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兩名大漢收拾桌椅退下,“暖樓”之上,就剩了白髮豔婦,中年人和那兩位美婦,這中年的人方始沉靜地説道:
“我們來晚了一步!”
白髮豔婦蹙眉説道:
“焦家五鬼等人的遺物大概破別人捷足先得了,對嗎?”
中年人物點了點頭,白髮豔婦一笑説道:
“很好!”
中年人物聞言一驚,瞥了白髮豔婦一眼,但他並未接話:
白髮豔婦卻伸了懶腰,對那兩位美貌的少婦説道:
“我累了,你們姐兒兩個給我捏把兩下,捶捶腿。”
説着地緩緩站起,兩名美婦立即扶她躺在牀上。
首先替她脱去衣衫,僅剩了一個銀色的兜肚,和下身一件短得不能再短了的粉色底褲!
然後兩名美婦,一捏上體,一捶雙腿,按摩起來。
那中年人物仍未開口,白髮豔婦卻又説道:
“你隨我多年,可曾看到我做過拙笨的事來?”
中年人物搖了搖頭,白髮豔婦卻嬌叱問道:
“你是怎麼啦嗎,幹嘛不説活呀?”
中年人物微笑了一下説道:
“有什麼好説的呢,一切你已經早就安排好啦。”
“別生氣.我不能不這樣做!”
“我沒有生氣,我覺得你誰都該瞞卻不該瞞着我……”
白髮豔婦咯咯笑,大眼睛一瞟,風情萬千地説道:
“你怎麼這樣笨呢,我要不連你都瞞着的話,別人誰肯相信,那羣東西別看表面上對我百依百順不敢反抗,其實哪個不像焦家五鬼一樣,暗懷鬼胎,強自按捺罷了,他們一有機會,哼!”
她冷哼了一聲之後,竟然停下了話鋒,媚眼兒飛向中年人物,端的迷人魂魄.勾人心神!
中年人物強壓着怒火,也含笑瞥了她一眼説道:
“焦家五鬼所率領的那些人,-個沒剩,這……”
他話聲未歇,白髮豔婦已經接口説道:
“這是一石二鳥之計!”
中年人物突然鄭重地説道:
“你算就對方準會上當?”
“當然,這丫頭雖然心細如髮,但他知道的往事卻不多,見到她那死鬼爹爹的親筆,焉能不信,要不她怎麼會連夜離開‘暖樓’而去?”
“你別過分自信,就像上次在‘翠柏山莊’一樣,結果得不償失!”
“上次,上次,哼!小冤家自己找死,我怎幺知道他敢騙我?再説,誰又想到那麼巧,偏偏就會真碰上了‘老不死’的‘執行使者’?”
中年人物搖頭自語道:
“如今我想來還有些驚凜,要不是我應變得快,休想能夠生出那條死谷!”
“算了算了,過去的事談它幹嗎。”
“九娘,雙井古剎的事情……”
“那更出人意外了,憑‘狂僧’‘鬼道’和‘巴山雙女魔’,竟然無一倖免,那自然是又碰上了‘老不死’的一家人,遲早總有一天……哼!”
中年人物眉頭一皺説道:
“九娘,我記得你曾説過,為了當年古月蒼薄倖之事,你找上了‘老不死’的家門,‘老不死’曾經説他梅氏一家,絕對不管古家的閒事……”
白髮豔婦冷笑一聲説道:
“那老不死的説話自然算數,可是他那個寶貝孫女,卻不聽他那一套,上次雙井古剎之外,鐵翼三鳥斷魂之事,後來老苗子不是親口説是三十多人俱皆死在那個丫頭的手中嗎?”
“不錯,可是玄元二觀主和狂僧鬼道,卻絕非那個丫頭所必勝,到頭來還不是依然喪命,由此可見……”
白髮豔婦似乎有些不耐煩了,不待中年人物把話説完,已聲叱道:
“蕭一劍,你是不是有些怕了?”
