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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白素娟透着無奈的道:“好吧!就讓你一個人進去,我只做暗中接應。”

    羅奇剛走出兩步,白素娟卻又叫道:

    “別忙!”

    羅奇止步回身問道:“還有什麼事?”

    “不管如何,靜靜總是我的表妹,她可以不仁,我不能不義。如果和她見了面,縱然她翻臉無情,你也必須手下留情。”

    “你放心!我不會殺她的。”

    “我只希望你能把她生擒活捉回來就好。”

    “我一定聽你的。”

    羅奇説完話,穿過樹林,直向魯公館大門前走去。

    太陽已經出來了,大門居然還是關的。

    由於這是民宅,也不便太唐突,只好上前敲門。

    門開了,出來的是一名老僕。

    羅奇看得出,這老僕不可能是陶靜靜手下人改扮的。

    那老僕望了羅奇一眼道:“這位大爺是做什麼來的?”

    這一問,問得羅奇還真難以回答,魯府目前的主人只是一位千金小姐,總不能説是拜訪小姐來的吧!

    羅奇頓了頓才道:“聽説太行山有一夥義師借住在府上,在下和他們是朋友,特地來和他們見見面。”

    他把對方謊成義師,不外是要把關係拉近,使那老僕不致於生疑。

    那老僕錯愕了一下,道:

    “義師?什麼是義師?莫非是朝廷的軍隊?”

    “就是太行山那一夥人,這裏離太行山不遠,老人家一定聽説過吧?”

    “不遠也有幾百裏,太行山有一夥人坐山為王倒是聽説過,但又怎會來到這裏呢?”

    “老人家,你要説實話!”

    “本來就是實話嘛!”

    “在下可否進入貴府看看?”

    那老僕立即在門中央攔住道:“大爺可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當然知道府上是魯公館。”

    “那就對了,我們老爺和夫人已於數年前去世,魯家只剩下小姐一人,這位大爺怎可往裏面亂闖?”

    羅奇當真有些無言可對,皺了皺眉道:

    “我想見見府上小姐。”

    “小姐是千金閨閣之身,從不隨便見人。”

    “難道連親戚也不見?”

    “大爺是小姐的什麼親戚?”

    “在下是府上魯老爺的舊識,説起來也算是一門遠親。”

    那老僕見羅奇身上還懸着兵刃,心知攔阻不住,只得閃開兩步道:“大爺請到客廳待茶,我替你通知小姐去。”

    魯公館派頭不小,既有前院客廳又有內院客廳,那老僕自然要把羅奇引進前院客廳,沏了一聲茶奉上便入內通報。

    羅奇自進入大門,便留意眼前狀況,一切很平靜,根本看不出什麼異狀。

    在他預料,也許魯家小姐不可能出來相見,偏偏盞茶工夫之後,魯月英竟然真的來了。

    翰林之女,已稱得上是名門閨秀,羅奇是知禮之人,連忙離座相迎。

    魯月英坐下後,便開門見山的問道:“這位大哥不速而來,有什麼事就請直接説明吧!”

    既然對方表現得很爽快,羅奇也就不想轉彎抹角:

    “太行山有位叫陶靜靜的女首領,據説已於日前來到府上,在下想見見她,還望姑娘給予方便。”

    魯月英哦了一聲道:

    “這位大哥有什麼重要的事想見她?”

    羅奇心頭暗喜,聽對方的語氣,顯然已承認陶靜靜確在這裏。

    “不瞞姑娘,在下是陶首領的舊部,現有機密大事向她通報。”

    魯月英果然信以為真,但她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羅奇再道:

    “事關重要,在下必須馬上見到陶首領才成。”

    魯月英默了一默道:“那位姑娘確實在舍下住過,但昨晚已經走了。”

    “走了?走到那裏去?”

    “她要到那裏去,怎會告訴我呢?更何況我也不想知道那些事。”

    “她能住在府上,總是有原因吧?”

    “舍下空屋甚多,因先父的關係,在地方上也算有點小名氣,那位姑娘找到這裏來住下,根本不足為奇。”

    “姑娘同意嗎?”

