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怪怪的。
人的嘴唇似乎比這要更軟一點不是嗎?這觸感比起人的肌膚,更近似於金屬……狐疑地睜開不知何時閉上的雙眼(八成是他靠過來時就閉上了吧!)水嵐一看——嗯!眼前不偏不倚正對着迪渥那張臉,還笑得很賊,距離在半寸以外,但唇上的觸感還在?!
我的媽啊!這、這原來是罐熱咖啡?害她心跳個半死的東西,原來是罐熱咖啡!水嵐的頭頂冒出了噗吱、噗吱的熱煙。一張臉紅得宛如燙熟的蝦子。
臭DD!竟敢捉弄她。
啪地奪下他手中的鐵罐,她羞得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你從哪裏變出這一個東西的?”
“這裏。”迪渥指着駕駛座旁的小保温置物箱説。“我是嚴重咖啡上癮者,因為怕自己開車開到一半會想咖啡,所以總在這兒藏兩罐咖啡。喏,你一罐,我一罐,剛剛好。”
誰管剛不剛好啊?吻呢?剛剛的那一吻呢?
“你在不高興什麼啊!”他啼笑皆非地説。“噢,我懂了,該不會有人在期待什麼香豔火辣的鏡頭吧?”
“誰啊?笑話。”
“你曉得自己説謊時,耳朵會紅起來嗎?”
水嵐迅速地以雙手捂住兩耳。
“啊,不過你從來都不説謊的嘛……那你遮住耳朵做什麼呢?”狡猾地虧她一句,他黑眸爍亮。
水嵐曉得自己完全被他耍了,氣得掄起拳頭,就在窄小的車內扁他。“差勁透頂,居然這樣騙我,死DD,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惡劣?我扁、我扁、我扁扁扁。”
“哈哈哈哈。”一邊閃,一邊求饒,迪渥嚷道:“救命喔,一下子是咬我,現在又扁我,你把我當成什麼?我可不是剛剛那罐咖啡,經得起你折騰,放過我吧!暴暴嵐。”
“不放、不放,我偏不放!”
“我是真的會痛耶!”他也從完全不反抗,開始防禦地捉住地的手。
“痛死活該,放手啦!”用力一扯,想不到扯不開,果然他長大了。而自己雖然也長大了,但力氣已經不敵他。“不要臉,自己先做了討打的事,現在不敢擔起責任,你這膽小鬼DD!”
“喂、喂,你再不停下來,我只有一百零一招可以用嘍。”迪渥含笑地威脅着。
“會怕的是小狗。你想幹麼?哼!”
“我要親你。”他故意用挑釁的眼光看她。
“哈!笑話,我長到這麼大,親過不下上百次,誰會怕你親我?再説,你最好別輕易嘗試,萬一親得奇差無比、自曝其短,我可會毫不客氣地取笑你,讓你顏面掃地。”乘上了一股高高捲起的浪潮,沸騰在胸口中的是隱藏不了的興奮情緒,淹沒了她的理智。
“説得好,你可不要逃。”他詭異地一笑。
“試試看便知道。”不過是個KISS,幹麼説得像上戰場?這次她已做足心理準備,可不會被他唬弄了。
可是當他那張端正無比的臉龐靠近時,再一次地,水嵐感到慌張了起來——明明該是見慣了的一張臉,怎麼會有種面對陌生人的感覺?對,一定是那雙眼睛,以前的他不會用這樣邪惡又魅惑的眼神看地。地刁;要啦!她不認識這個傅迪渥!
就在水嵐的雙肩往後一縮時,他突然放開她的雙手,轉而扣住她的肩膀,趁她怔住的瞬間,突襲她的雙唇。
“唔!”
起初,水嵐是睜大了不知所措的雙眼,腦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
相觸的唇也一樣,跟着腦袋一起木然了。
可是他的雙唇在接觸一秒之後旋即離開,冷冽的空氣吹拂過她唇畔的剎那間,再次覆蓋過來的唇,引發夾藏火花的疾速電波,將她整個人震得酥軟無力,他則輕輕吸吮着她的唇瓣,像是一隻貪婪吸吮花蜜的蜂。
“嗯……嗯嗯……”
由交纏的唇瓣間開始發出了令人臉紅的呻吟與喘息。
“啊……”
這絕不是朋友間該有的親吻。
當融化的腦漿中,飄浮出這句話的同時,原本沉醉在迪渥懷抱中的水嵐,震驚地把他推開。
迪渥錯愕地看着她。“怎麼了?”
