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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花上顏色人之淚

    朝陽滿山,冬寒料峭。

    當冰雪將大地染上一片銀白的時候,只有青松翠柏還挺着枝幹,為人間點綴着些許綠意;幾莖梅花,為宇宙描添着一抹嫣紅。

    冷風送來了徹骨的寒香,算是這酷寒中唯一的生趣。

    在村外小山的梅林中,一個獨臂老人先對着那點點梅花出了半天的神,然後方伸出那僅剩的手臂,輕輕地摩裟着樹身。

    又是一陣風吹來,樹上的梅花像雪片似地飄落,灑得那老人滿頭滿身,片刻之間,樹上只剩下了光光的枝幹,連一瓣花萼都不見了。

    老人抬頭一望,眼中不禁撲簌簌地掉下淚來。

    是他見到落花如雨,為着世態無常而傷感嗎?

    不!不可能。因為梅林之中還點綴着千片嫣紅,那一陣寒風,僅只吹落了這一棵樹上的花瓣,對其他梅花卻毫無影響。

    那他傷心些甚麼?

    遠處一個少年飛快地奔過來,激動地叫道:“師父,恭喜您!您不但恢復了功力,而且更精深了,剛才那一掌‘寒香徹骨’已達無聲無息,無形無跡的境界了,可見您十年的韜光隱晦,並沒有把時間白白浪費過去啊!”

    老者拭去臉上的淚痕,做了一個感慨萬千的苦笑。

    少年身後還有一個既高又黑的大漢,啞然失聲地笑道:“師父,你怎麼哭了起來?花兒落了也不值得這麼傷心啊!”

    少年速忙回身斥道:“阿冬,你又在胡説了,師父是為着功力恢復,興奮而落淚……”

    黑大漢不相信地道:“高興的時候應該笑,怎麼會哭呢?”

    少年眉毛一掀,正想再罵他幾句,那老人卻慈祥地擺擺手道:“淇兒,別怪阿冬,他不懂事!可是他剛才的觀察倒是正確的,我剛才的那一番落淚,的確是悲從中來而無法自抑!”

    黑大漢得意地露齒一笑,少年卻愕然地道:“師父有甚麼可傷心的呢?”

    老人長嘆一聲道:“這種心情你不會明白的,除非你到了我這般年齡……”

    少年默然不作聲,林中變得靜靜的。

    半晌之後,林淇才從懷中掏出一支短簫,雙手捧着恭敬地道:“師父,您神功恢復,這支簫也可以收回了!”

    柳無非卻神色微變地道:“淇兒,你莫非不認這個師父了?”

    林淇惶恐地道:“弟子怎敢!弟子受師父栽培,恩情如山似海……”

    柳無非輕輕一嘆道:“你別這麼説!我雖然傳過你的武功,可是與你現在所能相比,簡直微不足道,只有這些簫曲才真的對你有些用處,你把金簫還給我之後,我臉皮再厚,也不敢以你的師父自居了!”

    林淇惶急地道:“弟子絕無此意,一日為師,終身如父,弟子對師父尊敬之心從無一絲減少,只因師父‘簫聖’之名蜚聲武林,而您那些簫曲又非此金簫不能奏……”

    柳無非苦笑着舉起一隻獨臂道:“一隻手能吹簫嗎?”

    林淇愕然片刻,才窘急地道:“弟子該死……”

    柳無非淒涼地搖搖手道:“淇兒,我知道你宅心忠厚,絕對不會對我生出不敬之心,可是我這無用的師父能傳給你的,只有這麼一點東西,跟一個空虛的名頭!”

    林淇更急道:“師父難道把名號也傳給弟子了?”

    柳無非點頭道:“不錯,我浪跡江湖一生,才獲得這麼兩個字,你知道這兩個字是怎麼得來的?”

    林淇莊容道:“弟子知道,這是四十年前,黃山武林大會時,師父以一曲金簫懾伏天下高手,由全體與會知名之士公贈此號!”

    柳無非提起往事,不禁神情激昂,嘆息着道:“就因為得之不易,我才特別珍惜,吹簫人未死,吹簫手已殘,天下哪有不吹簫的‘簫聖’,因此這兩個字只好靠你維持下去!”

    林淇肅然動容,恭身下拜,莊敬地道:“弟子敬謝師父厚賜,今後有生之年定然不負此二字,使簫聲常滿人間!”

