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結論,原振俠和瑪仙都沒有異議,原振俠立時舉手,表示同意,可是他也立即問:“看來,要達成那樣的行動,大是勞師動眾,又要幾乎二十年的時間,請問兩位,是否能假設出一種,為什麼要做這種事的原因來?”
良辰、美景呆了半晌,搖了搖頭:“看來一無目的!”
原振俠苦笑:“這就是整件事情無頭無腦之處,我們無法作任何假設。做任何事,都有目的,可是主持這個行動的人,目的是什麼,我們設想不出來。”
瑪仙接口:“所以,要探索真相,就倍加困難,只好從陳氏兄弟的行動之中,一滴一點去探索。”
良辰、美景在客廳中迅速地繞了幾轉,這時他們所在之處,正是放着那組石像的廳堂,原振俠和瑪仙乘機打量那堆石像。
過了一會,良辰、美景才道:“兩陳突然離去,我們和蘇先生談了很久,蘇先生告辭之後,我們休息,兩陳一定是在我們休息的時候回來的,他們並沒有來見我們,只是留下了一段錄音。”
良辰、美景説到這裏,向原振俠望了一眼,原振俠立時道:“聽聽他們的錄音。”
良辰、美景取出了一具小錄音機,按下了一個掣鈕,陳氏兄弟的聲音傳出來:“有一些意外的,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發生了,看來,我們一直想尋求的答案,已近在眼前,這裏的一切,全權交給你們兩個人處理,我們會離開一個時間──不知道會有什麼事發生在我們的身上,也不知會離開多久。”
良辰、美景按下了暫停掣,又望向原振俠,原振俠悶哼了一聲:“談了半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點也沒有説出來──”
良辰、美景忽然笑了起來,原振俠正不明白她們為什麼要笑時,她們已鬆開了手,陳氏兄弟的聲音,繼續傳出:“是不是覺得説了半天,等於什麼也沒有説?實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連我們也不知道。在過去幾小時之內,我們做了一些事,我都有錄音,或許憑你們的才智,可以探索出一、二分來,真要不行,你們有那麼多出色的朋友,也可以幫助──我們實在十分需要幫助,可是痛苦的是,要人幫助什麼,也還説不上來!”
良辰、美景攤了攤手:“看!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難怪我們無法設想。”
這時,錄音機中繼續傳出陳氏兄弟的聲音:“我們突然得知,有一對女性雙胞胎,遭遇和我們一樣,自幼失散,其中的一個,在極不正常的環境中長大,告知我們這一點的,是一個神秘電話,神秘電話也已錄音,和別的錄音帶放在一起,可以聆聽。”
(這裏,由於事態複雜,敍述起來,可能有點亂,還是不要按當事人的行動次序來説,更會比較容易明白事情的進展。)
(先聽那神秘電話的錄音。)
神秘電話的聲音,是一個相當低沉的男音,聲音的本身,並不神秘,可是説的話,確然相當神秘。
那男聲一上來就説:“陳景德先生?”
陳氏兄弟的聲音十分不愉快:“我們兩兄弟並不分彼此,你有事,只管説!”
那男聲“呵呵”就笑了起來,笑得相當不禮貌:“我知道你是陳景德,因為我知道陳宜興根本不會接聽電話!”
足足停了有十秒鐘,又聽得陳景德道:“你是誰?”
那男聲的回答是:“我是知道一切的人,所以你必須留心聽我説!”
陳景德悶哼了一聲,不管他為人如何精明能幹,對方顯然已擊中了他的要害,無法不服從,他只好道:“請説!”
那聲音道:“有一對女性的雙胞胎,情形和你們一樣,正常的那個叫方如花,是音樂學院的高材生,另一個在醫院中接受失憶的治療。你去找方如花,把你們的情形告訴她之後,再等候指示。第一個指示便是,把陳宜興交給我們,別擔心,他本來就是在我們這裏長大的──”
(原振俠和瑪仙聽到這裏,都陡然震動──)
(良辰、美景也吸了一口氣:“就是這個卑鄙行動的主使人,真可怕!”)
