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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長臂白猿

    説來真怪,他兩人在字跡正中站穩之後,約有一盞濃茶由熱轉涼的工夫,甬道頂上驀地裂開了丈大的一個方窗,兩人面面相視,欣慰無比,活路已現,按説他們即應飛縱而上,可惜方窗高有十數丈,無法登臨。

    及哮天不由眉頭一皺,章性初怕他又發脾氣,笑道:

    “小弟如今敢説一句大膽的話,上面必然有飲食物品。”

    “按説我似乎應該深信無疑才對,只是……”

    章性初接話甚快,已微笑着説道:

    “字跡所示,進退皆為死路,除包括路徑難通,埋伏重重之外,還具有暗示無食缺水久之必亡之意。”

    “如今上面雖然已現通路,但若按我們所居洞府,及自進甬道之後的方位看來,尚在羣山腹中,設若上面仍然無水無食,那就不是進亦是死遇亦是死了,而是任我等走向何方,也必死無疑,因之我深信上面備有飲食之物。”

    及哮天不由點了點頭,他沉思片刻之後説道:

    “路雖已現,但卻高不可攀,豈非望梅止渴?”

    他此言方要,足下突然感到微動,念頭尚未轉過,立處地面倏忽騰昇而起,他倆已被送到了上面中裂的所在。

    章性初大喜之下,料到湧升而上的地面,必然仍要沉下,顧不得和及哮天分説,立即拉着及哮天向左方疾縱飄落。

    果然,就在他兩人腳踏平地之後,湧上來的地面,倏然下沉,而中裂了的那個丈大方窗,業適時再次封閉。

    及哮天不禁暗中搖頭歎服,對這開闢不歸谷的前人,和種種意想不到的設置,已是由衷地欽佩。

    如今暫且按下他兩個人不提,單況那老梟婆端木雲。

    端木雲錯認為水濕足印的尖端對着右邊的甬道,老伴兒和章大俠必然是由此進入,故而毫不疑遲地追去。

    這條甬道特別的狹窄曲折,所幸路只一條,並且非常明亮,因此端木雲得能施展功力,疾縱而前。

    她約計着飛縱了足有頓飯光景,前途似無止境,不由起了戒心,這才一邊縱飛,一邊注目身前左右。

    行又久久,她發覺曲折的方向,似乎全是向右面盤旋,腦海中突然想起“盤旋”兩字,立即暴然止步。

    回顧身後,看看前程,皺眉沉思有頃,不由驚心動魄,設非自己一時失察,是在一個圓圈甬道中注復奔馳不絕的話,那就是已經無心中,踏人了一種叫不出名目來的陣式之內,無法脱困了。

    老梟婆性如烈火,行事剛愎,想到就作,從無顧忌,此時久思不得原由,烈性已發,一聲長嘯,霍轉身形,向適才來路之上疾射而去。

    她飛縱極端迅速,半晌之後,再次停步,臉上已現出驚詫猶豫的神色來了,原來她發覺自己,仍是向右盤旋!

    來時一路不停右旋而行,適才明明反身退馳,按理應該是向左奔旋方對,卻又怎地仍然變成了右旋不停?

    此時端木雲已經瞭然是誤陷陣中,方位盡失,難辨東西,不由又氣又惱,卻又苦無個發泄的地方。

    她雖脾氣暴躁,但卻經驗老道,功力也高,此時已知空自焦煩無用,並且也犯了“不服氣”的小性。

    首先靜下心來,注目前後,並即追憶所知武林中的一切迷蹤陣式,發覺這是生平所僅見的一種特異陣法,深知要是不能解破箇中的奧妙,必將永遠被生困於此陣之中而死,想到這裏,心底寒悚不已!

