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那件案,這樣看,與他們相信沒有任何關係,他們也沒有放在心上,歌罷立即又開懷暢飲。
絃歌聲中,沈勝衣西門錦在大堂外往左轉,再右彎,穿過了兩條花徑,-道月洞門,來到了一個小院子。院子裏停着四輛裝飾得非常華麗的雙馬大馬車,卻一個人也不見。
西門錦一望周圍,道:“他們是必又躲在房間賭錢了。”
那邊的-個房間,燈火明亮,卻聽不到人聲。
沈勝衣道:“我們過去。”
西門錦道:“沈公子還是在這裏稍候,讓我進去叫他們過來。”
沈勝衣道:“也是一樣。”
西門錦露出了-種很奇怪的表情,道:“其實他們是否在賭錢我也不清楚。”
沈勝衣不大明白。
西門錦解釋道:“他們向來荒唐得很,找來了幾個女人,在裏頭胡混亦未可知,公子還是在這裏的好。”
沈勝衣道:“那麼,勞煩你請他們過來。”
西門錦道:“公子言重了。”隨即舉起腳步。他走得很快。
沈勝衣就站在原地。
走到透着燈光的那個房間之前,西門錦立即舉手敲門。門幾乎同時在內打開。西門錦抬頭一望,笑罵道:“你們越來越不像話了,都給我起來。”罵着大步跨入。門連隨關上-
一那些車把式到底在幹什麼?沈勝衣不禁有些奇怪。無論他們是賭錢抑或找來女人在房中胡混.多少都應該有些聲音才是,那個房間卻一直保持靜寂,只有開門時發出一下聲響。西門錦進去之後,又恢復那種靜寂。更奇怪就是,門窗的糊紙之上,一個人影也不見。西門錦那個人影亦是一晃消失,不見再出現。
沈勝衣居然忍得住沒有走過去一看究竟。他反而退後,退到丈外的一輛馬車旁邊,忽的道:“不用再躲藏,你探頭張望之際,我已經發覺了。”-
個年約四十,貌相老實的灰衣漢子惶恐地從車後轉出來。
沈勝衣上下打量了那個灰衣漢子一眼,道:“你是天香樓的人?”
灰衣漢子點頭。
沈勝衣道:“幹什麼的?”
灰衣漢子囁嚅着道:“小人馬二,是天香樓的一個車把式。”
沈勝衣道:“你好像很害怕。”
馬二道:“我知道大爺是做官的。
沈勝衣一怔道:“哦?”
馬二道:“我駕着馬車很多時候都經過衙門,已不只一次見到大爺與查總捕頭一起出入的了。”
沈勝衣道:“即使我是官府中人,你用不着害怕我。”
馬二沒作聲。
沈勝衣道:“除非你做過不正當的事情。”
馬二慌忙搖手道:“我沒有。”
沈勝衣道:“是了,其他車把式在那房間內幹什麼?”
馬二道:“他們並不是在那個房間之內。”
沈勝衣道:“怎麼?”
馬二道:“方才華大爺……”
沈勝衣道:“西門華?”
馬二點頭道:“他忽然走來這裏給我們五兩銀子,叫我們拿去街口的小食店吃些東西,一個時辰之後回來。”
沈勝衣奇怪問道:“有沒有説是為了什麼?”
馬二道:“他説是主人要用這個地方一會。”
沈勝衣道:“這種事以前有沒有?”
馬二道:“有過一次!”
沈勝衣道:“那一次他用這個地方幹什麼?”
馬二道:“事後,聽説主人還有那些賓客與請來的那些歌妓滿院追逐,胡鬧得很。”
沈勝衣頷首道:“目的相信就是在使那些客人能夠盡情歡樂。”
馬二道:“嗯。”
沈勝衣道:“你為什麼突然又走回來?”
馬二道:“我……”
他欲言又止。
沈勝衣故意扳起臉龐,道:“你是否想躲在一旁偷看他們怎樣胡鬧?”
馬二趕緊搖手道:“我完全沒有那種居心。”
沈勝衣道:“那麼居心何在。”
馬二道:“上次是叫我們兩個時辰之後回來,而且,祝管事他們亦不例外,大門更且關閉,可是這一次不是那樣。”
沈勝衣道;“所以你們覺得奇怪。”
馬二道:“奇怪的只是我,其他三人都認為祝管事他們不過還未接到通知。”
沈勝衣道:“你的好奇心,可真不小。”
馬二苦笑,尚未回答,沈勝衣又問道:“你是從什麼地方溜進來的?”