    柳無非伸出單臂將他扶起來道:“別客氣了,説起來我還該謝謝你呢,以你現在的能耐,恐怕成就並不僅限於此;‘簫聖’兩個字也許還委曲了你,可是我這樣做還有一份私心,甚至於可以説是對你的要求!”

    林淇肅然道:“師父儘管吩咐,弟子百死不辭!”

    柳無非頓了一頓才道:“簫曲是一種音響卻敵的功夫,可是世上擅此功的並不止於我一人!”

    林淇插口道:“弟子知道,白玫瑰前輩的七絃琴也是音中絕響!”

    柳無非搖頭道:“白老婆子的琴音雖然不同凡響,卻並不能令我心服,雖然我十年前與她西冷橋頭較技互傷,卻不能證明她高明到哪裏,因為她不以此道成名,我還有一曲最具威力的迷幻法曲並未對她施展,否則她一定受不了,在我心目中,只有兩人堪可言正!”

    林淇驚奇地瞪大了眼睛,柳無非卻神往地道:“我一生中最大的願望是想以迷幻法曲與那兩人較量一場,只苦於從來沒有機會遇上,現在人殘技終,只有靠你去完成心願了!”

    林淇失聲道:“這兩人是誰?”

    柳無非凝重地道:“‘笛仙’雲逸,‘鼓王’雷天尊!”

    林淇詫然道:“武林之中,從未聽過這兩個名字?”

    柳無非點點頭道:“不錯,這兩個人比我懂得藏拙之道,從不以技炫世,因此知者甚少,我也僅知道雲逸是個道姑,雷天尊是個江湖賣藥的串方郎中,這二人我心儀甚久,卻一直沒有機緣遇上,今後你若是有機緣碰上了,一定要替我完成心願!”

    林淇怔然道:“這些事師父怎麼從未對弟子説起!”

    柳無非嘆道:“迷幻法曲是一種最高的音響之功,從前你的功夫火候不足,我傳授給你也沒有用,反而會擾亂你的心情,現在你的內力火候已足,可以習此曲譜了!”

    説着在身邊慢慢地摸出一卷破舊得發黃的紙筒,鄭重地交給他道:“這是迷幻法曲的譜子,我一生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吧!”

    林淇肅穆地跪下接了過來,略一翻閲,臉上就湧出了無限的驚喜與迷惘。

    柳無非望着他的神情,興奮地道:“淇兒,這其中還有些可取之處吧?”

    林淇失聲地叫道:“太好了!這把我心中的難題整個解決了,難怪我那一招‘玉石俱焚’始終使不出全威,原來是我的修為還沒到家啊……”

    柳無非也不禁詫然道:“‘玉石俱焚’不是尊大人教你的武功嗎?與迷幻法曲也有關係嗎?”

    林淇興奮地道:“是的,‘玉石俱焚’在發招前有幾句歌訣:‘心有天籟何須笛,胸孕靈泉千道,神珠塵盡光生,可將河山照耀!’家父在傳授之際,我始終不明白其中的意義,現在可懂了,這簫曲與那幾句歌訣原是同一個道里啊!”

    柳無非將那四句歌訣唸了幾遍,突然激動地拖着林淇道:“淇兒,你可是真的明白了?”

    林淇點點頭道:“弟子懂了,所謂天籟,應該發自心中,一切都是心靈在作用,簫音由心不由口,掌招由心不由手,完全是無影無蹤,無跡可求,我以前專著於行跡,自然是落於下乘,不能竟其全功了!”

    柳無非失神地放開林淇,喟然長嘆道:“尊大人的確是一代奇士,只可惜多年來我全昧於夢中,若早得一番指點,也不會落成今天這個樣子了!”

    林淇搖搖頭道:“不然,家父恐怕也沒有想透這些道理,天下武學原本歷歷相通,互成互助,家父若能與師父切磋一下,可能也大有進益,只是……他老人家已絕談武事,現在告訴他這些也沒有用了。”

    柳無非搖頭慨嘆片刻,才一轉語調道:“幸好尊大人與我都將這些心得傳授給你了,將來你必定可以在武林中大放異采,你的成就一定可以在尊大人之上,我更不必説了!”

    神情在興奮中又帶着一絲傷感,林淇連忙道:“弟子需師父教誨之處尚多!”