原來這個中年人物,竟是昔日在翠柏山莊焚燬之後,假扮執行使者死神的“銀面魔”蕭一劍。
不用説了,這個白髮的豔婦必然是那“無情仙姬”白冰如。
蕭一劍脾性剛烈而陰險,向來有我無人,聞言也冷嗤一聲説道:
“九娘你不必激將。我蕭一劍從來就沒怕過人,只是為了大局着想,似乎應該謀定而動才行,何況……”
無情仙姬白冰如適才話説出口,已經有些懊悔,至此不由媚目瞟飛嬌笑一聲,嗲裏嗲氣地説道:
“你像是當真了,人家是逗你玩的,難道我真不曉得你的為人?真是的!”
蕭一劍兇狠無比,陰險成性,只要你惹着了他,遲早喪命他的劍下,但他對於白冰如,卻像是前世的冤孽,無可奈何。
白冰如狡獪萬分,心細若發,聰慧至極,目睹此情立即揮手示意兩名美婦退下,隨即玉腿輕拍蕩笑一聲,扯下頭上的銀色假髮,似乎呻吟般説道:
“蕭……你來……”
蕭一劍暗中輕籲一聲,緩緩站起:
白冰如卻突然全身一擰,聲調奇特地説道:
“嗯……快嘛。”
蕭一劍似乎非常害怕這種奇特的聲音,蒼煞的俊臉上面,立即泛起了赤紅的雲霞,他二指向角落處那雙巨燭一彈,巨燭火焰一閃而滅。
隨即聽到白冰如一聲嬌籲。接着是脱衣聲響,繼之……
一陣長長的山崩地裂帶有頻死之際的呼喚喊叫之後,“暖樓”之上變得十分寂靜,只有兩種不同的喘息聲百,夾雜着人體的異香和一種無法形容的特異氣息,在空間奔流蕩漾……
半晌之後,蕭一劍低低地説道:
“我有個奇特的消息告訴你,”
白冰如嬌笑一聲,語凋淫蕩地説道:
“蕭,我不信你還有比‘這個’更奇特的!”
白冰如口中的“這個”,不曉得是指着什麼。
蕭一劍卻回答她道:
“九娘,你像條……你怎麼老像不飽似的!”
“叭”!大概是白冰如給了蕭一劍一巴掌。
蕭一劍哼哼笑了兩聲,繼之語闊鄭重地説道:
“先別鬧,聽我説,事情關係重大!”
白冰如似是今宵興致特高,仍然嗲聲説道:
“重大的事情剛剛過去,蕭,你説對不?”
“我是和你在談正經事。”
“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認為天下除了‘這個’以外,再沒有什麼正經事了!”
她這句話的聲調特別深沉而傷感,並且還帶着一種人類原始的聲音,‘這個’又不知道她是指的什麼!
蕭一劍這次沒有答話,大概從白冰如的語調之中,聽出些別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白冰如突然幽幽長吁一聲説道:
“蕭,説吧,説説你認為奇特的事情給我聽。”
蕭一劍沉重地嘆息一聲,緩緩説道:
“我問過一遍,沒有人見過那頂小轎裏面坐的人物是什麼模樣。”
“哦,難道連聲音都聽不出來?”
“要有聲音,自然能夠聽出是男是女,可惜……”
“想必是那人始終並沒開口?”
“四個壯奴,八名使女,沒有一個人説過話!”
“啊!這怎麼會呢?”
“事實如此。”
白冰如聞言不由沉思起來,是故半響沒有開口。
蕭一劍卻突然悄聲説道:
“不過我已經能夠猜到轎中的人物是誰。”
“蕭,別太自信。”
蕭一劍冷哼一聲説道:
“九娘,什麼地方出產‘天心血竹’?”
他倆雖然是在黑暗中悄悄相淡,看不清彼此的神態和模樣,但是蕭一劍仍然能夠覺得白冰如聽到“天心血竹”四字之後的激動!
果然,白冰如聲調突轉肅穆,冷冷地問道:
“你問這個幹嗎?”