“從後門。”
“其他人沒有阻止你這樣做?”
“我沒有告訴他們是偷回來這裏,只説煙絲用光了,到那邊買些。”
“這個藉口也不錯。”沈勝衣一笑問道:“方才看見有人隨着西門錦走進來,想必以為是事實的了。”
馬二道:“因此我才趕緊躲起來。”
沈勝衣道:“現在看清楚了來人是我,你當然就覺得更加奇怪。”
馬二道:“當然。”
沈勝衣道:“我也奇怪得很。”
馬二道:“嗄”
沈勝衣道:“方才西門錦的説話你聽到的了?”
馬二點頭。
沈勝衣道:“他顯然已知道西門華支開你們,卻騙我你們在那個房間之內鬼混,你可知他是在打什麼主意?”
馬二道:“不知道。”
沈勝衣沉吟了一下,轉問道:“你是天香樓的車把式.有一件事你也許會知道的。”
馬二道:“什麼事?”
沈勝衣道:“昨夜你們四人之中,有沒有人曾經將馬車駛到百鳥院附近?”
馬二沒有作聲,神色顯得非常奇怪。
沈勝衣監貌辨色,道:“這件事我相信你一定多少知道一點。”
馬二不自主地點頭。
沈勝衣道:“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馬二嚅嚅道:“昨日午後錦爺來告訴我們,夜間三輛馬車已足夠使用.我們中的一人可以回家休息,這是常有的事情。而我們四人也就藉此輪流休息。”
沈勝衣道:“昨夜莫非是輪到你?”
馬二點頭道:“可是昨夜我在家,吃過晚飯,到東城找-個朋友閒聊的時候.在途中卻無意看見有人駕着我平日用的那輛馬車馳過。”
沈勝衣道:“你打清楚是你平日用的馬車?”
馬二道:“那輛馬車我用了已經差不多五年,又怎會認不出來了?”
沈勝衣道:“那麼當時駕駛馬車的是什麼人.你又是否看見?”
馬二搖頭。
沈勝衣道:“那輛車後來駛到什麼地方去?”
馬二道:“百鳥院後的橫街。”
他一聲輕嘆:“我以為主人不滿意我的工作,要換人,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結果追到那裏。”
沈勝衣道:“你走得倒也快。”
馬二道:“我是沿路向別人打聽,才能夠追上那輛馬車。”
沈勝衣道:“後來怎樣?”
馬二道:“我追到那條橫街口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女人從百鳥院的後門走出來,登上了那輛馬車。”
沈勝衣道:“你當時就知道那是百鳥院的後門?”
馬二道:“這幾年下來,我駕着馬車,也不知在百鳥院附近往來過多少次,豈會不一看即知。”
他一頓又道:“也所以,我才奇怪何以那輛馬車竟然在後門等候。”
沈勝衣道:“之後,你有沒有再追下去?”
馬二道:“沒有了。”
沈勝衣道:“今天回到天香樓,相信一定忍不住向昨夜當值的車把式打聽,昨夜接來了什麼人。”
馬二道:“我實在忍不住。”
沈勝衣道:“你知道昨夜接來的都是百花院的紅人,並沒有百鳥院的姑娘。是必更奇怪。”
馬二不覺點頭。
沈勝衣接口道:“當你再知道百鳥院的孔雀被人分屍這個消息。只怕不只奇怪了。”
馬二點頭,説道:“我的確驚慌了起來。”
沈勝衣道:“因為你懷疑昨夜看見登上馬車的那個女人就是孔雀?”
馬二道:“我是這樣懷疑。”
沈勝衣道:“難怪你的好奇心這樣的大。”
馬二不由自主地望一眼那邊亮着燈光的房間。
沈勝衣一直都在留意。
房門始終緊閉,門窗的糊紙也始終不見人影。
西門錦到底在那個房間之內幹什麼?
沈勝衣目光一閃,道;“你是否也在懷疑這件事是出於谷雲飛的指使?”