    柳無非高聲大笑道:“算了,算了!我自憾聞道太遲,不過‘簫聖’二字得你來繼承,亦可不負此生了,走吧,回屋收拾一下,為了我已經耽誤你許多正事了!”

    林淇連忙道:“師父是否能準弟子追隨左右?”

    柳無非笑着道:“淇兒,你別跟我客氣了,我現在不過是個廢人,跟着你也幫不了甚麼忙,不過我總是個勞碌命,沒辦法閒下來,跟着你一起去活活筋骨吧!”

    孫冬一直悶在旁邊,看他們説得熱鬧,插不上嘴,一聽要走,精神就來了,嘻開大嘴笑道:“我去餵馬去!”

    搶着在前面跑去,林淇笑望着她的背影道:“這丫頭被我關在屋裏好幾天,大概是悶壞了,可是我又不能放她出去,因為她一出門就要闖禍!”

    柳無非笑笑道:“此女童心未泯,正是塊未雕樸玉,我倒是很喜歡她!”

    林淇笑笑道:“那師父就費點心再收個徒弟吧!她父親留下的那些功夫很有可取之處,師父不嫌煩就教教她吧!”

    柳無非笑着道:“小子,你又在跟我耍滑頭了,你分明是要我學‘歸化秘笈’上的功夫,卻故意找了這麼一個藉口!”

    林淇笑着搖頭道:“那弟子可不敢,‘凌煙客’留在頭骨上的記載十分深奧,弟子也不過一知半解,師父學識淵博,參研之下心得必多,弟子也可以跟着沾些光!”

    柳無非高興地笑道:“不錯,我想不到老運頗佳,收了兩個弟子,都是反教師父的。走吧,‘歸化秘笈’包羅萬象,內容一定要異常深奧,我們一面趕路,一面研究吧,再在這裏住幾天,那野丫頭非把我的幾間茅屋都給拆了!”

    師徒二人一面笑着,一面向村中飛奔而來。

    ※※※※

    三匹駿騎踏着雪路,又開始了遙遠的征途。

    由於毫無目的,也沒有線索,他們只是盲目地搜尋着。

    李芳菲不知帶着白玫瑰躲到哪兒去了?

    侯行夫領着一批奸徒,帶着段金花、娃狄娜與夏妮也不知躲到哪兒去了?

    轉眼冬盡春至,算來距林淇在瘦西湖上初顯身手,已經有一年了,這一年所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得使這個年輕人無法接受。

    而且長期漫無目的的尋找,也使他變得很不耐煩,在一片瀾漫的春光中,他忽然對這煙花千里的揚州起了無限的懷念,隱隱動了遊子歸思之情。

    當他把這個意思告訴師父後,柳無非沉思片刻,忽然一拍大腿道:“我們早就該到揚州的,現在才想起來已經太遲了!”

    林淇倏地一驚!連忙問道:“師父,這話怎麼説?”

    柳無非着急地道:“尊大人在當年暗中破壞了十三友之盟,那十三人一定時時刻刻都在找尋尊大人的蹤跡,侯行夫既是十三友之一,他怎會放過尊大人呢?”

    林淇搖頭道:“家父當年是蒙面易容,他們並沒有認出家父的面目,再者弟子也沒有露出口風!”

    柳無非唉聲長嘆道:“這些事瞞得別人,卻瞞不過羅仙客!”

    林淇急忙道:“羅仙客也不知道。”

    柳無非嘆道:“羅仙客原來也許不知道,可是他將你的情形對侯行夫説明之後,一定會從你身上猜出一些蛛絲馬跡,你離開揚州後,功力遽增,也沒有遇上別的人過,他那人外貌粗厚,內心卻十分奸細,稍微動點腦筋,便不難想到尊大人頭上!”

    林淇一聽也急了,驚惶失色地道:“這個弟子倒沒有想到,我們快趕回去吧!”

    柳無非嘆息道:“現在就是趕了去,也遲了一兩個月了,好在尊大人功力蓋世,必要時自保有餘!”

    林淇急道:“那倒很難説,侯行夫功力不一定會勝過家父,然而他們若暗中設計謀害,家父就很危險了。”

    柳無非想了一下道:“尊大人身任朝廷命官,處事又幹練精明,我想他是不會輕易上當的,再説侯行夫一個江湖人,他還沒有膽子敢跟官府要員正面作對,不過我們總還是趕去看一下為上策,再者以你的敍述看來,‘蠱神婆’與尊大人當年的交誼也非泛泛可比,她身遭困擄,就是尊大人沒有事,也該告訴他一聲!”

