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場上的兵卒護勇,和應試的武士,看見八臂人熊居然能夠用赤手空拳打死壽山將軍的猛犬,不禁掌聲雷動,壽山將軍不禁又是痛惜,又是高興,他痛惜自己養了許多年的猛犬,為了考取武士,竟被人家擊斃,他高興的就是八臂人熊,雖然其貌不揚,卻有驚人武技,如果沒有本領,怎能夠在兩個回合之內,空手打死自己的猛犬呢?
左右幕僚向壽山將軍道:“恭喜將軍,今天總算得着真正的人材了!”
壽山將軍沉吟了一陣,他向左右説道:“把我的許褚牽出來!”
許褚也是壽山將軍所蓄一隻惡犬,比典韋還要威猛,衞兵奉令之後,走進臨時帳幕裏,拉出一隻毛色灰黃的猛犬來,這猛犬的體態比起先前的典韋還要惡,頭如芭鬥,眼似銅鈴,二目炯炯如電,身高三尺有餘,長約五尺,身軀像一隻小牛犢一般,頸間的銅鏈也有指頭粗細,可見它威猛的一斑了!
壽山將軍傳下命令,吩咐旗牌官問八臂人熊的名字,八臂人熊當然不敢報出毛泰真名,只説自己姓皮,單名一個勇字,旗牌官道:“姓皮的,我們將軍有令,你如果有本領連這一隻猛犬也制伏,將軍便賞你一個隨身侍衞的官銜,可有一件,卻不准你把這一隻猛犬打死,知道沒有?”
各人以為這個問題必定難倒八臂人熊,因為畜生是會發狂的,打死它很容易,制伏它卻很難,那知道八臂人熊卻點了點頭,答道:“很好,隨將軍的命令,我就不把它打死便了,你們放犬來吧!”
衞兵立即把銅鏈一抖,那名叫許褚的猛犬,汪汪兩聲,直向八臂人熊撲去!
八臂人熊看見許褚撲來,他改換了戰鬥方式,把身一矮,施展開陸地飛行功夫來,繞着場子打圈狂跑,猛犬看見八臂人熊逃跑,以為對方害怕了自己,振起狗威風來,張開血盆大口,一陣繅菜頻鬧弊飯去,八臂人熊有意在壽山將軍面前表演自己輕勸,放開腳步,星飛丸走,兔起鶻落,猛犬儘管跑得比飛箭還快,始終追趕八臂人熊不上?p>壽山將軍在看台上看見人熊身手很快,不禁十分讚歎,向左右幕僚説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想不到達姓皮的面貌不揚,居然有這樣好本領哩!”
就在説話之間,八臂人熊已經和猛犬走了五個圈,較場面積很大,五個圈足有幾里路,八臂人熊突然把身一挫,停住腳步,猛犬汪的一聲,四腳一登,弩箭脱弦一般,直向八臂人熊撲去。
八臂人熊不慌不忙,只一欠身,讓過狗頭,使用擒拿手法,“關平捧印”,一把抓住了猛犬的頭皮,向外一甩,那猛犬像拋球也似的,飛起三四尺高,拋出四五尺遠,吧達聲響,四腳朝天的跌倒在地上!
不過他這一交併沒有把猛犬趺仿,猛犬在地上打了一個滾,騰的由地上翻起來,張開利齒森森的血口,猛向八臂人熊腳脛咬去,八臂人熊身手如電,一個閃身轉到猛犬背後,一腳直飛起來,踢中許褚屁股。
毛泰是練過彈腿的,腳力十分雄偉,這一腳把猛犬踢出丈許以外。
猛犬越發如瘋如狂,向八臂人熊亂撲亂咬,毛泰卻是不慌不忙,展開輕靈小巧的身法,左閃右竄,一有空隙,立即伸出手來,抓住猛犬頸部一甩,把它翻個跟斗,或是飛起一腳,把它踢出一兩丈外。
凡是狗這一類動物,多數欺善怕惡,如果你畏懼它,它便越發得勢,如果你本領強過它,它便連連後退,八臂人熊把猛犬一連踢了十幾回,那猛犬雖然兇惡,也撐得筋疲力盡,最後一次,八臂人熊用個“霸王舉鼎”左手抓住狗的頸皮,右手握住狗尾,一聲大喝,用足平生氣力,向外一拋一摔,吧的一聲,竟把七八十斤重的一隻猛犬,活生生的摔暈過去,較場四面響起一陣巨雷也似的吶喊!
壽山將軍看見這姓皮的矮漢居然能夠把自己蓄養的愛犬制伏,並沒有損害它的生命,不禁心花怒放,他立即吩咐牌官把毛泰傳到台前,問他姓名出身籍貫。
八臂人熊當然不會説自己出身是個江湖大盜,他偽説自己姓皮名勇,是貴州人,幼年好武,因為練武功的緣故,化盡了一切家產,弄到孑然一身,流浪關東,途經這裏,聽説將軍為國求賢,挑選衞士,所以冒昧到來,應考等語。
他是個老江湖的人,措辭當然非常得體,壽山將軍為之大悦,立即實授遊擊名銜,並且做將軍侍衞長官職。
八臂人熊屈膝下跪,連説多謝將軍提拔,壽山將軍吩咐他站起來,繼續考試,其他衞士,花了半天工夫,挑選了十二個本領高強的做貼身侍衞,一場考取衞士,就這樣的算完,八臂人熊以一個江湖劇盜的身份,搖身一變,變成將軍府侍衞長,真是個時來風送滕王閣哩!
八臂人熊做了將軍府侍衞長之職,他是個工於心計的人,知道自己以一個沒有淵源的人,混入官場裏面,如果不切實的在將軍面前建立幾件功績,取得將軍信任,恐怕難以立足哩!
八臂人熊是個功於心計的人物,他想出一條妙計來,先在外邊勾了兩個同黨,自己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把壽山將軍的官印盜了出來,交給兩個同黨,叫他高飛遠走,到別處去,然後自己再在將軍府印信房中,留下多少形跡手腳。
到第二天早上,壽山將軍一早醒來,發覺失了官印,不禁大驚。
原來清代官制,不論大小官員,都有一顆官印,如果這顆官印失落的話,不但馬上革職,並且還要拿交刑部問罪,就算事後找回官印,也要罰俸三個月至一年,作為疏忽之戒。
壽山雖然貴為黑龍江將軍,如果失落官印的消息傳出去,也要被朝廷革職查辦,試問他如何不焦灼?
壽山將軍正在暴跳如雷的時候,八臂人熊已進來了,他先告了自己疏忽防護的罪過,再在將軍面前拍拍胸口,説自己擔保在三日之內,把將軍印找回,不過請求將軍絕對嚴守失印秘密,不可泄漏出去,並且請將軍告病三日,避免一切來往公文需用官印的機會。
壽山將軍這時候已經六神無主,一一答應。
八臂人熊果然裝腔作勢的,在將軍府巡了一陣,方才出去外邊查勘,八臂人熊果然神通廣大,不到三日工夫,果然把將軍印找回,撲且抓了兩個獐頭鼠目的漢人,説這兩個人就是盜印賊了。
壽山將軍看見官印收回,已經心花怒放,也不顧得審訊賊人,立即喝令左右把這兩個盜印賊推出轅門,斬首示眾,可憐這兩個所謂盜印賊,無非是八臂人熊出外邊抓進來的打悶棍小賊,吃他用毒藥灌啞了喉嚨,變成啞巴一般,提防審問時,風聲泄漏,那知道將軍連審也不審,喝令推出斬首,一縷冤魂,向枉死城報到。
經過這一次後,壽山將軍對於八臂人熊,果然推置心腹,深信不疑,八臂人熊的位置便牢不可拔了。
毛泰為了表示自己對壽山將軍鞠躬盡瘁,每天到了晚上,必定嚴飭部下出巡,絕對不準偷懶,如果偷懶怠更的,立即重打責罰,不稍寬貸,所以將軍府這幾個月來,真是刁斗森嚴,壽山將軍非常滿意,那知道今天晚上,石金郎混進將軍府來,八臂人熊把他擒住,毛泰當然不知道這少年是石雄遠老鏢頭的愛子,可是石金郎已見面之下,居然説出自己的本身來歷。
八臂人熊出其不意,不禁嚇一大跳!
毛泰看見石金郎,一口説出自己來歷,不禁怒聲喝道:“混帳,哪一個是八臂人熊,你皮老爺是行伍出身的,那裏識得甚麼八臂人熊毛泰,你這小子三更半夜,偷入將軍府裏,非奸即盜,或者是老毛子派來的奸細,人來,先把他打五十皮鞭,叫他供出姓名來歷!”
左右衞兵如狼似虎的轟諾一聲,就要上前動手,説時遲,那時快,四人的書房內,突然發生變化!
原來毛泰就要喝令侍衞用刑的時候,書房窗外突然嗤嗤兩響,飛進兩點寒星來,這兩點寒星不偏不歪,穿中那兩名衞士的咽喉,兩衞兵哎喲一聲,撲通撲通,當堂跌倒在地,半點也不能動彈了!
這一下突如其來,八臂人熊出其不意,嚇一大跳,急忙飛身一晃,破窗直穿出去,他身子才向下面一落,霍地拔出緬刀來,刀光一閃,用了個“夜戰八方”的招式,要想搜索敵人。
冷不防斜刺裏颯的一響,飛過一條黑影來,人還未到,兵刃先落,竟是一對判官雙筆,用個“野馬分鬃”之勢,猛點八臂人熊兩肋的“太乙穴”。
八臂人熊估不到敵人居然有點穴兵器,立即把身一縮,用個“逆水行舟”,向後一跳,讓過雙筆,才把緬刀一翻,使個“亂推彩雲”,猛向來人殺去。
這使判官雙筆的不是別人,正是長自三彪裏面的金面彪柳兆熊,他和玉面彪羅君玉兩個,眼看見石金郎被擒,並不立即去援救,等候將軍府的衞士,把石金郎押入內衙裏面,方才趁着侍衞疏忽混亂的時候,展開陸地飛行本領,直入內衙,看見八臂人熊拷問金郎,已經到了行將施以夏楚的時候,柳兆熊心中一急,就要飛身下去搶救,羅君玉在三彪之中,卻是足智多謀,他一手拉住柳兆熊向他耳邊低低説了幾句話,柳兆熊恍然大悟道:“有理有理,這是調虎離山計,事不宜遲,快進行吧!”
