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黃昏鬼守屍
沒有多久,他們四周已圍滿了長頸巨顱的鬼屍,像是柵欄一般,密密地圍得毫無空隙,腐臭之氣薰人慾嘔。
那些鬼屍的形相多半差不多。
幹皮、陷目露齒,唯一的異處是它們此刻反而安靜了,不再發出那種“咕拉拉”的鬼叫聲,而且圍成一個丈許寬廣的圈子後,也不再朝前進逼。
冬姑嚇得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形神俱失。
林淇畢竟是讀過不少書,心中所持的無鬼之論雖被目前的形勢所推翻,但驚魂略定之後,立刻又泰然了,不慌不忙地對冬姑喝道:“冬姑,起來!”
一連叫了幾聲,冬姑才聽見,瑟瑟地抖着牙齒道:“小兄弟,我怕死了,我不敢起來,我的腿不聽話了……”
林淇莊容喝道:“不要緊,有我在這兒,我擔保這些鬼不會來害你的;而且我有把握把它們趕走,你別坐在那兒礙我的事!”
冬姑大驚失色道:“小兄弟,你可千萬別跟它們打架,你要是被它們抓走了,我又不敢救你,那可怎麼辦……”
林淇微微一笑道:“不要緊,它們不敢抓我的,而且這些死鬼都是活人變的,了不起我們死了也變成鬼,鬼總不會怕鬼了,那時我們再好好跟它們打一場!”
他一番簡單的道理,倒把傻不知事的冬姑説動了,膽氣一壯,立刻從地上一骨碌爬了起來,高聲地叫道:“對啊!小兄弟,給你這麼一説,我倒不怕了……”
説着即往林淇身邊靠去,林淇卻趕緊退了一步,叫道:“冬姑,別過來,你身上髒死了!”
原來她經過剛才一陣驚怕,尿屎交流,鬧得滿地都是,臭氣沖天,比四下腐臭之味還要難聞。
冬姑自己也覺察了,訕然慚愧地道:“我真沒有用,大概是早上吃得多了……”
林淇掩着鼻子,又氣又笑地道:“你就站在這兒不要動,看我把這些鬼怪趕走!”
冬姑果然呆立不動,眼睜睜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如何驅鬼?
林淇思索片刻,心中已有主意,原來他初見這些行屍心中的確頗為着忙,後來仔細一想,鬼魂之説實在太過渺茫,只有“凌煙客”孫東海的遺書上,曾經記載一些排師作法與巫師驅屍之術,那都是“歸化秘笈”上所記載的學問。
“歸化秘笈”既為侯行夫最先發現,這些行屍也可能是他安排下來作怪嚇人的。
道理想通了,他自然也不怕了,可是他卻感到頗為作難,這些行屍所以能動,當然是受着生人精氣的感應指揮,可是那驅屍之術由於過分耗時費事,自己並未深究,一時不知該如何將它們趕退回去?
再者他對這些行屍圍在四周不再前來侵犯,也感到大惑不解?
想了一下,他仍是未得善策,只有掌上聚勁,朝前逼進一步。
那些活屍對他竟然頗為忌憚,連忙退了一步,仍然維持着原先的距離。
林淇似乎不甚相信,跟着又前進兩三步,行屍也退了兩三步,這一來它們與冬姑的距離可近了,部分行屍已作出欲待撲噬之狀。
冬姑又急叫起來:“小兄弟,不得了,鬼要抓我了……”
林淇只得又退了回來,行屍也恢復元狀。
冬姑惶恐地道:“小兄弟,它們怕你不怕我,你可別離開我!”
這句話卻觸發了林淇的深思,心想:“我倆一樣是人,何以行屍獨獨畏懼自己呢,是我與她有甚麼不同的地方嗎?”
這個思想一起,他立刻心頭掠過一道靈光。
因為他貼胸之處感到特別的熾熱,這個異常的現象,或許就是行屍畏懼不前的原因。
於是他立刻伸手至腰,掏出一團燦然銀光。
那是一顆珠子,一顆光華四射的珠子。
這顆珠子原是螭龍鼎上的故物,段金花將它歸還給他之後,藉得珠上特異的光芒,他才得到了鼎上特異的武功。
因此在他功成之後,為着慎重起見,特地在段金花的功室中,覓了一顆形狀大小相似的珠子安放在鼎上,而將這顆珠子貼肉藏了起來。
因為螭龍鼎上的秘密已經有很多人知道了,鼎珠分藏可以減去不少麻煩,現在鼎已被侯行夫掠去,珠子卻無恙安在。
這類前古遺物當有僻惡鎮邪的神效,才使得羣屍裹足不前……
果然珠子一亮出來之後,那些行屍立刻大亂,紛紛朝後退去,而珠光也似受了屍羣的影響,光華大盛。
林淇找到了屍羣畏縮的原因,心中大是興奮,手握明珠,反朝屍羣逼去,行屍紛紛退避,陣腳大亂。
冬姑高興地大叫道:“小兄弟,你這寶貝真好,送給我行不行?”