    “她是位女強人,又帶着十幾個凶神惡煞般的手下,我不同意也沒辦法。”

    聽了魯月英這番話,羅奇除了暫時辭出,已沒有第二條路。魯府是良民住宅,自己沒理由強行搜索。

    於是,他站起身道:

    “抱歉!打擾了,在下告辭。”

    魯月英望了站在客廳門外的老僕一眼,道:

    “趙大叔代我送客!”

    剛走出客廳,羅奇立即便有所發現,只見天井中地面上留下多處斑斑血跡,憑羅奇的經驗,這些血跡顯然留下並不太久,雖然已經過清洗,痕跡依然清晰可見。

    他不由心頭猛震,莫非沙老五和郝方已經遭到不測?……

    就在那老僕送出門外之際,羅奇一把便將他揪住,面孔一板冷聲道:“老人家,別怪在下無禮,你要説實話!”

    那老僕頓時嚇得全身發抖,打着冷顫道:

    “大……大爺要我……説什麼?”

    “那夥太行山來的強人,是否仍藏匿在府上?”

    “沒……沒有……”

    “你還不説實話?”

    “我……我説的……就是實話……”

    “天井裏留下很多血跡,那些血跡是怎麼來的?”

    那老僕臉色大變:

    “那夥人確實來過,但昨晚已經都走了。”

    “走到那裏去了?”

    “昨晚潛龍莊的龍老爺子和於少莊主都來過,也許他們知道消息,大爺不妨去問問,但卻千萬別説是我告訴的。”

    “那些血跡是什麼人的?昨晚有兩位大爺來過,他們是否吃過虧?”

    “昨晚前院確實有過打鬥。”

    “你可在一旁看見,有沒有傷亡的?”

    “那種事我怎麼敢看,不過我聽説只有傷的並沒死。”

    “是什麼人和那兩位大爺發生了衝突?”

    “好像是於少莊主和他的手下人。”

    羅奇放開那老僕道:

    “老人家,方才實在對不起,你可以回去了。”

    那老僕急急關上大門。

    羅奇來到樹林,白素娟仍等在那裏。

    “怎麼這樣快就回來了?他們兩位呢?”

    羅奇神色很凝重,道:

    “想不到事情會變得這樣複雜,只怕很麻煩。”

    白素娟訝然問道:“到底怎樣了?”

    “想不到潛龍莊插上了手。”

    “潛龍莊?不是也在太原嗎?”

    “正因為潛龍莊也在附近,所以他們才容易插手。”

    “你説有什麼麻煩?”

    “江湖人不怕出事,但卻最忌惹事,偏偏潛龍莊是不好惹的。”

    “聽説潛龍莊天馬行空龍千里不但武功了得,在河東一帶,論武林勢力和江湖地位,足可領袖羣倫,真是這樣嗎?”

    “你説的一點不錯,麻煩就在這裏。”

    “你和龍千里是否認識?”

    “這些年來,我只是在塞外活動,和龍千里不但不相識,更談不到其他交往,可説是井水不犯河水。”

    “我不信!”

    “你有什麼不信的?”

    “你一向神通廣大,不但和塞外的幾位將軍有密切來往,連京城的恭五爺和裕榮貝勒都有交情,怎會不認識龍千里?”

    羅奇無奈的聳了聳肩,苦笑道:“素娟,你這位紅燈會的大魁首也太把我看重了,江湖間幫派林立,我怎可能每個人都認識?何況我以前從未來過太原,就算來過,也沒必要非結識龍千里不可。”

    “聽你的語氣,靜靜必是已找到龍千里為她撐腰,難道你怕龍千里?”

    “話不能這麼説。”

    “如果靜靜真是藏匿在潛龍莊,咱們正可找龍千里要人。”

    “如果他不肯交出來呢?”

    “文的不成就來武的,太行山幾萬人咱們都沒怕過,難道還懼怕了潛龍莊不成?”

    “這是兩回事,不能一概而論。”

    “你説説看!”

    “太行山那夥人只不過是烏合之眾,而且各懷心機,各有各的野心,再多也不堪一擊。

    但潛龍莊的情形就不同了!”

    “那裏不同?”

