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樓”院門突然大開,嚇了這個店夥一跳!
他正木愣的時候,門裏已經伸出一隻雪藕般的玉臂,纖手緊捏着一張小小的紙條。
店夥接過紙條,看了一眼説道:
“小的就去準備,順便有幾句有關小店規矩的話,煩請姑娘轉告上面。
小店既是招商客棧,自然三教九流都能寄宿,人多了就雜,雜了就保不定會出什麼事,所以入夜之後……”
他的話還沒完,另一張紙條又遞了出來,他接過紙條,只見上面寫着
“甚感貴店賬房先生的盛情,一切我們自會當心!”
店夥心中一驚,不再多口,轉身走去。
深夜!
敍永山城之中,除掉“更夫”,“賭徒”,“色鬼”們之外,不論是旅客或是百姓,俱皆入夢。
就是“高賓客棧”,也已熄滅了燈火,悄寂無聲。
突然!
砰!砰!砰!砰!幾聲震響,從客棧大門傳來。
值夜的店夥眨着疲倦的睡跟起來,有氣無力地間道:
“什麼人叫門呀?”
門外傳來朗朗聲音道:
“投宿客!”
值夜的店夥並不開門,仍然是有氣無力地説道:
“對不住您哪,小店客滿,您再上幾步……”
他話沒完,店外客人已楊聲説道:
“你開門吧,我是住在‘暖樓’的客人!”
值夜的店夥這時方才恢復了神智,立刻打開了店門。
門開處,進來了一位神態儀表在在驚人的奇秀少年,少年一言不發,似是輕車熟路一般直向“暖樓”方面走去。
值夜店夥關好店門工夫,少年早巳走投了影子。
少年果然是“暖樓”的客人,當他剛剛踏近“暖樓”院門的時候,院門已然開啓,有個俏娜的影子,將少年迎接進去。
高賓客棧的賬房和那個專司伺候“暖樓”客人的店夥,根本就沒有入睡,他們直覺得今夜必有一場驚天動地的事故發生。
哪知“杞人憂天”,虛耗了精神,直到雞鳴天亮,店中安穩無事。
不過在日上三竿之後,卻發生了令人驚諤的事故。
昨日傍晚時候,那些三二兩兩住進高賓客棧來的大漢們,竟然沒有一個起身招喚店夥,似是睡死了一般,毫無聲響!
賬房先生皺着眉頭,悄悄囑咐夥計探視動靜。
不料店夥回報,卻是眾口同聲説是
“室內空無一人!”
室內空無一人不足為奇,奇怪的是室門自內部緊緊扣關。客人的部分衣物還留在客室之中。
賬房先生這次可驚出了一身冷汗,立即親自探視了一遍,隨即轉身直向後面的“暖樓”
而去。
他輕叩着門環,無人應聲,腦門上已經現出了汗珠。
震腕用力,院門“砰砰”聲響,仍然無人答應。
他不再遲疑,招呼夥計,順梯上牆,打開外門,提心吊膽地走進了暖樓。
其實賬房先生踏進院中之後,已經發覺果如所料,“暖樓”中的旅客出了事故。
因為他親眼看到那頂小轎自店外一直抬進了“暖樓”之後,始終並未抬出店來,如今卻巳不見蹤影。
登樓之後,渺無人蹤,賬房先生卻放下了懸心。
原來他怕“暖樓”的客人已然遭害,設若留下一具兩具屍體,高賓客棧這件人命官司就夠打的。
既無屍體,不管是死是活,高賓客棧在理上説來,是極易了斷。
他立刻請來店東,把詳情説了一遍,終於決定對突然失蹤而尚有衣物留置室內的那幾間單間,暫時不動,等幾天再説。
然後召集店夥,嚴諭利害,囑咐大家守口如瓶,靜觀變化。
午後,由城外傳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在城郊五里之外的那片“墳場”的巨木之上,突然懸掛着二十三具屍體!
消息傳到高賓客棧,賬房先生大驚失色,立刻親自開啓了那幾間單間的房門,將室內失蹤旅客所留的衣物,全部搬了出來。
這時他才明白,他所擔心的“暖樓”客人,是些懷有奇絕功力武技的人物!
轉眼事隔三日,高賓客棧的賬房先生,已將懸心放下。
詎料在傍黑的時候,突然來了一位客人,直截了當地對賬房先生説道:
“前三天有二十多位朋友住在這裏,留下了些衣服雜物,不知道那些東西還在不在?”
賬房先生一時不知如何答覆才好,竟然木愣一旁。
來客卻眉頭一皺説道:
“有就説有,沒有就説沒有,你總要回我句話呀?”
