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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死願同黃土生不同青天

    “藍鈴箭”三個字彷彿具有絕大的威力,將場上為數近千的苗人震懾得寂然無聲,臉上都流露出懼色。

    林淇也感到心頭一驚!在他的印象中並未聽過這麼一個名稱,可是這個發箭人的功力卻不可思議。

    當箭光乍現之際,他已辨明來路,暗中默運真力想將它逼開的,可是那隻箭依然穿過他所佈的氣牆鑽了進來,不但射中了他手中的珠子,也使他的心神微微一震,再看着娃狄娜的神色,連忙驚問道:“藍鈴箭是什麼?”

    娃狄娜臉色凝重的道:

    “官郎請不必問,這件事由我自己解決。”

    林淇大惑不解,正想繼續追問下去,羅仙客已悄悄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作聲。

    就在此時,月光中輕輕地飄來一道身形,落地無聲,連近在咫尺的熊熊火焰都未晃動一下,這身法當真輕得可以,藉着火光與月光,林淇看出來人竟是一個苗裝的青年人,身材雄偉,臉貌俊秀,就是眸子閃爍不定。

    狄娃娜已經怒聲向着來人道:“鹿加!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淇這才知道他叫鹿加,看他臂挽強弓,背插箭壺,壺中的箭羽藍光閃閃,箭尾附着一顆小金鈴,明白他就是發箭之人,而“藍鈴箭”三字也得到解釋了,這三個字不僅是他獨特的標記,也是他的外號。

    那個叫鹿加的青年,聽見娃狄娜的喝問後,哈哈大笑道:“聽説這兒舉行跳月大會,我趕來碰碰運氣的。”

    娃狄娜怒衝衝地道:“那你就應該乖乖地坐着,等人家來挑選你。”

    鹿加傲然一笑道:“憑我堂堂藍羽族的大酋長,難道也要遵守那些臭規矩?”

    娃狄娜沉臉道:“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任你是誰也得遵守。”

    鹿加依然傲笑道:“算了吧,你們青花族的那些寶貝,我沒有一個看得上眼的,要我守規矩,除非是你親自出場。”

    娃狄娜冷哼一聲道:

    “你來晚了一步,我的綢巾已經獻給這位官郎了。”

    説着用手一指林淇,鹿加臉色如灰,傲聲大笑道:

    “不算晚,我還有方法可以改變這件事,既然你要跟我論規矩,自然不會忘記祖宗們另一條規矩的。”

    娃狄娜臉色大變道:“你敢!”

    鹿加大笑道:

    “為什麼不敢,我一直在等這樣一個機會,每年的跳月大會都被你逃過去了,今天可賴不掉了吧!”

    娃狄娜神色慘厲,在憤怒中略含一絲怯意,默然不作聲,似乎在籌思應付的方法,林淇詫然低聲問道:

    “他們在説些什麼?”

    羅仙客憂戚地回答他道:

    “老弟,有人在搶你的媳婦兒呢!”

    林淇低聲道:

    “這我已經看出來了,我問的是他所説的規矩是什麼?”

    瓦連走到他身旁,憂慮地壓低聲音道:

    “這是我們苗族的規矩,若是兩個男人同愛上一個女子時,首先得由女方自抉。不過失敗的一方可以向勝利者挑戰,假若他殺死了對方,便可以得到那女子,女子也不得拒絕,我們苗族最崇拜勇士,一般在挑選時,總是勇猛者居先,所以這條規矩很少使用,鹿加追求娃狄娜好幾年了,娃狄娜不願意理他,跳月大會中只要有他在場,娃狄娜從不下場,他也沒辦法,今天……”

    林淇聞言不覺激起心中的怒氣,沉聲道:

    “那麼他認為我是弱者了?”

    瓦連趕忙拖住他道:

    “公子不要生氣,您是個讀書人,何必要同一個粗人嘔氣,這事讓娃狄娜去解決好了,他們是師兄妹……”

    林淇微驚道:“他也是蠱神婆門下的?”