陳景德的聲音在那一霎間,變得尖鋭之至:“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那聲音的好整以暇,和陳景德的緊張,恰好相反,先“嘖”了一聲,再嘆了一下:“你千萬別緊張,只要照我們的話去做,絕對不會有害處。你必須相信我們沒有惡意,你的另一半,在我們悉心的照料下成長,要是我們有惡意,也不會令你們兄弟相會了──”
陳景德在急速地喘着氣,顯然這個突發事件,令他這個商場狐狸,也只是不知所措!
過了好一會,才聽得陳景德在抗議,可是語調也軟弱無力之至:“我不能有別的選擇?”
那聲音卻笑了起來:“何必選擇?你去找方如花,把你和你兄弟之間的情形告訴她,由於她和你有相同的經歷,所以必然會心領神會,然後,你會接到我們進一步的行動指示!”
陳景德聽來,已經完全屈服了,他的聲音聽來有點像呻吟:“我可以知道你們究竟是誰?”
那聲音又大大地嘆了一聲,表示了極度的不耐煩:“知道我們是誰,對你來説,一點作用都沒有!”
陳景德發出了一下悶哼聲,結束了這個神秘電話。
良辰、美景按下了錄音機的暫停掣,發表她們的意見:“那是一個專對付雙胞胎的恐怖力量!”
原振俠皺着眉:“或許我自己不是雙胞胎,所以在感覺上,沒有你們那麼強烈,所以我覺得這個行動,雖然詭異,可是並不恐怖。”
良辰、美景一起叫了起來:“還不恐怖?把雙胞胎從小就分開,把其中的一個,當作植物一樣來培養──單是這過程已經夠恐怖的了,現在,他們又要脅另一個在正常環境中長大的那個,聽命於他們!”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也不得不承認,在整件事中,的確有恐怖的成分在內,不過,他仍然覺得怪異勝於恐怖。
但是由於良辰、美景的情緒十分激動,可能是出於雙胞胎的一種感情上的共鳴,那是非雙胞胎所不能瞭解的一種特殊感情。所以原振俠並沒有就這一點,再爭論下去。而整件事,最怪異之處,自然是,這股力量這樣做,目的究竟為了什麼?
原振俠提出了這一點:“很奇怪,陳景德在電話中,沒有問對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反倒老追問對方是誰!”
良辰、美景嘆了一聲:“對方一開口所説的話,就擊中了他的要害……原醫生,你或許不明白,我們……我們關心另一個,就像關心自己一樣!”
她們説到這裏,又進一步解釋,先是各自抿了抿嘴,然後才指着那組石像:“在身體上來説,我們是兩個人,但是在心理上來説,我們都是一個身體的雙頭人!”
原振俠沒有再説什麼,瑪仙輕捏了一下他的手。
原振俠自然知道,良辰、美景口中的“我們”,是指同卵子孿生的雙胞胎而言,這種情形的雙胞胎,確然是生命的一大變異,有着難以解釋的神奇!
各人保持了片刻的沈默,原振俠才道:“我明白了,陳景德在那霎間,十分慌亂,根本已失去了應變的能力──”
良辰、美景壓低了聲音:“他已經夠了不起,他不但應對了那個神秘電話,而且邊留下了大段錄音給我們,給可以幫助他的人!”
原振俠一時之間,不知道良辰、美景這樣説是什麼意思,他自然而然向瑪仙望了一眼。超級女巫瑪仙並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只是向錄音機指了一指:“我也不知道他留下了什麼話,聽聽!”
她的聲音十分輕柔動人,良辰、美景忍不住淘氣地學她:“聽聽!”一面説,一面又啓動了錄音機。
聽到的,先是一陣相當急促的呼吸聲,顯然是將要説話的人,在説話之前,需要相當程度的鎮定,然後,才是陳景德的聲音。
陳景德留下的那一大段錄音獨白,內容相當豐富,也使得原振俠和瑪仙,在聽了之後,感到了相當程度的愕然。陳景德一開始就要求協助:“我是陳景德──有十分不尋常的事,發生在我的身上,我要求幫助,希望可以幫助我的人,給我幫助!”
良辰、美景大聲表示態度:“我們願意幫助,可是我們究竟能做什麼?”
瑪仙柔聲道:“聽下去再説!”