林淇沒有理她,挺着珠光,返身去追逐那些行屍,將它們趕得四下亂竄,到處躲避,不過他也不敢離得太遠。
因為冬姑還在那兒,他怕這傻丫頭糊里糊塗地受了行屍的傷害。
驀而空中又傳出一陣“咕拉拉”的鬼叫聲。
這聲鬼叫仍是由那具女屍發出,叫聲對羣屍似乎有鎮定作用,它們立刻又安靜了下來,而且排成一長列。
女屍似乎是屍羣領袖,站在最後的一個,“咕拉拉”又是一聲怪叫。
第一具行屍立刻撲了過來,並且探爪要去攫奪林淇手中的明珠。
林淇見它突然不懼明珠的光輝搶攻上來,倒也不禁微懍!雙手同時發動,珠光朝前一湊,另一手的掌風跟着拍出去。
行屍撲到半丈之處,行動略受阻礙,林淇的掌風已到。
砰然急響中,那具行屍被震成無數碎骨,倒地消散了。
“咕拉拉!咕拉拉……”
厲叫聲不絕,行屍也一具具地順序撲到。
林淇依樣畫葫蘆,一一用老法子對付。
片刻之間,地上已佈滿了累累白骨,而行屍仍是前仆後繼,如同飛蛾投火,一個個地撲上來追求毀滅。
林淇雖未受到傷害,但是看到這些為人利用做倀的碎骨,心中覺得老大不忍,而且也感到很不耐煩。
由於這些行屍都是受到那具女屍的嘯聲指揮,使他起了一個擒賊擒王的念頭,手握神珠,大喝一聲,身形掠空飛起,直朝那具女屍撲過去。
冬姑見林淇離開了,心中大是着急,連忙叫道:“小兄弟,等等我……”
跟着他後面飛至,那具女屍倒是頗有知覺,瞧得林淇飛撲過來,厲嘯一聲,竟然躲開了,林淇怒叫道:“往哪裏逃!”
拔開身形,追了上去,可是女屍的行動十分迅速,在山道上如飛而逃,林淇緊追不捨,冬姑又追在林淇身後,二人一屍,飛撲前進。
逃了一陣之後,迎面一所巨洞,女屍一頭鑽進洞中,林淇唯恐其中有詐,停步洞口未敢輕入,冬姑趕到指着洞口道:“這就是黑風穴!”
林淇急於想知段金花與娃狄娜的下落,毫不考慮地也追了進去,洞中十分黑暗,幸而珠光足可照明,所以他仍可循路前進。
又追了一陣,遂見那具女屍似乎已無去路,緊貼在洞壁上,眸子中碧光更盛,一副磨牙切齒的猙厲之狀。
林淇掌上凝勁,正擬對它發出攻擊,驀而暗處又是一聲“咕拉拉”
的厲叫,撲來一道黑影。
林淇只當是另一具潛伏的行屍暴起偷襲,便將手中的珠光朝前一迎,誰知這具行屍竟然不畏明珠,前撲之勢毫不受阻。
林淇迫不得已,只得把凝聚的掌勁對準黑影拍出去。
黑影受掌之後,發出一聲厲嘯,接著“嗖嗖”之聲不絕,反擊出無數寒風,這些寒風透過他的掌勁罩了上來,林淇倉猝間,竟不知如何應付?
背後的冬姑恰在此時趕了上來,橫身阻於林淇身前,立聞“匍匍”
之聲,那十幾縷寒風一起都打在她身上。
然後又是一陣“叮噹”的聲響。
然後又是一聲慘厲的長嗥。
一切都歸於寂然了。
林淇耽心冬姑受擊,趕緊把珠光移到她身旁一看,只見她咧開大嘴,帶着一臉傻笑,完全不像受傷的樣子,才放下心來,口中仍是關切地問道:“冬姑,你感到怎麼樣?”
冬姑笑笑道:“沒甚麼,我沒想到鬼也會發暗器,幸好我身上有反擊神功,反而把它打死了!”