    事實上他對蠱神婆並無印象,因為先聽羅仙客説過娃狄娜是蠱神婆的弟子,再聽瓦連説她與鹿加是師兄妹,所以才如此動問,瓦連點頭道:

    “不錯,蠱神婆是我們苗疆的神仙,一共收了五個弟子,分擔五大族的族長,鹿加是最大的一個,不過沒關係,娃狄娜最得神婆的歡心,鹿加不敢得罪神婆,自然也不敢為難娃狄娜。”

    林淇卻從鹿加發箭的手勁上,測知蠱婆必然是個武功絕頂的高手,心中微微一動,低聲對羅仙客道:

    “想不到苗疆中會有這種高人。”

    羅仙客輕輕一嘆道:

    “蠱神婆名滿苗疆,苗人敬之如神,可是她絕少露面,只有她的幾個門人才能接近她,我也是十年前隨家師走訪駱家堡,約略聽到一些關於她的事,黔中四豪在她手中吃過大虧,所以才對臨近的苗人特別客氣。”

    林淇默然不語,羅仙客也不知他在動什麼心意,也不敢再説什麼,那一邊的鹿加卻等得不耐煩了,厲聲大叫道:

    “小漢狗,你還不滾出來!”

    林淇長眉一挑,朗聲道:

    “你嘴巴放乾淨點,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容氣!”

    鹿加哈哈大笑道:

    “小畜牲,死到臨頭還在做夢!”

    林淇憤然作色,正想出去與他理論,娃狄娜已情急地攔在他身前,對鹿加怒聲斥責道:

    “鹿加,你要不要臉?人家是讀書人,又是個漢郎,你居然好意思跟他講規矩,有什麼都衝着我來吧!”

    鹿加突然敞聲大笑起來,臉上滿是鄙夷之色,指着林淇道:

    “這是你選的好丈夫,居然要靠着一個女子來保護他,我真不懂你看上他哪一點,簡直丟盡我們苗族的臉。”

    林淇尚未開口,娃狄娜也怒聲道:

    “你才丟臉呢!勇士該找勇士為敵,你倚仗自己學過武功,卻用來欺負一個讀書人……”

    鹿加突地冷冷一笑道:

    “他是個讀書人?你別上了他的當,一個讀書人能殺傷中原有名的武師,把駱家的四個老鬼趕得走頭無路……”

    林淇聞言一動道:

    “你見過黔中四豪了?”

    鹿加大笑道:

    “我沒有見過黔中四豪,卻見過黔中四犬,有四頭喪家犬躲到我的莊子上,請求我的保護。”

    林淇雖然要追蹤黔中四豪,但是聽到鹿加如此侮辱他們時,也不禁憤中火燒,因為鹿加的語氣是對整個中原武林的蔑視,黔中四豪也算是略具名望的武師,到了鹿加口中竟是連狗都不如。

    所以他挺身而出,戟指着鹿加沉聲道:

    “本來我不願意同你一般見識,現在我卻不能再容你放肆了,狂奴,你決定一下我們是如何了結吧!”

    鹿加哈哈大笑道:

    “老子終於把你逼出頭了,你們漢人自以為了不起,不願意為女人而決鬥,卻肯為了敵人而拚命;娃狄娜!看來你在這小子的心中,其地位還不如那四條犬呢!你可真夠光采的。”

    娃狄娜果然聞言神色一慘,林淇覺得這苗子除了武功過人之外,連口才心計都是極佳之選,乃朗聲道:

    “鹿加,你不必逞着口舌之利在那兒煽動了,你説得很對,方才我是不願意為女人而與你決鬥,因為那是一種野蠻的行為,我們對感情的看法不像你這麼淺薄,娃狄娜之所以愛我,並不一定因為是我能在決鬥中勝過你,反之,你若勝了我,也不一定能贏得了娃狄娜的心,否則就是她愛我不夠深刻,因此你想利用你們苗族的陋規來爭取娃狄娜的想法實在太笨了……”

    這番話表面上是斥責鹿加,實際卻是説給娃狄娜聽的,果然娃狄娜的神色又變了一下,微微一絲愧意。

    鹿加從娃狄娜的臉色上知道自己的心計全落空了,愧怒交加中,失去他早先的那股鎮定,厲聲叫道:

    “好小子,瞧我射通你這張利嘴。”

    反腕掣出一根長箭搭在弓上,控弦引矢,對準林淇的心窩,娃狄挪見狀大驚,搶上來搶在前面叫道:

    “官郎,你讓開,他的鬼門道我全清楚,由我來對付他。”

    鹿加的眼中仇光更熾,高聲叫道:“師妹,你當真為了這個小漢狗,將師父的教訓全忘了?”

    娃狄娜也厲聲道:

    “師父並沒有禁止我嫁給漢人!”