    “龍千里在武林中一向聲譽極佳,足可當得上德高望重四字。據説潛龍莊上上下下數百人,對他沒一個不心悦誠服的。團結就是力量,以我們這些人根本動不了他,他若硬不交人,我們不但沒辦法,而且也沒理由非逼人家交人不可。素娟,你該明白,不論做什麼事必須站在理字上。”

    白素娟緘默了半晌,道:“那咱們就只有先行具帖拜莊,以後的行動再見機行事?”

    “不錯!目前這是唯一的辦法。”

    “還忘記問你,沙五叔和郝大叔有下落沒有?”

    “見了龍千里自然明白,他們昨晚曾和潛龍莊的人發生過正面衝突,但雙方並無傷亡。”

    “現在就到潛龍莊嗎?”

    “事情已經分明,先回客棧和牛堂主打個招呼再説吧!”

    口口口口口口

    羅奇和白素娟、牛本初經過一番討論,決定還是由他們兩人前去。

    若照牛本初的想法,是要把由紅燈會帶來所有的人,一起開到潛龍莊去,但羅奇卻認為絕對不可。

    理由很簡單,自己一方是以禮拜莊,浩浩蕩蕩大隊人馬前往,顯然容易引起誤會,反而壞事。再説自己一方,合起來也不過二、三十人,潛龍莊卻有數百人之眾,即使真要比聲勢也無法和人家相比。

    羅奇和白素娟各換了一身衣服,連兵刃也未帶,看起來很斯文,完全沒有江湖人的氣息。

    潛龍莊果然警衞森嚴,但對羅奇和白素娟的來訪,卻又表現得很客氣。

    經過通報,不一會兒,莊上的總管高國棟便迎了出來,隨即把兩人引進前院大廳。

    當羅奇説明要拜訪莊主龍幹裏後,高國棟道:“二位請稍候,在下這就到裏面請莊主去。”

    豈知羅奇和白素娟直等了頓飯工夫,竟始終不見動靜。

    正在大感不耐之際,一名身着長袍馬褂看來頗為雍容儒雅的老者,已邁着八字步進入大廳。

    羅奇和白素娟因並不認識龍千里,只當是龍千里到了,連忙起座見禮。

    雖然如此,兩人總是感到有些意外,叱吒風雲威鎮河東的天馬行空龍千里,怎會如此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樣。

    好在老者立即就表明了身份。

    原來這老者叫馮文甲,是位飽學之土,曾經中過舉,被龍千里延聘至潛龍莊策劃機宜,頗受敬重。因之在莊上身份地位十分崇高,莊上的人從上到下,都對他以師爺相稱。

    馮文甲一見面就道破羅奇和白素娟兩人的身份,足見對江湖中事並不陌生,因為兩人進門時並未遞上拜帖。

    羅奇已知對方在潛龍莊頗有身份,且系代表莊主接見,自然沒理由非見龍千里不可。

    他為人爽快,拱了拱手道:“聽説太行山大頭領陶姑娘目前在貴莊做客,在下有重要大事想見見她。”

    馮文甲並未隱瞞,點了點頭道:“有位陶姑娘目前的確暫住敝莊,不知羅大俠有什麼重要大事要見她?”

    “在下和她是舊識,這位白會主更是她的表姐,自小一起長大,情同親姐妹,多年不見,又正好在下和白會主因事路過太原,當然希望趁這機會見上一面。”

    “原來如此!那倒的確應該見見。不過老朽想問問,二位除了和她見見外,是否還另有所為?”

    “那只有等見面以後再説了。”

    馮文甲含笑搖了搖頭,道:“實不相瞞,陶姑娘來到敝莊後就告訴過敝東翁,任何人一概不予接見。”

    羅奇整了整臉色道:

    “馮師爺已經知道,在下與白會主和她的關係不同。”

    “陶姑娘説過,此時此地即使她的親父母仍活在世上要來見她,她也照樣要拒之門外。

    羅大俠,這是陶姑娘親xx交代的,老朽只是傳話,不恭之處,還請千萬鑑諒。”

    羅奇強忍着憤怒道:

    “她當真説過這種話?”

    馮文甲淡淡一笑道:

    “老朽親耳所聞,自然不會是假的。”

    “馮師爺認為她應該説這種話嗎?”

    “陶姑娘固然不對,但話卻是她親口説的。”

    “馮師爺必定明白她這種作法的原因吧?”