林淇怔了一怔!才將珠光移到那黑影附近照了一下,發現那黑影竟然是長頸苗人中的族長哈山,身上被他自己的項圈擊得血肉模糊,死狀甚慘。
他在山下與林淇決鬥失敗,本來就該死的,可是他膽怯逃走了,引起族人的公憤,沒想到躲到此地仍是難逃一死。
林淇正在感慨之際,地上又傳來“噗”的一響,好像是重物墜地之聲,移光照去,發現卻是那具逃進洞來的女屍,自動地倒了下來。
冬姑莫名其妙地道:“咦!這個女鬼怎會自己死了?”
林淇卻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方才那些行屍阻路攔截,都是哈山在暗中搗的鬼,哈山死了之後,精氣潰散,這些行屍失去了憑藉,再經珠光的照射下,形消神滅,可是他懶得去對冬姑解釋,只是將哈山的屍體用腳撥過一邊道:“好了,現在都消滅了,你快帶我到侯行夫囚人的地方去!”
冬姑又看了那女屍一眼,認定它是真正地不動了,才興匆匆地道:“小兄弟,你真有本事,這些鬼都被你打死了,以後我也不怕鬼了,老猴子關人的地方就在前面!”
説着昂頭挺胸在前面引路,顯得十分高興。
走了一陣之後,終於到達一處地方,那是間高大的石室,隱聞風聲嗚嗚,出自四壁之間,冷風砭人,冬姑用手指着道:“就是這裏,這風是從地下吹出來的,聽我爹説,連續吹上一個月,會把人吹得像粉一樣……”
林淇卻不去理她的話,四下打量,想找出段金花或娃狄娜的蹤影。
可是他失望了,這石室中空空的,甚麼也沒有。
那兩個人不在室中,生死自是莫測,即使有一點蛛絲馬跡,也被室中強烈的寒風吹得煙消雲散了。
冬姑見他在四處找着,雖不知他要找甚麼,然而也熱心地幫他四下搜索,片刻之後,她忽然發聲道:“這是甚麼東西?”
林淇趕快過去,只見她在牆縫裏抽出一條絲巾,心中不禁狂跳起來。
那條絲巾本來是他從家中帶出來的東西,在苗莊上與娃狄娜跳月定情,娃狄娜送了他一條絲巾,他無以為報,只好也把這條絲巾回報送她,作為定情的標記。
娃狄娜一直將它謹珍密藏,現在留在這兒,分明是凶多吉少了。
連忙抖開絲巾,卻發現上面用鮮血塗滿了娟秀的字跡:“妹與師遭賊擄,神智俱失,性命無恙。
寇勢太強,妾不得已屈身從賊,拚以清白,暫保妹與師之安全。
賊遍覓公子行蹤不得,且自持功力無敵,不欲久蟄苗疆,刻已啓程中原,圖霸天下,妾身附賊行,心隨公子,天若諒我,或有再見之期……”
雖然沒有署名,卻已可看出是夏妮的口氣無疑,他看完後,心道:“她一定是怕我找了來時,不知道消息,所以才匆促留下這一方血書!”
“為了娃狄娜與段金花,她犧牲得很多……”
一方面為娃狄娜與段金花未死而安慰,另一方面又為夏妮而感慨,林淇拿着那方絲巾,竟不知是何心情?
半晌之後,他才長嘆一聲道:“看樣子我得趕回中原去才行!”
冬姑連忙問道:“小兄弟,你帶不帶我去?”
林淇看她那份可憐的樣子,實在不忍心把她留在此地,只得道:“我可以帶你一起去,不過你要聽我的話,也不能像現在這個樣子,中原不比此地,首先你得穿上衣服……”
冬姑聽林淇肯帶她一起走,高興得直跳起來,歡聲叫道:“行,我一定聽你的話,你叫我吃屎我都幹……”
林淇長嘆一聲,鬱郁地走出石室,循路出洞而行……
※※※※
一個黑醜大漢,一個俊美的青年,騎着兩匹駿馬疾馳而來。
這二人正是林淇與冬姑,為了她那又高又大的身材,那粗眉大眼的醜相,林淇只得給她易了男裝,同時也給她起了個名字,叫做孫冬,孫是因襲“凌煙客”的姓氏,冬則是她的名字,只去掉了後面那個姑字。
因此,冬姑就以一副新的面目,一個新的名字,投向她新的世界與新的生活。
縱然是着上了男人的衣服,她那特異的長相也難免驚世駭俗,一路行來,不知給林淇添了多少麻煩,然而為着孫東海遺書上諄諄的託付,林淇也只好認了。
馬蹄一轉,踏入一條村徑,林淇忍不住先關照道:“冬姑,從現在起我也要改口叫你阿冬了,而且你也要記住,現在你身上穿的是男裝,行動舉止都應該像個男人!”