羅君玉立即探手入懷裏,取出兩支小鋼鏢來,只一甩腕,猛向裏面打去,自己立即伏在一旁,由柳兆熊出面迎敵,八臂人熊果然中計,由窗裏跳出來,柳兆熊才一照面,便用判官筆向前進招,八臂人熊霍地向後一退,略一欠身,緬刀錚錚兩聲,便自出鞘,他把緬刀一展,用了個“橫掃千軍”的方式,猛向柳兆熊的判官筆猛掃過去。
柳兆熊由石金郎的口裏,知道八臂人熊緬刀十分鋒利,普通刀一撞撞折,自己的判官筆雖是鑌鐵所制,如果撞上敵人緬刀,也要折成兩段,他托地一跳,八臂人熊把緬刀一遞,“金龍抖甲”,猛向柳兆熊當胸扎去。
柳兆熊並不用判官筆和他硬架,又向後面一跳,招手叫道:“姓皮的,來來來,這裏地方空闊,交手便利,正好動手,要想表演武藝,到外邊去,和你大戰三百回合!”
八臂人熊怒喝一聲:“小子猖撅,老爺難道怕了你不成?”
他把身軀一聳,直追過去,柳兆熊拔步狂跑,前走的如弩箭脱弦,後追的像流星趕月,眨眼之間已經追出府牆外面!
這邊金面彪柳兆熊用調虎離山的法子,把八臂人熊引出內衙,那邊玉面彪羅君玉趁這時機,突起身宋,投出三星銅鉞,把身一聳,跌落平地,直向監禁石金郎的書房直衝過去。
書房門前站着兩名衞兵,看見一個陌生的夜行人飛身脱落,不禁大吃一驚,雙雙拔出腰刀,向前迎戰,羅君玉哪裏把這兩名衞兵放在心上,他把三星銅鉞一晃,使出“蘇秦背劍”,只一照面,鈎住一名衞士的刀,向上一甩一絞,那衞士當堂虎口震裂,單刀脱手飛起一丈多高,嚇得向外一跳,另外一個衞士還不知利害,把手中刀一遞,“順手推舟”,直扎羅君玉的肋下,羅君玉右手鉞展處,“倒卷珠簾”,搭上了敵人的刀鋒,一交一鎖,這衞士要想急閃,也來不及,吃羅君玉一鉞扎透個腹,腹破腸流,當堂死於非命!
玉面彪解決兩名衞士,不過是一舉手一投足的功夫。
房中還有兩個衞士,看見同伴這個情形,不禁大驚失色,其中一個挺起刀來,就要手起刀落,把石金郎斬決。
那知道玉面彪手急眼快,叱喝一聲,飛身過來,手起一,把這衞士劈翻在地,另外一個衞士看見羅君玉來得兇惡,鑽向桌底去了。
羅君玉也不殺他,只把石金郎身上的繩索一扯,扭成兩段,將他向自己肋下一挾,兩腳點地,穿出窗外,跳上屋頂,將軍府的侍衞看見玉面彪劫了人去,不禁吶喊一聲,個個張弓搭箭,弓弦刷刷亂響,弩箭四方八方,紛紛向玉面彪射到。
羅君玉看見亂箭射來,知道情形不妙,俗語説得好,明槍易擋,暗箭難防,何況飛蝗也似的亂箭,羅君玉因為自己的兵刃是三星銅,不是刀劍,難以格擋亂箭,何況自己身邊還帶着一個石金郎呢?
羅君玉情急計生,他把石金郎向瓦上一放,自己也滾身伏在瓦脊龍後面,這樣一來,儘管亂箭如雨,也到不了他們身上,羅君玉一邊伏在瓦脊後,一邊取出袖鏢來,照準屋下放了箭的衞兵,回敬過去,玉面彪真稱得起目力如神,每一支袖鏢發出去,必不落空,一下便把對方打中,哎喲連聲,跌倒在地,不到兩盞茶的時候,一連打倒了四名衞士。
這時候將軍府裏的衞士,紛紛齊集過來把羅君玉伏身的房屋包圍,高舉火把松燎,亮同白晝,弩箭交射如雨,羅君玉不禁皺起眉頭,自己一個突圍容易,可是身邊還有一個精力交瘁,手無寸鐵的石金郎,試問如何能夠攜帶着他衝突出去。
就在羅君玉進退維難,舉止莫定的時候,東面的屋瓦上,突然一聲怪笑,響如洪鐘,隨着笑聲歇處,譁朗胡,撒下一大把瓦片來。
這些瓦片完全是揉碎了的,每片卻若生長眼睛一般,打在官兵弁勇的火把上,官兵弁勇手裏的松燎,當堂熄滅了一大半,還有一些瓦屑撒在各人身上,疼得各人哎喲亂叫,抱頭竄開,這一下出乎意料之外,羅君玉起先以為柳兆熊折回來救援自己,可是剛才那陣笑聲,又不像柳兆熊口音,而且金面彪本人也沒有這種揉瓦片成屑氣功本領,他正在詫異時,猛聽暗裏影有人説道:“傻小子,現在還不逃走,要等甚麼時候,難道還要壽山將軍用十六人大轎送你出去不成?”
羅君玉聽見來人這樣一説,不禁恍然大悟!原來用瓦片打仿衞士弁勇的,竟是一個風塵奇人,這不用説,一定想策應自己突圍了,羅君玉想到這裏,不禁勇氣大振,他招呼石金郎起來,展開陸地飛行功夫,直向將軍府牆外闖去。
那些弓箭手看見羅君玉走動,不禁吶喊一聲,紛紛舉起手中的弓矢來,正要追影射去,那知道他們剛一舉起弓,暗影裏譁胡朗一聲,又飛一疊瓦片來,把這些手持弓箭的衞士,打得七顛八倒,叫苦連天。
總而言之,這些瓦片上面,好像長着眼睛一般,除非不發,一飛出來,便打在人身上,所中的並不是臂腿肉厚不致命的地方,卻是面部五官七孔要害,不是打得額腫面青,就是頭破血流,而且發瓦片的人絕對不像一個人,衞士之中,哪一個舉箭去射羅君玉,瓦片必定飛來,打中手腕膀,這樣一來,個個心驚膽戰,誰也不敢追逐刺客了!只好看着刺客逃去。
再説羅君玉和石金郎兩個,展開陸地飛行功夫,一溜煙跑出將軍府外,他們正要騰身向牆頭上竄的時候,忽然看見眼前黑影一晃,颯颯兩發,跳落一個人來。
羅君玉定睛看時,這人正是龍江將軍府的侍衞首長八臂人熊,手裏執着緬刀,他剛才是被柳兆熊引出去的,這時候不知怎樣折了回來,衣冠不整,情形十分狼狽!
他一見了羅君玉和石金郎二人的面,倏地一聲狂吼,手舉緬刀,正要直撲過來,羅君玉吃了一驚,就要揮起三星銅鉞,上前應戰,説時遲,那時快!刺斜裏呼的一響,一股無形勁氣襲來,竟把八臂人熊身軀拋起三尺多高,摔出七八尺遠,砰砰兩聲,險些兒沒有摔倒在地上!
八臂人熊一個翻身跳起來,只聽見暗裏一個口音冷笑道:“不知道死活的瘦猴子,剛才你在牆外吃足苦頭,還嫌不夠,要在這裏逞兇殺人嗎?快滾回去,還可以多做幾天侍衞長,飲酒吃肉,不然的話,我現在就可要取你的性命了!”
八臂人熊聽了這幾句話,嚇得屁滾尿流,再也不敢阻截羅石二人了,飛也似的,直向將軍府衙跑了回去!
羅君玉看見八臂人熊被隱形怪客趕走,一顆心才放了下來,他招呼石金郎跳上牆頭,跳出府牆外面,跑不到兩條街,柳兆熊已經過來,叫道:“三弟可出來了,遇着隱形怪客沒有?”
羅君玉看見柳兆熊已經出險,不禁大喜答道:“我遇着隱形怪客了,這怪客口音彷彿個老頭子,兇悍絕倫的八臂人熊,被他戲弄了一個不亦樂乎,二哥又怎樣脱險呢?”
柳兆熊呼了一口氣,方才説了經過,原來金面彪柳兆熊依着羅君玉的計劃,用調虎離山的手法,把八臂人熊由裏面引了出來,他展開輕功向前直跑,可是八臂人熊的輕功造詣,卻遠在金面彪柳兆熊之上,不到十幾下起落功夫,已經銜尾直追上來,喝了一聲:“狗賊別走,大戰三百回合方才回去!”
刀光一閃,緬刀拉得筆直,用個“長河刺蛟”招式,兜背心直扎過來,柳兆熊聽見背後刀風響,知道八臂人熊撲上來了,他馬上用了個“霸王卸甲”的身法,全身向下一矮,判官雙筆向上一輪八臂人熊足脛,這下有個名堂,叫做“落地梅花”,是判官筆裏面很利害的絕技,八臂人熊向上跳,也用個“燕子穿簾”的身法,打算向柳兆熊頭頂上一掠過去,落在他的面前,回刀猛撇,那知道他才一跳起,不知怎的,突然砰的一聲,身子像被千斤鐵錘撞了一下,直飛出去,吧一聲摔出兩丈之外,跌了個屁股朝天,柳兆熊反而嚇了一大跳!
原來柳兆熊的判官雙筆,並沒有把八臂人熊摔着,八臂人熊卻無端端的跌了出去,這不是奇之又奇的一件事嗎?
八臂人熊跌這一交,真是個莫名其土地堂,他在地上一十翻身,用個“鯉魚跳龍門”身法,剛要跳起身來,又是合了一句俗語,説時遲,那時快,猛覺左膝蓋下一麻,彷彿中了甚麼東西,左腿一軟,又自撲通一聲,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柳兆熊見他無故跌倒,心裏覺得十分納罕,正要把判官筆一輪撲了過去,八臂人熊在地上一滾身,用地堂功向橫裏直滾開去,柳兆熊正要追趕,忽聽見耳邊一個口音喝道:“朋友,得些好意便回手,你的本領哪裏是八臂人熊的對手,還是跑吧!”