    端木雲猛然在石壁上大力一按,再次挪動步子,緩緩前行,走約數十步後,霍地頓足迴旋疾縱奔返,臉上現出了笑容。

    繼之返身走到適才頓足之處,然後再向前行,又走了數十丈遠,仍是頓足折返,這樣按着向前之後而返回,不厭其煩地走了下去。

    在經過十多次之後,她突然又停下了步來,皺着眉頭,極慢極慢地向前拖着步子,猛咕丁地笑了起來。

    她已發現了陣法玄妙所在,長嘯一聲,這次不再緩慢,疾射向前奔去,已脱出那令人迷失方向的陣中。

    原來當她發覺被困之後,想了個極笨的辦法,她深知任何陣法,不離一個原則,那就是“變由不變而生”:其實人之一生,何嘗能離開這個規範,生既為人,任你怎樣變化,除掉了“二郎神”、“孫悟空”之流者外,你仍然是個人,只要你能人行人事,識人理,説人話,則在任何後天的環境中,皆可通達到無憂而快樂的境地,反之非但失去了快樂,恐怕多變之後,亦將失去那“人之異於禽獸者幾希”中的“幾希”,設若“幾希”蕩然無存,雖然那個時候你是的確達到了“變”的目的,但你想一想看,變成了個什麼東西?

    端木雲雖説已經識透了“變由不變而生”的原哲之理,這就像適才的比方一樣,卻須一步一個腳印,腳踏實地地做才行,因此她暗用重手指法,行前按向壁間,留有標誌,然後慢慢前行,謹慎而不亂。

    走到相當的地方,頓足留下了寸深的腳印,疾射而回,找尋適才的標誌,果然不錯,所以她露出了笑容。

    就這樣再返轉頓足所在,照舊前行到相當路程之後,仍然留下足印折回。中途曾有一次迷失了所留的記號,她一面驚詫不安,一面卻又暗自欣慰,因為她認為盤旋失迷方向的關鍵,就在這段短暫的距離之中。

    她加倍地沉靜,聚神地思索,悟出了門户所在,才在一聲長嘯之下,勇往直前,脱出了困境。

    端木雲脱身迷蹤失向的陣內之後,行未多久,迎面一座晶石屏嶂阻路,屏上用鮮紅的顏色寫着“請進來”這三個鬥般大字,

    她略一猶豫,心靈突生警兆,背後似有極端輕微的聲音傳來,她暗中冷哼一聲,已在提力相待。

    晶屏光可鑑人,端木雲在耳聞背後輕微聲響之時,已自晶屏上看到了背後的情形,她卻故作不知,並且邁步踱向晶屏前面丈餘地方,假作仔細觀察形勢,其實卻自晶屏反射的自然功效上,注視着背後的一切。

    她心中異常地沉重和緊張,已將真力提足十成,這時晶屏上現出了一個奇異的白色影子,腳步輕巧有若幽靈,轉瞬已毫無聲息地到達了端木雲的背後,自晶屏上看來,距離端木雲至多不過五尺!

    因此這白色的影子,也極為清楚地返映在晶屏上面。

    竟是一隻通身雪白,長毛長臂的怪猿,高有五尺,臂長几可垂地,設若此時它微一探爪,必可抓到前面的老梟婆端木雲。

    端木雲善馴禽鳥,熟知獸性,白猿既然是站於身後不動,她也並不閃避,只在小心地戒備之下注視着它。

    動物之中最最近似人的,就是猿猴,但任它們有多聰明,大腦卻不善拐彎,因此這頭怪猿,始終不知道已經早被前面的這人發現了蹤跡,它所以遲遲不動的緣故,除掉想看清楚端木雲呆立着於嗎之外,還有另外的一個因由。

    它久待端木雲挪動而失望之下,已經不再忍耐,但它卻又不像其他深山中的狸猿般動作粗莽,竟自端木雲的兩肋下,悄悄地伸過寒那一雙長臂,端木雲心頭又是一凜,原來這頭高大的長臂白猿,竟是個曾經受過訓練的東西!

    端木雲本已決定當白猿撲上之時,用重手法將它震傷,如今突然改變主意,仍然故作未見,靜靜相待。

    長臂白猿的兩條鐵臂,已緩緩伸過了端木雲垂着的臂肘,並已逐漸圈束,意圖突然將端木雲緊緊箍住!

