦笑道:“大哥對我恩深義重,小弟又焉會負義忘恩。”
他説着嘆了一口氣,垂下頭去.
杜樂天接問道:“可是方才你卻是飛馬闖進來,難道在柳堤之上遇到了什麼事情?”
賙濟道:“小弟策馬奔走到柳堤之中,就遭遇襲擊,冷不提防,險些喪命!”
杜樂天道,“是甚麼人?”
賙濟道,“在柳堤之下泊着一雙有篷小舟,小弟策馬方從小舟上經過,一支矛槍就從艙縫中擲出,另外還有十二支弩箭。”
杜樂天道:“你沒有受傷吧。”
賙濟道:“沒有,矛尖與箭頭都是藍殷殷的,顯然經已淬上毒藥,若是被射中,小弟那裏還能夠回來?”
他撫着刀柄,接道:“當時我閃開矛槍,六支弩箭,再將其餘六支弩箭擋下,方待撲向那雙小舟,那雙小舟卻已經如箭離弦,射出了江心。”
杜樂天道:“由始至終,沒有見到那個暗算你的人?”
賙濟搖頭道:“那個人在小舟到了江心,才站起身子來,相距太遠,看不清楚,只知他一身灰灰白白的衣裳,一手操竿,催舟遠去。”
杜樂天道:“那個人想必就是壁虎了。”
沈勝衣道:“這若是,看來他的輕功比我們想像的還要高強。”
杜樂天皺眉道:“奇怪他竟然認識小周,這件事實在奇怪。”
賙濟道:“壁虎的本來身份據説無人得知,也許他曾經見過我,看見我經過,順手給我一矛十二箭,一擊不中,自然立即退走。”
杜樂天道:“我們卻懷疑這個人是莊中的常客,是我們的朋友。”
賙濟道:“哦?”
杜樂天道:“對於莊中情形他實在太熟悉了。”
賙濟沉吟了一會,道:“我卻想不出什麼人有問題。”
杜樂天道:“非獨你想不出,我們也一樣想不出。”
賙濟嘆了一口氣,道:“當時我已經想到莊中可能有事情發生的了,卻是怎也想不到,高兒竟遭了毒手。”
他握拳接道:“孩子是無辜的,壁虎好歹也是一個成名的江湖人,怎麼做出這種事情來?”
杜樂天冷笑道:“你莫忘了他是以什麼聞名於江湖。”
賙濟沉聲道:“沒有忘記。”他的語聲更低沉,接道:“看情形,這壁虎是絕不會只殺了高兒就罷休的了。”
杜樂天點頭道:“我們方想起你,説你回來,多一個人幫手才好,想不到言猶在耳,你竟就飛馬回來。”
賙濟道:“可惜我回來仍然晚了一步。”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杜樂天搖頭道:“早也沒有用,我們三人連阻止都未來得及,壁虎已經下手。”
賙濟道:“哦?”
杜樂天道:“高兒是在莊外被殺的。”
賙濟道:“壁虎如何知道那就是高兒?”
杜樂天道:“奇就奇在這裏了,所以我們才懷疑那個壁虎是這兒的常客。”
賙濟道:“有一件事情大哥莫要忘記。”
杜樂天道:“你説”
賙濟道:“大哥自退隱以來,與江湖的朋友已沒有往來,大哥的明友原就不多,常來這兒的更就一個也都沒有。”
上官無忌插口道:“也不是沒有。”
杜樂天脱口問道:“誰?”
上官無忌目光落在賙濟的面上,道:“遠在天邊。”
杜樂天一聽大笑道:“小周可是我的好兄弟。”
上官無忌道:“是結拜兄弟,換句話,只是好朋友而已。”
杜樂天一怔,道:“你難道懷疑他就是壁虎,殺死高兒的就是他?豈有此理!”
杜九娘一旁亦道:“你少在胡説,他怎會殺死高兒,他”
話説到一半,突然閉上了嘴巴。
上官無忌搖頭道:“我一點也沒有這個意思,我……”
杜九娘截道:“還説沒有,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坦白説出來。”
上官無忌苦笑道:“我只是説並不是沒有朋友常來,娘子你又何必這樣子緊張?”