良辰、美景顯然對兩陳的命運十分關切,所以神態有點焦躁。
陳景德的聲音在繼續着:“我有一個雙生兄弟,一直到幾年前,我才知道這一點──我在一個正常的環境下長大,事業有成,那一天早上,和平時完全一樣,我離開住所,準備展開一天的工作,可是這一天,卻是我一生之中,除了出生之外,最特別的日子,我才一打開門,就看到門外站着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
陳景德的聲音,略有發顫,可知當時他看到了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的時候,他心中的震駭是如何之甚!
“當我肯定了不是有人惡作劇地在我的門外放置了一面大鏡子之後,我立刻就想到了,那是我的另一半,是我的雙生兄弟!
“我自小就有一種別人沒有的感覺,感到自己並不完整,並非是心理上有什麼缺憾,而是實實在在,有自己身體上並非完整的感覺,我從來也不敢向任何人提起這種感覺,一提起,必然惹人嗤笑,直到我看到了我的雙生兄弟,我才知道會有那種感覺的緣故,在那一霎間,我心中高興莫名,因為我失落的另一半,突然出現,我變得完整了!”
原振俠聽到這裏,由衷地讚歎:“聽説陳景德並沒有受過什麼正規教育!”
良辰、美景道:“是,他自小失學,青年時期,在碼頭做搬運工作,後來因緣際會,才成了商業鉅子。”
瑪仙道:“他講述他重遇他雙生兄弟的經過,又生動又感人!”
原振俠感慨:“人只要動了真感情,所説的每一句話,自然而然,也就是充滿了感情的語言──”
在他們討論的時候,陳景德的聲音繼續傳出:“我立時熱烈地和他擁抱,他也擁抱着我,和我同樣熱烈,我不停拍打着他的背,問:天!你在哪裏?你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的問題,卻得不到任何回答,他只是望着我傻笑,我絕不懷疑他笑容中的真誠,我也絕對可以感到我和他有着水乳交融一樣的溝通,可是,我也覺出事情有點不對頭了──我的雙生兄弟,除了會説話之外,幾乎沒有別的能力!”
原振俠低聲道:“情形和方如花和那個女郎,一模一樣,都是不可解的謎。”
瑪仙忽然問:“方如花和那女郎見面的時候你在場?”
原振俠知道瑪仙為什麼會這樣問:“當時方如花看到了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人,心中想什麼,我自然不知道,可是我相信她的想法,一定也和陳景德見了他的兄弟之後,完全一樣!”
瑪仙吸了一口氣:“等於是一個人見到了久已失落的自己──這真奇妙之極,不是雙生子,只怕一輩子也無法體會這種感覺!”
良辰、美景在這時候,靠得更緊,眼睛睜得老大,她們並不是第一次聽陳景德的錄音,可是仍然十分入神。陳景德的聲音,在這段話中,略見低沈:“我很快就發現,我的兄弟,我的一半,是一個……低能兒,這令我十分傷心,但也令我立刻勇敢地接受事實。在接下來的一個月中,我離開了任何人,只和他單獨相處。
“我發現他並不是真正的低能兒,他在知識的接受方面,並無困難,可是一個人到了二十多歲,才開始接受兒童的教育,自然進展慢得多。
“一個月之後,我有了決定,我對他進行了許多基本的訓練,由於我們兩個人在外貌上全然一樣,有時對着鏡子,我自己也分辨不出,所以,如果我們服飾也一樣,同時出現的話──沒有人會分得出我們誰是誰。
“大家都知道了,我們確然形影不離,也一直沒有人分得出我們誰是誰。我們是兩位一體,也從來沒有人懷疑我們之中的一個是低能者。
“我們兩個人在一起,許多情形之下,都是他依賴我,可是在心理上,我依賴他的程度,也全然一樣。
“這是陳氏兄弟最大的秘密!
“在一段很長的時間內,我用盡了方法,想找出我兄弟過去那麼多年,是在什麼環境下成長的情形,可是他始終説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或許他已説得夠明白了,可是我不懂。
“他……説的那種生活環境,聽來像是什麼恐怖幻想小説,他説有很多人照顧他,可是他卻又什麼都不知道,我秘密委託過許多人去追查,也一無所獲!”
