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甲人搖頭:“事情到這個地步傻扮懵是沒用的了。”
唐聰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説什麼,也不想知道你是什麼人,闖入五毒谷已經是死罪。”
鐵甲人亦道:“哪一個人出賣我,哪一個人亦得死。”
唐聰道:“看你是一個女人,將雙手留下,我讓你一條生路。”
鐵甲人知道:“即使你將雙手留下來,我也是非要殺你不可。”
唐聰冷笑道:“你好像忘記了現在置身在什麼地方。”
鐵甲人道:“什麼地方在我來説也是一樣,五毒谷五毒門嚇唬別人還可以,對我……”
唐聰道:“你若是害怕,也根本不會進來。”
依依插口道:“看來這一身裝束,武功是必有過人之處,難怪你膽敢闖進五毒谷來。”
鐵甲人道:“都是廢話。”
依依道:“我們也只是要知道事情的始末。”
唐聰截口道:“依依,別管她……”
依依道:“還是問清楚的好。”
鐵甲人道:“那張錦箋已經夠清楚的了。”
依依輕“哦”一聲,道:“這是朱成送來的。”
鐵甲人道:“我知道,也知道朱成是五毒谷的人,所以才能夠找到來。”
依依道:“朱成……”
鐵甲人冷截道:“別再拖延時間了,外面的三個人都已給我殺掉,你們要召喚援手,可得花些心思。”
依依變色道:“那只是三個下人。”
鐵甲人道:“可惜他們不肯説出朱成所在,你們……”
依依道:“他們根本不知道。”
唐聰冷冷地接道:“即使知道,也不會告訴外人,五毒谷的弟子俱是一片忠心……”
“果真如此,我也不會知道朱成走到了這裏!”
唐聰不由一怔,鐵甲人接道:“朱成呢,叫他出來,省得我一個個的去找!”
依依道:“已走了,我們也正要找他問過仔細。”
鐵甲人道:“就是這麼巧,走得這麼快,錦箋仍在你們手他人就走了。”
依依還待説什麼,唐聰已然道:“何必跟她説這些,她闖入五毒谷我們的禁地,還殺了我們的人,單就是這兩件事我們已經跟她沒完沒了。”
依依道:“可是這件事……”
唐聰道:“將她拿下來,是怎麼回事還不清楚?”
依依話尚未接上,鐵甲人已然舉步走前,唐聰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你倒是有恃無恐,知道我們以暗器見長,先穿上這樣一身鐵甲。”
鐵甲人道:“除非你們的暗器能夠穿透我身上鐵甲,否則,你們都死定了。”
唐聰冷笑,轉對依依道:“你退開,別讓暗器傷着了。”
依依點點頭,退下去,這並非她不願意助唐聰一臂之力,而她很明白,有她在一旁,唐聰反而放不開手腳,不能夠盡展所長。
唐聰隨即將長衫外罩卸下,裏頭一身勁裝疾服,腰間一條豹皮囊。
依依那邊接將一個豹皮囊拋來,唐聰伸手接下,一抖,一個豹皮囊分為十二個,往身上一披一扣,便已分掛在不同的十二個部位。
唐聰雙手接往身上游移,迅速地檢查糾正了那十二個豹皮囊的部位,接一翻,雙手如刀,向着鐵甲人。
鐵甲人走得並不快,這時候才來到堂中,繼續迫近,“錚錚”聲響過不絕。
鐵甲人沒有閃避,只聽“叮叮叮”三下異響,三點寒星正中鐵甲人胸膛,反彈了開來。
唐聰的七枚毒針幾乎同時射向鐵甲人的眼睛。
鐵甲人手一抬,毒針射在她的手上,彈滑開去,她的身形同時一旋,疾轉前進撲向唐聰。
唐聰輕嘯一聲,從桌子上翻過,接將那張桌子踢起來,飛撞向那個鐵甲人。
這一踢力道也不輕,鐵甲人卻若無其事,只是揮拳迎去。
霹靂聲中,那張桌子在鐵甲人拳下四分五裂,一蓬暗器同時向鐵甲人沒頭沒腦地罩下來。
鐵甲人雙手往面門一封,盡將射向面門的暗器全數封開,其餘的暗器落在他身上,亦盡皆滑飛了開去。
唐聰隨即翻身從鐵甲人的頭上翻過,雙掌一沉,扣在指縫中的六枚毒針一齊拍向鐵甲人的頭顱兩邊。
“錚錚”的一拍不入,鐵甲人左掌仍護眼,右手鐵拳已橫掃,但唐聰亦已滾倒地上,暗器卻發過不停。
鐵甲人身子立時一轉,暗器都射在她的背上彈開,她隨即向那邊的依依奔去。
依依已然將同樣的一套豹囊披上,嬌叱聲中,一蓬暗器迎面射向鐵甲人。
她發射暗器的手法一樣飛靈巧幻,鐵甲人卻視若無睹,仍然是一掌護眼,但要保護這麼小的兩片東西,並不是一件難事,隨便把手一擋,便已足夠。
依依的暗器一樣被擋開,那射在鐵甲人身上的亦一一彈滑開去。
唐聰在鐵甲人後面發射不同暗器,每一樣暗器都正在鐵甲人後背之上,但也沒有一樣能夠射得進去。
鐵甲人繼續向依依迫近,唐聰急了,一面發射暗器一面大呼道:“依依,你快從窗口出去。”依依應聲身形方動,鐵甲人腳下一滑,身形如飛射進,已然擋在一扇窗户的前面。依依輕叱一聲,一個風車大轉,一面翻向對面窗户,一面將暗器身向鐵甲人。
唐聰同時一旁欺上,暗器斜刺裏射向鐵甲人的眼睛,又快又密又準,也就因為太準了,鐵甲人一揚手便將之全部擋開,右拳一探,機簧聲響,一支短矛拽着鏈子從她的肘下身出,直往依依那邊射去!