馬二道:“西門兄弟以我們所知是主人最忠心的下屬,向來他只服從主人的命令。”
沈勝衣一皺眉,突然道:“馬二,這件事,你應該及早到衙門告訴查總捕頭才是。”
馬二道:“這只是懷疑,一些證據也沒有。”
沈勝衣道:“你這樣溜回來暗中偷窺,莫非就是想找尋證據。”
馬二道:“我……我只是出於好奇心的驅使,想知道今夜支開我們之後,這裏又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沈勝衣搖頭道:“任何人都有好奇心,這樣也難怪你,可是你必須先考慮本身的安全問題,今夜你這樣做簡直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馬二道:“我……”
沈勝衣截道;“倘使他們真的是殺害孔雀的兇手,發現你的不是我,是他們,你以為有什麼結果?”
馬二給沈勝衣這一問,才知道危險,由心裏寒了出來,顫聲問道:“我……我現在應該怎樣做?”
沈勝衣道:“儘快離開這裏,然後到衙門找查捕頭,他會替你安排的了。”
馬二舉步又停下,道:“我不如就跟在大人左右。”
沈勝衣道:“只怕一會我不能兼顧你的安全,”
馬二並不清楚沈勝衣是什麼人,所以聽到沈勝衣這樣説,也不覺得怎樣奇怪。
可是深知沈勝衣的人聽到,-定會大吃一驚。
這種話無疑不像是沈勝衣説的,沈勝衣事實上也很少這樣説。
除非,他已感覺到自己的處境非常危險。
現在他的確已經有這種感覺。
一個人即使武功怎樣高強,在本身也感覺危險的環境下,實在難以保護一個完全不懂得武功的人。
沈勝衣很明白這一點,一頓又説道:“況且他們現在仍然未發覺你知道那些事情,準備對付的只是我一個人,你跟在我左右只有更危險。”
馬二道:“大人何不與我一齊儘快離外這個危險的地方?”
沈勝衣道:“我現在相信已經在他們的監視之下,一走他們必定會隨後追擊,他們也許不能夠追到我,但一定可以追到你,追到你卻就是等於追到我的了。”
“因為,大人如果看見我有生命危險,定會回來相救。”馬二明白沈勝衣的説話。
沈勝衣道:“豈能見死不救?”
馬二道;“我先行離開,大人沒有了顧慮,反而容易應付的了。”
沈勝衣道:“不錯。”
馬二道:“那麼我立即離開。”
沈勝衣道:“且慢!”
馬二一怔。
沈勝衣沒有説什麼,凝目四顧。
一會他才道:“你可以走了。”
馬二轉身舉步。
沈勝衣道:“門在哪邊?”
馬二停步回頭,道:“正門不遠,但早已下了閂,我還是仍然由橫門離開的好了。”
他再次舉步。
沈勝衣這一次沒有叫住他;看着他走出了兩丈,亦轉身舉步,向亮着燈光的那個房間走去。
走得既不慢,也不快,全身的每一條神經,都已經在警戒的狀態之中。
聽過了馬二那番説話,沈勝衣已推測到這個院子之內也許安排了致命的陷阱,準備對付自己。
是誰的主意?
沈勝衣不由省起谷雲飛與綵鳳方才的説話。
兩人的説話無疑都值得懷疑,但綵鳳不過是一個歌妓,西門兄弟向來亦只是服從谷雲飛的命令。
谷雲飛是吩咐西門兄弟好好侍候沈勝衣。
“侍候”這兩個字是不是另有意思?
如果是,致命的陷阱也許就安排在那個房間之內的了。
久待不見西門錦出來,沈勝衣必定會走過去推門一看究竟。
知道了沈勝衣的身份,仍然要對付他,那個陷阱當然是一個很厲害的陷阱。
馬二的出現,卻是眾人的意料之外。
儘管如此,沈勝衣還是向那個陷阱走去,他而且希望,那邊真的有一個陷阱,因為這一來事情就會簡單得多了。
向來他解決事情只要能有辦法將事情簡化,他都很少會錯過那個辦法。
好些辦法卻也是最危險的辦法。
走不了幾步,後面突然傳來了一聲悶哼。
沈勝衣聽出那是馬二的聲音,腳步立時一頓,身形隨即倒翻。
一翻一縱,身形兩個起落,已落在四丈外的一棵丹桂樹前面。
馬二倒僕在丹桂樹下。
沈勝衣左手握住了劍柄,俯下身,右手翻轉馬二的身子。
馬二已氣絕身亡。
傷在咽喉上,是一道很深的傷口,馬二的頭顱幾乎齊頸給斬下來。
兇手的出手非獨準確,而且狠辣,一擊致命。
沈勝衣暗歎一聲,放開手。
他並沒有推測錯誤,一切行動已經在對方的監視之下,可是,他仍然推測錯誤了兩點。
對方對付的不止是他,還有馬二。
陷阱也並非只是設於房間之內!