賬房先生期期艾艾地説道:
“老客,你的那些朋友走得匆忙……”
來客似乎已經瞭然賬房先生的用意,接口説道:
“不錯,人全走了,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東西要還在,交給我就好。”
賬房先生沉思剎那,緩和地説道:
“老客,這件事關連可很大,這麼辦好不?前面有家“李家茶樓”,你請那邊坐一會兒,東西有人給你送去。”
來客點了點頭,臨走的時候況道:
“也許我走了眼,看錯了你,好,咱們就這麼辦!”
賬房先生沒敢再説什麼,他候着這個客人走後,立即叫店夥把所存失蹤客人的衣物送了過去。
失蹤人客的衣物巳然送出了門去,按説高賓客棧再也沒有事了,哪知次日清晨,又出了奇特的事情。
一個腰懸寶劍目射煞芒的中年英俊人物,突然走進了高賓客棧,他要了一個單間,在店夥給他送上來茶水之後,他冷冷地對店夥説道:
“這‘敍永’城中,高貴客棧就是你們一家吧?”
店夥自然是實話回答,告訴這位客人説是隻有這一家。
這人聞言接着問道:
“你們後面可有一處美雅靜的落院,名叫‘暖樓’?”
店夥點了點頭,心裏已經有些疑心這位客人的來路了,這人卻突轉話鋒説道:
“你們店裏什麼人能夠負責?”
他這句話問得突然,令人費解,因此店夥笑着反問他道:”客人您説的‘能夠’負責是指着什麼?”
這人此時已經明白自己話説得露骨了些,遂淡然説道:”我是問你們的店務。”
“賬房先生負責。”
“你能請你們賬房先生來一趟嗎?”
店夥並未答活,點頭轉身而去。
移時,賬房先生走了進來,他首先笑着問道:
“老客喊我可是有事吩咐?”
這人冷冷地盯了賬房先生一眼,説道:
“貴姓?”
“不敢,賤姓張,弓長張。”
“張朋友,請坐,坐下來咱們談點生意。”
“我站着好,這是行規。”
“我們要談的話很多,還是請坐下吧。”
賬房先生只好告罪謝坐,這人直截了當地説道:
“我後面有內眷和後下人不少,大概傍黑就到,你們那座“暖樓”現在沒有住客吧?”
“沒有。”
“好,回來請吩咐夥計們收拾一下,我搬過去。”
“是!”
賬房答應一聲,就待站起身來出去,這人卻伸手相攔説道:
“慢着一點,我還有事。”
賬房點點頭,心裏卻極為不安。
這人面色一變,冷冷地説道:
“前幾天,我有幾十個手下人,就住在你們店裏,深更夜半,突然走了個乾淨,不知道房飯賬費算清了沒有?”
賬房先生眉頭一皺,似在思考着這件事情,半晌之後方始答道:
“小店往來客人實在太多,記不得什麼人早到或是晚走了,不過最近絕對沒有未付店費就走的客人。”
“你再想想看。”
“我想不起來了,老客最好能告訴我是幾號單間,這樣我可以查一下流水賬就知道啦。”
這位客人聞言冷哼一聲説道:
“用不着查,我這些手下人走得慌促,曾經留下了不少東西……”
那賬房本想搪塞過去,此時已知無法辦到,不待這人的話罷,立即似是恍然記起此事一般接口説道:
“有有有,老客您這麼一説我想起來了,不過他們都是付過了費用,並且也不是一道來的,好像……”
這人臉上現出了一絲笑容,接口説道:
“他們留下來的東西,就煩請賬房也一併送到‘暖樓’去吧。”
賬房心中一凜,誠懇地説道:
“老客,東西已經有人取走了。”
這人聞言霍地站起,沉聲説道:
“這不可能吧。”
“我怎敢欺瞞客人,就在昨天,來了一位客人,聲言是前三天那幾位老客的朋友,要去了所有的存物,我是叫夥計送到‘李家茶樓’去的,老客您要是不信,可以到前面李家茶樓一問就知道了。”
這人勃然大怒,厲聲叱道:
“哪個叫你把東西隨便給他的?”
賬房深知若是一個回答不好,必惹大禍,是故他哭喪着臉故作一種無可奈何而又委屈的樣子説道:
“這您可要擔戴我一些了,來人説得非常清楚,並且能夠指出那幾位留下衣物的客人們是住在幾號,又能説出那些客人的模樣,我……”
賬房雖是説了謊話,但卻騙信了這個人,因此這人長吁一聲揮手説道:
“好了,你去吧,叫夥計立即打掃乾淨‘暖樓’!”