依依眼明手快,隨手拿起這邊一張椅子擊去,那張椅子立時被短矛擊碎,依依及時倒退而回,短矛的去勢未盡,繼續飛前,射在那邊的窗户上。
那邊窗户亦碎裂,短矛去勢這才盡,拽着鏈子飛回來。
唐聰看得魄動心驚,喝叱聲中,暗器飛蝗般射出!
鐵甲人彷彿完全不將他放在心上,只是要先將依依殺掉,接又往依依迫近。
唐聰既急且怒,一把抓起旁邊的一個几子,連几上的一個盆錦一齊往鐵甲人當頭砸落。
鐵甲人這才轉過身子,揮臂一擋,盆錦几子盡碎,唐聰的暗器當中射出,直襲鐵甲人雙眼。
鐵甲人顯然意料之中,一雙手已擋在眼前,那隻封擋盆錦几子的手落下,立即射出了兩枚劍尖也似長如中指般的暗器。
這兩枚暗器也是用機簧發射,既急且勁,相距如此之近,唐聰如何閃避得開。
“噌噌”的兩聲,那兩枚暗器都射進了他胸膛,兩股鮮血如箭般射出!
唐聰悶哼一聲,倒退出去,伸手捂住胸膛,面上露出苦痛之色。
依依那邊看見,一聲掠呼奔了過來。
鐵甲人沒有理會依依,目注唐聰,冷冷道:“你應該瞧得出,我第一個是要殺她。”
唐聰沉聲道:“你要傷害她,除非我死掉。”他的右手已然扣住了腰間那條豹皮囊。
鐵甲人冷笑道:“我現在就傷害她了,倒要看看你如何保護她!”
唐聰冷笑,依依也就在這個時候撲近來,不顧一切地撲向唐聰。
鐵甲人的右掌一翻,又是兩枚暗器自腕底射出,唐聰的身子幾乎同時一翻,一條飛魚般躍起,擋在依依的身前,右掌一推,猛將依依推出了數丈,穿窗而出,右掌接一抖那條豹皮囊,十三顆白色的彈丸一齊射在鐵甲人的身上。
那兩枚暗器亦同時射進了唐聰的體內,唐聰又發出一聲悶哼,身子倒退出半丈,腳下猛一個踉蹌。
與之同時,那十三顆彈丸一撞爆開,每一顆都爆出了一團七色的煙霧,聚成奇大的一團,鐵甲人整個身子迅速裹在七色煙霧中。
她腳步不由一頓,脱口發出一聲驚呼,唐聰的身子同時踉蹌倒退,便要越窗躍出去。
一支短矛也就在這時候從鐵甲人肘後射出來,閃電般疾往唐聰射去。
唐聰悶哼聲中抽身要閃避,才閃開這一支短矛,另一支短矛已射至,正中他胸膛,將他撞出了窗外。
依依的驚呼聲在窗外響起來,緊接就是淒厲已極的竹哨聲。
這種竹哨聲頓時響徹雲霄,一聲接着一聲,同樣的竹哨聲緊接四方八面響起來,聲音也是異常淒厲叫囂着。
鐵甲人沒有追出,反而後退,撞碎後面的牆壁,退出樓外,卻不能從七色煙霧中脱出。
那種煙霧磁石一樣緊附在她的鐵甲上,她就像是一個渾身冒着七色煙霧的怪物,迅速移向小樓後面的山崖。
整個五毒谷也就在這個時候亮起來。
無數的燈籠在竹哨聲中亮起,照耀得整座五毒谷有如白晝。
那些燈籠隨即一片光浪般向小樓這邊湧至。
鐵甲人來到山崖下,短矛接又從肘下射出,射進岩石內,身子也就藉着短矛鐵鏈之助,疾往上升起來。
升到了盡頭,第二支短矛立即從另一隻手的肘下射出。
這一次她沒有將嵌進岩石內的短矛收回,當然是因為她已沒有這個時間。
到她配備的四支短矛射盡,她已上到了山崖上。
山崖上好幾處亦亮起了燈籠,鐵甲人才冒上來,立即被察覺,四個一身黑衣的五毒谷弟子隨即殺奔上前。
一個才衝近,突然怪叫一聲,伸手反抓向自己的咽喉,腳下一軟,從崖上滾跌下去。
另一個手掌燈籠的這時候才看清楚鐵甲人身上附着的七色煙霧,面色一變,脱口道:“七絕追魂散——”
這句話出口,他的身子已搖搖欲墜,崖上風急,急風已然將煙霧吹進了他鼻孔,在他倒下之前,他手中的燈籠已脱手墮在地上。
燈光照亮了旁邊的野草,在鐵甲人腳下的野草赫然都已枯萎。
剩下那兩個五毒谷弟子一聽是“七絕追魂散”,不由倒退了開去。
鐵甲人沒有理會他們,轉身奔向峯側那一片古樹林,奔入無盡黑暗中。
五毒谷內這時候已變成一片光海。
※※※※※※
兩掛三十六盞燈籠這時候亦已在內谷左右分別列開,輝煌的燈光中,毒神唐十奇終於從內谷走出來。
他一身黑袍長垂及地,頭上亦用一個黑布袋束起來,身形移動,有如御風飛行,既像幽冥中出來的幽靈,也像主宰人間生命的幽冥死神。