這兩點的推測錯誤,就帶來了馬二的死亡。
對方為什麼要殺馬二,是不是他們也聽到了馬二的説話?
對方到底躲藏在什麼地方?
一聽到馬二的悶哼聲,他立即就趕來,身形起落之間,他並沒有疏忽周圍的情形。
他卻是完全沒有聽到任何聲響。
那棵丹桂樹周圍一丈又都是空地,難道兇手的武功輕功竟然那麼高強,一擊得手,飛掠丈外非獨迅速,而且不帶衣袂響聲?
果真如此,兇手的身手即使不在沈勝衣之上,只怕也相差無幾的了。
倘非如此?
沈勝衣不由仰臉望去,
一把鋒利的彎刀即時凌空斬下。
只是刀,沒有人。
刀光如閃電,刀勢亦是閃電也似!
這一刀正好斬向沈勝欠的咽喉!
沈勝衣騰身急避!
以他的身手,既然眼見刀飛來,又豈會閃避不及?
刀斬空,弧形一轉,竟然凌空飛了回去。
沈勝衣這時已經發現那柄長刀的刀柄之上連着一條繩子。
繩子的另一端,握在一個黑衣人的手中。
那個黑衣人離地兩丈高立在丹桂樹上,碧眼金髮,卻不是西門錦。
不是酉門錦就是西門華了。
西門華右手接回長刀,一聲冷笑,雙腳突然往樹上猛一蹴,整個身子凌空飛開,卻不是躍下來就是凌空飛去。
他的左手提着一個鐵環,那個鐵環則穿在一條繩子之上,繩子的一端縛着樹幹,另一端卻橫越天空,伸展向亮着燈光的那個房間。
西門華其實是藉着那個鐵環,沿着繩子滑向房間那邊。
沈勝衣看在眼內,不由得一怔。
只一怔他的身形突然向上拔,劍同時出鞘!
劍光一閃,繩子立斷。
沈勝衣左腳凌空一蹬樹幹,上拔的身形立時變了橫飛,飛向西門華那邊。
西門華那邊同時凌空跌下,他半空一個翻滾,落地時身形已穩定,隨即舉步走向那個房間。
那瞬間,他已經凌空滑出了七八丈之遠!
是以沈勝衣的身形儘管那麼迅速,追到那個房間前面的時候,西門華早已推門進內。
房門這一次沒有跟着關上。
西門華入門旁移三步消失,高大的影子卻被燈光照在窗紙之上。
影子沒有再移動。
進去還是不進去?
沈勝衣望着大開的那道房門,沉吟起來。
房間之內,毫無疑問設置了厲害的陷阱埋伏,西門兄弟,也無疑就是在等候他進去。
到底是什麼陷阱埋伏。
除了西門兄弟房間之內是否還有人?又是什麼人?
只有進去才明白。
沈勝衣終於舉起腳步。
雖然在外面等候,遲早也一定會有一個明白,他仍然決定進去。
藝高人膽大!
房間之內除了西門兄弟之外,並沒有其他人。
西門華木立原地;西門錦則坐在窗子旁邊的一張桌子的後面,也已經換過了一身黑衣。
他瞪着沈勝衣進來,面上緩緩地露出了笑容,忽然一指旁邊的一張椅子,道:“請坐。”
沈勝衣竟然走過去坐下。
西門錦咧嘴大笑,道:“好膽量!”
沈勝衣淡應道:“彼此。”
西門錦把手一揮,道:“二弟先將門關好。”
西門華不等他將話説完,已經走過去將房門關上,下閂。
沈勝衣恍如未見,道:“房間之內就只有你們兄弟?”
西門錦道:“不錯。”
沈勝衣道:“方才,是你弟弟給你開門?”