    鹿加冷笑一聲道:

    “不錯,可是師父卻力誡我們同門相殘,這幾年來我一直對你那樣客氣,就是看在師父的面子上。今天你為了一個外人,卻要來與我作對。”

    娃狄娜怒聲道:

    “他不是外人,他是我未來的丈夫,我的腰巾已經纏在他的頸子上,我們的生命已結成一體,你要傷害他便是傷害我,我不是跟你作對,而是保護我自己,違背師父教訓的不是我而是你。”

    鹿加將牙齒咬得格格直響,眼中冒着怒火,手指一鬆,那隻藍鈴箭已帶着刺耳的響聲疾射而出。

    林淇心恐娃狄娜有失,正想趕到前面去架格,誰知娃狄娜振手一抖,由袖中發出一道白光,卷着藍鈴箭的中部輕輕一揮,立刻將它摔落下來,手法輕盈,看得林淇驚佩交加,情不自禁地叫出一聲好來。

    娃狄娜卻神色凝重地道:

    “官郎,你走開吧!他的煞手還沒有施展呢。”

    林淇軒眉一揚道:

    “我不怕,別讓他再説我要靠你保護。”

    娃狄娜秀眉一蹙正想開口,對面的鹿加已叫道:

    “娃狄娜,第一箭我給你留下了分寸,一箭絕情,我們同師之誼已斷,下面我可不再留情了。”

    娃狄娜怒聲叫道:

    “誰要你留情?在師父那兒學藝時,我就沒把你當師兄。”

    鹿加神色一變,厲聲叫道:

    “好,我叫你們生死同心吧!”

    又是一箭發射過來,這次可用上了狠勁,箭上的銀鈴不響了,那藍色的羽毛卻發出刺耳的嘯聲。

    娃狄娜想是知道厲害,沒敢像上次一樣用手帕去卷落,雙足一蹬,拔起在空中,輕逸地躲了開去。身起箭至,直奔她身後的林淇,娃狄娜人在空中才發現這件事,見林淇正想用掌去接,慌忙大叫道:

    “官郎!使不得,箭上有蠱……”

    她的喊聲已遲了一步,林淇奮起神威,凝聚排山掌力,勁厲無匹地朝箭上推去,適時有嗡然一聲微響。那枝藍鈴箭被他的掌勁阻住,僅以寸許之差鑽不過去,箭尾搖了幾搖,跌落在地,藍羽上散出一絲淡淡的藍霧。

    這片藍霧以肉眼絕難辨出,可是有一部份被林棋掌上的餘勁推向火堆上時,立刻冒出灼目的藍焰。

    鹿加哈哈獰笑道:

    “小子,真有你的,沒想到中原還有你這麼一位年輕高手,能力擋我這穿心一箭,可惜啊,可惜!”

    林淇莫名其妙地道:“有什麼可惜的?”

    鹿加獰笑不語,娃狄娜已憂急萬分地問道:

    “官郎!你可曾聞到什麼特別的氣味?”

    林淇想了一想才道:“有的,最後我好像感到有一點腥味。”

    娃狄娜臉色如土,呆立不語,鹿加更得意了:

    “小子,那就是我獨家的毒蠍蠱,只要你吸進一點點,在短時間內,立刻可以蝕盡你的內臟……”

    娃狄娜哭出聲音叫道:

    “官郎,是我害了你了……”

    林淇聽鹿加那等説法,又見娃狄娜這種神態,心中也是大驚,連忙運氣一試,卻始終覺不出任何異樣。

    娃狄娜又哭着回頭對鹿加叫道:

    “快把解藥拿來,否則我永遠不會饒你!”

    鹿加陰沉沉地狂笑道:

    “給他解藥?你真發瘋了,直到今天我才算明白你的心,隨便你怎樣對我都不在乎,至少我可以令你傷心一輩子。”

    娃狄娜反身一把抱住林淇大哭道:

    “官郎,我害了你了!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我要把他一塊塊地切碎在你墳前,我要用他的血採灑滿你的墳土……”

    這是苗族中最惡毒的咒語,鹿加聽得也不禁一愕,臉上流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訥訥地道:

    “娃狄娜,這小子才認識你一天,為了他,你竟這樣恨我,完全忘記了我們十幾年的情分……”

    娃狄娜此刻已像一頭失去理智的瘋獸,跳腳大罵道:

    “是的,我恨死你了!你是世界上最惡毒的魔鬼,才只有一天,你就毀去了我一生的生命,想起這件事我在做夢的時候,都會咬着你的靈魂,你殺死了他卻殺不死我,現在我不找你,等我把他安葬入土之後,我會到萬蠱大神的廟裏去禱告,請他降禍給你,叫你在今後的生命中永遠受着萬蠱噬心的痛苦,叫你的靈魂永世不得超生!”