    “老朽雖然心中不解,但卻不方便問。更何況陶姑娘自來到敝莊後,一直閉門不出,除了敝東翁有時能和她見上一面,其餘的人很難看到她,老朽自然也不例外。”

    “聽説她身邊還帶了不少人,馮師爺是知道的了?”

    “不多!只有十幾人。陶姑娘原是太行山義軍大頭領,如今身邊只剩下十幾名隨從,説來也頓夠淒涼的了!”

    “馮師爺可否勞駕把在下和白會主的來意,再向陶姑娘通報一聲,也許她聽説我們前來,就會改變心意。”

    馮文甲面有難色,搖了搖頭道:

    “羅大俠這項要求,老朽實在礙難從命。”

    羅奇只得向白素娟遞了一個眼色,看她有何反應。

    在這種情形下,白素娟照樣也拿不出主意。

    忽聽客廳門外傳來一聲咳嗽。

    馮文甲忙道:

    “想必敝東翁來了!”

    他的話剛剛説完,天馬行空龍千里果然已緩步進入大廳。

    龍千里的出現,羅奇和白素娟難免都大感意外,既然病了,而且又已派馮文甲代表接見客人,他實在用不着親自再來。

    不過

    另一方面,羅奇和白素娟又大感欣喜,因為龍千里親自前來,他們才不虛此行,事情也仍有商量的餘地。

    龍千里一進大廳就拱了拱手,朗聲道:“二位光臨,蓬蓽生輝。如果二位當真要見陶姑娘,老夫自信還有辦法把陶姑娘請出來和二位相見,只是老夫必須先知道羅大俠和白會主為什麼非見她不可?”

    羅奇沒想到龍千里表現得如此乾脆爽快,看來果然是位了不起的人物,立即把自己以及白素娟和陶靜靜的關係再説了一遍。

    龍千里呵呵笑道:

    “二位和陶姑娘的關係,其實陶姑娘早就對老夫説過。剛才老夫出來時,還特別和她先行見過面。”

    “她怎麼説?”

    “她不想見二位。”

    “可知是什麼原因?”

    “老夫不方便問。”

    “難道她已六親不認?”

    “認不認是她的事,老夫無權過問。”

    “龍莊主認為她這樣做對嗎?”

    “那也是她的事,老夫不便置喙。”

    羅奇漸漸來了火氣,但卻只能努力隱忍不發:“龍莊主,在下想問一句話,只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龍千里再度呵呵笑了起來,道:“羅大俠不論什麼話,老夫都聽得進去,有什麼當講不當講的?”

    “龍莊主,陶靜靜連自小照顧她的表姐都不認,顯然是個無情無義的人,潛龍莊為什麼竟然收容這樣一個人呢?”

    “她不想與二位見面,其中必有原因,這事也許二位自己心裏明白。”

    “在下不明白。”

    龍千里不再言語,沉吟了半晌,忽然轉頭交代馮文甲道:“文甲兄,勞駕去把陶姑娘請到大廳來!”

    天馬行空突然有些轉變,羅奇和白素娟都覺暗喜,同時也對這位老英雄由衷敬佩。

    但馮文甲卻面有難色道:

    “陶姑娘曾堅持不與他們二位見面,學生只怕請她不動。”

    龍千里不動聲色道:“就説老夫非要她出來不可,待會兒不論發生任何事情,都由老夫一肩承擔。”

    馮文甲只好起身而去。

    羅奇連忙向龍千里抱拳一禮道:

    “多謝龍莊主仗義相助之情!”

    龍千里拂髯一笑道:

    “其實老夫也是想知道陶姑娘不肯和二位見面的原因究竟為什麼?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陶姑娘和二位又交情非凡。”

    白素娟道:

    “如果她執意不肯出見,老爺子是否有辦法非讓她出來不可?”

    龍千里笑道:

    “白會主放心!一點小小承諾,老夫自信還做得到。”

    就在他的話剛剛説完,陶靜靜竟真的在馮文甲陪同下進入大廳。

    對白素娟和羅奇來説,已有三、四年未和陶靜靜見面,只覺她憨氣全消,已完全是個成熟的女人。而且神態中頗有歷盡滄桑的味道,只是模樣並無多大改變,依然是位嬌俏的美女,除了皮膚稍黑一點。

    誰知她進人大廳之後,竟然對羅奇和白素娟看也不看一眼,直接來到龍千里身旁坐下道:

    “老爺子找我有事嗎?”