杜九娘道:“誰緊張了。”
上官無忌苦笑。
杜九娘瞪着上官無忌,道:“若不是你殺了楚碧桐,又怎會……”
賙濟突然截口道:“這怪不得無忌的……”
杜九娘冷笑,道:“不怪他怪誰,怪你?”
賙濟怔住。
杜樂天叱道:“九娘住口,這樣子目無尊長,就不怕客人笑話。”
杜九娘目光轉落在沈勝衣面上,道:“他敢,我不罵他已是給他面子.”
杜樂天愕然道:“你罵他幹什麼?”
杜九娘道:“若不是這個姓沈的多管閒事,壁虎也不會找到來。”
杜樂天道:“你是想無忌死。”
杜九娘道:“他死了,楚碧桐跟着無論死在任何人手上,都與我們無關。”
杜樂天搖頭道:“荒謬荒謬。”
杜九娘目光一掃,道:“你兩個聽着,我的兒女再有什麼失閃,唯你們是問。”
她説的是沈勝衣上官無忌。
兩人只有苦笑。
杜樂天也只有苦笑,道:“你們看在我面上,不要與她計較。”
上官無忌道:“這句話應該是我對沈兄説。”
杜樂天微以道:“現在連我也變得胡塗了。”
賙濟道:“死者已矣,我們還是看怎樣辦法,就算不能夠將壁虎找出來,也得防備他的再次襲擊。”
杜樂天道:“問題在敵暗我明,甚至連壁虎的真面目我們也都不知道。”
賙濟道:“難道就等他到來?”
杜樂天道:“在目前只有這個辦法了。”
一頓轉問道:“你有什麼其他好辦法沒有?”
賙濟搖頭,道:“沒有。”
杜樂天道:“大家不妨仔細想想,也許會想出一個好辦法。”
賙濟道:“首先要解決的還是孩子們的安全問題。”
杜樂天道:“這個我們已有分寸的了。”
賙濟道:“到底是如何?”
杜樂天道:“説來簡單,就是叫他們跟在我們身旁,不要走遠。”
賙濟沉吟道:“這也是好的。”
杜樂天道:“沒有辦法之中的辦法,不好也好的了。”
賙濟方待説什麼,杜九娘已插口道:“雄兒以後就由你照料。”
賙濟道:“我……”
杜九娘狠狠地盯着賙濟,截口道:“若是他有什麼損傷,有你瞧的。”
賙濟怔住。
杜樂天上官無忌亦有些意外,沈勝衣心念一動,卻沒有説什麼。
杜九娘看見他們這樣,亦知道自己説話不妥,目光一閃,盯着上官無忌,道:“你也是!”
上官無忌苦笑道:“我也不想他們有什麼損傷的。”
杜九娘悶哼一聲,並沒有多説什麼。
賙濟呆了一會了,目光又落在棺材之內,道:“高兒的後事……”
杜樂天道:“我們到底是江湖人,也沒有什麼親戚朋友,簡簡單單,明天找塊地方葬下來算了。”
他轉顧上官無忌,道:“無忌,以你的意思?”
上官無忌嘆息道:“還是由九娘做主。”
杜九娘冷笑道:“爹説怎樣就怎樣,我雖然是一個女兒家,還受得起。”
杜樂天道:“這才是我杜樂天的女兒。”
語聲未已,兩顆眼淚已從杜九孃的眼眶滾下來。
她霍地轉身,拖着上官鳳往外走去。
杜樂天目送長嘆,道:“她雖然脾氣大一些,對孩子還是好的。”
上官無忌無言頷首。
杜樂天接道:“可惜就是太溺愛了,除了芸兒之外,沒有一個練得好我傳授的武功。”
上官無忌仍然不作聲。
杜樂天轉向沈勝衣,道:“小兄弟,你莫要見笑。”
沈勝衣搖頭道:“晚輩豈敢。”
杜樂天伸了一個懶腰,道:“今夜相信壁虎不會再有什麼行動的了,我以為,大家無妨回房去好好休息,養足精神,以應付明天突來的襲擊。”
對於他這個提議,當然沒有人反對。
這時候經已夜深。
他們分做四批離開,上官芸跟着杜樂天,上官雄則跟着賙濟,上官無忌卻是與沈勝衣走在一起。
杜九娘她們仍在堂外,上官鳳看着沈勝衣,很想跟上去,卻被杜九娘拉住,迴向東面廂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