    鹿加的臉色一陣激變,好像娃狄娜的這番話深深地擊中了他的弱點,額上也開始淌下汗水。

    娃狄娜又回過身來時,眼光馬上變温柔了,扶着呆呆發怔的林淇,撫着他的額角輕聲道:

    “官郎,原諒我給你帶採了不幸,也請你原諒我不能馬上陪着你死去,因為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我要替你報仇,當我把仇人的血含在嘴裏,仇人的肉提在手裏的時候,我就會來陪你了。”

    林淇莫名其妙地推開她的手道:

    “娃狄娜,你在説些什麼?我又沒有死,你幹嘛要替我報仇呢?瞧你這種樣子,把我都弄糊塗了!”

    娃狄娜被他推開後,瞪大了眼睛望着他,開始現出一種無法相信的神情,呆了半天才道:

    “官郎,你一點都不覺得難受?”

    林淇搖搖頭,連鹿加都流露出異色了。

    娃狄娜的眼中開始閃着希望,急忙道:

    “官郎,你運一下氣看看。”

    林淇實在毫無所覺,被她像個小孩子似地擺佈着,覺得很無聊,可是放眼望望四周時,發覺每個人都緊張地瞪着他,神情各異,又像事情的確不簡單,只得依言猛吸了一口氣,在體內運轉十二重樓,又徐徐地吐了出來。

    雖然是在深夜,可是藉着月光及熊熊的火光,他發現自己所吐的氣中略帶一絲粉紅的顏色。

    這種顏色在火光中本來絕難辨解,可是他自幼習得內家正宗功夫,再加上最近神秘的進境,才辨出吐納的氣色有異,這一絲異象除了他本人之外,另有兩個人發覺了。

    一個是身邊的娃狄娜,一個則是鹿加,二人的反應也不一致,娃狄娜猛然一跳,高聲歡叫道:

    “天香絲!我怎麼忘了呢!憑着這一點,再也沒有蠱毒能傷害你了,官郎,我真高興極了!”

    鹿加卻愣愣地呆了半天,才冷笑一聲道:“我説這小子怎麼會有那麼大的神通,原來是你做的好事,你們等着吧!我奈何不了天香絲,還有別人能夠,那時你們身受之慘,可能會超出你們的想像。”

    説完雙腳一頓,身形又像來時那樣,輕輕地朝夜空中飄去,娃狄娜臉色驟變,拔腿要跟上去。

    林淇一把將她拉住,才發現娃狄娜的內力也深厚得出乎他的意料,連跟了十幾步,方始雙雙定住道:

    “窮寇莫追,他走了就算了!”

    娃狄娜滿臉淚痕,抱住林淇的胳臂悽聲道:

    “官郎,這次我可是真的把你害苦了。”

    林淇大感愕然的道:

    “娃狄娜,你怎麼又來了?”

    娃狄娜悽聲長嘆,一言不發,林淇還連連追問,良久之後,娃狄娜才悠悠哽聲道:“現在説也無益,等我把跳月大會結束了,再慢慢再訴你吧!但願師父能大發慈悲饒恕了我們……”

    莽莽的深山中,盡是盤根錯節的密密樹林,這些原始的古樹不知生於何年何時,但從它們高挺雲表的軀幹上看來,必定是許多年代以前的古物了。

    葉落了又生,新生的樹葉像一柄綠綢的大傘,遮住秋日的驕陽,地下的落葉卻因為風力不及,漸漸地加厚。

    雨水使它們黴爛,化成腐水,一部份被樹根吸收了,變成森林的養料,使樹幹更粗,綠葉更濃。

    大部份仍彙集在根下的泥土中,受着熱力的蒸發,再加上許多不可知的物質與因素,構成了森林的奇景。

    那上騰的水氣中幻着五光十色,燦麗奪目。

    這就是所謂雲貴邊境中,旅人談而色變的瘴氣。

    在這一片五色的錦嵐中,不知埋葬了多少活潑的生命。

    林淇還是第一次欣賞到這等奇景,失聲的讚佩道:

    “沒想到瘴氣是這麼美麗的,更沒想到一般人口中的蠻荒之域,竟是這麼一片錦繡天堂,諸葛亮在出師表中説:‘五月渡滬,深人不毛’,真是欺人之語,就憑他那‘不毛’二字,也該好好的打他一頓板子。”

    羅仙客在旁輕輕一嘆道:

    “老弟,別再亂批評古人了,這一片錦繡天堂,卻是人間地獄呢!你若是把那片瘴氣逼開一看,就知道底下有多少白骨了!”