    此時端木雲方才動手,雙肘猛地一擅白猿的雙臂肘彎,力只用了七成,自猿不防此變,“列缺”穴一麻,雙臂無力再舉,頹然束垂,端木雲疾若飛輪般倏地轉對着白猿,雙手捷逾電閃地點向白猿的左右肩頭。

    她是想要生擒這頭怪猿,自信事出突然,發招迅捷無與比倫,白猿在雙臂麻木之下,絕難脱閃得快。

    豈料事出意外,長臂白猿“列缺”穴道雖被撞麻而無力提起,但它那兩條長臂,卻並未受傷,端木雲雙手尚離白猿肩頭尺餘,白猿卻已身形晃動,飛一般的倒縱了出去,睜着一對金睛火眼,瞪着端木雲不瞬。

    端木雲出手不為不快,長臂白猿竟然平安逃了出去,不由皺眉暗驚,此時白猿不停地甩着一對長臂,想來它至今尚感雙臂麻木施不得力,端木雲心頭閃過一個念頭,隨即身形疾射,直撲白猿而去。

    長臂白猿果然雙臂尚感不適,不敢應戰,一對後爪猛地一登,向左斜方三丈開外疾竄而逃。

    端木雲怎能容它逃出手,如影隨形已到,左手五指提聚真力,虛捏成拳,突地彈向長臂自猿的前胸!

    長臂白猿吱地一聲厲呼,身形倏忽又向右面逃去,端木雲暗中一聲冷笑,她已握定了必勝之券。

    當白猿向右縱避之時,雙臂仍在抖擺,端木雲瞭然再過片刻,白猿雙臂即將復原,那時恐要多費手腳,因此她再次飄身追上,雙臂聚劈空掌力,化指為拳,突然向中間合攏,迎打白猿的頭頂。

    她雙拳剛剛舉起,卻倏然地中止,暴然兩分,互向左右丈外空處,彈下成名江湖的“天玄剛指”之力!

    設若長臂白猿並不躲閃她這迎頭的雙拳虛招,或向後方直退閃避,皆無問題,只要左右縱逃,則非受重傷不可。

    白猿極端聰慧,並會武林所傳的拳腳功夫,可惜一向未遇敵手,應該説是向來就沒有搏鬥過,今朝突遇武林高人,雙臂又正當痠麻無力之時,把端木雲那兩拳虛招,竟當作威勢無比的煞手來應付。

    其實這也難怪白猿多心,適才它曾吃過一次大虧,知道這個老婆婆很難對付,何況它是奉令另有所為,因此它決定在雙臂未曾復原之前,只躲不攻,因此當端木雲迎擊它頭頂的虛招打下時,它再次斜飛向右方閃避。

    不料端木雲卻早見及此,天玄剛指正是分向左右空虛地方彈下,長臂白猿適時右避,恰好迎個正着。

    所幸此猿縱避之時異常迅疾,僥倖躲開了緊要的部位,但那條剛剛止住了痠麻的左臂,卻捱了一下重的:它吱地一聲慘叫,頭也不回,向端木雲適才來路地方,疾射飛縱逃去,迅捷無倫,轉瞬巳消失了蹤影。

    端木雲皺了皺眉頭,轉身再次走向那阻住進路的晶石屏嶂,立於晶屏之前,注目那三個鮮紅的大字。

    適才她乍睹此字的時候,曾經認為這是用鮮血所寫成,如今她已知道料錯了事,那不是寫在晶屏上面的,而是嵌在晶屏上的,是用鮮紅的寶石,挖空了晶屏,然後緊緊嵌鑲在晶屏上面而成的字體。

    她非但驚服昔日嵌鑲字體之人的純陽功力,也十分驚駭這人所懷有的財力,赤紅的寶石並非世間最最珍貴的東西,但字有鬥般大小,三十字的每一道筆劃,都是寶石嵌成,“請”

    字的那第一筆“點”,就是一塊蜜桃般大的寶石,紅寶石到了這麼大小,已算得人間罕有之物了。

    端木雲夫婦家資萬貫,熟知各種珍寶珠卑的出處,單單這三個大字所耗費的赤紅寶石,其價值已足堪敵國。

    尤令端木雲驚駭的是,三個大字所用的赤紅寶石,顏色深淺相同,就像是一整塊巨大的寶石,所分割而成的一樣,她深知就算世上有人懷有使用不絕的財富,要想在三五十年之內,蒐集這多這大同樣顏色的寶石,也無法辦到,但是目前卻有事實擺在眼前,非但此人辦到了別人無法辦到的事情,並且此人毫不顧惜地把這些價值連城的珍寶,嵌成了字,隨便地放置在人人可以到手的地方,她無法不覺得驚駭,進而對這不歸谷的主人,也深具了戒心。

    她不由自言自語地對着晶屏喃喃説道:

    “難怪武林中人提起不歸谷來,個個嚮往而又人人悚懼,像這些赤紅寶石,豈非江湖之輩所朝夕欲求之物?