那三十六個手掌燈籠的全都是中年人,也全都是一身黑袍,動作各一,左右擁着毒神向小樓那邊掠去。
黑布袋遮去了毒神的臉龐,惟一看見的那一雙眼睛有如冰石。
絕嶺險峯上千年不化的寒冰,地底黃泉中亙古不變的堅石,是那麼冷酷,那麼無情。
※※※※※※
依依的眼淚不住地流下,雙手緊擁着唐聰,跪坐在地上。
千百個五毒谷的弟子包圍他們,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知道這件事嚴重到什麼程度。
人羣終於裂開,兩排燈籠從外插進,毒神在燈籠中走了起來。
所有人更加靜寂。
毒神一直來到唐聰的屍體旁邊,沒有俯身去看,好像他這種高手當然已看出唐聰傷勢極重,已然死亡。
依依若有所覺抬起頭道:“公公——”
毒神這才問:“是誰下的手。”
陰森的語聲,異常地冷靜,彷彿死的人非獨不是他的兒子,甚至與他一些關係也沒有。
“一個鐵甲人。”依依語聲悽楚,眼淚又流下。
“鐵甲人?”毒神顯得有些兒詫異,這雖然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變化,從他的語聲,已可以聽出來。
依依道:“那個人全身上下都裹在鐵甲內,看不到面目,但聲音卻毫無疑問是女人的聲音。”
毒神接問:“為什麼她要殺聰兒?”
依依手指向一旁地上的錦箋:“她説這份錦箋已經夠清楚……”
毒神不等依依説完,把手一揚,那張錦箋離地飛起來,飛進了他的手裏,目光一落,道:“這應該是一份殺人名單。”
依依頷首:“我們也是這樣推測。”
毒神沉吟道:“難道這被殺的人以為是聰兒下的手,走來找他算賬?”
依依立即答道:“聰哥沒有做過這種事。”
毒神道:“聰兒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們都清楚。”目光再落在錦箋之上:“上官貴、呂東陽看來已被殺,龍飛卻仍然平安無事。”
依依道:“我們推測這龍飛就是玉骨銷魂,太平安樂富貴王的那個龍飛。”
毒神點頭道:“也只有這個人才能要別人不惜費三萬兩黃金取他性命。”
依依道:“可是龍飛與我們素無來往,亦無任何仇怨,就是被人刺殺,也應該知道與我們未必拉得上關係。”
毒神道:“他是應該知道的,若是連這一點判斷的能力也沒有的話,他也不會到現在仍然兀立不倒。”
依依欲言又止,毒神霍地回頭吩咐:“派兩個人立即進皇城打探清楚,龍飛、呂東陽、上官貴被什麼人刺殺,還有,朱成最近多與什麼人來往。”
兩個中年人應聲立即退下。
毒神沉吟着又道:“派兩個人立即追朱成回來!”
又是兩個中年人應聲退下去。
依依隨即道:“公公,聰哥方才施用七絕追魂散,擊中那個鐵甲人!”
毒神霍地回過頭來,依依又道:“看來她已經吸入了毒散,所以沒有繼續追殺我。”
“很好——”毒神追問:“那可知道她逃往哪個方向?”
依依仰首道:“是那邊山崖。”
毒神冷冷地説道:“哼,她中了七絕追魂散,諒她內力再高強,也逃不了多遠。”接着把手一揮。
一場五毒谷五毒門前所未有的搜索就在這一揮之後展開。
依依等到毒神手放下,才問道:“公公不等京城方面的消息了!”
毒神緩緩道:“只要找着那個鐵甲人,還有什麼不清楚?”
依依點頭道:“找到她,我要將她的皮肉也剝下來,讓她立即死掉,那是便宜了她。”
毒神道:“這筆賬一定要算清楚,鐵甲人,指使鐵甲人的人,陰謀擺佈這件事的,我們一個人也不能放過,要算得清清楚楚。”
依依道:“媳婦不清楚了結這筆賬,暫不再返五毒谷。”
毒神接問道:“你決定的了。”
依依緊咬牙根,重重地一點頭,放開抱着唐聰屍體的手。
毒神道:“那你由現在開始就跟在我左右,去找我們的仇人,了結這筆賬。”
依依詫異道:“公公也出谷?”
毒神道:“我雖然曾經表示不再踏出此谷,可惜死的是我唯一的兒子,這種事我也不管,還管什麼事?”