柳兆熊猛然醒悟過來,他立即展開輕身飛行術,向前面直逃出去,八臂人熊在牆外吃了一個大虧,折回將軍府裏,哪知道兜截羅君玉石金郎兩人的時候,又被隱形怪客戲弄一次。
以上就是柳兆熊脱險突圍的經過,柳兆熊事後説了出來,羅君玉嗟訝不巳!
擾攘了半個晚上,金面彪柳兆熊和玉面彪羅君玉兩個,總算把石金郎救了,返到客店裏面,柳羅二人便把一切經過向閔仕俊説了,閔仕俊聽見他們倆今晚脱險,全靠一個隱形怪客,不禁愕然,小俠葛雷在旁邊聽了接口笑説道:“各位不用多疑,今天晚上柳羅二兄所遇見的,一定是我師父龍江釣叟了!”
虞家姊妹一聽了葛雷這幾句話,不禁恍然大悟過來,她想自己三年以前,為了救援老父,在長城古北口外邊遇伏,遭遇大批馬賊圍困,全靠一個隱形的老頭子,給自己飛石解圍,事後才知道老頭子,就是名震關東的龍江釣叟,今天晚上長白雙彪所遇見的,也是龍江釣叟,這可算是無獨有偶!
石金郎聽到龍江釣叟已經到了齊齊哈爾,不禁喜悦道:“原來盛老前輩已經到來,以他老人家的本領,收拾一個八臂人熊,真是不費吹灰之力,我們可以把盛老前輩請來,一切事情便可以順利解決了!”
葛雷聽見石金郎説出這樣天真稚氣的話來,不禁哈哈大笑,他笑過了一陣,正色説道:“小兄弟,天下間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比如虞家姊妹,她的仇人是塞北六龍,以我師父本領而論,何難到呼倫貝爾去,割了六龍的首級回來呢?可是我師父也讓虞家姊妹自己去手刃父仇,你的仇人也是一樣,自己的仇自己去報,決不能夠假手別人,知道沒有?”
石金郎方才明白葛雷的意思,點頭説道:“不錯,葛師兄説得對,自己的仇應該自己去報,不過我的本領不及八臂人熊,他現在又做了將軍府侍衞長,有權有勢,我一個無權無勢的平民,那裏鬥得過他,我看還是……”
他剛才説到這裏,窗外颯的一響,一物破窗打了進來,落在中間白木桌上,眾俠出其不意,當堂嚇一大跳!
紫面彪閔仕俊以為八臂人熊跟蹤到來,不禁大吃一驚,他趕忙呼了一口,吹熄了桌的油燈,虞秀瓊虞秀雯兩姊妹,各自把身一晃,穿出窗外,那知道她們一竄出去的時候,那個拋擲東西進來的俠客,就在這一剎那之間,去得沒影無蹤。虞家雙鳳正要追蹤下去,只聽葛雷在這裏叫道:“兩位師姊快來,不用追蹤,快來看信!”
虞家雙鳳聽見一個信字,不禁恍然大悟,立即折回,她們兩個返到房間裏,燈光明後,只見長白三彪三個人共看一張紙條,這紙條就是剛才破窗打進來的,是一塊拳大的石子,包着一張白紙,白紙上歪歪斜斜的,寫了幾行草字,這些草字自己見過一次,分明是龍江釣叟的筆跡,自己在父親前見過一回。
內文寫的就是:
八臂人熊本為江湖大盜,混入將軍府當侍衞首長,在壽山將軍言,無異養虎為患,必有反噬之日,就老百姓而言,無異多一巨害,是故急圖之實不容緩,以你數人之力,除一八臂人熊,亦易事耳,見機而行,是為上計,匆匆草此,不贅。
下面沒有其名,只有一個釣魚的老頭子,各人心中明白,留這紙柬的不是別人,一定是龍江釣叟了。
座中這一班人,個個自問本領不弱,居然被龍江釣叟掩到窗前,也不知道,等到拋了石頭,追蹤出去,不見半個人影,真稱得起來去如電這四個字,無怪俗語有説,強中更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呢!
不過這樣一來,大家總算有了一個主意思,實行放膽收拾八臂人熊了,眾俠商量對付八臂人熊的妙計。
葛雷説道:“以我們幾個人的力量,收拾一個八臂人熊毛泰,並不困難,在他有一個將軍府做靠山後台,所以我們第一個步驟,先要把八臂人熊侍衞長這個職務弄掉,即使不能夠把它弄掉,也要壽山將軍對他完全失去信心,這樣一來,便可以從容下手除他了!”
各人點頭説是,閔仕俊足智多謀,忽然想出一個主意來,他説:“八臂人熊取得將軍信任,完全是假盜將軍印而起的,我們何不索性給他來一次真盜將軍印,並且揭穿八臂人熊出身來歷,使壽山將軍革除了他的侍衞長,失去靠山,方才收拾他呢!”
各人拍手叫道:“好計好計,就照這樣的行事吧!”
閔仕俊立即派虞家姊妹和葛雷出去,實地踏勘將軍府的形勢,準備到了晚上方才動手不提。
再説八臂人熊在將軍府裏,吃了隱形怪客兩次大虧之後,知道自己舊日在江湖上惹下的仇人,已經找上門了,他雖然不知道石金郎是石雄遠鏢頭兒子,但明白他不是尋常仇人必殺自己而甘心的。
第二天早上,壽山將軍把八臂人熊喚了進來,厲聲問道:“皮勇,昨天晚上,是不是有賊人入將軍衙門來搗亂,殺傷了本府好些侍衞呢!”
八臂人熊知道不能隱瞞,只好戰戰兢兢説道:“是是,昨天晚上混入幾個賊人,要想偷盜將軍的關防信印,結果被卑職打跑了,可惜這些賊人人數有好幾名,卑職一個人關顧不來,未能將入衙之賊一一擒住,尚乞將軍恕罪!”
壽山將軍由鼻孔哼了一聲,便向八臂人熊問道:“皮勇,昨天晚上賊人是甚麼來路的?你可知明白嗎?”
這句話幾乎把八臂人熊僵住,因為毛泰決不能在將軍面前説自己前身是大盜,舊日仇眾找上門來,只好説道:“依照卑職意見,昨天晚上那幾個夜行人,決非尋常寇盜,他們其中有兩個人説的是滿洲腔,或者是吉林將軍那裏派下來的人也未可定呢?”
壽山將軍聽了這句話,當堂把面一沉,不作聲音,默然無語。
原來黑龍江將軍壽山,和吉林將軍善祿,雖是同僚,實在是面和心不和,積不相能,勢同冰炭,因為壽山將軍的靠山是成親王,善祿將軍靠山是玉御史,玉御史曾經在皇上面前,參奏過壽山將軍一本,説他貪髒枉法,好在壽山將軍後台雄厚,撐腰得硬,地位沒有動搖,始終沒有被他攀倒下來,可是他對於玉御史已經恨入骨髓,連帶對善祿將軍也起了猜疑。
他以為今次玉御史參奏自己的材料,完全是善祿將軍供給的,所以他對於善祿將軍也懷抱着一顆仇視的心理,這樣一來,善祿將軍也看出來,兩個便變成口和心不和,大家名目上是同僚,實際上是各找各的錯處,互相傾軋。
八臂人熊追隨了壽山將軍幾個月,多少知道官場裏的事情,所以把奸細推在吉林將軍的身上。
壽山將軍沉吟良久,方才説道:“關東三省本來是藏龍卧虎的地方,不少能人,吉林將軍既然與本官積不相能,難保不曾收羅幾個能人異士,準備和本官作對,以後你要小心才好!”
八臂人熊看見將軍被自己騙過,心中暗喜,他口頭上唯唯諾諾,向壽山將軍敷衍了幾句,方才退去。
這天晚上,八臂人熊恐怕仇人捲土重來,特別吩咐府中衞士,小心留神,自己也索性拼着不睡,終宵巡邏警戒,到了二更左右,八臂人熊剛才巡到後花園裏,後花園的月洞門口,站着兩名侍衞,正在那裏荷槍守望,八臂人熊看見那兩名衞士挺胸突肚站在那裏,沒有偷懶,略為放心。
他信步走到月洞門前,只見那兩個衞士雖然挺立在地,卻是神氣呆板,舉止裝木,他定睛細心看時,原來這兩個衞士不知哪個時候,被人點了啞穴,八臂人熊不由嚇一大跳!
他正要走過去解他穴道,冷不防背後呼的一聲,一股金風破空襲到。
八臂人熊也是個久歷大敵的人物了,正所謂眼看四面,耳聽八方,他聽見背後風聲響,馬上把身一矮,“蜉遊戲水”,向刺斜裏一竄,還算他閃得快,一柄吳鈎劍挾着勁風,抹着他的頭面過去,八臂人熊嚇出一身冷汗,急忙回頭看時,見襲擊自己的,竟是一個體態昂藏的偉丈夫,手上握着一柄青光閃閃的鈎劍,這來人不用説就是長白三彪裏面的紫面彪閔仕俊了,他把衞士點了啞穴,八臂人熊立即趕來,兩下展開了遭遇戰!