    龍千里輕咳了聲道:

    “是羅大俠和白會主要見姑娘。”

    陶靜靜臉色微變道:

    “我和他們早已不相往來,有什麼好見的?”

    龍千里顯得有些尷尬,道:“他們就在面前,不管如何,姑娘總該和他們講幾句話。”

    陶靜靜這才轉過頭來,冷冷的瞥了白素娟和羅奇一眼,卻沒説什麼。

    那情形把兩人當真有如視同陌路。

    白素娟搶先説道:

    “表妹,想不到幾年不見,你會變成這樣子?”

    陶靜靜冷聲道:

    “我變老了是不是?人總是會老的,只有你天生麗質是例外。”

    這句話分明帶着醋意,尤其是當着羅奇的面。

    白素娟笑了一笑道:“靜靜,別忘了我是你表姐,比你老得更快。”

    陶靜靜哼了聲道:

    “這種話用不着在我面前講。”

    “表妹,我這做表姐的首先要恭喜你。”

    “應當是我恭喜你守對。”

    “你恭喜我什麼?”

    “恭喜你已做了紅燈會的大魁首,更恭喜你和姓羅的成雙配對。”

    “你是聽誰説的?”

    “明擺在面前,還用聽別人説嗎?”

    “羅大哥不過是和我一道來探望你,難道走在一起就算是成雙配對?靜靜,當初你還不是和羅大哥同進同出過。”

    “算啦!不談這些,你剛才説要恭喜我,究竟恭喜我什麼?”

    “恭喜你做了太行山義師大頭領,從前表姐我一直把你當小孩子看,想不到你竟有這麼大的本領,我這做表姐的實在自嘆不如。”

    陶靜靜頓時愈發怒形於色,叱道:“少在姑奶奶面前説風涼話!如果不是你和姓羅的搗蛋,我何至於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白素娟不動聲色道:“這事怨不得我們。”

    “不怨你們怨誰?”

    “我們來的人一共不超過三十個,而你卻擁有數萬之眾,二十幾人想拔你的太行山大寒,可能嗎?”

    “可是我竟然垮了。”

    “那隻能怨你自己。”

    “為什麼要怨我自己?”

    “因為你雖有數萬之眾,卻基礎不穩,屬下向心力不夠,像一座高大的樓房建築在沙灘上,一遇大風大浪,豈有不倒塌的道理。”

    這幾句話無疑説到了陶靜靜的癢處,不由偷望了龍千里一眼,道:“算你説得有理!不過我陶靜靜倒下去之後,仍舊會再爬起來的,不會讓你們瞧不起。”

    白素娟道:

    “你能爬起來,我這做表姐的,照樣也沾了一點光榮。靜靜,你放心!不管你如何嫉妒我,我絕不會嫉妒你。”

    陶靜靜淬了一口道:“別説得那麼好聽,你也配?白素娟,你已經見到我了,話也説完了,如果還知趣,現在就該和姓羅的一起走了。”

    忽聽羅奇朗聲道:

    “陶靜靜,在事情沒完之前,我們是不會走的!”

    陶靜靜不屑的瞥了一眼,道:

    “你還有什麼事情沒完?”

    “你為什麼派人行刺白姑娘和我?”

    “你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胡説!那是我們機警,也是那兩個殺手太膿包,但彼此之間這筆帳不能不算。”

    “你準備怎樣算法?”

    “要你跟我們走!”

    “走到那裏去?”

    “回紅燈會總堂葉爾羌去。”

    “你們準備如何發落我?”

    “不妨由白姑娘決定,她是你的表姐,相信還不至於要你的命。”

    陶靜靜發出一陣冷笑道:

    “姓羅的,你是在作夢,你認為我會跟你們走嗎?上次沒殺死你們,是你們命不該絕,你們應當感謝上蒼才對。”

    羅奇霍然站起身來道:

    “今天你必須説出理由,為什麼要行刺白姑娘和我?”

    “理由很簡單,我恨你們。”

    “這就是理由嗎?”