語聲一落,毒神突然大笑起來。
那笑聲悲激,遠遠地傳開去,聞者動容。
毒神也就在笑聲中,在三十六盞燈籠簇擁下,往谷口那邊奔去。
也就在他轉身的那剎那,一團慘綠的火焰從他的袖中飛出,落在唐聰的屍體上,蓬地燃燒了起來。
慘綠色的火焰迅速燃着了唐聰的整個屍體,依依看在眼內,眼淚又淌下。
她隨即舉袖將眼淚擦去,轉身舉步,追在毒神身後,那剎那的表情,説有多堅毅便有多堅毅。
三十六盞燈籠就簇擁着這兩個人迅速的遠去。
一路之下,燈光看來就像是一個光球,一輪明月,就動在黑暗中。
在這一團光球的前後左右,還有千百點亮光,就像是眾星拱月。
五毒谷的人雖然不是全部出動,但能夠出動的人,都已出動了。
但以這些人來與那座古樹林比較,卻仍算不得是什麼。
那座古樹林也實在太龐大、太寬闊。
※※※※※※
朱成屍體隨即被趕赴皇城的那兩個五毒門高手發現,他們在發出了信號之後繼續動身。
他們沒有再遇上任何人,不管是死人或活人。司馬縱橫並沒有出手襲擊他們,也沒有再現身,似乎此來的目的,只是殺朱成一人。
朱成的生死真的這麼重要?
※※※※※※
在接到信號之後,毒神一夥迅速趕到來,認識朱成的五毒谷弟子隨即確定了朱成的真假,接將朱成的身子徹底搜索了一遍,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東西。
毒神跟着下了一道命令,五毒谷的弟子立即依照命令將朱成的屍體肢解,雖不致碎屍萬段,也接近的了。
毒神在看到第一刀落在朱成屍體上才轉身走進右邊的樹林。
他們計算過,鐵甲人中了七絕追魂散,一定不敢動得太激烈,也是説,現在應該不會離開那附近太遠。
問題只是在,到處都是參天古樹,地面上亦長滿了樹叢,要將一個人找出來,事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在如此黑夜。
毒神卻堅持搜索整個樹林,一直到將那個鐵甲人搜索出來。
只看他命令肢解朱成,便知道他的決心。
依依既沒有阻止,甚至看着刀落在朱成的屍體,將皮肉割下,唐聰的死亡,顯然使她整個人為之大變。
變得冷酷而殘忍。
搜索開始的時候,每一個人的距離都非常接近,一盞盞燈籠連結一起,連成了一片燈海。
每踏進一步,距離便遠一分,不變的就是隻有夾在三十六盞燈籠中的毒神與依依,他們是一直線前進,也就走在搜索隊伍的中心,以便隨時接應。
毒神與依依移動的速度也是在其他人之上,一直到毒神認為鐵甲人應該就在那附近的地方才停下來。
三十六盞燈籠隨即在周圍散開,赫然就變成了一個天罡陣。
毒神也在陣中的一方巨石上坐下來,依依立在一側,傾耳細聽。
周圍一片靜寂,風從密林深處吹來,透着濃重的木葉氣味,後面五毒門弟子搜索的聲響反而給吹去了!
依依傾耳細聽了一會,忍不住問道:“公公,我們就等在這裏?”
毒神道:“這附近的地形,你並不熟悉?”
依依點頭,道:“公公意思是沒有比這裏更適合的地方?”
“沒有的了。”毒神語聲森冷:“若是那個鐵甲人真的吸入七絕追魂散,我們等在這裏,一定能夠將她等出來,若不是,留在什麼地方也一樣。”
依依道:“她穿着鐵甲行動仍然能夠那麼迅速,往來有如飛鳥,可見內力也非常高強。”
毒神語聲更森冷,説道:“饒是她內力如何高強,也得在這附近留下來,除非她是愚蠢到根本不知道那種毒藥的毒性有多重。”
依依沉默了下去。
※※※※※※
毒神的判斷沒有錯誤,鐵甲人的確就在附近,卻不是在前面,而是在他們的後面。
她看着他們經過,他們卻沒有發現她的存在,那是因為她一隻壁虎也似,攀附在一株高樹上,離開地面差不多有十丈。
濃密的枝葉足以遮敝她的身子,何況離開地面又是那麼高?
她坐在樹權當中,雙手緊抱着樹幹,就好像擔心會從樹上掉下!
事實她的確如此擔心,那種昏眩的感覺正如浪濤一樣,一下一下的向她衝擊過來,而且一下比一下強烈。
她目送毒神一夥去後,才騰出一手將鼻以下的幾片鐵甲扳下來,接從腰旁的一個鐵囊中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一顆碧綠的藥丸,放在口裏,再將那幾片鐵甲推回原位。
這顆藥丸嚥下,那種昏眩的感覺才淡下來,她卻一點也不感覺高興,因為這已經是她的第三次服食這種藥丸。
這種藥丸叫做碧靈丸,百毒辟易,逢毒必解,這些年以來,已多次證明的的確確有效,令她滿懷信心,所以一入崖下樹林,她立即倒出來服食。
藥丸一進口,她便知道不妙了,根據她以往的經驗,這種藥丸進口便會有一種清涼的感覺,無論中的毒如何重,也不會例外,然後她很容易能夠將餘毒以內力迫出來。
這一次卻是例外,藥丸就像是一塊小冰塊放進烘爐之中,才放下便已被燒乾蒸發。
她渾身上下仍然像火燒一樣,甚至咽喉也仍然是有乾涸的感覺,那種昏眩的感覺也並未消除!