八臂人熊看見紫面彪暗襲自己,真個怒不可遏,把手中緬刀一拉,抖得筆也似直,“猿猴進果”,手起一刀,猛向閔仕俊分心扎去。
閔仕俊知道對方緬刀十分鋒利,自己的吳鈎劍雖是百鍊純鋼,也不敢和他硬拼硬撞,立即把身一塌,“風搖柳浪”連人帶劍反閃回來,吳鈎劍的青鋒,形如蛇信,猛向八臂人熊的腦户穴扎去。
原來吳鈎劍這種兵器,是古時的兵刃,和普通寶劍不大相同,普通劍長三尺八寸,吳鈎劍卻是四尺二寸長,單這一來,已經佔了上風,何況它的劍頭上面,還有一個尖釣,必要時可以當作鈎連槍用,鎖奪別人的兵刃呢?使吳鈎劍的,一向是不會多,地方狹隘,是不相宜。
所以很多人三尺八的長劍也不使用,而使二尺六的短劍,何況吳鈞劍尖尖有一個鈎,這也是有利有不利,對鎖奪兵器是好了,不過時時會鈎子搭住了東西,收不轉來,也是一個弊處,所以學使吳鈎劍,除了劍法之外,還要學那用鈎藏鈎之法。
紫面彪閔仕俊的吳鈎劍法,已經達到爐火純青境地,他和八臂人熊兩個,正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材,閔仕俊一遞劍,八臂人熊也把身軀一塌一旋,讓過劍鋒,緬刀倏的一翻,直戳劍背。
閔仕俊急把吳鈎劍往後一撤“風送江帆”,退出兩丈多遠,八臂人熊虎吼一聲,展開緬刀揮揮霍霍,和閔仕俊戰在一處。
閔仕俊並不是有心跟八臂人熊動手,他這次在將軍府裏出現,不過是牽掣的性質,絆住八臂人熊,讓其他各人去偷盜將軍印罷了。
作者一枝禿筆,不能夠同時描寫兩頭事,再説小俠葛雷,引着虞秀瓊虞秀雯姊妹,展開陸地飛行本領,直向將軍府衙門奔去。
將軍府的戒備,雖然森嚴,可是在葛雷和虞家姊妹的眼裏看來,幾個酒囊飯桶式的兵勇,哪會放在心上,幾下閃展騰挪,兔起鶻落,便自越過衙牆,來到將軍府簽押房外。
忽然看見燈光一閃,走過一個更夫來,手敲札鑼,葛雷一見更夫,陡的想出一個主意來,飛身一晃,跳了下來,恰好落在那更夫的背後。
小俠身似落葉,着地無聲,可是那更夫懵然不覺,兀自向前行走,葛雷伸出左手二指來,向那更夫腰背後麻痹穴一點,那更夫立即半身發麻,哎喲一聲,跌了落地。
葛雷用腳把他踏住,拔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刀來,向那更夫咽喉一指,喝道:“老實問你一句,你究竟要想死,還是想活?”
那更夫看見一個身材矮小的夜行人用明晃晃的匕首刀指定自己,不禁魂飛魄散,顫聲説道:“好漢饒命,小人雖然在將軍府裏做事,卻沒有害過人,上有八十歲的白髮高堂,下有七歲孩子……”
他還要説下去,葛雷已經喝道:“放屁,那個和你説這許多閒話,我來問你一句,你們將軍印信放在那一間房裏!”
更夫慌忙答道:“好漢爺要問我將軍印信放在那一個地方嗎?我是一個更夫,位卑言輕,沒法子知道將軍印放在那裏,不過以我所知,將軍印就在庫房裏面,庫房裏面有印房哩!”
葛雷問了庫房位置,方才把更夫點了啞穴,便引着虞家姊妹向前走去,果然不出所料,不到片刻工夫,男女三俠到了庫房,只見警衞森嚴,一排站着一十八名兵勇,個個提刀執槍,往來警戒,葛雷知道庫房警衞嚴密,如果用昔通的方法,一定不能夠混進去,非要解決了眼前這十八名衞兵不可。
可是一時之間,用甚麼方法同時收拾這十八名兵勇呢?
葛雷沉吟半晌,他向虞家姊妹問道:“你們兩姊妹的梅花針,最多可以一手打出幾支,每支有必中的把握沒有?”
虞秀瓊道:“我們姊妹的梅花針,可以一手打七八支,如果要支支命中,一掌五支比較來得有把握,五支以上便不敢保證了!”
葛雷低聲説道:“這樣很好,你們每人拿五支梅花針在手中,照準庫房門口衞兵打去,如果打中十個衞兵,其餘八個衞兵由我收拾便是!”
虞家雙鳳答了一個好字,各人手揮暗器皮囊,把梅花針取在手裏,葛雷卻由自己錢袋裏面取出八個康熙制錢來,分握在左右兩手裏,每隻手握着四個銅錢,瞄準了下面的衞兵,三個人同時喊了一聲,各把暗器打了出去,只見嗤嗤幾響,十幾縷銀線夾着七八個金錢的影子,直向庫房門口射去。
虞家姊妹果然眼力如神,十支梅花針齊齊射在衞兵身上,六個射中咽喉,四個射中胸口,撲通撲通,同時躺在地上。
小俠葛雷這八個金錢鏢更加巧妙,每個釘中衞兵弁勇的麻穴,他們連哎呀也沒有半聲,便自跌倒在地上了!
男女三俠只一舉手之間,便把十八名衞兵同時收拾,沒有一個人能倖免,真個可以説得是武林罕見!
十八個衞兵一跌倒在地,葛雷和虞家姊妹立即由屋頂跳了上來,三個人一窩蜂搶入庫房,庫房門口有一把大鐵鎖,葛雷拔出匕首刀來,向那鐵鎖一揮,叮噹兩聲,鐵鎖落在地上,分為兩半。
虞家姊妹估不到葛雷一柄小小的匕首刀,這般鋒利,果然有斬釘截鐵的功效,心裏暗暗佩服,葛雷削落門鎖之後,一腳踢開了門,直竄入庫房裏。
只見房裏堆滿了銀元寶和銀錠,不過葛雷和虞家姊妹今天到來,並不是為了這些東西,他們連看也沒有看,便向印房掩進。
印房是一個小小的房間,裏面有一個監印師爺,和一個老年的長隨,正在燈光下面説話,忽然聽見房外起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監印師頓起疑惑,喝道:“印房重地,哪一個三更半夜進來!快説!”
話猶未了,房門一掩,小俠葛雷握着明晃晃的匕首,掩了進來,後面跟着虞家姊妹,手裏提着寶劍,監印師爺是姓張的,一個無拳無勇的文人,看見突來了幾個夜行俠客,不禁嚇了一大跳!他戰兢兢的開口問道:“你你……你們你們,你們是那裏來的!”
葛雷已經伸過手來,將他劈胸一把揪住,用力向地一摔,手無縛雞之力的張師爺,便自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了!
葛雷把匕首刀向張師爺面上一晃,喝道:“本少爺今天晚上到來,一不要金,二不要銀,目的在取龍江將軍大印,將軍印在哪裏,快些説出來,如果有半句支吾,立即要了你的性命!”
張師爺看見雪亮匕首,距離自己咽喉不到半尺,不禁魂飛魄散,叫道:“好漢饒命,將軍印信就在東面那口檀木櫃裏,好漢只管取吧!”
虞家姊妹用寶劍迫住那個長隨,看見張師爺這樣一説,立即竄到那口檀木櫃子面前,把劍插入櫃門裏面,用力一橇,只聽劈啪一響,櫃門大大的打開來。
這木櫃裏別無他物,只有一盆硃紅印泥,一顆黃布包着的將軍印,虞秀雯要伸手去拿,葛雷喝道:“且慢!”
他一手抓住張師爺,走到櫃前,把將軍印一手抓了下來,扯開包袱一看,原來黃緞布包裹着的,並不是真正的將軍金印,卻是一顆四方的硬鉛塊!
小俠葛雷揭破了假印的秘密,把張師爺由地上抽起身來,不由分説,照他面上就是一個嘴巴,啪的一聲大響,竟把張師爺打了個滿天星斗,葛雷破口罵道:“該死的狗奴才,書櫃裏明明是假印,也來欺騙少爺,真印放在那裏?快説出來,不然的話,將你一劍殺掉!”
張師爺被這一掌打得發昏了,只好哭喪着面説道:“好漢爺爺,不關晚生的事,假印是皮侍衞長意思放的,真印放在櫃後,一按機關便現出來了!”
葛雷冷笑一聲,看見櫃門邊有一個銅環,知道是暗櫃的關鍵了,他用手一牽銅環,説也奇怪,只聽格登一響,那個檀木櫃子自動的左邊移出一尺來,櫃後還有一個秘密方格,裏面端端正正的放着一顆將軍印,葛雷大喜説道:“在這裏了!”
他把將軍印拿出來,端在手裏一看,果然是一個黃澄澄的金印,有大清龍江將軍印等字樣,葛雷知道是真印了,便把它塞入懷裏,他還要向張師爺詢問別的事時,印房外面傳來一陣吶喊!
葛雷一聽喊聲,便知道將軍府的侍衞,已經發覺庫房門口同伴倒在地上,門鎖斬落,所以直衝入來,他立即伸出手中食二指來,向張師爺肋下的“雲台穴”一點,張拜爺唉呀一聲,便自躺倒在地,再也掙扎不起來了!
虞家姊妹也舉手一事,搗在長隨太陽穴上,把他一拳打暈,三個人帶着將軍印直向外闖。
果然不出所料,他們三個人剛才竄出印房,一大隊衞兵勇士,已經殺了過來,看見葛雷等三俠客,譁然大叫:“大膽奸細,膽敢私入庫房重地,快快給我跪下!”
話來説完,虞家姊妹各把手一抬,嗤嗤幾聲,飛出幾支梅花針來,射入侍衞的人羣裏,那些侍衞唉喲連聲,一連跌倒了五六個,其餘不禁一陣大亂!
葛雷一個飛身,直竄過來,手起匕落,接連刺倒三四個人。
這些侍衞看見葛雷三人來得勇猛,俗語説的好,貪生怕死,人之常情,這些衞兵們,不過每個月拿二兩餉銀罷了,看見敵人利害,哪裏還敢拿性命去相搏,白白送死,他們不由自主向左右分開來。
葛雷等三人一溜煙般,展開陸地飛行功夫,由他們中間竄過去,搶出庫房,各自把身一晃,上了屋頂,幾個起落之間,便自走得無影無蹤。
等到那些侍衞個個張弓要搭箭,要向他們逐影而射時,葛雷等三人已經不知去向!