賬房自是連聲應諾而退,但他心中卻極為不安。
暖樓收拾乾淨,這人搬了過去,立刻自身畔取出十兩紋銀,交給夥計存櫃,然後拿出兩餘散銀,託在手中對夥計説道:
“這些碎銀子我想賞給你,不過要你先答覆我幾個問題。”
“是是是,小的先謝謝您羅。”
店夥早經囑咐,滿面含笑淨説好聽的話。
這人瞥了店夥一眼,淡淡地説道:
“四天以前,這座‘暖樓’是否有人租住過?”
“有有有。”
店夥聲調急迫,看上去好像他是生怕那兩餘的散碎銀子飛掉似的。
“租住‘暖樓’的都是些什麼人物?”
“四位轎伕,是壯漢,八名使女,很美。”
這人皺了皺眉,問道:
“應該還有一個人吧?”
“沒有了老客。”
“哼哼,看來你是不想要這兩許碎銀子了。”
“小的説的是實話……”
“實話?轎裏的人呢?”
“小的只看見過轎子,根本沒看到轎裏的人。”
這人聞言冷笑一聲説道:
“你拿我當小孩子看?”
“小的不怪客人您不信,説來連我都不信,可是事實卻又真真如此。”
“怎麼會?”
“怎麼不會,轎子一直抬進院中,院門立刻關了,然後不論是要茶要水,概由四名轎伕拿着小條子向我要,我就按照條子上所寫的東西準備。
“送來之後,仍然是一名轎大在樓院門口取,他們連話都不説一句,總共住了半天半宿,我連院門都沒邁進一步,怎能知道?”
他話未説完,這人已接口説道:
“你説那次的客人們只住了半天半宿,我不懂這句話的來頭?”
“那次客人是響午過後來的,清晨已經沒有人了,豈不是……”
“他們那頂轎子總不會插翅而飛吧?”
“老客,怪就怪在這一點了,別説轎子啦,連轎杆也沒留下呀!直到現在我還想不通這一點呢!”
“你説那些客人們始終沒有開口説過話,索取東西全用紙條?”
“是的,客人。”
這人眉頭緊鎖,半晌之後突然説道:
“你可覺得那些客人,有什麼令你一眼看來不容易忘記的地方?”
店夥想了半天,搖頭説道:
“有是有,説來卻很不應該。”
“沒有關係,你説出口聽入我耳,決無別人知曉。”
店夥瞼上一紅,低聲説道:
“那八位使女走路的姿態,令人難忘。”
這人聞言搖了搖頭,店夥突然又道:
“對了,還有一件東西令人難忘,”
“哦?是什麼東西?”
“那兩根轎杆。”
這人一愣,懷疑地瞥了店夥一眼,店夥似乎有心加強那兩根轎杆的怪異,接着鄭重地説道:
“赤紅,那兩根轎杆紅得特別!”
這人突然沉聲問道:
“有多粗?”
“像小孩子的手臂一般。”
“那紅色是不是油漆?”
“不不,是本色。”
“杆上有沒有‘股節’?”
“有。”
“約有多長髮現一個‘股節’?”
“大概全長三丈左右,只有一個‘股節’!”
這人面色陡變,把託着的散碎銀子立即賞給了店夥,揮手令其退下。
店夥暗中好笑,他認為兩根轎杆有什麼奇特,竟然騙過了這個來歷可疑的人物。
其實,這兩根轎杆,卻關連到-件大大的是非,幾乎使整個的武林中人因此相互成仇,而導致了極其悲慘的後果。
傍晚時候,高賓客棧門外停下了兩輛華麗的車轎。
頭前那輛車轎裏,走出兩位中年美婦,很快地把後面那輛車轎的車簾桃了起來,攙扶出一位滿頭銀髮而貌相奇俊的婦人?
車轎前後,護擁着十二名兇悍的壯漢,各跨騮馬,威風至極。
車轎乍停的剎那,壯漢們已經甩鐙下馬。
當那貌美如花麗頭髮雪白的婦人被攙扶出車轎之後,十二名壯漢立即個個肅立兩旁,俯首無言狀至恭敬。
清晨先站而來的那個人物,巳在店門迎接.此時上步自兩名美婦手中,接扶着那位白髮豔婦,緩緩走進店小,
十二名壯漢卻只留下了兩個人,吩咐店家帶馬而進,其餘十名再次登鞍,鞭馬飛馳而去。
是夜初更。
“暖樓”之上擺列着上等的菜餚。
白髮豔婦高踞上座,中年人相伴一旁,那兩位中年美婦下首相陪,兩個壯漢持壺斟酒。
那白髮的豔婦突然向身旁的中年人道:
“怎麼樣,事情都講清楚了嗎?”
中年的人物卻淡然説道:
“變化極大,還是等一會説吧。”
白髮豔婦點了點頭,不再發問,大家立即用起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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