所以她立即又倒進了兩顆藥丸,同時行氣運功,將藥丸的效力迅速化開。
這她才感舒適一些,也只是一些而已,到她再往前移動,走不了多遠,那種昏眩不適的感覺便又襲來。
碧靈丸的功效如何她當然清楚,也所以不能不吃驚。
她知道必須找一個地方歇下來,好好的運功行氣,即使不能夠立時將毒迫出來,也得將毒迫在一旁,回去再設法醫理。
她繼續向密林中深入,最後選擇了這棵高樹躲藏起來。
五毒谷弟子的搜索來得比她預計的要早,動用人力的龐大更在她意料之外,看到那千百點如海的燈火,不由她不心寒。
若是她沒有中毒,她一定會毫不猶疑地闖出去,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能夠將她截下來。
但她渾身上下現在卻變得異常虛弱,這是她從未有過的,尤其是藥力一去,便連抱着那株樹幹也覺得有些困難——
七絕追魂散竟真的如此厲害,連碧靈丸也化解不了。
第三次服下藥丸,發覺仍然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她哪能不彷徨!
這樣下去事實也不是辦法,到碧靈丸服盡,那些五毒谷的弟子即使還未能夠將她找出來,她最後也必會抵受不住那種昏眩的感覺,摔到地上去。
就算她將自己縛穩在樹上,毒發之際,她也能忍下來,結果也只是死亡一途。
五毒谷的弟子到時便將搜索終止,撤出這個樹林,她也難以逃出去找解藥了。
這片樹林有多廣,她當然清楚,離開這片樹林之後還要走上多遠她更清楚。
瓶中的碧靈丸只剩下七顆,她還能夠支持到什麼時候?
逃是死,不逃也是死,以她的性格,一向的行事作風,早就已毫不猶疑地衝殺出去,可是現在她竟然拿不定主意。
這也是她第一次面臨死亡的威脅,也許就因此,她感到彷徨,不知如何取捨。
千古艱難惟一死,這是句老話,老話也通常都很有道理。
搜索的隊伍終於迫近,每兩個五毒門的弟子為一組,只是搜索地上的樹叢。
周圍都是奇高的古樹,憑他們的輕功,絕對躍不到那麼高,若是一株株攀上去搜索,沒有七八天只怕也找不到這兒來。
他們也都已知道來人穿着鐵甲,既然中了七絕追魂散,除非是等死,否則就不會逃到樹上,而能否爬到那麼高,也是一個大問題。
他們都是以常理推測,毒神也沒有要他們到樹上搜索,這卻不是他也認為鐵甲人不可能躲藏在樹上,而是他深知道,到樹上搜索的困難。
不過他也肯定了一點,就是除非那個鐵甲人在等死,否則一定會落回地面。
只要鐵甲人落回地面,就一定會被五毒門的弟子發覺,他是隻有這種自信。
所以,他並不急着要這些弟子攀到樹上去,將這個鐵甲人立即找出來。
這一帶都是他的地方,他不怕等上多少天,他也有這種耐性。
五毒門的弟子對他也是絕對的服從。也不知過了多久,無數燈光已逐漸向毒神一夥接近。
依依看着忍不住嘆息:“他們還是沒有發現。”
毒神淡然道:“不用急,我們有的是時間。”
語聲剛落,一聲慘叫突然響起來,跟着又一聲,向他們接近的燈光剎那停下。
毒神霍地長身而起,袖一拂,在他旁的一個燈籠立即飛起來,向慘叫聲發出的方向飛去。
三個中年人立即掠出,追上那三盞燈籠,取回掌中,接掌着燈籠前面追去。
毒神同時長身而起,與依依一齊掠向那邊,其餘的人亦一齊移動,所有燈光聚成了光珠般湧向那邊。
在林中搜索的五毒門弟子立即一個通知一個,一齊向那邊迅速迫近,一點點燈光流星般從回黑暗的樹林中掠過絡繹不斷。
鐵甲人居高臨下,看得清楚,也已猜想到是什麼回事,知道這是逃生的唯一機會,立即從玉瓶中傾出兩顆碧靈丸,倒進嘴巴,運功行氣,將之化開了,短矛拽着鏈子隨即從肘下射出,射進那邊的樹幹,身形藉着鏈子幫助,向那邊飛去。
她是看準了,聽準了才採取行動,並沒有驚動那些遠遠奔過的五毒門弟子。
第三第四下慘叫聲也就在這時候響起來。
慘叫聲中,兩個五毒門的弟子先後倒下。
倒下的人咽喉都穿了一個洞。
襲向他們的是一支竹竿,但貫上內力,簡直就有如一支鐵槍。
竹竿上聚着一條皮鞭,這也本來是一條馬鞭,握在那個車把式、也就是那個駕車接送鐵甲人的老蒼頭的手中。
那個老蒼頭平時舉止笨拙,現在卻有如狸貓一樣矯健輕捷。
竹竿才從咽喉抽出來,他的身子便貼着後面樹幹,倒躍上那株高樹之上,在第一批趕到來的五毒門弟子接近之前,又轉換兩個位置。
這之前他殺了兩個五毒門的弟子並不是因為被他們發現,憑他的身手,存心要避開五毒門弟子的注意,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是他主動偷襲那兩個五毒門的弟子,這一次也是,目的也就在引開那些五毒門弟子的注意,好讓鐵甲人有脱身機會。
他等在約定的地方,等到五毒門弟子搜索過來,仍然不見那個鐵甲人現身,便知道發生了意外,當機立斷,立即掠上高樹上,向五毒谷那掠去。
樹林那麼廣闊,只要他稍為小心,便可以避開那些五毒門弟子的耳目。
那些五毒門的弟子也果然一無所覺,一直到這個老蒼頭現身從樹上躍下來。
一着地他立即出手,連殺二人,卻給他們有大聲慘叫的機會,現在再殺二人,卻雖然是咽喉要害,也仍然給時間讓他們慘叫一聲。
這四聲慘叫終於叫來了所有五毒門的弟子,無數燈光迅速向這邊接近。
毒神和依依在三十六盞燈籠簇擁下到來的時候,周圍百丈已盡是五毒門的弟子。
“人在哪兒?”毒神目光從屍體上移開,立即發出這一問。
沒有人回答,毒神目光一轉,“霍”地一拂袖,一聲“搜”!