冬姑孫冬點頭傻笑道:“我知道,我也記得的,我再看見長得好看一點的小姑娘,絕不隨隨便便拉她的手了……”
可見她在以前已經鬧過類似的笑話,林淇點點頭道:“嗯!還有我們現在去看我的師父,他老人家在這兒養傷,你見了他可得有禮貌,不許隨便撒野!”
孫冬連連點頭道:“我知道,我把他當我爹一樣!”
林淇微微一笑道:“這就對了!”
説着一催馬,孫冬也趕忙驅騎緊追,走了一陣,已見一片村落,橫村是一道小溪,溪上架着木橋,跨橋即可入村。
此時已屆仲冬,河上結着厚冰,有許多兒童在冰上滑溜為戲,非常高興,林淇到了橋頭,神色莊敬地下了馬,孫冬也跟着下馬,卻見林淇牽馬過橋,他又不懂了,拉開嗓子喝叫道:
“小兄弟,這橋結實得很,騎着馬也可以過去!”
林淇回頭正色道:“你知道甚麼,我師父就住在這村子裏,我步行過去,正是對他老人家尊敬的表示,這是我們做後輩的禮貌……”
孫冬嘟着嘴道:“真麻煩!小兄弟,你的師父是甚麼樣的人,他兇不兇?”
林淇想了一想,為了免得麻煩,乾脆哄他一下,乃道:“我師父厲害得很,我的武功都是他教的,你可千萬要小心一點!”
孫冬一縮脖子道:“那我不進去了,我在這兒等你好不好?”
林淇微怒地道:“胡説!我進去要很久的時間,你怎能一直等着!”
孫冬笑着道:“不要緊,我可以在這冰上與那些小孩子玩,他們滑來滑去的,有意思極了!”
説着眼睛盯着那羣嬉戲的兒童,流露出無限的神往,林淇知道她的天真未泯,童心猶在,只得笑笑搖頭道:“別胡鬧了,你這麼大的人,怎麼還可以跟小孩子一起玩!”
孫冬沒有辦法,只得垂頭喪氣的走着,忽然冰中傳來一陣驚叫,原來是一個小孩子偶一不慎踏到薄冰上,陷了下去。
那溪流雖然不寒,卻深得很,小孩子失足陷落後立刻沒入水中,林淇慌忙飛縱過來,卻見那孩子已被冰底的水流沖走了。
林淇縱有一身本事,卻因不擅水性,一點辦法也沒有,孫冬也縱了過來,一言不發,彎腰就往冰洞中鑽了下去,林淇急忙問道:“冬姑,你會水不會?”
可是孫冬已經來不及回答他的話,粗大的身子擠破了浮冰,也沒入水中去了,林淇只得焦急地在洞口等待着,這時其餘那些兒童已嚇得哭叫了起來。
一會兒工夫,洞中毫無動靜,村中的人卻被驚動了過來,大家聚在冰上,七嘴八舌地詰問着,林淇無心去回答他們的問題,只是焦急地注視着洞口。
又過了一會,整個浮冰都起了一陣激烈的震動,村人們恐怕也陷落下去,趕緊向岸上跑去,亂成一團遭。
林淇耽心着孫冬與那孩子的生命,依然守在冰上,陡見五、六丈外的冰面上衝破了一個大洞,衝起孫冬濕淋淋的身子,肋下挾着那個孩子。
林淇大為高興,慌忙過去將她拉了上來,同時那孩子的父母也哭着過來,一面接過孩子,一面向孫冬道謝着。
孫冬黝黑的臉色已凍得發紫,爬在岸上向外直吐水,很久之後,她才搖頭道:“哇!真厲害!差一點就悶死我了,這水底下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林淇奇怪地道:“冬姑……阿冬!原來你也不會游水!”
孫冬搖頭道:“不會!我住的那個地方連一條大河都沒有,我怎麼會游水呢!”
林淇不信地道:“那你怎麼就下水救人呢?”
孫冬瞪着大眼睛道:“我也不知道,以前我看過老猴子養的金魚,我以為游水很容易,沒想到全不是那回子事,剛才我只想救那個孩子,所以才糊里糊塗的下去了,到了下面之後,我只看見那孩子在前面動着,也不知道是怎麼樣過去抓住他的?