且不説葛雷等三俠運用迅雷不及掩耳手段,衝入庫房,取去龍江將軍金印,再説閔仕俊和八臂人熊毛泰在後花園裏惡鬥了三十多個回合,紫面彪的武藝,本來並不見得稍為弱於八臂人熊,不過八臂人熊毛泰這柄緬刀,過於鋒利,紫面彪的吳鈎劍有許多地方不敢和他硬拼硬撞,相較之下,無形中居了下風,所以鬥到三十回合之後,紫面彪閔仕俊漸漸覺得守多攻少,有點應付不來,他正要用出奇制勝招數,冒險一拼,冷不防背後一聲吶喊,許多手執刀槍的衞士兵勇,向後花園殺到!
閔仕俊看見衞士畢集,知道不能夠戀戰下去,這時自己已經和八臂人熊纏戰了一陣,牽制敵人目的,總算達到,敵援巳至,俗語説得好,三十六着,走為上着。
閔仕俊便把手中吳鈎劍一旋,用了個“風剪梨花”的招式,青光一閃,直抹八臂人熊頸項,八臂人熊把身一矮,緬刀向上一翻,用個“橫架金梁”招式,直抹劍背,閔仕俊卻乘機抽身向圈子外面一跳,再一聳身,由眾侍衞頭頂掠過,跳上牆頭,飛也似的逃去!
閔仕俊這一走並不打緊,眾侍衞譁然大叫:“不好,刺客走了,快追趕呀!”
八臂人熊看見紫面彪飛身逃走,哪裏肯放,當下一聲叱喝:“狂賊往那裏跑?”
把手中的緬刀一晃,直追下來,哪知道他兩腳才一點着牆頭,側面的暗影裏,有人一聲叱喝:“姓毛的看傢伙!”
嗤嗤幾聲,三四點寒星破空飛來,直向八臂人熊迎面射到,八臂人熊急不迭忙掣轉緬刀,向外一擋,只聽見叮叮噹噹,幾下清脆響,三四支銀鏢跌落瓦面。
八臂人熊就在揮刀擋鏢,這一忽兒,紫面彪已走得沒影無蹤!
他不禁氣得三尸暴跳,五內生煙,忽然聽見將軍府內衙裏面,一陣噹噹的銅鑼響,這是內衙發生緊急事件的信號,八臂人熊乍聆之下,不禁嚇一大跳。他也顧不得追趕紫面彪閔仕俊了,飛身跳落平地,直向將軍府內衙奔去。
他剛才跑過內衙牆的月洞門,已經看見三四個衞士氣急敗壞的跑過來一見八臂人熊,立即叫道:“皮侍衞長,不好了不好了,剛才庫房裏潛入賊人,把將軍印劫去,連張師爺也被他點倒在地上,半點也不能動彈呢!”
八臂人熊聽見將軍印被敵人劫去,這一驚非同小可!不過他迴心一想,自己已經在印房裏做了個將軍假印明擺在書櫃裏,真印卻藏在牆洞內,如果賊人把假印偷去,還沒有甚麼大礙,不過受一場虛驚罷了,八臂人熊便向這幾名兵勇喝道:“你們不用大驚小怪,今日晚上的事,我已經胸有成竹,慌亂有些麼用處!別説失了一顆將軍印,即使天塌下來,也有我皮某人擋住,不用害怕,可知道嗎?”
衞兵看見侍衞長這樣鎮定,方才安定了下來,他們跟着八臂人熊直入內衙,來到庫房裏面,八臂人熊搶先直入印房,看見書櫃移開,現出牆洞,牆洞裏面空空如也,他不禁頓足説道:“罷了罷了,真的將軍印被賊人盜去了。”
八臂人熊正在繞室彷惶,印房外面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響,這次進來的不是侍衞,卻是兩個將軍身邊的旗牌官,他們一見八臂人熊,立即説道:“皮侍衞長,將軍有令,傳你進去!”
八臂人熊知道壽山將軍傳喚自己,多數是為了失去印信的事了,一顆心七上八落,不過俗語有説,醜媳婦始終要見家姑,自己既然食君之祿,始終也要硬着頭皮,去見將軍,八臂人熊裝出無可奈何的神態,跟着旗牌官進了內衙。
壽山將軍穿着便服,坐在書房裏面,看見八臂人熊進來,板着面孔,厲聲説道:“皮勇,你在本官手下,究竟是不是吃飯做事的?怎的連一座將軍府也保不牢,任由奸細出入,如入無人之境,連本將軍的印信也叫賊人劫去!”
壽山將軍平日對於八臂人熊本來敬禮有加的,很少這樣疾言厲色,可是今天因為失了將軍印,情形嚴重,不由他不發怒哩!
八臂人熊不禁為之悚然,雙膝一屈,撲通,跪倒在壽山將軍的跟前,頓首説道:“是是,今天晚上失了將軍的印,是卑職的罪過,請將軍治卑職應得的罪過吧!”
八臂人熊這樣的一認罪,壽山將軍怒氣方才稍為平息,他想起失去將軍印,情形雖然嚴重,可是今後自己追尋失印,還得靠八臂人熊,壽山將軍想到這裏,便把面色稍為放寬下來,他向八臂人熊説道:“皮勇,俗語説得好,養兵千日,用在一朝,今天晚上失掉了將軍印,既成事實,用不着多説了,由明天起,你要盡心查緝,限三天內把印找回,如果過了三天還找不着將軍印的話,不但本將軍前程有礙,你的腦袋也不免要搬家,知道沒有?”
八臂人熊唯唯諾諾,要求將軍下令全城戒嚴,搜拿盜印賊人,壽山將軍也答應了,八臂入熊方才告退。
到第二天早晨,齊齊哈爾省城裏面,果然展開空前未有的大戒嚴,四座城堡完全關閉,一般八旗兵勇,個個弓張弦刀出鞘,斷絕交通,逐屋逐户的搜索,老百姓可疑的,立即拘捕,送到巡撫衙門裏去,全城人心惶惶,不知道發生甚麼事,弄成這樣嚴重。
可是八臂人熊儘管這樣嚴重搜索,紫面彪閔仕俊等眾俠,偷盜了將軍印之後,明明知道官兵必定有這一着,已經連夜離開城池,溜到預定窩藏的地方去了。
八臂人熊賊過興兵,那裏抓得着真正的盜印人物!無非是騷擾民間,苦了一般商民和百姓罷了,齊齊哈爾省城擾攘了一整天,可説絕無要領,八臂人熊覺得十分焦灼!
這天晚上,壽山將軍覺得十分煩惱,因為將軍印失掉之後,過了一天,失印的事還沒有絲毫頭緒,壽山將軍雖然已經吩咐手下嚴守秘密,到底紙不能包火,始終有泄漏的一天,如果吉林將軍知道自己失印,通知玉御史參奏自己一本,本人這個將軍名銜,也要保不牢了!
壽山將軍這天晚上,翻來覆去不曾睡覺,不經不覺到了三更左右。
壽山將軍覺得睡意朦朧,正要睡覺,忽然聽見窗外嗤嗤兩響,飛進兩點白光,格登格登,不偏不歪,射在卧房中花梨木八仙桌上,壽山將軍出其不意,嚇了一跳,他急忙定睛看時,原來釘在桌面上的,是兩支明晃晃的鋼鏢,鏢尾結了一個小小紙卷兒,紙捲上還有字跡。
壽山將軍心裏一動,拿起紙卷一看,內文竟是:
壽山將軍勳鑑:
貴府侍衞首長皮勇,前身本為苗疆大盜,外號八臂人熊,血案累累,作惡山積,此人入將軍府,心懷叵測,乃有企圖,將軍如不覺察,日後必養虎為患也,見字煩將皮某革降侍衞一職,草民定必把將軍印原壁歸趙,決不食言也,至於驚擾一層,實屬萬不得巳,乞諒。
長白三彪留字
壽山將軍一口氣讀完了書信,方才恍然明白過來,他想長白三彪這個名字,十分耳熱,自己彷彿在哪裏聽過,不過一時之間,想不起來罷了,長白三彪既然冒犯奇險入將軍府,指證八臂人熊是江洋大盜,必定不是虛言,他説自己如果把八臂人熊免去侍衞一職,立即送回將軍金印,也一定不是虛語。
不過八臂人熊勇武絕倫,對自己也忠心耿耿,一旦把他革職,未免太過可惜,壽山將軍沉吟了一陣,便把紙卷收好,吩咐左右傳喚八臂人熊進來,八臂人熊毛泰奉了將軍命令,急忙進入內衙,壽山將軍把紙卷兒給八臂人熊看了,八臂人熊一看之下,不禁勃然色變!
壽山將軍看了八臂人熊的面色,心中已有幾分明白,他便開口問道:“紙捲上的句語你看清楚沒有了,你對於這種事可有甚麼意見嗎?”
八臂人熊不假思索回答道:“實告將軍,卑職早年時候因為未逢真主,所以失身綠林,在綠林中混過一個時期,既然在綠林混過,當然少不免結下幾個仇家,這幾個偷盜將軍印的賊人,完全是卑職舊日的仇家,千方百計,欲得我而甘心,他既然説偷盜將軍印全是為了與我為難,卑職可以立時告退,以免對將軍的前程有所耽誤,還請將軍三思。”
八臂人熊説到這裏,便自叩下頭去。
八臂人熊這樣一説,壽山將軍覺得十分為難,如果不把皮勇革職,自己這一顆將軍印,歸還無日,若果把八臂人熊革職的話,不但失去了一個人材,對方萬一反悔,施展別的陰謀,自己豈不是變了無人保護嗎?
他想到這裏不禁意存猶疑,欲言又止,八臂人熊也是個剔透玲瓏的人物,他看出壽山將軍的意思來,便向將軍説道:“稟告大人,卑職現在倒想得一條妙計來了,賊人來帖不是有説,如果大人免去卑職侍衞長的職位,立即把將軍印原璧奉回嗎?將軍何不將計就計,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引誘賊人上鈎呢?”
壽山將軍一想也是,立即説道:“好計好計,就依計行事吧!”
便把手下喚進來,依計行事不提。
直到第二天早上,壽山將軍果然下了一道命令,他説本府侍衞首長皮勇,行為悖謬,有乖職守,着令免去侍衞首長一職云云。
這道命令一發出來,八臂人熊果然向壽山將軍交回一切號衣頂戴,收拾行李,垂頭喪氣的離開將軍府了。
龍江將軍府裏的侍衞聽見皮勇免職,不禁十分詫異,因為將軍府連日正鬧飛賊,弄得人心惶惶,不可終日,為甚麼壽山將軍突然下令革除侍衞長職務,這豈不是等於自壞長城嗎?