良辰、美景聽到這裏,壓低了聲音:“主持這個行動的力量,神秘之極!”
瑪仙也壓低了聲音:“再神秘,只要他們目的還未達到,就會現身──他們已經現身了!”
原振俠斜睨着瑪仙:“你根本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怎知他們目的未達?”
瑪仙笑得很甜:“要是他們已達到了目的,又怎會有那個神秘電話?我看,他們的目的,是要兩兄弟,或兩姐妹,在一起,再完成一些什麼!”
原振俠和良辰、美景的視線,一起停留在瑪仙的身上,可是瑪仙卻道:“我現在還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真的不知道,再繼續聽陳景德説!”
陳景德在這時,也像是緩了一口氣:“他的情形一天比一天好,就算從此相安無事,我也心滿意足,因為我感到和我兄弟在一起,我才是一個完整的人,但是我總也渴望我的兄弟有和我一樣的聰明才智,所以,才有了擁有那組石像的願望。
“首先,在偶然的機會,看到了那組石像的照片之後,就已經有異樣的震動。那個探險家兼考古學家在我對着照片發楞的時候,對我們説:“看,石像上的雙頭人,對你們雙生子來説,是不是有特別的意義?”聽了這樣的問題,我正在考慮如何回答,卻有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
“一直以來,我是説,自從我們弟兄重逢之後,不論在什麼場合之下,我的兄弟,都像是受了催眠的人一樣,言行全由我的眼色和小動作所暗示,他自己從來也沒有什麼主動的動作,由於我們是雙生子,所以要做到這一點。可説毫無困難,從來也沒有露出過任何破綻,可是那時,我還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卻在未曾接受我任何暗示的情形下,大聲道:“是!這就是我們!”
“在那一霎間,我震驚得只是望住了他説不出話來,他卻只是盯着那照片看,在一旁的探險家,不知道我們之間的情形,並沒有覺察什麼,他只是繼續在問:“請進一步解釋,這組石像的洞窟之外,有已經剝落了的一塊石碑,殘缺的碑文記載,已經不可解,只説那是雙生子之神,在這組石像之中,有着雙生子這種奇妙的生命形式的無上秘奧
普通人所無法瞭解的秘奧,你能瞭解得到?
“我的兄弟向我望來,一副求助的眼色,顯然他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以要向我求救,可是我根本什麼也不知道,我只好問探險家石像在那裏,把話岔了開去,同時,在當晚的聚會結束之前,我也和探險家達成了協議,付給他鉅額的支票,委託他不惜一切代價,不擇任何手段,把那組石像自吳高窟運出來。
“各位一定都已知道,那位探險家十分能幹,不負所托,已經完成了任務!”
原振俠、瑪仙、良辰、美景聽到這裏,自然而然視線又一起集中在那組石像之上。
陳景德的聲音繼續着:“聽我錄音談話的朋友,或者會覺得奇怪,何以我在一開始就發出了求助的呼籲,反倒又絮絮不休地説起那組石像的事來,其實,很有關係,至少,在我的感覺而言,有關係,我感到有強烈的關係口
“那天當我和我的兄弟單獨相處時,他顯得十分不安,我問他:“你為什麼對那石像有這麼強烈的反應?”
“他的回答是:‘我……那是我,那是我們……那是我們……’我道:‘不是,那是雙頭人!’他忽然激動起來,直指着我:‘那就是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他一面説,一面還不斷用手指戳我,用的力道十分大。他從來也沒有這種情形,我並不是生他的氣,但這時我也十分驚惶,我握住了他的手:‘雖説我們是雙生子,可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他卻顯得固執無比:‘我們是一個人!一個人!’由於他的智力低.忽然有了這樣執拗的態度,我也不好和他爭下去,就沒有再説什麼。
“一直到石像運到,他都很正常,那天,石像在經過了萬水千山,千辛萬苦之後運到了,我們一面對石像,就有受雷殛電震一樣的感覺,感到石像……是為我們而塑造的,這種感覺──”
良辰、美景加了一句:“這種感覺,多半是雙生子才有。他的形容極好──如同雷殛電震!”