更不知道是怎麼跑出來的?”
林淇怔怔的不知該説些甚麼,只聽一個蒼老的喉嚨嘆道:“捨身濟危!知人溺而不知己險,這才是真正的俠者胸懷!”
林淇轉頭一看,卻見發言之人正是他的師尊“簫聖”柳無非,形容憔悴,一隻空空的袖管在肩下隨風飄舞着,不禁失聲驚呼道:“師父,您出來了……這些日子來您還好吧!”
柳無非微微一笑道:“只是沒死而已,説不上好不好;我一直在等你回來,你去得很久了!”
林淇神情激動,覺得有萬言千語,只不知從何説起?柳無非卻笑笑道:“慢慢來,先把你這位朋友扶到我屋裏去,現在像這種古道熱腸的人真不多見!”
孫冬卻在地上叫道:“小兄弟,我難過死了,這個老頭子就是你的師父啊!他怎麼只有一隻手?”
林淇怒喝道:“阿冬,不許胡説!對我師父怎麼這樣沒有禮貌?”
接着忙又對柳無非道:“師父,您別見怪,他是個渾人!”
柳無非笑笑道:“你不説我也看出來了,只有這種渾樸天真的人,才有那種急公好義的赤子之心,我對他只有尊敬,不會生氣的!”
這時那個孩子也被急救活過來了,他的父母又趕着過來叩謝,林淇怕-唆,急忙地拉起孫冬,跟在柳無非後面走進一所莊屋裏面。
先把孫冬安排好換了衣服,灌了一碗熱薑湯,又逼着她在牀上睡了,林淇才對柳無非喃喃地敍述了南行的經過,當然在某些地方也做了必要的保留……
柳無非一直靜靜地聽着,直等他講完了,才深嘆一口氣道:“淇兒,早知道尊大人是如此高明時,我教你的那些功夫真是多此一舉了!”
林淇惶恐地道:“師父!您別這樣説,家父雖然也會武功,對師父仍是推崇備至;而且他在二十年前即已宣誓不談武事,所以才命弟子拜在師父門下,直到師父斷臂之後,他才約略地對弟子透露一些往事,同時更因為弟子身膺白玫瑰前輩託付除奸重任,他不得已才傳授弟子一些功夫,命弟子懷鼎求珠,以謀深造!再者也命弟子得珠之後,專研鼎上導行神功,替師父與白前輩恢復功力……”
柳無非茫然一嘆道:“你雖然覓得尊大人昔年故友,珠還合浦,可是又將螭龍鼎失去了,看來我的功夫今生是無望恢復了……”
林淇連忙道:“不!師父,弟子已將導引神功的口訣背下來了,而且還功之鍵在珠而不在鼎,且喜神珠未失,您的功力恢復可望……”
柳無非神情激動地道:“真的!想不到我柳某還能等到這一天……”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哽咽,幾乎語不成聲。
林淇也激動地道:“師父一生行事,無愧天道人心;天佑善人,必不會令您抱恨以終的!”
柳無非想了一下道:“我的功力可望恢復,但是白老婆子……”
林淇馬上接口道:“弟子守候至師父功力恢復後,馬上再去找到白老前輩!”
柳無非沉吟片刻道:“你還要去追索侯行夫,救‘蠱神婆’與他的兩個女弟子出險,段金花與尊大人交情匪淺,尤其是那個叫娃狄娜的女子與你已有姻盟,怎可常留奸徒之手,這件事也是刻不容緩的;你哪兒有這麼多的時間!”
林淇長嘆一聲道:“茫茫人海,要找這些人又豈是易事,弟子只好隨着機會,先碰上那一頭就先處理那一件事……”
柳無非微一動容道:“尊大人是否能重入江湖……”
林淇連忙道:“家父是絕對不會再管事了,否則也不會將弟子交給師父教誨,弟子泄漏家父行藏,已經違揹他老人家的囑咐,最好請師父忘了這回事!”
柳無非默然片刻才道:“尊大人急流勇退,跳出江湖,自是明智之舉,不過他何必又要把你介入武林是非之中呢?”
林淇搖搖頭道:“這個弟子也不清楚,不過家父一定也有他的用意……師父,我現在就把珠子交給您,同時也將導引神功的口訣寫給您,時間不多,我們要趕快了……”
於是那簡陋的村屋中,被耀眼的寶光佈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