西門華道:“正是。”
西門錦接道:“我進來之前,已經發現馬二躲藏在馬車之後。”。
西門華道:“所以哥哥立即着我從窗口出去,如果必須,伺機將他擊殺。”
沈勝衣目注西門錦,道:“你已經知道了馬二發覺你們的秘密?”
西門錦搖搖頭,道,“不知道,我只是懷疑。”
沈勝衣道:“懷疑什麼?”
西門錦道:“什麼都懷疑,我並沒有忘記,昨夜是使用他的馬車。”
西門華道:“他昨夜在路上,看見了你駕着馬車經過,追到了百鳥院後面的橫街。”
西門錦道:“他也看見了孔雀登上馬車。”
西門華道;“也看見了。”
西門錦道:“想不到這個人也這樣多管閒事。”
西門華道:“他只是以為老闆要換人,擔心起來,不由自主的追下去。”
他冷笑接道:“但今夜他的確是太多管閒事了。”
西門錦道:“以後他還能否多管閒事?”
西門華道:“不能了,方才我已割斷了他的咽喉。”
西門錦道:“很好。”
沈勝衣插口問道:“昨夜你用馬二那輛馬車將孔雀載到什麼地方去了。”
西門錦道:“這裏。”
沈勝衣道:“將孔雀分屍的是誰?”
西門錦道:“極樂先生。”
沈勝衣道:“極樂先生,昨夜也在這裏。”
西門錦道:“只是昨夜。”
沈勝衣道:“他與你們什麼關係??
西門錦道:“説是朋友亦無不可。”
沈勝衣道:“你們與孔雀到底有什麼仇恨?”
西門錦道:“什麼仇恨也都沒有。”
沈勝衣道;“然則屍分孔雀,又是為了什麼?”
西門錦道:“你想知道原因?”
沈勝衣道:“很想。”
西門錦道:“現在卻不是告訴你的時候。”
沈勝衣道:“哦?”
西門錦道:“在你臨死之前,我們一定會告訴你。”
西門華笑笑接道:“當然,你若是能夠擊敗我們,將劍架在我們的脖子之上,生死關頭,我們亦是非説不可。”
沈勝衣道:“沒有其他辦法。”
西門華搖頭道:“沒有。”
西門錦又道;“萬一我們手下沒有了分寸,一刀將你砍死的話,那就抱歉得很,只好請你問閻王爺。”
沈勝衣説道:“聽你們這樣的説話,你們是已經作好了準備,決定與我一戰的了。”
西門錦道:“不錯。”
沈勝衣道:“在未見馬二之前,你們無疑已經有這個打算。”
西門錦道:“不錯。”
沈勝衣道;“那之前,我根本沒有懷疑到你們的頭上,為什麼你們這樣急對付我?”
西門錦道:“你知道的已經太多了。”
沈勝衣道:“這是指我已經知道了極樂先生這個人,極樂莊這個地方。”
西門錦只笑不答。
沈勝衣沒有追問,四顧一眼,道:“你們既然已準備與我一戰,為什麼還要請我進來這個房間坐下。”
西門錦道:“不是請是引。”
沈勝衣道:“看來我還是在外面等候的好。”
西門錦道:“好得多了。”
他笑接道;“可惜你的好奇心太大,耐性又不夠。”
沈勝衣道:“好奇心太大是事實,耐心方面相信並不比你們差。”
西門錦道:“那麼你又怎會這樣快走進來。”
沈勝衣道:“因為,我已經習慣了冒險。”
西門錦搖頭,道:“這不是一個很好的習慣。”
沈勝衣道:“你還未告訴我為什麼要引我進來?”
西門錦道;“理由很簡單,在這個房間之內不會驚動其他人。”
沈勝衣道:“沒有其他原因?”
西門錦一面老實的道:“沒有了。”
沈勝衣並不相信西門錦的説話,卻又瞧不出這房間之內有什麼古怪,接問道:“萬一我不肯進來你們又怎樣?”
西門錦回答得非常爽快,道:“我們出去!”
西門華接道:“所以我並沒有忘記先行在半天拉了一條繩子。”
他輕嘆一聲:“只可惜那條繩子不能再用。”
沈勝衣道;“那條繩子已幫你取了一條人命,還不滿足。”
西門華搖頭道:“還不,因為那條命並不是你的。”
沈勝衣道:“你一直都是在那棵丹桂樹上?”