“……”以手擦擦嘴,水嵐啞聲説:“我承認你很厲害行了吧?不要把這種技巧用在朋友身上,去對你的女朋友施展吧!笨蛋。”
猶如被潑了盆冷水般,迪渥的表情漸漸冰冷,最後迴歸慣有的平靜微笑。“説得也是。”
不要肯定我的話啊!水嵐心想自己一定快瘋了,才會變得蠻不講理。我到底想要他怎麼做?或者,我到底在希望些什麼?連自己都快不認得這樣奇怪的自己了。
他轉回頭去,重新發動車子説:“我猜你一定等不及要回家了吧?”
“是啊,明天還有工作呢。”她故作若無其事地回道。
不自然的氣氛急速蔓延,水嵐這才曉得,巧妙地以“朋友”作紗幕所建立起來的關係,其實是在搖搖欲墜的天秤彼端,岌岌可危地擺動着。
我……難道……對DD……
窗外的景色在車子高速行駛下混沌成一片,一如水嵐此刻心境的寫照。
不會有這種事才對。她只是一下子被太多事情衝昏了腦袋,所以才會誤把這紊亂的心情解釋為受到DD的影響,只要她能冷靜下來,就會知道把朋友看成戀人是件多麼不划算的事。朋友可是一輩子的,但戀愛卻是説結束就結束的事,一點都不可靠。
我不想失去DD這個朋友……
水嵐開始一一檢視自己不想要去追究心湖中騷動的是什麼樣的情感的理由。首先當然是現在根本不是談情説愛的好時機,她手上的大案子需要全神貫注去做,明天不成功便成仁的一役近在眼前,哪有空去管這一吻代表什麼?再者,還有迪金森的問題,她當然不打算去赴約,不過對方會這麼簡單地放過她嗎?第三,現在的DD和以前的DD不可同日而語,他們之間還隔着一道歲月的鴻溝,充其量她只知道現在他開了間萬事通事務所,其餘的部分她全然陌生。
哎呀!總之地不想要讓事情變得更復雜難解就對了。
“前面右轉的巷子,是嗎?”
“咦?”已經到家了?這麼快。左右看一下,的確是熟悉的街景,水嵐慌亂地指着路叫道:“啊,不、不是這一條,是下一條路口。對、對!送我到那邊就可以了。”
“你家不是在巷子裏嗎?”
“可是你車子開進去之後不好停車,所以停在大路邊就好,反正走進去也沒兩步路。”
“那我下車陪你走到家門口。”説着,他拉起手煞車,把車停妥。
“真的不必麻煩了,不會有人偷襲我的,你放心。就算有那種人,我也會三兩下把他打跑。”水嵐勉強自己笑得自然些,不希望氣氛比現在更尷尬。
他闃黑的眸子在來往的車燈映照一下,閃爍着流光。“偶爾讓我當一次護花使者也無妨吧!”
彷彿中了他的迷咒,水嵐不知不覺地點了一下頭。
沉默地下車,沉默地看他鎖好車門,沉默地兩人並肩往水嵐租賃的小公寓走去。水嵐不敢抬頭看他,深怕自己會再度掉入他雙眼所編織出來的美麗魔咒中,而無法自拔。
結果還是他率先開口道:“為什麼不問我呢?”
“問你……什麼?”水嵐把視線固定在腳下。
他笑了笑。“明天你不是非得把廣告的代言人交給上司不可嗎?難道你以為我是透明人嗎?整件事我都在場也都聽見了。也因為這樣,所以你才會和朋友起爭執吧?”
原來是這件事啊。水嵐仰起臉來,望着前方説:“喂,我們認識幾年了?”
“嗯,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有十年。”
“那你就不該問我這麼淺顯易懂的問題。”水嵐突然小跑步起來,一口氣衝到自己公寓的入口,再轉身朝他説:“今天晚上謝謝你的幫忙了。我上去了,拜拜!”
“你放棄了嗎?”迪渥在她消失於樓梯間前,大聲地問道。
往上走兩、三步的水嵐,在階梯上停下,回頭説:“笨蛋,誰會放棄啊?我一定會拍出令你驚豔的作品,你就等着看電視吧!”