陳景德在説到這裏的時候,有喘息之聲,可見他的心情激動:“我的兄弟在停了半晌之後,指着雙生人的頭,猶豫不決,不住地問:‘誰是我?哪個是我?誰是你?哪個是你?’我思緒也極亂,大喝着:‘誰是誰都一樣!’我們有點語無倫次,實在是由於我們的思緒極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之故。
“恰好我們不久後,有幸認識了一雙可愛的雙生女,就請了她們來,可是她們,也只有模糊的感覺,説不出所以然來。
“我一再在思考,明知即將有重大的變故會發生之時,提及這組石像,是由於我感到,雙生子的生命秘奧,一定化為某種訊息,在這組石像之中,只不過我們暫時無法獲得這種訊號而已!”
良辰、美景苦笑:“他的話,聽來雜亂無章,其實他只想説明一點:這石像的製造者,把雙生子奇妙的生命秘奧,藴藏在內了!”
原振俠攤了攤手:“對非雙生子來説,仍然莫名其妙!嗯?”
他最後一個“嗯”是向瑪仙發出的,目的是徵求瑪仙的同意,可是瑪仙卻搖頭:“也不盡然,我也認為有若干訊息藴藏在這組石像中,可是卻不必鑽牛角尖去感受,是憑欣賞藝術作品的態度,就可以感受得到!”
良辰、美景一聽,震動了一下:“是啊,訊息由藝術品的造型來表達,兩個頭,一個身體,這説明雙生子的身體外形相同是次要的,源自一個生命的思想,才是主要的!”
接下來的情形,良辰、美景或是一人一句,或一人半句,或一人數句,她們講得十分快,很難分得清楚,所以仍然統而言之,“良辰、美景説”。
良辰、美景又道:“思想雖然源自一個生命,可是也有各自不同的發展。
“只不過各種不同的發展,又可以交匯成為一個人的思想。
“也就是説,雙生子思想的成熟,記憶的增長,可以在各自發展的情形之下,又互相匯合在一起!
“這種情形,就表示一個人可以得到兩個人的智力。
“思想交流通過直接的形式進行,不必再經過其他的媒介作用!”
她們急速地講到這裏,原振俠已忍不住大喝一聲:“住口!”
良辰、美景睜大了眼望定了他,原振俠有點氣息急促:“根據你們剛才所説的,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雙生子有思想直接溝通的能力!”
良辰、美景用力點頭。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你們之間能夠嗎?”
良辰、美景都垂下了頭,好一會才抬起頭來:“能,可是不是……很具體,我們對於另一個的想法,都有一種朦朧的感受。”
原振俠悶哼一聲:“所謂思想直接溝通,必須是知道對方思想的每一個細節,毫無保留,那和一般所謂心意相通不同!”
良辰、美景承認:“我們只能心意相通,或許,還必須經過某種程序,才能使我們的思想,真正直接溝通。”
原振俠對這個問題,當然答不上來,良辰、美景突然又陡地吸了一口氣,失聲道:“我們……我們想……我們發現了一個十分重要的關鍵問題,兩陳……陳景德一定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才詳細提到這組石像!”
良辰、美景説着,又向瑪仙望來,像是瑪仙早就應該知道這個關鍵問題是什麼。瑪仙吸了一口氣:“對,陳先生一定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然,他不會那麼容易就聽命於這個神秘電話,可是他卻也未曾有清楚固定的概念,所以他才會説得這樣亂!”
原振俠表示不滿:“你們説得也夠亂的了!”
瑪仙柔聲道:“不亂,你想一想就會明白!如果通過某種程序,使雙生子之間的思想,能夠直接溝通,那麼,對獨特的情形如陳氏兄弟、方如花和那女郎來説,會發生什麼變化?”
原振俠一經提醒,就明白了,一時之間,他也張大了口,合不攏來1
那的確是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陳氏兄弟、方家姐妹的情形都相同:一個聰明才智過人,另一個低能。
如果雙生子之間,思想可以直接溝通,也就是説,雙方的記憶系統,可以互通有無,等於是可以互相傾倒的兩隻瓶子,一隻瓶子中的水,可以流入另一隻瓶子之中,一個人的記憶和智能,也可以進入另一個人的腦中,低能者可以一下子就變成聰明才智之士!