他們不禁議論紛紜,就在壽山將軍下令革除八臂人熊職務那天晚上,長白三彪已經得到報告。
原來長白三彪和葛雷石金郎虞家姊妹等人,當晚在將軍府大鬧,劫了壽山將軍的黃金印之後,他們連夜離開齊齊哈爾省城,走到省城東北十里的陶家堡躲藏起來了。
他們假説自己是販馬的客人,寄住在一個農家裏,關外民風淳厚,物產富饒,一個出門走路的人,縱使陌不相識,向人家求宿三五天,也是一件極為平常的事。
關東三省的老百姓賦性豪爽,很少拒絕收留求宿客人的,他們當晚向將軍府下了警告柬帖之後,閔仕俊便吩咐柳兆熊、羅君玉兩人,混入齊齊哈爾省城裏面,監視將軍府的動態,八臂人熊免職命令一下,柳兆熊立即把消息向閔仕俊飛報,虞家姊妹和石金郎聽説八臂人熊離開將軍府,不禁大喜,以手加額説道:“恭喜恭喜,閔大哥的妙計果然成功,八臂人熊的靠山倒了!”
葛雷聽見八臂人熊離開將軍府,立即説道:“壽山將軍果然依我們的勸告,免了毛賊侍衞長的職務,我們不便失信,今天晚上,就把將軍印送回去,各位以為怎樣!”
閔仕俊點了點頭説道:“很好,這顆印是賢弟劫來的,由賢弟送回去,再好沒有,不過賢弟再入將軍府時,切要小心在意,提防暗算!”
葛雷答道:“這個不用憂慮,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焉有被那些酒囊飯桶暗算的道理?如果閔大哥不放心,還是由虞家兩位姊妹跟我走一遍吧!”
虞家姊妹立即贊成,這天晚上,葛雷在黃昏日落的時候,便和虞家姊妹一同入龍江省城了,他把將軍印用一條破布包好,塞入懷裏,虞家姊妹卻扮了男裝,一同進城,先在南城客店開了一個房間,然後,到街上游逛,直到掌燈時候,方才回來,吃過晚飯,一早閉上房門,便自睡覺,睡到二更左右,葛雷一打暗號,虞家姊妹便自起牀,三個人換了夜行衣服,各把身軀一聳,跳出窗外,穿房越瓦,起落如飛,向將軍府進發。
就在他們三個奔向將軍府的時候,客店房上刷的一響,又冒出一條人影來,跟在葛雷三人背後,宛似一溜輕煙似的,走動十分敏捷,直迫過去。
再説葛雷一行三人來到龍江將軍府外,他們因為將軍府的警衞,相當森嚴,不能夠任意混進去,首先跳上民房,把全府的形勢鳥瞰一次,只見全座將軍府燈火暗沉沉的,更形寥落,比起先幾晚警衞嚴密的情形,不大相同,葛雷道:“我覺得和往晚大不相同呢?”
虞秀雯點頭説道:“或者壽山將軍知道今晚我們給他送回將軍印,故意鬆懈警衞也未定哩!”
葛雷不相信壽山將軍會這樣做,接着説道:“不會不會,偌大一座將軍府衙,至低限度也是擺個樣子,那有這樣烏燈黑火,我猜想他一定有詭計!”
虞秀雯哂然説道:“壽山的將軍印在我們手上,如果他膽敢跟我們搗鬼作對,我們要把他的將軍位置攀倒下來,並不是一件怎樣困難的事,相信他不敢作惡哩!”
葛雷答道:“話雖然這樣説,我們不能夠不提防哩!”
他吩咐虞家姊妹暫時在外邊等侯,自己一個人展開陸地飛行功夫,輕如棉絮,動若迅雷,直入將軍府裏!
就在小俠葛雷進入將軍府的時候,龍江將軍衙門的樓上,突然現出一條黑影來,這黑影不是別人,就是革職的侍衞首長八臂人熊了!
八臂人熊埋伏在門樓側面的垂花欄杆後,看見夜行人影入將軍府,立即站起身來,他看出葛雷身材短小,分明是個未成年的小童,是張師爺口裏所説盜印之人了.八臂人熊不禁氣得咬牙切齒,他把腰間的緬刀按了一按,飛身一聳,由門樓上跳了下來,跟在葛雷背後,小俠葛雷到過將軍府一次,識途老馬,他一溜煙奔向庫房。
庫房前面本來有大隊衞士兵勇的,現在卻空空如也,一個也不見了,葛雷正要解下腳間的將軍印來,奔向印房,把將軍印交回房裏,那知道八臂人熊毛泰就在這個時候猝然發動攻勢!
原來八臂人熊在葛雷背後一直追蹤到庫房附近,他伸手入囊裏,取出一支毒藥鋼梭來,這種毒藥梭就是八臂人熊上回在彭家屯把石雄遠老鏢頭打得重傷殘廢的暗器,他瞄準了葛雷後心,趁他身形略為一頓的時候,也不依照了江湖規矩,出聲招呼,腕於一甩,噔的一響,便把毒藥梭打了出去。
他這一梭,出其不意,用盡全力,瞄準葛雷後背,一梭打去,這下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本來應該一稜把葛雷打個正着,可是葛雷究竟不失為龍江釣叟盛雲川的門人弟子,耳目靈警,機敏異常,何況今日深入龍江將軍府裏,更加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八臂人熊打出暗器,雖説不打招呼,到底毒藥梭發出來的時候,梭身必定帶着風聲,葛雷背後金風一響,立即聽出來了,他霍地向左一晃身,用個“金蜂戲蕊”身法,拼命一閃,只聽刮的-聲暴響,毒藥梭抹着葛雷肩頭過去,格登,打在屋瓦上面,噹噹連屋瓦也打破了六八片,八臂人熊一個進身,連人帶着緬刀,跟着一道寒虹,匹練直向葛雷迎頭砍到!
葛雷看見人影一閃,刀光罩落,急不迭忙向左邊一滾身,抖出自己的雙龍綠如意扣來,這還是葛雷和虞家姊妹相識以來,第一次使用兵器,他這雙龍如意扣,還是得自龍江釣叟獨門傳授,如意扣的本身是一條精鋼打成的鏈子,每隔半尺鏈子,便連着一個如意形的鎖釦,這種鎖釦是活動的,每一環每一節都可以鎖奪人家兵刀,扣的頭尾部分,各有一個龍頭,這龍頭是狹長形的,足有八寸多長,也是精鋼打成,龍口張開,口內含有一枚龍舌,可以打人穴道,總而言之,葛雷這一條雙龍如意扣,可以抵得上虎頭鈎判官筆勾連槍三種兵器的用法,不過內功如果沒有相當造詣的,決不能夠用這種軟中帶硬的兵器。
葛雷一抖出雙龍如意扣來,八臂人熊嚇了一跳,不過事到臨頭,騎上虎背,也不能不拼命!
毛泰喝了一聲:“盜印的強盜,吃我一刀!”
緬刀寒光一閃,用個“風送江帆”之式,分心就是一紮,葛雷並不害怕緬刀鋒利,將如意扣向上一繞,“蒼龍盤樹”竟把緬刀刀身卷個正着,往回一拉一帶,八臂人熊看見自己-刀沒有把敵刃削動,敵人兵器反而一繞,擒住自己刀背,不禁大吃一驚。
葛雷用力一拉,緬刀險些脱手,好在八臂人熊手中緬刀,也是一件可柔可剛的兵器,他急忙把刀身放軟,往回一抽,錚錚,居然把緬刀抽回來,葛雷一抖手腕,雙龍扣悉索一聲,用個“金龍打滾”的招式,猛向八臂人熊頭頂罩落。
他這雙龍如意扣一展開來,活像一條怒龍也似,迎頭飛到,八臂人熊還是行走江湖以來,第一次遇着這種外門兵器,他的緬刀雖然犀利,到這地步也感覺技窮了。
八臂人熊和葛雷一連鬥了七八回合,非但佔不了一絲一毫的便宜,而且被雙龍如意扣迫得步步後退。
就在葛雷和八臂人熊動手的時候,將軍府各處已經響起一片嘈聲來了,府裏院落房屋,本來是一片黑沉沉的,此刻卻是燈火齊明,光同白晝,無數侍衞兵勇,紛紛滾滾的殺出來,四方八西,直向庫房湧到,小俠葛雷卻是不慌不忙,一邊和八臂人熊力戰,一邊連連飛躍,直向將軍府內衙奔去。
這一下出乎八臂人熊意料之外,因為普通刺客一見眾人云集,必定逃跑,衝出危險地方,可是葛雷卻是適成反例,他看見眾侍衞包圍過來,不但不向外逃,反而朝向內衙奔去。
葛雷是由瓦面上高來高去的,將軍府侍衞中能夠穿房越瓦的,只有八臂人熊一個,哪裏攔阻得來,只好跟在葛雷背後,直迫過去。
再説壽山將軍這天晚上,用空城計誘捕奸細,表面上革退八臂人熊掩旗息鼓,放鬆警衞,其實是挖下陷阱引猛虎,佈下金鎖困蛟龍,他除了吩咐侍衞在將軍府裏埋伏,準備隨時擒捉刺客之外,並且還派了五百弓箭手,分散埋伏各處,預備刺客只一上房,立即亂箭交射,百弩竟發。
哪知道葛雷不向外逃,反而向內衙直衝過來,壽山將軍接到飛報,不禁又驚又恐,他估不到奸細這樣大膽,便向外大喝道:“侍衞過來,帶我出去看看幾次擾鬧本衙的刺客,究竟是怎樣的長相!”
侍衞聽見壽山將軍要出去看刺客,慌忙阻止説道:“大帥不要涉險,刺客本領利害得很,如果有誤傷將軍時,如何是好?不如就在這裏吧!”
壽山將軍喝道:“混帳,我是堂堂一省將軍,如果有起事來,刀林箭雨,屍山血海也不用怕,何況區區刺客呢?不行,我無論如何也要出去!”