    “你們表面上打着反清的旗號,實際上卻在替滿清做事,就憑這一點我就該殺了你們!”

    羅奇喝道:

    “你説這些話,可有什麼根據?”

    陶靜靜冷笑道:

    “就以你姓羅的來説吧!難道還不是滿清的走狗?從京城的皇親國戚,到塞外的各地官史,你和他們全有交情,這就是鐵證!”

    她的這番話,羅奇在短時內還真有些口難辯;在怒火攻心之下,立即衝上前去,一把將陶靜靜的右腕扣住。

    豈知陶靜靜這些年來武功已大有進展,拚力一甩,便將右腕抽出,然後急步來到龍千里身旁道:“老爺子,是你要我出來的,你不該容他再這樣放肆猖狂!”

    龍千里果然橫攔身前,抱了抱拳道:

    “羅大俠,有話好説何必如此?”

    羅奇怒氣不息道:“龍莊主,她剛才講的話你都聽見了,想不到她無情無義到了這種地步。”

    龍千里卻並未在意,淡然笑道:“老夫耳朵不聾當然聽到,不過聽到歸聽到,當着你們雙方的面卻不便説什麼。”

    “既然如此,龍莊主就別管這件事,由在下把她帶走如何?”

    突見龍千里整了整臉色道:

    “羅大俠提出這項要求,未免過份了吧?”

    羅奇不覺一愕道:

    “龍莊主這話?……”

    “羅大俠應該明白你和白會主來到敝莊,是老夫的客人,而陶姑娘照樣也是老夫的客人。,你們雙方衝突起來,不管誰是誰非,老夫總希望以息事寧人為上,不知羅大俠認為老夫這話是否正確?”

    “龍莊主説得固然有理,但白會主以及在下和陶姑娘之間的事,卻必須自己解決。”

    “貴方和陶姑娘之間的事,老夫的確管不着,而且也不想插手。”

    “既然如此,龍莊主又為什麼不同意我們把陶姑娘帶走?”

    “因為這就和老夫有關了。”

    “那裏有關?”

    “陶姑娘是舍下的客人,老夫豈能容外人隨便把她帶走。否則,今後還有誰敢再到舍下來,這事一旦傳揚出去,老夫又聲名何在?”

    “如果照龍莊主這樣説法,貴莊豈不成了不法者的庇護所?”

    龍千里不由得太陽穴抽搐了幾下,道:

    “這是什麼話?難道陶姑娘是不法者嗎?她在太行山率眾聚義好幾年,連朝廷都沒認為她不法,想不到羅大俠竟給她扣了這麼一頂帽子。老夫久聞羅大俠在塞外行俠仗義,內心至感欽敬,想不到當着一個弱女子的面,竟説出這種話來,未免太過份了吧?”

    羅奇想不到龍千里竟是如此言詞犀利,而且又近乎無懈可擊。

    他不想因而鬧翻,默然片刻道:“照龍莊主的説法,在下和白會主今天是無法把陶姑娘帶走了?”

    “羅大俠神通廣大,當然有辦法。”

    陶靜靜大感一驚,立刻再望向龍千里。

    羅奇緊接着問道:

    “龍莊主請指示一條明路?”

    “陶姑娘人在敝莊時,誰也別想把她帶走。但她離開敝莊後,羅大俠儘可帶走她,那時在老夫來説,事不幹己絕不插手過問。”

    “一言為定!”

    龍千里立即向門外喊道:“高總管,代老夫送客。”

    口口口口口口

    大廳裏只剩下龍千里和陶靜靜兩人。

    陶靜靜神色不安的道:“老爺子,難道你讓我永遠留在莊上不成?”

    龍千里聳肩一笑道:“老夫沒這意思。”

    “可是我一旦離開貴莊呢?”

    “有老夫在,你根本不須擔驚受怕。”

    “難道你能保護我一輩子?”

    “説不定!以老夫的年紀當然必定死在你前頭,不過老夫一定會在臨死之前安排好,絕不影響到你的安全。”

    “老爺子何苦説這種話?”

    “老夫是要向你提出保證,就算老夫死後無法保護你,你照樣用不着擔心。”

    “為什麼?”