那些五毒門的弟子立即拋出無數繩鈎,往周圍的樹上擊去,一個個猿猴也似。
一個人一株,周圍數百株樹木都盡成搜索的對象,更多的五毒門弟子相繼湧來,亦展開了搜索行動。
那個老蒼頭除非背插雙翅,否則是休想擺脱這個網羅了。
他也沒有擺脱的意思,靜坐在那之上,等候爬向那株樹的五毒門弟子找到來。
那個五毒門弟子將燈籠插在領後,口咬着一支銅管,兵器都插在最就手的位置。
那支銅管內藏七支毒針,只需運勁一吹,毒針便一支支連續射出,而旋開其中一個機括,七支毒針更可以同時射出。
那個機括現在已經旋開。
善用暗器的人雙手固然比一般人靈活,反應也是比一般敏鋭,耐性也同樣比一般人要好。
五毒門暗器見長,門下弟子在嚴格的訓練下,耐性當然都不差。
向老蒼頭藏身那株樹攀上來的那個五毒門弟子也不例外,他上升速度並不怎樣快,也真的做到了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可惜他的一隻眼睛不能夠看透那濃密的枝葉,一隻耳朵也不能夠敏鋭,未能夠聽出老蒼頭的藏身所在。
一直到他分開了老蒼頭面前那一根枝葉。
燈光剎那照亮了老蒼頭的臉龐,老頭也就在那剎那一笑,手中竹竿亦在那剎那戳進了他的眉心。
他的反應也不能説不快的了,可是比起老蒼頭仍然慢了半分。
老蒼頭武功在他之上,何況根本就等着他上來送死。
在他要將銅管裏面的毒針噴出之前,老蒼頭已然在他眉心戳了一個血洞。
血噴出,他慘叫一聲,從樹上摔下,燈籠被壓碎,一股火焰燃燒着他的衣衫。
他卻再沒有反應,眉心的一戳,已然將他的性命戳掉。
周圍搜索着的五毒門弟子立即停下,眼睛一齊向這邊望來。
無數暗器隨即從他們的手中射出,四方八面,飛蝗般射向這株樹的枝葉叢。
破空聲,“篤篤”暗器射入樹幹裏,枝葉碎裂聲響成一片。
燈光下,這株樹迅速枯萎,白煙嫋嫋,焦臭的氣味隨風飄揚,那些暗器全是以劇毒淬練成,已足以破壞整株樹的所有生機。
老蒼頭在那個五毒門弟子掉下去之前,已然往上拔起來,那些暗器並沒有追及他的身形。
他一直掠到了樹梢,身形兩個起落,隨即又藏身在一羣濃密的枝葉中。
三十六盞燈籠也就在這時候開上來,手掌燈籠的正是毒神左右那三十六個中年人。
他們的輕功都很好,樹梢上一轉,一個天罡陣已然佈下來。
老蒼頭藏身所在,正在這個天罡陣之中,其餘那些五毒門的弟子同時亦往上繼續搜索前去。
毒神卻立在原地,揹負雙手,甚至連頭也沒有仰起來,依依似乎受了他的影響,也變得再沒有那麼緊張。
那些五毒門弟子,卻一個個蓄勢待發。老蒼頭終於第二次出手,也不得不出手,向他藏身所在攀上來的那個五毒門弟子已然將枝葉分開。
那個五毒門弟子的反應較之前一個要快一些,在老蒼頭竹竿出手同時,銅管中毒針亦射出。
老蒼頭的身子卻在一探之後緊接倒懸了下來,毒針在他的頭上射過,射進了樹幹內,他手中竹竿一插進那個五毒門弟子的眉心,隨即一挑,將那個五毒門弟子挑飛了出去。
這一挑很勁,那個弟子一飛三丈,飛入另一株樹木的樹葉中,驟看來,就像是一個人向那邊猛躍過去。
所有的注意立即集中向那邊,無數暗器隨亦向那邊射去。
老蒼頭把握機會,身子一彈,往上拔起來。
天罡陣亦已向那邊移動,老蒼頭身形正好從陣外掠出來,身形一個起落,飛鳥般掠過樹梢,如飛疾掠了出去。
天罡陣三十六個中年人應聲轉身,其中六個暗器立即出手,追射老蒼頭,卻都追不上老蒼頭的身形。
他們一齊發出了一聲尖嘯,一齊向老蒼頭那邊追過去,三十六盞燈籠又聚成了一個光球。
老蒼頭身形如飛,手中馬鞭亦發揮了最大的效用,竹竿在身形落下同時必然一揮,皮鞭颼地飛卷出去,一卷着樹枝,未落的身形立即借力如飛再掠前。
他的輕功實在很不錯,一口真氣運行,身形當真是有如老蒼頭那樣的一條馬鞭。
老蒼頭很快便已將他們遠遠拋下,心中得意,忍不住“哈哈”一笑。
這一笑方休,他的面色便變了。
自頂至踵都藏在黑布中的毒神就在這時候在他的前面,幽靈般冒出來。
老蒼頭腳步一頓,馬鞭立即揮出,遠擊毒神,呼嘯有聲,凌厲之極。
毒神只是抬手一招,那條馬鞭頹然垂下來,一股火焰接從馬鞭鞭梢燃起,眨眼間,整條馬鞭都燃燒起來,有如一條火蛇般反捲向老蒼頭。
老蒼頭輕嘯一聲,馬鞭脱手,反捲毒神,看來更加像燃燒着的火焰從鞭上捋下,捋成一團。
老蒼頭馬鞭脱手,便待躍下樹梢,冷眼瞥見這樣子,不由得怔住。
毒神左手一翻一放,那團火焰也就在他的掌心滾動起來。
碧綠色的火焰,黑暗中有如鬼火般,毒神的左手與衣袖卻沒有因此而燃燒。
老蒼頭瞪大眼睛,突然問:“你莫非就是毒神?”