“九娘,你先回答我。”
白冰如似是萬般無奈,淡淡地説道:
“只有‘不歸谷’中出產此竹!”
“從前九娘曾經對我説過,‘不歸谷”沉淪之後……”
“從前的事情還提它幹嗎。”
白冰如説完了這句話後,幽幽長嘆了一聲。
蕭一劍突然含有妒意地説道:
“你這樣怕提從前?”
“蕭,別成心惹我氣惱。”
白冰如不知什麼原故,極不願意人家提説她從前的事情。
蕭一劍似乎胸有成竹,冷靜説道:
“九娘,我不會成心惹你的,不過不提從前的事情,我怕無法辦到,因為必須找出那個轎中的人物……”
“我不明白,那個轎中的人物和提我從前的事情,有什麼關聯?”
“九娘,我發覺你很後悔在‘翠柏山莊’所作的那件事情……”
“蕭,你明知道我作事從不後悔!”
蕭一劍卻沉嘆一聲説道:
“我相信你是如此,不過其餘的人恐怕已經都在人人自危了!”
白冰如聲調一變,冷冷地説道:
“你這句話使我難過,我不懂……”
“九娘,你應知道我對你的忠誠,説實話,你有些事情作得過分了些。”
白冰如這次並未接話,只輕輕地長嘆了-聲。
蕭一劍聲調變為誠懇地説道:
“從施雄飛、彭承基説起,到焦家五鬼,他們都是當日血洗‘翠柏山莊’的人物,除掉施、彭二人,巧獲天助之外,其餘的卻都已經喪命江湖。
九娘,我知道這些人並非死在你我的手中.但是我也很清楚,這些人的生死,你並不掛懷……”
白冰如聞言霍地自牀上坐了起來,恨聲説道: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啦?”
蕭一劍冷笑一聲,並不回答白冰如的激譏言語,仍然接着説下去道:
“你並不是怕提當年,而是怕提到‘古月蒼’罷了,九娘你別惱,我知道這內中的情由,一個人要想忘記他的一個心上朋友,尤其是一男一女的話,這像忘記他的深仇冤家一樣的不可能!
古月蒼沒有絲毫污點,他不像我,兩手血腥,性情怪癖,心腸狠毒、行事陰損,他坦城,直爽,豪放而仁厚。
他的死,本來是可以避免的,只是因為九娘你在當時無法向大家交侍……”
白冰如突然厲聲叱道:
“你還想説些什麼?”
蕭一劍微嘆一聲又道:
“九娘,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好像必須在今天把心裏的話説出來才能安然,你就讓我説完它吧。”
白冰如沉默不語,蕭一劍接着説道:
“古月蒼自以為和九娘你是知心的交情,因此不惜力爭在他認為極不當作的種種事情,最後終於為勢所迫,脱離了盟約退避而去!
那個時候……”
白冰如冷哼一聲,中途插口説道:
“那個時候的事情,現在只有我一個明白。因此我不願意你再自以為是地説個沒完,要談,談別的!”
“九娘,事關咱們的生死存亡……”
“我寧願接納任何變故,不願意你再提起‘古月蒼’這個名字!”
蕭一劍苦笑一聲説道:
“好吧,你知道我到最後關頭,必然是聽從你的,不談這個人也好。”
白冰如聲調再轉,似懷無限柔情地説道:
“蕭,現在,將來,我和你已經是生死相共,蕭,別叫我傷心,也別使我難堪,我自有安排,你應該信我的,是吧?”
黑暗中,蕭一劍點了點頭,白冰如聲調改為喜悦地況道:
“蕭,除了這個人的名字之外,你問吧,其餘的我都願意説。”
“唉!九娘,其實我還不是為你打算,你不願意談的事情,説它也無用,我沒有什麼話再説了。”
“你不想再談談‘天心血竹’的事情?”
“這件事説來難免又……”
“你不能避免一些?”