    這一番討論之後,林淇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插翅趕回揚州家中。

    然而迢迢長途,即使跑斷了跨下的馬腿也無法一步而幾,無可奈何中,林淇只得耐住性子,沿途換馬,也趕了半個月的時間,總算僕僕風塵地趕到揚州城。

    無心去欣賞那春風得意的江左名都風光,一腳趕到鹽台衙門,抓住一個衙役就急急地問道:“大人在不在?”

    那衙役被他沒頭沒腦一抓,不禁怔住了!呆了片刻,才發現是林少爺回來了,蹲下一條腿要請安,林淇急急地又問道:“你快説,大人在不在?”

    那衙役驚詫地道:“不在,大人在兩個月前就請假了!”

    林淇恍若兜頭澆下一盤冷水,頓足大叫道:“糟了……”

    柳無非比較從容,連忙再問那衙役道:“大人為甚麼請假呢?”

    衙役搖頭道:“這個小的可不清楚,只知道大人是為了一件私事,特地到署裏衙門去告了事假,然後再把衙門事務交給王大人代理,以後就不知道大人上哪兒去了!”

    林淇急得眼淚都流下來了,連連捶胸頓足,不知如何是好?還是柳無非比較沉着,向他勸慰道:“淇兒,你不要慌,尊大人能夠安詳地摒當事務後再行離去,可見他並沒有甚麼意外,你最好還是到家裏去問清楚一點!”

    林淇這才定心一點,林公館就在衙門後面,家裏人口十分簡單,林夫人早已去世,除了他們父子之外,只有一些家人使女,由林淇的奶媽管理着。

    奶媽見了林淇之後,倒是十分高興,可是她對林世輝的行蹤也不清楚,只知道他請假之後,換了便服,到淮陰訪友去了。

    林淇問了一下父親臨去時的行藏,仍然未得其果,可是他比較安心了一點,因為在奶媽的敍述中,林世輝走時的態度很從容,不像是有急事的樣子,而且還帶走了一個小廝興兒。

    可是他在淮陰並沒有特別要好的親友,林世輝也不可能輕輕的放下公務,到那邊探訪交遊去。

    深思片刻,他突地如夢方醒般進入書房,捲起牆上的立軸,出現一道暗門,推開暗門,裏面竟是一間密室,裝置得十分複雜。

    柳無非微感驚愕地道:“我在這兒也有八、九年了,卻不知書房中另有佈置……”

    林淇凝重地道:“弟子也是上次離家前才蒙家父告知,家父就在這間密室中傳授弟子武功心法,因此弟子想到這裏也許會有一絲線索可循……”

    説着在密室中到處找了一遍,末後發現牆上少了一柄家藏的古劍,同時在書案下卻壓着一張字條,上面是林世輝的親筆:“字諭淇男!汝行事不慎,致為奸人躡跡而來,幸興兒略受吾之薰陶,機警先覺,使獲免兇險,刻事態嚴重,吾不得已覓寇跡於淮上,汝若返見此字,速來為助!”

    林淇一看父親所留的日期,倒不覺呆了!因為林世輝出門已經兩個月,而這張條子卻是半月前才留的。

    柳無非在他的後面也看到字條的內容了,見他沉思不決,乃向他解釋道:“尊大人一定是從那批奸徒的口中得知了你的情形,曉得你會在短期內回家,所以又趕着來給你留個信……”

    林淇想了一下道:“大概總是這麼回事。師父,看樣子我們得馬上趕到淮陰去!”