西門華道:“如果我走得太久,一定會被你察覺。”
沈勝衣道;“你的聽覺很好。”
西門華笑道:“倒不如説馬二的嗓子夠大。”
沈勝衣道:“你的刀用得也不錯。”
西門華道;“可惜只是不錯。”
沈勝衣道:“也幸好如此,我才保得住腦袋。”
西門華道;“你卻也不必太高興。”
沈勝衣道:“因為,你還有用刀的機會?”
西門華道:“正是!”左手一搓,擊在刀格上的那條繩子就斷了下來。
西門錦那邊即時站起身子,手中已多了一把一模一樣的彎刀。
沈勝衣也站起了身子,橫移兩步。
到現在他仍然瞧不出有何不妥之處。
難道這西門兄弟真的憑本身武功堂堂正正與自己決一生死?
沈勝衣不大相信。
因為無論他怎樣看,都覺得西門兄弟不像是那種人.他也希望自己看錯。
畢竟明槍易擋,暗箭難防!
西門兄弟看見沈勝衣停下了腳,便自交換了一個眼色。
西門錦旋即一聲輕叱:“上!”
兩人同時舉步,緩緩向沈勝衣迫去。
房間並沒有多大的地方,西門兄弟都只須上前四步,便揮刀可及。
兩步已走過,他們仍繼續追前,也全都沒有要動手的表示。
迫近到什麼地步他們才肯動手?
看見西門兄弟這樣迫近,沈勝衣已知道有些不妙。
以他過去的經驗,這樣接近,一動手必分生死。
雖然他並不清楚西門兄弟的武功深淺,亦不在乎這樣拼命。
只要西門兄弟是真的立心拼命。
西門兄弟卻顯然另有企圖。
在未弄清楚他們的企圖之前,沈勝衣並不喜歡他們這樣迫近。
西門兄弟當然不會遷就他!
第三步。
沈勝衣突然喝道:“到此為止,再接近莫怪我劍下無情!”
西門兄弟恍如未聽,説話間又再迫前了半步。
沈勝衣不再猶疑,左手劍刺出!
刺到一半已變成兩劍,一劍左刺,一劍右刺,左右刺向西門兄弟的右肩。
兩劍幾乎同時刺到。
出手迅速,簡直就像是那柄劍在剎那中分成了兩邊,他的左右手各握一邊,左右刺出去一樣。
也幾乎同時,西門兄弟各自猛一聲暴喝,一步標前,揮刀斬下。
兩柄刀亦都是斬向肩膀,一左一右。
刀勢詭異迅速。
那份迅速與沈勝衣比較卻仍然有一段距離,但毫無疑問,已可列入高手之內了。
既然已可以列入高手,在沈勝衣的劍刺出之時,他們亦應該看出是絕對不能夠與沈勝衣鬥快的了。
可是他們仍然鬥快一樣,不去閃避沈勝衣刺來的一劍,反而揮刀斬向沈勝衣。
這隻有一種結果。
他們的刀還未斬下,沈勝衣的劍已刺在他們握刀右手的肩膀上。
除非他們的肩膀堅硬如鐵,劍刺不入,否則捱上一劍,手中刀根本就無法再斬下去,甚至脱手墜地。
難道他們刀之外,還兼練金鐘罩鐵布衫之類的功夫,已經將渾身肌肉練得刀槍不入?
果然是那種結果!
西門兄弟的刀才斬到一半,沈勝衣的劍已刺在他們的肩膀乏上。
錚錚的兩聲異響。
沈勝衣那兩劍竟然都像是刺在金鐵之上!
劍尖刺破了衣衫,到此為止,再不能夠刺進去!
沒有血!一滴也沒有。
西門兄弟顯然並沒有受傷,手中的刀當然也沒脱手墜地。
刀勢當然也沒有停頓。
沈勝衣剎那間終於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已來不及抽身閃避了。
西門兄弟詭異的刀勢已封死了他的身形!
他左手那隻劍的劍勢卻還未老死,第二劍一刺刺不入西門華的肩傍,便向上一挑,架住了西門華下斬的一刀!
他整個身子同時向西門華那邊拍了過去。
西門華那一刀之內,竟然隱藏着七個變化!
刀斬至一半,嗆的刀鋒一震,變成七刀!
他快,沈勝衣更快!