    像那‘燧人寶典’,更是武林人物覬覦而必得的東西,這不過是不歸谷中百條甬道洞府之一,已有若許珍藏,想來整個不歸谷中,還不知有多少異寶珍物,難怪谷名不歸,誰又捨得下丟棄這些而回去呢?”

    端木雲自言自語説到此處,不禁長長嘆息了一聲。在嘆息聲中,她霍地驚覺一事,搖了搖頭,繼之感慨地喟籲不迭,她在替世上爭名奪利的人們悲哀,為世人的無知和淺薄嘆息,誰不知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古訓?但哪個又能在財色名利誘惑之下,而霍然醒悟?

    她也在暗中警惕自己所為何來?緣因天蓉姑娘和章大俠及老伴兒先後失蹤,這才不惜犯險搜尋,如今自己卻也為了突然看清楚這些赤紅字體的本質,竟而失心地忘懷來意,怎不感到財貨誘人的厲害!

    端木雲思念至此,靜下心來,仔細地探索前進的路徑,不由皺眉搖頭,看來若不打破晶屏,是無路可通了。

    晶屏上“請進來”的這三個大字,必有用意,她曾轉了個念頭,想到這座晶屏莫非就是門户?

    只是當她仔細觀察多時之後,已斷定這中間並無門户暗藏其間了,晶屏不似石壁,設若中間有了合縫地方,不論安排配合得有多巧妙,也必然發生反射的作用,令人很容易就發現了合縫的所在。

    目下這座阻路的晶屏,卻是渾體而成,毫無縫隙可尋,請進來這三個大字,簡直是個騙人的勾當。

    她決心震碎晶屏而覓路前行,倏地暴提真力,已將右臂高高舉起,但卻終於嘆息一聲又垂下了臂來。

    端木雲實不忍心一掌將晶屏震碎,打碎這座晶屏,只要舉手之勞,但安置這座晶屏,卻要費盡心力才成,前人不知消耗了多少人力和物力,方始完成今朝這座晶屏的裝置,自己怎能……。想到這裏她搖了搖頭,頹然垂下了右臂。

    但是除此之外,又別無方法可想,她不由怔在當場。

    半晌之後,端木雲霎動着雙目,自言自語説道:

    “為什麼鑲上‘請進來’這三個赤紅寶石的大字呢?騙人?

    但是這又何必,這樣豈不是多此一舉?除非……除非藏着狠毒的埋伏,要人來自投羅網。

    但是,假如沒有這三個字,豈不使人更容易入伏?這真奇怪,既不是有心騙人,又不是暗設埋伏,難道是果如晶屏嵌鑲的字跡一樣,坦然而進即可通過?”她自言自語説到這裏,話鋒微頓,面色凝重,沉思片刻之後,臉上現出果斷決然的神色,繼之又道:

    “事到如今,是禍是福已難料斷,前行無路,後退必將盡棄前功,只有照這晶屏所示,向前一次。”説着她提聚真力以備萬一,緩步前行,走到晶屏旁邊,始終沒有任何事故發生,直到已貼在了晶屏上面。

    不料端木雲剛剛站穩,突然覺得足下有一股無法抗衝的力道上彈,竟身不由己被直震而起,高有丈五!

    她起身高空之時,丹田納氣,已備應變,哪知迎面的晶屏卻倏忽下沉,直沒地底,此時端木雲已無法多想,腰身一挺,斜飛縱落在晶屏消失之後所現露出來的石室之中,她腳步未穩,晶屏卻又暴然升起,將路封死,就這霎眼的工夫,像幻夢一般,端木雲已被封閉於晶屏後面。

    事出意外,她自然難免驚駭,但是還有量最凜人心膽的事情,已經突然發生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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