    柳無非點頭道:“這是當然的,尊大人既然留言命你前往,可見事情並不簡單,以尊大人一人之力,恐怕還無法解決,所以才需要你的幫忙……”

    於是這三個人又行色匆匆地向淮陰趕去,幸而路途並不太遠,策騎急奔,只用了兩天工夫即已趕到地頭。

    淮陰是西漢名將韓信的故園,由於韓信的發跡,使這兒也熱鬧了起來,他們在市上整整繞了一下,卻沒有任何跡象。

    入夜之後,三個人棲宿在一家客店之中,林淇心內憂急,輾轉反側無法入眠,隔屋的孫冬卻呼聲如雷,連牆壁都震動起來。

    心中愈煩愈睡不着,好容易捱到天亮的時候,他正要朦朧入睡,卻聽得隔屋的孫冬哇哇大吼起來:“好小子,你敢打我……我非要你的命……”

    林淇不知道她半夜裏怎麼又跟人鬧了起來,連忙披衣過去一看,只見孫冬全身赤裸坐在牀上哇哇怒吼着,牀前躺着一支斷了的長劍。

    林淇恐怕她將其他的人都吵醒過去看熱鬧,而她這個樣子實在見不得人,趕緊先把門關上了,才壓低聲音喝道:“阿冬不要吵,發生了甚麼事?”

    孫冬怒氣未息,還是氣沖沖地道:“我正在睡覺,忽然感到身上一痛,起來就看見一個小子拿傢伙扎我,被我的反擊神功把他的劍撞斷了,他見我醒了,又沒有受傷,才從窗子裏逃了!”

    林淇見窗子果然大開,不禁驚疑地問道:“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孫冬搖着頭道:“不知道,我沒有看清楚,好像是個年輕小夥子,長得很漂亮,他的功夫很不錯,那一劍扎得我很痛,而且他逃走時的身法也很快!”

    林騎急道:“那你為甚麼不追?”

    孫冬有點不好意思地道:“那小子臨走的時候,把我的衣服也帶走了,你告訴我不穿衣服不能夠出去見人,所以我不敢出去!”

    林淇不禁有點生氣地道:“你睡覺的時候怎麼連內衣都不穿一件?”

    孫冬苦着臉道:“小兄弟,我實在穿不慣那玩意兒,拿刀子割我幾下都不在乎,可是一穿上那軟綿綿的東西我就全身發癢,連覺都睡不着,好在是晚上沒人看見,我就脱光了……”

    林淇拿她真沒有辦法,而且在心中一直在揣測那暗襲者的來路,若説是侯行夫那邊派來的,他為甚麼只去對付傻瓜似的孫冬呢?

    為了劫財,她身上根本無財可取,而且根據那人的身手,絕不會是江湖毛賊。

    為了獵色,對着這麼一個母夜叉似的醜八怪,這想法更不近情理了,想了半天,他還是問道:“阿冬,你身上藏着甚麼東西?”

    孫冬搖搖頭道:“沒有啊!”

    過了一下,她突地又叫起來道:“不好,我爹的頭被那傢伙偷去了!”林淇大驚失色道:

    “甚麼,你爹的頭骨不是留下在九曲洞中麼?”

    孫冬搖搖頭道:“沒有,我實在捨不得爹,偷偷又藏在身上,我怕你罵,不敢告訴你!”

    林淇頓足大罵道:“你……簡直是混賬!”

    孫東海將“歸化秘笈”精要摘錄在頭骨上,林淇為了尊敬這一代奇人的遺骨,不敢加以冒瀆,故以另外抄錄了一份,仍將那具頭骨留在洞中,想不到還是被這醜丫頭偷偷地帶了出來,雖然“歸化秘笈”已有副本,可是這東西若是落在其他人手中可就大糟而特糟了,尤其是侯行夫,假若被他得去了,事情更為不妙。

    侯行夫交給孫東海時已經不是全冊,孫東海在參研該書時也藏下了一點,是以兩人所得的都不全,若那人確是侯行夫派來,他就得全了……

    孫冬失去了頭骨,嗚嗚地痛哭起來,林淇對她又不忍心斥罵,氣得啼笑皆非,忽而窗口人影一閃,柳無非輕盈地飄了進來。

    林淇連忙告訴他道:“師父,阿冬出了事……”

    柳無非神色凝重地道:“我曉得,我聽見了響動,馬上就追了出來,跟在那個人的身後,一直趕到韓王祠,那人被兩個老怪物接了進去,我看看不是那兩個老怪物的對手,只得回來了!”

    林淇連忙問道:“哪兩個老怪物?”

    柳無非輕嘆道:“我本不認識那兩人,可是聽你説過後,可以確定那兩人是‘恨天雙侶’,而且那暗襲的小夥子卻更難相信了,假若我沒有認錯的話,那明明是白老婆子的弟子李芳菲!”

    林淇聽了這幾句話,驚愕得連口都閉不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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