“錚錚錚”的那七刀全都斬在沈勝衣的劍上。
沈勝衣連擋七刀,就硬硬將西門華迫退三步。
他非將西門華迫退不可,也只有這樣,才有空位閃避西門錦的攻勢。
西門錦那一刀斬下,比西門華居然還多了一個變化!
刀之外還有掌,他左掌配合刀勢,猛一掌拍向沈勝衣的胸膛。
沈勝衣身形如鬼魅,也就利用那三步的距離,閃開西門錦的八刀一掌!
好厲害的身手!
西門錦刀掌落空,也不由自主的脱口一聲“好!”
一個好字出口,他拍空的左掌,突然一甩,“嗤”一聲,一支閃光的鋼針袖中射出,射向沈勝衣的胸膛要害!
他這支左掌,離開沈勝衣的胸膛只不過尺許!
沈勝衣雖然眼利,臨場經驗也豐富,看西門錦的動阼,已知道他是用暗器暗算,卻已來不及閃避。
他應變的靈敏到底非同小可,那剎那之間,半身已一偏,讓開了胸膛要害,右腳同時踢向對方的小腹!
“哧”地那支鋼針射入了沈勝衣的右肩,沈勝衣的右腳亦同時踢在西門錦的小腹上。
西門錦實在想不到沈勝衣那剎那之間竟然還能夠以腳反擊,不過即使想得到,也避不開的了。
彼此的距離實在太近,沈勝衣那一腳的迅速並不在他那支鋼針之下!
但無論如何,如果想得到,那一腳也許不會像現在捱得那麼重!
他暗算得手,歡喜都還來不及,整個人已給沈勝衣踢得飛起來。
一飛逾丈,撞在窗旁那張桌子之上。
譁拉啦一聲,桌子碎裂,西門錦連人帶桌子仰倒在地上,竟然叮噹一響,就像金鐵落地。’這到底是什麼功夫,竟然能夠使身子變成金鐵一樣?
沈勝衣一腳踢飛西門錦,左手則一連三劍將西門華也迫開。
他連隨倒退半丈,退到門前,身子往門扉一挨,左手一翻,以劍柄一連封住了右肩上的好幾處穴道。
鋼針入肉只是一痛,接着就是麻癢的感覺。
是什麼暗器,他豈會不知。
西門錦即時從地上躍起來,看樣子,並沒有受傷。
他望着沈勝衣,忽笑道:“果然名不虛傳。”
沈勝衣鐵青着臉道:“你們的身上都穿着鐵甲?”
西門錦道:“不錯。”
西門華接道:“那是極樂先生的精心傑作,保證刀槍不入.”
沈勝衣道:“難怪你們要引我進入這個房間。”
西門華道;“只有在這麼狹窄的地方,我們才可以那樣接近你。”
西門錦道:“你既然要從我們的口中探取秘密,他必定不會一出手就刺我們的要害,如咽喉,如眉心!”
沈勝衣道;“我一劍刺不倒你們,是必予你們可乘之機。”
西門華道;“只可惜我們雖然乘機下手,並未能夠以刀將你擊殺。”
西門錦道:“幸好除了刀之外,我袖中還有暗器。”
沈勝衣道:“毒藥暗器?”
西門錦道;“那支鋼針上淬的毒藥是極樂先生精心傑作,保證見血封……”
他突然住口。
沈勝衣冷笑道:“封喉?”
“你現在還能夠説話,我實在有些奇怪。”西門錦嘆了一口氣,道;“極樂先生的保證原來並不是完全有效。”
西門華插口道:“這其實怪不得極樂先生。”
西門錦道:“怎麼了?”
西門華道;“他給我們配製這些毒藥,並不是為了對付沈勝衣。”
西門錦道:“所以我們只能怪這位沈大俠的內功修為太好。”
西門華道:“不過即使他的內功修為再好,半個時辰之內相信亦難免毒發身亡,這之前,我們不是已經試驗過那種毒藥的厲害?”
西門錦道;“如果他能夠找到解藥,當然就不是這樣説話。”
西門華道:“你莫非忘記了極樂先生配製毒藥之時,並沒有同時配製解藥?”