侍衞見壽山將軍意思這樣堅決,只好聽從他的命令,個個荷槍佩刀,高舉火把松燎,引着他由卧房裏出來,壽山將軍全副武裝,挎了腰刀,在十幾個手執刀盾的侍衞簇擁之下,魚貫出來,那些侍衞一邊走一邊向前喝道:“各位兄弟落力捉拿刺客,將軍親自出來督戰了!”
葛雷深入內衙,正要找尋壽山將軍説話,他聽見侍衞這樣一叱喝,不禁大喜,他直向火把齊明的院子裏跑去。
果然不出所料,只見一羣侍衞眾星拱月也似,簇擁着一個頭戴纓帽,八字鬍鬚的官員走出來,葛雷知道這個官員,一定是龍江將軍壽山了,便把身形頓了一頓,八臂人熊怒氣虎虎,揮動緬刀,直向葛雷撲到!
小俠葛雷霍地迴轉身來,把雙龍如意扣一盤一舞,金光閃處,用個“雲龍三現”的式子,直向八臂人熊攻去,八臂人熊見雙龍扣來得兇猛,聳身向後一跳,葛雷喝了一聲:“姓毛的,且慢動手,我有話説!”
八臂人熊哪裏肯聽這一句,倏地一聲狂吼,由側面撲過來,緬刀寒光閃處,“神龍曬甲”,又向葛雷迎頭砍落。
葛雷不慌不忙,略一晃身,讓過刀鋒,雙龍扣譁朗朗一聲,猛抖起來,抖得筆也似直,“銀蛇穿塔”直搗八臂人熊肋下,毛泰本來一身硬功,不怕普通刀劍,可是葛雷用的是點穴招式,不由他不躲閃,八臂人熊托地向外一聳,葛雷趁這機會一個飛身,由瓦面上直掠下來,徑自向火把人叢落了下去。
眾侍衞看見葛雷由半空裏直掠下來,以為他要向壽山將軍行刺,猝下毒手,不禁譁然大叫,各自舉起刀槍四面八方殺上,小俠葛雷卻是霹靂一聲大喝:“你們不要亂動,我今天到來並無惡意,完全是為送將軍印回來的,將軍印就在我身上,你們如果亂來,我先把印毀了,叫你們將軍沒有好處!”
葛雷這幾句話果然簡而有力,那些侍衞聽説將軍印在葛雷身上,果然不敢亂動了,葛雷又向侍衞叫道:“哪一位是龍江將軍,請你出來,我有話要跟將軍説!”
壽山將軍看見葛雷雖然小小年紀,卻是虎頭燕頷,器宇不凡,不禁暗暗稱奇,他聽見葛雷指名要見自己,立即由侍衞人叢裏,挺身出來!
高聲喝道:“我就是龍江將軍,跟你素味平生,正所謂今日無冤,往日無仇,為甚麼要來盜我的將軍印,你是受人差譴,還是與本將軍真正有仇,快説!”
葛雷聽見龍江將軍跟自己説話,不禁哈哈大笑説道:“壽山將軍,請你聽我一言……”
他還未説下去,八臂人熊已經由側面一個箭步竄了過來,手起一刀,摟頭蓋面,猛向小俠葛雷頭頂砍落,葛雷把身一閃,就要舉雙龍扣相還,壽山將軍厲聲喝道:“皮勇,不準動手,等他説完了話再打不遲!”
八臂人熊不敢違拗壽山將軍的命令,只好停住,葛雷回過身來,手指八臂人熊説道:“將軍聽了,此人假名皮勇,真名卻叫毛泰,在江湖上有個匪號,叫做八臂人熊……”
“胡説!”
葛雷笑道:“你用不着強詞打渾,八臂人熊是苗疆一帶著名大盜,殺人如麻,血案如山,後來吃官府緝捕得太緊,逃到關東方面,首先打劫盛京石雄遠鏢頭所保暗鏢紅貸,哪知道在大淩河邊撞了釘子,鏢貸非但打劫不成,還吃石老鏢頭傷了一劍,幾乎送命,嗣後這傢伙心心不息,躲入醫巫閭山苦練毒藥梭暗器絕技,兩年後的中秋晚上,到彭家屯暗算石老鏢頭全家,殺人放火,把石老鏢頭全家毀掉,後來他自己知道不見容於關東綠林,方才逃到黑龍江來,化名皮勇,考了將軍府的侍衞,將軍請想一想,這類滿手血腥的江洋大盜,正是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還要留在身邊,有玷官譽,而且養虎為患呢!”
葛雷説這一番話時,振振有詞,句句清楚,八臂人熊之面孔,青一陣,紅一陣,雖得十分尷尬!
壽山將軍聽完了葛雷這一段話,不禁恍然大悟過來,原來葛雷他們到將軍府來,偷盜印信,並不是跟自己有仇,或者故者為難,跟本人過意不去,完全是為了八臂人熊,八臂人熊既然是江湖大盜,越貸殺人,自然和人家結下仇怨,仇家跟蹤上門,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壽山將軍也是個官僚,他聽了小俠葛雷的話,又看了八臂人熊的面色,心中已經明白過半了!
壽山將軍便向八臂人熊問道:“皮勇,這人説的,是否句句當真,你有什麼話説?”
八臂人熊被壽山將軍這樣一問,不禁哈哈獰笑道:“英雄莫問出處,將軍大人,你不用問他的話是否真假,也不用問我有甚麼話,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我要走了!”
他乃向壽山將軍拱了拱手,飛身一聳,跳上瓦面,正要展開陸地飛行功夫,向將軍府外奔去!
葛雷看見八臂人熊逃走,大喝一聲:“狗強盜往哪裏跑!”
他在百忙之中,還記得起交回將軍印信,葛雷把將軍印由腰間解下來,向着地上一拋,喝道:“將軍印在這裏,你們小心收拾起來,我要去追強盜,暫時恕不奉陪了!”
左右侍衞慌忙上前拾起將軍印,葛雷卻一溜煙追趕八臂人熊去了。
且説八臂人熊負氣之下,離開了將軍府,他用陸地飛行功夫,剛才跑出幾間瓦面,小俠葛雷已經由後面追趕上來,高聲大叫:“毛泰別走,血債血還,留下你的狗頭才去!”
八臂人熊不想在將軍府內跟葛雷動手,一溜煙逃出府牆外,哪知道他剛才跑過府牆,迎面嗤嗤幾響,射來幾線寒光,原來是虞家姊妹的梅花針。
上文已經説過,小俠葛雷未入將軍府前,看見府中燈火皆沉,知道是空城計,吩咐虞家姊妹在外邊等候,自己飄身進去,她兩個伏身在附近的民房上,等了半個更次,忽然看見一條人影星飛丸走,兔起鶻落,由裏邊走出來,虞秀瓊十分眼利,她在星月微光之下,看出由將軍府跑出的人不是別個,正是八臂人熊。
虞秀瓊更不猶豫,向自己妹子招呼了一聲,二女不約而同各自取出三四支梅花針來,猛一揮手,七八縷寒光由手上飛出來,射向八臂人熊,八臂人熊正在萬感交集的時候,估不到將軍衙門外面還有對頭,等到梅花針射在身上時,方才發覺,他急不迭忙的運氣功來,向外一迎,四五支梅花針射在自己身上和臂上,沒有入肉,可是也覺得疼痛異常。
八臂人熊湧身向牆下一跳,虞家雙鳳一個拔劍,一個舉起雙刃,由民房上現身出來,嬌聲喝道:“八臂人熊別走,今日是你罪惡滿盈的日子,就算你是十六條臂膀的人熊,也要把你屍分八片,如果趁早橫刀自刎,還可以免碎屍之禍!”
八臂人熊性如烈火,聽了這幾句話,不禁氣得三尸暴跳,五內生煙,狂吼一聲,舉起手中緬刀,向虞秀瓊迎頭砍落,女英雄把身一晃,閃刀還劍,八臂人熊急步一封,便和虞家姊妹戰在一起。
虞家雙鳳圍住八臂人熊動手,不到幾個回台,小俠葛雷也由後面趕到,舞動雙龍如意扣加入戰團,三人合戰一雄,八臂人熊到了這個時候,不由他不拼命了!
他把手中一柄緬刀,舞成一片刀山,力戰葛雷和虞家姊妹三個,雖然以一敵三,因為他拼命的原故,而且緬刀過於鋒利,虞家姊妹的刀劍不敢過於上前,和他硬碰,所以急切之間,收拾八臂人熊不下。
似這樣的來來往往,走馬燈般鬥了二十多個回合,葛雷忽然想出一個方法來,向虞家姊妹道了幾句暗語,用自己的雙龍如意扣,不怕寶刀,實行正面上前糾纏,至於虞家姊妹呢?卻用遊斗方式,滴溜溜繞着八臂人熊亂轉,東砍一刀,西揮一劍,這個戰法果然有效,不到三十回合,八臂人熊巳經額頭汗涔涔,滿身滾熱,他知道再打下去,必定凶多吉少,自己靠山倒了,將軍府的侍衞,未必會幫忙自己,還是三十六着,走為上着。
八臂人熊主意既定,把手中緬刀用力一旋,使了個“夜戰八方”的招式,刀光一盤一舞,陡的一聲大喝:“小子照打,看暗器吧!”
手向上一揚,虞家姊妹知道八臂人熊毒藥梭的利害,急不迭忙向左右一閃身,那知道毛泰這一下卻是虛的,他並沒有真正打出毒藥梭來,趁空隙一個飛身穿過,落荒逃去。
虞家姊妹方才知道上當,氣得嬌叱一聲,直追下去,葛雷也跟着追上來,前跑的像弩箭離弦,後追的如流星趕月,一先一後,一迫一逐,不到頓飯工夫,已經來到齊齊哈爾城牆之下!