毒神問道:“你是不是那個鐵甲人?”
老蒼頭捋須道:“誰説不是。”
毒神道:“你沒有穿着鐵甲,也不是女人。”
老蒼頭笑道:“鐵甲我已經卸下了,透過鐵甲男人女人的聲音聽來都差不多。”
毒神道:“憑你的武功身手,便是有鐵甲護體,也不是我那個兒子的對手。”
老蒼頭呵呵大笑道:“那身鐵甲有多少妙用,你當然不會清楚。”
“既然有那許多妙用,怎麼你在這個時候脱下來,還有你根本就沒有中毒。”
“中毒?”老蒼頭一怔。
“七絕追魂散。”毒神的語聲更冷酷:“整個五毒谷只有我們父子能夠用這種追魂散,也不到最後關頭,不會用。”
老蒼頭的面色變了,嘟喃道:“中了那種毒藥當然很麻煩的了。”
毒神道:“到現在為止,除了我,沒有人有那種追魂散的解藥。”
老蒼頭仰首道:“老夫可是什麼事也沒有。”
“中毒的根本就不是你。”毒神的語聲更難聽,顯然已有些不耐。
老蒼頭道:“中毒的就是我,只是我身藏秘製的獨門解藥……”
毒神冷冷道:“七絕追魂散到現在只有我能夠解,只有我有解藥。”
老蒼頭“嘿嘿”冷笑,毒神接道:“我看你只是一個下人,現在現身只是要掩護殺我那個兒子的兇手離開這座樹林,最後亦難免一死。”
老蒼頭笑道:“人生自古誰無死,長生之術,到現在仍然只是一個傳説。”
毒神冷笑道:“你很懂説話,這所以我給你説話的機會。”
老蒼頭笑問:“你還要我説什麼?”
毒神:“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我的兒子?”
老蒼頭道:“你應該知道我們為什麼要殺你的兒子,至於我們是什麼人,你若是有本領,也總會查出來。”
毒神道:“要你説你不説,是不要命了。”
老蒼頭道:“我若是要命根本就不會在你的面前出現,而且我已經這麼一把年紀,還能夠活多久?”
毒神忽然嘆了一口氣,仰首道:“我真的是老了,只有老人才會説這些廢話。”
老蒼頭大笑起來,身形猛一沉,立腳的橫枝“啪”地兩斷,身子往樹下沉去。
那三十六個中年人已經追至,包圍在周圍,看見毒神與那個老蒼頭談話,都露出詫異之色,他們已不知多久沒有聽到毒神這麼多的話了,老蒼頭這突然往樹下沉去,亦令他們很意外,可是那只是剎那,他們亦一齊往下沉去。
毒神卻已在他們之前沉下。
※※※※※※
老蒼頭並沒有直沉至地下,沉到一半,雙手已然抓住了樹幹,縮入了一羣枝葉中。
毒神手中的馬鞭幾乎同時向這羣枝葉捲來,枝葉迎鞭片片碎裂,老蒼頭從中竄出,倒躍落在地面上。
毒神左手燃燒着的那團火焰同時無聲地落在老蒼頭的後背。
那團火焰立即濺開,燃燒起來,老蒼頭整個後背瞬間變成了一片火焰。
那一火團落下的時候老蒼頭並無所覺,待火團在身後燃燒起來,已經搶救不及,火團並沒有弱下來,火焰繼續遊竄到前面來,老蒼頭面色大變,伸手拍打,一雙手旋即也被火焰所裹,不由得脱口驚呼一聲。
毒神落在老蒼頭面前,冷冷道:“這個火不會立即將人燒死,這也是你最後的機會。”
老蒼頭怪叫一聲,身子落空,疾往毒神撲過去,顯然是要跟毒神同歸於盡。
毒神冷笑,身形鬼魅般一閃,老蒼頭身形亦隨着轉動,也就在此際,毒神右手的馬鞭已向他捲來,左掌同時猛一拂。
“刷”地一下激烈的袖風中,老蒼頭身上燃燒的火焰蓬地揚起來,他頷下花白的鬍子隨即被燃着,發出“滋滋”的一陣異響,還有異臭。
他的眼睛亦為火光眩惑,哪裏還看得到、看得清毒神的鞭勢。
“噼啪”聲中,毒神那條馬鞭連連點在老蒼頭七處穴道,跟着將老蒼頭的一雙手纏起來。
毒神右手接一揮,竹竿脱手,“噌”地插進了一株高樹上。
老蒼頭完全沒有抗拒的餘力,被馬鞭拽着離地飛起,高懸在半空。
火焰繼續在燃燒,老蒼頭整身子都裹在火焰中,就像是一個火球,淒厲的慘叫聲接從他的口裏發出來,令人聽來魄動驚心。
毒神若無其事地道:“你有一盞茶的時間無妨考慮清楚。”
毒神轉身吩咐:“繼續搜索。”
三十六個中年人同時拿出竹哨吹起來,吹得異常急鋭。
正向這邊接近的五毒門弟子立即改變方向,向外再開始的搜索。