“達達達達”地,街燈照耀下,她的背影閃閃發亮,拐個彎一下子就看不到了。迪渥站在老式公寓的門口處守護着,直到三樓的燈亮起,他才轉身離開。
淺顯易懂……是嗎?迪渥不自覺地笑起來,從微笑,漸漸地轉為哈哈大笑。“真是輸給她了。”
***
這是偽善嗎?
迪渥也不知道,總而言之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怎麼想他都覺得自己有推卸不了的責任。或許水嵐根本不會感激他,不過反正他要的也不是她的感激,這樣剛好扯平。
站在摩登的辦公大樓大廳,確認了WS廣告的所在樓層後,迪渥走向電梯。
昨天回家之後,他第一個動作就是打電話告訴安麒,自己要請假一段日子,至於時間多久他也説不上來。想當然耳,電話彼端立刻傳來安麒的咆哮。“你把事務所丟給我一個人,要去做什麼?”
“呵呵,我記得當初我拒絕的時候,你還在一旁敲邊鼓,要我接下這份工作,怎麼現在反悔了?”
“等等,我要你接……迪渥,你改變心意,當真要做啊?”
“也不算改變心意,我現在還是抱持着一樣的想法,能不做是最好的,可惜發生了一點事情。讓我別無選擇。”
“噢,什麼事?別賣關子啊!”怒氣已經被明顯的好奇代替。
“還不就這個、那個,不管過程如何,唉!我已經懶得説了。一切就萬事拜託了,老姊。”他已經想掛上電話了。
“傅迪渥,你要是現在掛我電話,我馬上就殺過去!”聲音大到連回音都清晰可聞。
迪渥只好把電話再拿回手上。“你還想知道什麼啊?真是的,有這閒工夫打聽八卦;不如回去和你的親親老公努力做人,生產報國。”
“少給我貧嘴了你。”安麒嗤聲笑道。“你這麼不想讓我打聽,莫非是心中有鬼?我就知道,説什麼朋友、朋友,其實……她是你的真命天女吧?見不得她為難,幾經思量後還是決定接下這份工作?”
“老姊,你何不去試試電視編劇的工作,起碼會讓現在的電視節目好看一點。”迪渥翻翻白眼。
“喲,説不過我就來這一套,太難看了,親愛的弟弟。”
“隨你去猜測吧。我和她之間……現在就連我都不知道算什麼……我想她此時此刻腦子裏只有工作,而她的這份熱誠也讓我稍作反省,人生不光平淡度日是幸福,偶爾來點挑戰也不壞,就這樣。”
“好吧,我就恩准你請假,看在她多少改變了你的懶骨頭的分上,你就好好地為她效勞吧!等你回來,我會要你加倍地工作來補償我。”
迪渥早料到安麒會這麼説了。
有時他真懷疑。姊夫是怎麼治得了這位無時無刻不在動鬼腦筋,一逮到機會絕不會放過驅使別人的老姊的。只能説上天自有巧安排,一物剋一物的道理通用於萬物,即使是身為萬物之靈的人類也不能避免。
當!電梯抵達,發出清脆的鈴聲,中斷他的冥思。迪渥步出自動門後,迎面撲鼻而來的是清新怡人的花香,不愧是上市的大公司,門面也經過一番設計,綠意盎然的小花圃栽種着-株株紫色薰衣草,向客人説哈羅。
“抱歉,敝姓傅,我想找企劃部的應水嵐。”
櫃枱內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一張冷臉對上迪渥,霎時就換上親切的微笑説:“您和應經理事先有約嗎?”
“呃,沒有。”
女孩笑容不變的説:“那請傅先生在前面沙發稍坐一下,我立刻幫您聯絡。”
“謝謝。”
迪渥只是禮貌的一笑,對方卻雙頰飄紅,嬌甜地説:“不客氣。”
櫃枱後方是一條長長的通道,裏面應該就是他們的辦公區了。迪渥只希望自己不會來得太晚,在水嵐她的上司責罵之前……低頭看了一下腕錶,他故意挑比一般公司上班的時間還晚三十分鐘左右來的,應該沒問題吧?