    “人生七十方開始,老夫現在連開始的年紀還不到,以老夫的身體狀況來説,再活上二、三十年根本不足為奇。經過二、三十年的變化,他們兩人根本不可能再找你算帳,更何況……”

    “何況什麼?”

    龍千里拂髯嘿嘿笑了一陣,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他們一男一女,很可能會死在老夫前頭。”

    陶靜靜訝然道:“老爺子這話有什麼根據?”

    “不瞞姑娘,老夫對相人之術,還頗有一點研究。”

    “莫非他們兩人有早死之相?”

    “早死之相沒有,橫死之相倒有,而且這是很自然的事。”

    陶靜靜大為關心,催促着道:

    “老爺子快請説説看!”

    龍千里回身坐下,喝了口茶道:“先以羅奇來説吧!塞外環境複雜,而此人乾的又一直是刀頭舔血生涯。尤其他結怨甚多,到處都是冤家對頭,常此下去總有一天會遇上兇險的。”

    “可是據我所知,他並非沒遇過兇險,但卻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那是他僥倖,人不可能永遠僥倖,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的。”

    “那麼白素娟呢?”

    “據老夫所知,她那紅燈會主地位也並不穩固。尤其她現在所掌握的勢力,還不及整個紅燈會的一半,南路的洪大全,隨時都有吞併她們北路的野心。以目前南北兩路的實力而論,洪大全顯然勝過了她,一旦南路發動攻勢,她的處境如何不問可知。”

    陶靜靜長長吁了一口氣道:

    “老爺子,你好像不論什麼事都知道得很多?”

    龍千里呵呵笑道:“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何況老夫雖多年未離開潛龍莊,但和大江南北、黃河兩岸的武林人物,並未斷絕來往。白素娟迢迢千里由塞外來到這裏,實在是不智之舉。”

    “為什麼?”

    “她撇下數千弟兄的紅燈會不管,只為了一點私人恩怨,就遠離總堂,聰明人那會做這種事的,這叫小不忍則亂大謀。依老夫預料,説不定她的北路總堂已發生了事情。”

    “真會如此嗎?”

    “洪大全聞知她遠離總堂,豈能放過這一難得的進襲機會。”

    “若洪大全當真率眾進襲北路總堂,後果會怎麼樣?”

    “白素娟很可能就從此一敗塗地無家可歸了,説不定將來還會向你投靠。”

    龍千里説到這裏,忽然語氣鄭重的道:“姑娘,如果有一天白素娟真來投靠你,你是否肯收留她?”

    陶靜靜思索了一下道:

    “那要看我當時的處境如何。”

    龍千里頗有把握的道:“老夫最重信諾,既然保證過必能助你重登太行山義軍大頭領之位,那時你自然是威名垣赫不可一世的義軍首領。”

    陶靜靜眉毛一揚道:

    “果真如此,我當然會收容她。”

    “這樣説那時你就不再恨她了?”

    “我要從她身上出一口怨氣。”

    “這話怎麼講?”

    “她和我年歲相若,從小在一起長大,我自感並不比她差,但她卻處處佔上風,連別人也都説她比我行,使得我處處受制於她……”

    “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

    “老爺子明白就好。如果有一天她來投靠我,我就讓她做我身邊一名侍婢,任由我使來喚去,豈不出了這口怨氣。”

    “這是一種報復心理,值得老夫同情。若羅奇也投靠你呢?你是否殺了他?”

    “那要看情形了。不過,至少我不會讓他和白素娟在一起。”

    “你想拆散他們?”

    “反正我看到他們在一起就不順眼。”

    龍千里嘿嘿笑了幾聲道:

    “老夫心裏有數,你對羅奇一定情有獨鍾?”

    陶靜靜猛搖頭道:

    “老爺子怎麼説出這種話來?我若喜歡他,怎會僱人殺他?”