思想,人腦中的記憶部份的直接交流!把一個人的思想,注入另一個人的記憶系統之中!一個從來也沒有接受過任何教育的人,只要接受這種程序的交流,一下子就可以獲得本來要花十年八年時間去學習記憶的知識!
如果真的有這種方法,那將是人類生活的一個巨大之極的改變和突破!
人,生命形成,到了腦部開始可以儲藏記憶之後,也就是人有知識的開始──這一個過程,對人類的文明開展,極其重要,沒有知識的積累,就沒有人類文明。而人類又不斷在知識累積的基礎上,開創出新的知識來,所以人類文明才不斷進步。
這種想像,人人皆知,可是卻很少有人去想一想,人類獲得知識、累積知識的過程是多麼痛苦,是多麼浪費時間!一個人的生命最佳狀態,不會超過五十年,在這五十年之中,人要花去多少時間去獲得知識,去積累知識?只怕到生命結束的一天,還在不斷尋找知識!
自古以來,人類都十分滿足於這種知識的積累方法,沒有想到這種方法其實十分落後和浪費生命!
如果(如果!)一個人本來要花五十年的時間,才能獲得的知識,可以在五分鐘,甚至於更短的時間之內,一下子就獲得了,那是什麼樣的情形?
人體解剖已證明,人腦對記憶的儲藏能力幾乎是無限的,而實際上,人運用這一部份的功能,只用了千分之一,萬分之一,原因何在呢?原因就在於人獲得知識的過程太慢!
慢到了五十年、六十年,也只不過動用了人腦功用的千分之一。而生命已到盡頭了。
如果(如果!)把人獲得知識的過程加快,使五十年變成五分鐘,那麼,在五十年的生命歷程之中,人就可以獲得上千倍上萬倍的知識!
如果(如果!)人是上帝設計的,那麼,原設計者設計了可以容納那麼多知識的腦部,卻一直被浪費着,只發揮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功能,那是何等樣的浪費!也只有徹底改變獲得知識的過程,才能使人腦的功能得到應有的利用,不辜負原設計者的心思!
剎那之間,因良辰、美景提出了“關鍵性問題”之後,原振俠思緒變得紊亂之極,各種各樣的古怪念頭,紛至沓來,一個接着一個,這些念頭,有的根本不成熟,只是一個模模糊糊的概念,有的比較具體,在理論和數據上,也可以説得通。
但是,不論是什麼念頭,都還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想到了這些怪念頭的,顯然不是原振俠一個人,良辰、美景和瑪仙,也都蹙着眉,保持着沉默,她們一定也起着各種各樣古怪的念頭。
過了好一會,原振俠才吸了一口氣:“一直有人在研究思想直接交流,可是沒有人深一層設想,思想的直接交流,可以成為知識的直接交流。”
良辰、美景互望了一眼,各自同時伸手指向對方,想説什麼,可是又不知從何説起,瑪仙捉住了她們的手,道:“你們兩個之中,如果一個根本沒有受過教育,一個卻受過系統的某種科學訓練,譬如説,是一個醫生──”
原振俠搶着説,他説的話,和他剛才想到的許多念頭有關:“誰都知道,訓練一個醫生,除了這個人所受的基本教育之外,至少還需四年的時間,來從事專業訓練!”
瑪仙接了上去:“所花的時間太多了,那是對生命的浪費,如果知識可以直接交流”
她説到這裏,把良辰的手放在美景的額上,又把美景的手放在良辰的額上,輕嘆了一聲:“如果思想可以直接交流,喝!一下子,醫生的知識就進入沒有受過教育的人腦中,那人就立即變成了一個受過專業訓練的醫生!”
良辰、美景一起眨着眼,瑪仙和原振俠所説的,正是她們想説的。不過她們還是提出了疑問:“那麼,原來那個醫生,會不會變成了沒有知識的人呢?因為他的知識,都給了另一個人了!”
原振俠和瑪仙都沒有回答,因為一切都只不過是假設,真要是有這樣的事,經過情形怎樣,全然不可測,又如何回答良辰、美景的問題?
原振俠這時所想到的是:一個人把自己擁有的東西給了別人,那麼他自己當然便不再擁有那東西了。可是,知識不是物質,根本無形無質,把知識給了別人,自己就不再擁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