“……可是這邊有位傅先生要找她耶!”櫃枱小姐低而快速地對着話筒嘰嘰咕咕了半天,最後抬起頭來説:“不好意思,應經理現在有點事,您要不要留張名片什麼的?”
已經被叫進去罵了嗎?迪渥微笑地説:“那我親自進去找她好了。”
“啊,不行的,先生,你這樣直闖——”
推開了隔開辦公室與接待處的玻璃門,迪渥直搗黃龍地走進辦公區,映入眼簾的是採開放式設計的辦公空間與多名好奇地看着他闖入的男男女女。
“這位先生,你應該在外頭等的。先生!”櫃枱小姐追了過來。
迪渥置若罔聞,他迅速地逡巡過一遍,最後發現自己要找的人的背影在最裏邊的某間大辦公室內,於是他抬起腳跨着大步,在眾人紛紛回頭注目中,筆直地朝目標前進。
“先生,你再這樣我們只好叫警衞了。”
但她話沒説完,迪渥已經打開了那扇門,衝着水嵐的背影説:“抱歉,我遲到了。”
“DD?”水嵐回過頭,吃驚是毫無疑問的,簡直像是見到鬼。
“這位又是誰,應經理?”總監也沒什麼好臉色。“昨晚好像見過?”
“我自我介紹一下好了,我就是這一次承蒙應水嵐應經理所邀,前來擔任貴公司‘囚’企劃案的代言人——傅迪渥。水嵐,不是説好今天要來籤合約嗎?”迪渥説謊從不需打草稿,也鮮少被“抓包”。
總監的臉色立刻豁然開朗,一邊上下打量着迪渥,一邊説:“應經理,你剛剛為什麼還跟我報告,要我再給你一點時間,現成的人選不是已經在這兒了嗎?”
“總監,我……”水嵐困窘地紅了臉。
迪渥一手搭上她的肩膀説:“喂,難道你是在跟我開玩笑不成?説什麼非我不可,害我高興了半天,一心想躍上熒幕。你可別告訴我,你又打算去找別人了,應經理。”
“DD,你……”
實在太難得能享受這扳倒她的一刻了,果然一如他所預期,水嵐吃驚的模樣也很可愛,特別是她敢怒不敢言的瞪着他時。
“走吧,快點把合約簽定,這樣我才能放下一顆心。”他惡作劇地催促她。
而在一旁觀看的總監,即使有點一頭霧水,也開口説:“算了,應經理,既然你已經順利地找到人,那麼昨晚的事和今早的談話,我就當沒發生過。記住,這次的企劃案很重要,千萬別再出差錯了,你去忙你的吧。”
眼看木已成舟,水嵐心想要是繼續作無謂的解釋,只會招來更多的誤會,只好低頭説:“是,那麼我先出去了。”
***
拉着不速之客走出上司的力。公室,水嵐並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往外頭走。
“你要帶我去哪裏,應經理?不先簽約嗎?”
“閉嘴,跟我來就是。”
要是在辦公室裏吵架給別人看,那迪渥在以“囚”的廣告片聞名天下前,會先在他們辦公室裏,以“頭一個遭到企劃經理謀殺”的男模特兒成名。對,沒錯,千真萬確,此刻在水嵐胸口熊熊燃燒的,絕對是足以謀殺入的滔天烈焰。
搭上電梯,按着通往頂樓的按鍵,關門、啓動——其間,水嵐沒開口,而迪渥也聰明地閉上嘴,兩人一起來到頂樓的空中花園後,她才放任自己爆發。
轉身面對他,水嵐劈頭就説:“傅迪渥,你若説自己是為了‘同情’而來,我現在就一腳從你屁股上踢下去,讓你滾落這二十五層高的大樓。”
“同情,又有何不好?”
水嵐咬着牙問:“你在侮辱我的專業?”
“不。會侮辱到你專業的,只有你自身的情緒而已,暴暴嵐。”
他的冷靜簡直到了教人無法不生氣的程度。
“別再這麼叫我。當我承認你這個朋友時,你才有資格叫我暴暴嵐。現在……你剛剛做的事……讓我無法再拿你當朋友看了!”
“那不是剛好嗎?”