    林淇爽朗地一笑道:

    “那並無損於它的美,天心有生即有死,假若允許我自覓死地的話,我倒情願埋骨於這一片錦雲之中。”

    娃狄娜秀眉深鎖,悽然長嘆道:

    “官郎怎麼老是説到死呢!目下我們身處危境,存亡難卜,官郎為什麼不講些吉祥的話呢?”

    林淇哈哈大笑道: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禍福當至自至,講好話改變不了噩運,説死也未必真能死得了。”

    娃狄娜輕輕一嘆,眼眸中珠淚盈盈,悽然地道:,“妾身不敢像官郎這般達觀,因為你的災禍是我帶給你的,當日一念之痴,想不到給你種下無窮的禍根。”

    林淇依然微笑道:

    “你又來了,承你的情給我種下了天香絲的蠱,雖然它曾救過我的命,我仍不相信會有這麼厲害,根本上我對蠱這樣東西就懷疑,聽説你們苗家女子在端陽正午,蒐集五毒之蟲,令其自相殘食,取其最後存者制煉成蠱,用來控制男人,説穿了那應該是毒……”

    娃狄娜輕嘆道:

    “那是等而下之的蠱,自然沒什麼可怕的,可是我師父蠱神婆所制煉的蠱卻不同了,那是一種盛氣的感應,千里之外取人性命於動念之間,我不合違背了她的訓旨,將本命神蠱天香絲下在你的體中……”

    林淇忍不住問道:“我還是想弄弄清楚,天香絲究竟是什麼東西?”

    娃狄娜頓了一頓才悽苦地道:

    “我現在告訴你也不妨了,天香絲是苗疆特產的一種飛蟻,其色微紅,其氣如麝,我是取那蟻后作為蠱母,每天都以心血餵養,直到十年之久,才培養成形,作為本命神蠱,非至萬不得已時,絕不準使用,而且使用之後,一定殺死對方才得收回,發時無論對方多厲言,當之必無倖免……當我煉蠱之際,即發下重誓,人在蠱在,蠱失人亡……”

    林淇大笑道:

    “你越説越糊塗了,我記得你是在酒中給我下蠱的,難道對敵之際,你也能使用那種方法嗎?再説你已經把蠱種給我了,你也沒有死。”

    娃狄娜長嘆道:

    “官郎真是外行,我對官郎種蠱之際,心中並無敵意,只能採用那和平的手段,否則我只要隨便一揮手,蠱神即可傷敵於無形,完全另我心靈的指揮,至於我死不死的問題,那就更玄妙了,我分出一半的蠱種於官郎體內,自己還留下一半,所以不受影響,異日官郎不在身邊之時,那怕在千里之外,我一樣能憑藉心意,催動蠱神,將官郎召回來……否則怎能稱為本命神蠱呢!”

    林淇微笑道:

    “假若我不肯回來呢?”

    娃狄娜神色微變道:“那時蠱毒發作,不受控制,我們只有同歸於盡!”

    林淇不覺也是一驚,漸漸有點相信了,娃狄娜又正容道:

    “我們師兄弟妹五人,各有本命神蠱,但以我的天香絲最厲害,所以鹿加一直對我有些忌憚,也是官郎不怕他箭上青蠍蠱的原因,可是,天香絲與我師尊的‘晶蠱’相比,則又差得多了……”

    林淇故意地激她道:“你師父武功很高我不懷疑,至於這靈蠱之説,我還是無法相信,世上真要有這回事,豈非一切的武功都是白費力氣了!子不語怪力亂神,這簡直是神話了!”

    娃狄娜急道:

    “官郎真是執迷不悟,盡信書不如無書,孔夫子也不是什麼都懂的,他要是晚生幾千年,我一定叫他嚐嚐厲害!”

    林淇大笑道:

    “你不必詆譭孔夫子,他能成為至聖,當然不會亂説話,你不妨拿我試驗一下,先催動你的天香絲,瞧瞧我是否有感應。”

    娃狄娜莊重地搖頭道:

    “不行,這不是兒戲的事,現在我只有一半的蠱,萬一控制不住,立刻就是個‘死’字!”

    林淇大笑道:

    “反正都不免一死,與其死在你師父手中,倒不如我們自尋了斷的好,埋骨此間,得卿為伴,亦不負此生矣!”

    一言甫畢,林中突地響起一個蒼老的喉嚨道:

    “好小子!有種!年輕一代里居然還有不把段金花放在眼中的,實在還不多見,我倒要秤秤你有多少斤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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