齊齊哈爾是黑龍江省城,城垣當然十分高大,足有三丈多高,八臂人熊來到城下,只一晃身,便像穿雲燕子一般,跳上城頂,虞家姊妹不禁一愕,因為一跳三丈距離,決不是普通“一鶴沖天”,或是“燕子飛雲縱”一類輕身提縱術可以做得到,至低限度內功要到“金剛功”的造詣,練到骨軟如綿,身輕如絮的地步,再加上登萍渡海的輕功,方才可以跳上。
虞家姊妹輕功雖然高強,如果跳一兩丈,還可以綽有餘裕,可是一越三丈,便不是她們能夠為力了!兩個女俠唯有止住腳步。
葛雷由後面追上來,他練的是童子功,不假思索,一個飛身直向城牆頂上跳去,哪知道八臂人熊已經由懷裏取出一支毒藥鋼梭來,猛一揚手,叫了聲着,一點寒光疾如電擊,猛向葛雷分心飛到。
這下十分兇險,因為葛雷身子剛剛起坐半空,暗器迎面飛到,一個人在空中發不得力,試問如何閃避呢?
好在小俠葛雷的身手,絕不尋常,八臂人熊的毒藥梭剛才飛出,他巳經在半空裏一個沒頭跟斗打了下來,伸手向毒藥鋼梭的梭尾一拉,竟把八臂人熊的鋼梭接在手裏,然後雙腳落地,他落地的時候一個翻身臂掉臂,居然把八臂人熊的鋼梭掉轉頭來,嗤的一響,回射過去,八臂人熊毛泰做夢也估不到葛雷小小年紀,竟會來這一手,險些兒吃自己的毒藥梭打個正着,好在他站在城頭上,視界空闊,看見寒光倒飛回來,立即把身一晃,跳下城牆,毒藥梭抹着他耳邊不到兩寸地方,直打過去,飄然跌落城牆下面。
等到葛雷二次跳上城頭時,八臂人熊不知跑到那裏去了,小俠頓足嘆道:“一時疏忽,給這惡賊跑了,真個不值之至!”
可是八臂人熊真個能夠逃跑嗎?那又不然,上文已經説過,葛雷和虞家姊妹出發刺探將軍府的時候,有一條黑影現了出來,跟在他們三個背後,如影隨形,亦步亦趨,葛雷三人,進入將軍府內,大戰八臂人熊,面謁壽山將軍的經過,那黑影完全眼見目睹,點頭髮出會心微笑。
等到八臂人熊被葛雷揭開本來面目,由將軍府裏面逃出來,那人得卻搶先一程,走在八臂人熊頭裏,毛泰還未飛身上城,他已經跳到城下去了,八臂人熊不知道另外有能人監視自己,跑出齊齊哈爾之後,跳過城壕,藉着高梁稈子隱身,向前飛跑,剛才跑出三五里路,忽然聽見身邊不遠的高梁稈子刷啦啦的一響,跟住嗤的一響傳來一聲冷笑!
這一下出其不意,八臂人熊不禁毛骨悚然,他拔出緬刀來,一盤一舞,眼光四面一瞥,只見高梁稈裏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影,他正疑心自己耳花聽錯,冷不防背後飛來一塊石子,打在自己左肩膀上,雖然沒有甚麼傷損,也是火辣辣的般刺痛。
八臂人熊吃了一驚,説時遲,那時快!接着刷刷兩響,又是兩塊石子連珠打來,八臂人熊已經有了防備,側身一遷,石子抹着額角過去,只有一件,石塊儘管襲擊,卻是不見人彰,八臂人熊十分憤怒,厲聲喝道:“哪裏來的鼠輩,膽敢戲弄大爺,是好漢快滾出來,明刀明槍分個高下,躲在暗處拋磚弄瓦,不算英雄好漢!”
他説了這一番話,四面的高梁稈當堂靜寂下來,沒有拋揮石子了,可是卻聽見一個細微的口音道:“憑你這狗強盜,也配跟我動手!”
八臂人熊本來是個性如烈火的人,聽出口音就在自己左側不到兩丈地方發出,他不禁狂吼一聲,連人帶刀直竄過來,向發聲處一個“橫掃千軍”,猛掃過去,緬刀到處,高梁稈砍倒了六七尺方圓一大片,嘩啦啦的倒了下來,聲勢十分驚人。
可是高梁稈倒下之後,並沒有人影跳出來,跟住啪的一響,自己後腦打着了一石子,右肩頭也似乎吃人家用手掌按了一下,八臂人熊怒極心狂,不由分説,“玉帶圍腰”,一刀向後掃去,又是嘩啦啦的一響,把背後的高梁稈也砍倒了一幅,可是並沒有傷着人,只聽見來人開口冷笑道:“瞎了眼的狗賊,你爺爺明明站在這裏,你卻有目如盲,只會把高梁稈子來出氣,你這八臂人熊的外號,要改一改,不如干脆叫江西狗熊便了!”
毛泰聽了這些冷嘲熱諷的話,真個怒發如雷,可是他知道自己身在青紗帳裏,盡是一望無涯的高粱稈,遮住視線,敵人聲東擊西,此出彼沒,自己就有楚霸王的勇力,也是沒有用處。
八臂人熊想到這裏,開始有些膽怯,停刀喝道:“躲在高梁稈裏的好朋友,我毛泰跟你往日無冤,今日無仇,何況在我窮途末路的時候,來戲弄人,如果你真個和我有仇了,要替朋友出頭泄氣,也可以預先言明,何必鬼鬼祟祟戲弄人呢?”
這話才説完,對方已經哈哈笑道:“你這幾句話還有些人味,你説我趁你末路窮途的時候,打落水狗,我又問你一句在三年以前,你在彭家屯所做的事,傷天害理,人家石雄遠已經洗手退隱了,你卻記着大淩河一劍之仇,暮夜登門,殺人放火,把姓石的家業毀掉,難道這也是英雄好漢所為嗎?廢話少説,快給我滾回齊齊哈爾去!”
八臂人熊聽了這幾句話,不禁又驚又怒,自己由齊齊哈爾省城逃了出來,來人居然叫自己返回城裏去,坐侯仇人誅戮,真是謔而且虐的一件事。
八臂人熊是個性格最強的人,那裏肯這樣服服貼貼的回來,他怒吼了一聲,舞動手中緬刀,護住頭面,拼命向前一竄,打算穿越過高梁稈,硬搶出去,那知道他身子才一縱起,下三路啪的一響,左膝蓋下中了一石子,腳踝骨也像吃甚麼東西一絆,他中了一石子,左腿已經疼痛,再被一絞一絆,身子向前直跌出去,撲通,跌個屁股向地,脊背朝天,幸有高梁稈墊住,不然的話,單這一下,已經跌得筋斷骨折!
八臂人熊跌了一交之後,憤怒交加,他屁股一着地,立即用個“鷂子翻身”直跳起來。
哪知道他身子才向上一跳,屁股上砰的一聲,不知哪裏飛來一腿,踢個正着,八臂人熊整個身軀,如拋彈丸,飛出兩丈以外,幾乎連緬刀也出手,他這一交跌得比上次還重,因為沒有高梁稈墊住,周身骨節跌得十分疼痛。
可是一宗怪事,自己接連跌了兩交,也看不見敵人半個影子,他這時候開始知道來人的利害了,他恐怕再跳起跌交吃虧,卧在泥地上不敢起來,耳邊聽見一個蒼者口音冷笑説道:“我叫你滾回齊齊哈爾,你卻不聽,偏要向前直闖,自討苦吃,這兩交算是我表現來給你的見面禮,知機的趁早滾回去,還可以苟活幾天,如果再不覺悟,我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用劈空掌應付你了!”
八臂人熊聽説來人用劈空掌應付自己,不禁大驚!
他知道自己的武藝和來人相差太遠,決不能夠硬來,為今之計,只有暫時返口齊齊哈爾城內,等天亮再出省城,難道光天化日之下,他會公然阻截自己,不準自己出城嗎?
八臂人熊在泥地上打了一個滾,慢慢的爬起來,把緬刀圍在腰間,一溜煙逃出青紗帳,向齊齊哈爾省城方面去了。
八臂人熊跑了之後,青紗帳裏現出一個鬚眉皓白的老頭子來,迎面向天哈哈大笑,自言自語説道:“在老夫的眼皮底下,任你這狗熊有一十八支臂膀,也別飛出省城,很好,等我再追蹤他!”
他説着把身子的灰布長衫自腰帶一挽,飛也似的追蹤不提。
再説八臂人熊毛泰,在齊齊哈爾省城郊外,着了無形怪人戲弄,只好折返城裏,他仍然用輕功飛上城牆,進入城裏,這時候天色將近放亮了,毛泰好像喪家之犬一般,在街頭上踱來踱去。
他雖然在將軍府裏做了將近半年的侍衞長,可是平日多數在將軍府裏,深居簡出,沒有和外間接觸,一時之間,到那裏找地方藏身呢?
八臂人熊十分苦悶,他並不是苦悶沒有地方住宿,恐怕自己舊日仇人趁這時打落水狗,八臂人熊在街頭上足足走了半個時辰,忽然把自己的大腿拍了一下,失聲説道:“我為甚麼這樣呆笨,不到俞義那裏去!”
俞義也是龍江將軍府裏一名侍衞,他在壽山將軍身邊做隨身衞士,已經有四五年之久,本來一個侍衞的餉銀,比起普通差弁勇要高出好幾倍,同時,還還有不少外路錢銀,因此生活也很富裕。
可是俞義這人,性好賭博,得到錢銀之後,三五天內,便自花個清光,俗語説得好,賭博是一個無底的深潭,別説俞義一點有限餉銀,就是百萬家財,也不難輸個一乾二淨呢!
所以在眾侍衞裏面,俞義為了賭博關係,經常入不敷支,捉襟見肘,有一次他贏了錢銀,到琵琶門巷裏找尋快活,遇見一個土娼,名叫做小玲瓏,這小玲瓏真是名符其實,嬌小玲瓏,俞義一見傾心,就要跟她共賦同居,結束單身漢的生活,哪知道小玲瓏的鴇母,認為俞侍衞要拔去這一株搖錢樹,非要三千兩身價銀不可,俞義聽了這個價錢,嚇得吐出舌頭,自己雖然是將軍府裏面的衞土,可是每月之中,只得三五兩銀子餉銀罷了,連同外塊收入,也不過二三十兩銀,別説他是個週年輸光的賭鬼,就算他省吃儉用,哪裏可以一氣拿出三千兩銀子?因此他不能夠不另出想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