    “那是老夫錯怪了你,沒有這事最好。你如果想成就一番大事業,絕對不可心有旁騖,否則,乾脆就嫁人進廚房算了。這也就是老夫不同意你和成志成婚的最大原因。”

    “老爺子放心,只要你能助我重登太行山義軍首領寶座,我情願一輩子不嫁人,一輩子聽你的話。”

    龍千里似是大感欣慰,又嘿嘿笑了起來道:

    “想不到老夫活了這一大把年紀,居然會有姑娘這樣一位紅粉知己。就憑你這句話,老夫也必定為你盡力。”

    陶靜靜起身來到龍千里跟前,低聲道:“老爺子,只要你幫我恢復了舊業,我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

    “姑娘何必説這種話,你放心!老夫絕非施恩求報之人,你現在可以回房休息了。”

    陶靜靜剛走出幾步,卻又回身道:“還有,老爺子準備把羅奇那兩名手下如何處置?”

    龍千里略一沉吟道:“你説呢?”

    “我一切聽老爺子的,要殺就殺、要剮就剮,反正那兩個人也不是好東西。”

    “他們是羅奇的死黨,對羅奇忠心耿耿,對不對?”

    “一點不錯!羅奇能在大漠上神氣活現,可説全得力他們兩人的協助。”

    龍千里揮了揮手道:

    “算了!老夫決定放他們一條生路,讓他們走。”

    陶靜靜透着不解道:“老爺子不怕留下後患?”

    龍千里大笑道:

    “放了他們,正表示了老夫對羅奇的一番德意。這種人最好別得罪,而且就憑他們兩個,不論是死是活,都對老夫起不了任何作用。”

    “老爺子千萬別小看了他們。”

    “別説這兩個無名之輩,就是羅奇,老夫也不會把他放在眼裏。老夫方才若想把他和白素娟一起拿下,可説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

    “你為什麼不把他們拿下?”

    “老夫的一世聲名得來不易。而羅奇在塞外也頗得人緣,尤其白素娟,更是紅燈會北路盟主,若老夫處置了他們,一旦消息外泄,難免會有麻煩上身。老夫此刻一心一意想幫忙你完成大業,實在不易再分神應付其他不必要的紛爭。”

    “老爺子既然要放他們,那就放吧!”

    口口口口口口

    羅奇和白素娟回到客棧,牛本初正坐立不安的等在那裏。

    牛本初聽完兩人敍述完經過,道:“是不是就這樣算了?”

    羅奇一嘆道:“陶靜靜躲在潛龍莊,若我們強行向龍千里要人,於情於理都説不過去,只有慢慢再説吧!”

    忽聽白素娟哦了聲道:

    “羅大哥,剛才我竟忘記提醒你,偏偏這麼大的事你也忘記。”

    “我忘記什麼?”

    “咱們到潛龍莊,除了見靜靜外,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查出沙五叔和郝大叔的下落,你為什麼連提都不提呢?”

    “他們兩人,毫無疑問是被扣押在潛龍莊。”

    “那你更該當面向他要人才對。”

    “你該明白,我若當面提起,很容易傷了雙方和氣。尤其我方才在龍千里面前,一直採取容怒態度,目的也是怕影響他們兩人的安全。若龍千里一怒之下,毀了他們兩人,後果豈不嚴重?”

    “可是若這樣不聲不響,總不是辦法吧!”

    “你放心!他們兩人很快就可回來。”

    “這只是你個人的想法。”

    “我的判斷,還是很少出過錯誤。”

    果然,羅奇的話剛剛説完不久,便見沙老五和郝方推門而入。

    白素娟哦了聲道:“兩位大叔是怎樣回來的?”

    郝方道:“是潛龍莊主龍老爺子放回來的。”

    “羅大哥和我今天一早先趕到魯公館查明瞭真相,然後再趕到潛龍莊,二位大叔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沙老五笑笑道:“老郝沒什麼,我也只是受了一點輕傷。”

    郝方跟着道:“我們不但沒受苦,而且還得到意外的享受。”

    白素娟不解的道:“你們兩位被人擄走,那裏來的享受呢?”

    郝方道:“除了最初在魯公館吃了一點苦外,到了潛龍莊後,龍老爺子招待得比進入客棧還舒服。”

    “有這種事?龍莊主怎樣招待二位?”

    “龍老爺子讓我們住最舒適的房間,吃的是上等酒食。當然,在行動上必須受到限制。”

    “還有呢?”

    “龍老爺子放我們回來時,不但親自去探望,還送了一包靈效無比的刀創藥給老沙。要他回來好好療養,更説了不少關懷和慰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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