蕭一劍沉思了片刻之後説道:
“我記得你曾告訴我説,世間只有-根‘天心血竹’存在白冰如不待蕭一劍話完,接口説道:
“不錯,只有那個老不死的東西存着一根,據説他將這根‘天心血竹’,賜給了一向疼愛的四代長孫梅傲霜……”
蕭一劍突然接口問道:
“九娘你這是聽誰説的?”
“你豈不是明知故問?”
“哼!九娘,那個人欺騙了你。”
“蕭,他人都死了,你何必再説他的壞話。”
“你不相信對嗎?”
“那個人生平除掉因善而狂言之外,從不會欺人,我無法相信你的話。”
蕭一劍冷笑一聲説道:
“很好,九娘你仔細聽着,我問過這高賓客棧的店家,在無心中發現店家口中所説那頂小轎的轎杆奇怪,經我仔細盤問,斷定那是‘天心血竹’!
轎子不會只有一根轎杆的,自然那是兩根‘天心血竹’,既是兩根,從前那個人説是隻有一根的話,顯然別有居心!”
白冰如沉思剎那,淡淡地説道:
“也許是那個老不死的東西沒説實話。”
“九娘,你何必矯情,誰都清楚,老不死的一句話,要比那個人説上百句的力量還大,何況……”
“蕭,你可是親眼看到過那兩根轎杆?”
“你明知道我未曾目睹,何必……”
“未曾目睹的事情,怎敢相信,蕭,別忘了對頭聰慧至極!”
“九娘,你的意思可是説那兩根‘天心血竹’是假的?”
“非常可能。”
“對頭施弄這種狡獪,有何用意?”
“蕭,這就是我們需多費心思去想的事情了!”
他們對許到這裏,停頓了下來,正好外面敲打三更。
“九娘,三更天了,看來今夜不會再有事故發生……”
“難説,好在我早有安排……”
“説到安排,九娘,我想知道……”
“你想知道焦家五鬼等人,留在這高賓客棧之內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對嗎?”
“不止這個,還有……”
“蕭,你幹嗎這樣性急呀?”
蕭一劍聞言驚心,他比任何人都瞭解白冰如的作為和性格,這次面對強仇,蕭一劍自信他是-員主將,非只面臨強敵之時的拼搏,事先的設計調派和勝負之後的攻守等等,他也深信白冰如自會取決於他。
不料在數日之前,接獲強敵踏上“敍永”縣境之後,白冰如遣派焦家五鬼等二十餘位高手,夜襲高賓客棧的“暖樓”,事先竟然瞞着銀面魔蕭一劍。
彼時蕭一劍尚未多心,直到他應諾白冰如,先站高賓客棧索取焦家五鬼等死者的存物未果,告知白冰如的時候,已然有些心疑。
如今,他認為在他的立場,已經到了應該知道一切安排的時候,是故問及種種經過,不料白冰如卻怪他性急了些,這是從前所沒有的事情,也是他認為永遠不會發生的事情,但是現在卻出乎他所料想的突然發生了。
蕭一劍立即瞭然了內中的原由,白冰如已經又有了足可頂替自己的親信人物,像昔日自己去頂替古月蒼-樣!
因之他驚心至極,也凜懼到了頂頭?
不過蕭一劍狡獪萬端,也狠毒到了家,他不動聲色地淡然接口説道:
“我不是性急,而是不放心這種種安排,要是九娘你自信毫無破綻的話,不説也罷。”
黑暗中,蕭一劍摸索着抓到了自己的衣杉,白冰如突然説道:
“蕭,你好像生氣了。”
“沒有。”
“那……你穿衣服幹嗎?”
“我似乎直覺得今宵有些事故可能發生。”
白冰如哦了一聲,也在暗中穿上了衣衫,蕭一劍這時已經蹬上了鞋子,他離開了牀沿,緩步踱向暖樓窗口,邊走邊道:
“九娘,我應該作些什麼?”
白冰如嬌笑一聲説道:
“你是問現在?”
蕭一劍搖頭低沉地説道:
“現在和將來!”
“現在我要你陪着我,將來……”
蕭一劍沉着地接口説道:
“將來拼死對敵就是我的本分了,這很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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