依依這時候亦已掠至,靜立在毒神身旁,看着那些給馬鞭吊在半空,不住在慘叫,裹在燃燒着的火焰中的老蒼頭,眼瞳中彷彿亦有火焰燃燒起來。
這當然是怨毒復仇的火焰。
老蒼頭活到這把年紀,還是第一次嚐到火燒的滋味。
那種火焰並不怎樣強烈,卻令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痛苦,那種痛苦的感覺,就像無數尖針從他的毛管刺進去。
他的腦袋對這種感覺更強烈,一個頭簡直説像在四分五裂。
當他的眼睛落在胸前,更幾乎魄散魂飛。
衣服已經被燒裂開,皮膚繼續着火燃燒,變成紅色,然後裂開,翻滾,皮下的血肉“滋滋”地冒着白煙,一滴滴油脂往下直淌。
他並不是這樣窩囊的人,可是這時候仍然忍不住放聲慘叫起來。
若是他的穴道沒有被封上,早已自斷心脈。
一盞茶下來,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會變成怎樣子,但他卻也知道,若是將所知道的秘密説出來,毒神即使放他離開,他也是非死不可,遭遇説不定比現在更慘。
但他並不是因此而拒絕毒神,那完全是出於一片忠心。
若非那一片忠心,他也不會現身出來,將毒神一夥引到這兒。
他自小便從他的父親那兒學會了忠心,而他們一家世代為奴,這麼多年來,從未出現過一個叛徒,到了他這一代必能也不會例外。
也正如他説的,他已經那麼一把年紀,再活下去也未必能活上多久。
這烈火焚身的滋味卻也實在不好受。
他慘叫着,一身子痛苦得不由弓起來,就像是一隻幹蝦。
油脂從衣碎處不住地滴下,不少裹在火焰中,老蒼頭片刻間已變得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他繼續大叫,越叫越慘厲,裹在火焰中的一張臉已扭曲得幾乎不像是一個人的臉龐。
那三十六個中年人竟然視若無睹,依依的眼瞳中亦只有憤怒,毒神揹負着雙手,仰首望着老蒼頭,更像是在欣賞着什麼的。
“只剩下半盞茶了。”到毒神這句話出口,老蒼頭一身衣衫都已被燒墜地上。
他沒有回答,只是拼命地大叫,語聲已變得嘶啞,聽來更覺淒厲。
毒神當然看得出,老蒼頭其實是在借大叫來減輕那種痛苦的感覺,他要將老蒼頭的啞穴封上,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但他並沒有這樣做,這也許就因為他本來就是一個殘忍的人,那種慘叫聲能夠帶給他更大的刺激快感。
有他在這裏,還有誰敢提出任何異議,何況那三十六個中年人雖然並不是壞人,本性卻都是比一般人殘忍。
一個人本性不殘忍,也不會投入五毒門,學習以種種毒藥傷人殺人的本領。
依依的心中更已被仇恨填滿。
慘叫聲終於停下,毒神的目光悠然垂下,喃喃道:“這才有意思。”
依依一怔,不由問:“公公這……”
毒神道:“正當門派絕不會做這種殺人賺錢的事情,不是正當門派的人竟然會視死如歸,你説這又是什麼原因?”
依依道:“當然是由於他的忠心。”
毒神淡然道:“一個人本性若非邪惡,絕不會投身拜在邪魔外道門下,要一個隱惡的人盡忠效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依依恍然道:“那除非那一個門派的戒條非常嚴密,處置叛徒手段非常殘忍,使他們的門人深存戒心,寧可死也不肯叛變。”
毒神道:“任何門派對付叛徒的處置手段都非常殘忍,仍然有叛徒,你知道又是什麼原因?”
依依道:“若非他們根本不會執行那種殘忍的戒條,相信就是他們的能力不足。”
毒神點頭道:“換句話説,這個老頭兒後面的勢力一定是非常龐大,迫使他不能不效死盡忠,那我們這一次全面出動,也總算有些意思,殺子之仇辱必須要以鮮血來洗雪,不是一個人的鮮血,他們的勢力越大,流的血越多,我兒在幽冥才能夠得到真正的安息。”
他的聲音變得很怪異,就像是一種詛咒,邪惡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