他竟然這麼説?水嵐深受打擊,但她死也不會讓這種情緒在臉上顯現出來。
剛好?他是什麼意思?意思是他剛好也厭倦了我這個朋友,所以我不把他當朋友看是“剛好”?從頭到尾,從再次邂逅到現在,我都是剃頭擔子一頭熱,高興地以為我可以和他重拾友誼,他卻只把我當成麻煩嗎?是這樣嗎?!
“我懂你的意思了。”
轉頭,她只想着要奔下去。再也不能支撐住自己全身重量的雙腿,已經顫抖得無法控制了。起碼要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強忍着的淚,不能流下!
“你什麼都不懂。”站在背後的他輕輕地説。
水嵐僵住身子,這個人還想説什麼?這個已經不是她所認得的DD的“男人”,究竟還想要説什麼傷人的話?
“你一直沒有看着我,水嵐,所以今天我才會站在這裏。”
她皺起眉頭,把模糊了視線的淚水吞回去,沙啞地説:“你在胡説八道什麼?”
“我早就已經不是‘當年’你認得的傅迪渥了,可是你拒絕去看現在的我,你只是在我身上尋找過去的我而已。重點就是,你沒有用看待‘男人’的眼光看我,在你的眼中我還是那個‘男孩’的我,水嵐。”
光就這一點來説,現在她的的確確是切身體會到了。半嘲諷地,水嵐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淚水,轉頭説:“我有眼睛,又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出來你是個‘男人’,不是個男孩。”
“是嗎?”他朝她靠近一步,黑瞳深邃專注。“那……你現在看到的是什麼樣的一個男人?回答我。”
這算什麼?練習讚美之詞?哈,她可以想出“拖拉庫”來滿足他。“很俊俏、很瀟灑、很酷、很有味道,總之是個很棒的男人。我也相信我還能挖出更多、更多教全天下女人為你痴狂的男性魅力,你還想聽什麼?”
“那你看的不是我。”
他眼神一黯,濃稠、渾沌、曖昧的。種種看得見卻又説不出的暗黑揉雜在他俊美的五官裏,令水嵐呆傻了,這也是她所認得的傅迪渥嗎?他有這樣的一面嗎?除了光明之外的……某種更深沉的……就像是有另一個魔物潛伏在他天使的外貌底下。
“重回前面的話題,你認為我來這裏是同情你嗎?”懷着暗黑氣息的另一個他,勾起唇笑問。
“你剛剛不是承認……”
“我什麼也沒説,只不過是反問你同情有何不好而已。如果你真的夠專業,那麼同情也罷、憐憫也好,在殘酷的企業競爭中,能夠利用的一切都要利用,所謂的六親不認,所謂的抉擇不都是為了達成目的?漂亮的話就不要説了,你以自己的情感取向來下判斷,就已經是辱沒了自己的專業。”迪渥再一微笑。“雖然這也是你的優點。”
他説的話根本前後矛盾,卻令水嵐靜下來認真地思考……
他是在説,我的抉擇是對也是錯,從人性的觀點來看,他稱讚我;但從專業的角度來看,他指責我。那我到底該……?
“這種事沒有對或錯的。人生或事業不是單選題或是非題,人生是永遠考不完的應用題。解對了第一部分,不代表你在第二部分就會正確;有時就算你第一、第二個部分都弄錯了,卻可能負負得正。不是嗎?”
水嵐驚訝地抬起頭來,他怎麼會知道她在想什麼?
迪渥恢復了往日的和煦笑容説:“我來這裏是為了送一張挑戰書。這不是恩情,更不是同情,也沒有什麼其他更重要的理由。我把我給你,一如你當初所要求的,任你擺佈,我要你監督着將‘我’拍出來。不是那個你一直認識的傅迪渥,而是你所不認識的‘我’。你能辦得到嗎?”
她所不認得的——他?
水嵐迅速地在腦中回憶起方才在眼前出現的,那名充滿威脅性的男子,再與跟前的他結合。一瞬間,晃過的是全新的企劃,更鋭利、也更傑出的企劃。
是嗎?原來是這樣?
“好,你的挑戰書,我接下了。”
不是把傅迪渥套進“囚”的框框中改造,而是要讓“囚”等同於傅迪渥。在這一刻,水嵐心中的企劃案不再是平面的、侷限於格局的,而是撲通、撲通地有了心跳,在她面前活了過來。
“我一定會捉住你的!”
CATCH,在英文中代表捕捉之意的這個單字,正是她現在要展開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