西門錦道:“我沒有忘記。”
西門華道;“但無論如何,半個時辰是太久了。”
西門錦道:“你如果不耐煩等待,大可以迫他動手,他一動,血液運行加速,藥性亦會提早發作的了。”
西門華道:“我正想這樣做。”
他們兄弟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有問有答,目的顯然就是在拖延時間以待沈勝衣毒發身亡。
沈勝衣彷彿並沒有發覺他們的意圖,也沒有插口,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似乎聽得很入神。
他的頭頂上倏的冒出了一絲絲淡淡的白煙,肩膀的傷口同時鮮血奔流。
奔流出來的鮮血已經變成紫黑色,染濕了他的衣衫。
那支三寸多長的鋼針本來完全射入了他肩膀的肌肉之內,現在竟然緩緩地倒退出來。
西門錦突然察覺,他居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一怔道:“現在我們就是不想迫他動手也不成了。”
西門華:“哦?”
西門錦道:“你難道看不出他正在運功將毒迫出?”
西門華仔細打量了沈勝衣一眼,道:“他的內功修為比我們估計的還要高強。”
西門錦道:“説話到此為止,我們再不動手,就來不及的了。”-
頓就一聲“上!”
兄弟兩人旋即左右衝上前去。
沈勝衣一聲冷笑。
冷笑聲中,那支毒針停止了倒退,鮮血亦停止了奔流!
他左手長劍亦在冷笑聲中刺出。
劍勢看來並沒有被傷勢影響,一樣的迅速。
一劍又化成兩劍,左劍刺向西門華的眉心,右一劍刺向西門錦的咽喉。
這一次,他劍刺的是兩人的要害。
西門錦一眼瞥見,衝前的身形一挫,劍在他的咽喉之前閃逝,森寒的劍氣卻彷彿已刺入了他的咽喉之內!
他當場打了一個寒噤。
西門華亦眼快!
眼快手急,急一刀將劍封開。
沈勝衣劍一收,冷笑道:“生死關頭,我的劍只好向你們的要害招呼。”
西門錦亦冷笑道:“二三十招之內,你未必能夠將我們兄弟砍死,但是二三十招之後,你必會毒發難支!”
沈勝衣冷哂一聲,道:“我若是傾全力出擊,不用十招,必殺你們一人,一個夠本,兩個已有賺!”他大喝一聲,左手劍再次刺出!
劍光輝煌,飛射向西門錦。
第一個他應該就是殺西門錦的了。
西門錦面色一變,不由自主地倒退三步!
他並不懷疑沈勝衣的説話。
西門華斜上急救。
沈勝衣刺向西門錦的一劍,立時一轉,轉向西門華,冷聲道:“先殺你亦無不可!”
劍一頓,又刺出。
不等劍刺到,西門華已退後。
這兄弟兩人,原來都怕死得很。
沈勝衣的劍也只是刺出一半就收回,順勢一偏,以左肩向身後那扇門扉撞去!
嘩啦的一聲,整扇門給他撞飛,他的身子亦飛了出去!
西門錦一愕,道;“這個人原來並不是真的要拼命。”
西門華道:“非獨不拼命,而且要逃命。”
西門錦道:“他方才顯然並未能夠將毒藥迫出。”
西門華道:“而且毒性必然開始發作,他根本不能夠再支持下去了。
西門錦暴喝道:“如此還不快追!”
他身形立起,箭一樣穿門射出。
西門華緊接追了出去。
到他們追出房外,哪裏還有沈勝衣的影子。
靜寂的院子中卻有衣袂響聲,遠在四五丈之外!
西門錦道:“那邊!”
兄弟兩追向衣袂聲響處。
以沈勝衣的輕功,在正常狀態之下,應該不止只走出四五丈,也應該不會發出那麼大的衣袂聲響。
莫非毒性真的已發作?
西門兄弟身形飛快,眨眼間追出了三丈。
那邊黑暗中,呼地突然飛起了一團白影,飛越高牆之外。
西門兄弟並沒有忘記沈勝衣是身穿白衣。
西門錦一見罵道:“好小子,竟然還能躍過那道高牆。”
話口未完,牆外已傳來輕微的“噗”的一聲,就像是有人從高處摔落在地上。
西門華聽在耳裏,失笑道:“毒性果然發作了。”
西門錦道:“儘管他已經離開了這個院子,諒他亦走不多遠。”
西門華接口道:“走得越快,死得越快。”
西門錦笑笑道:“極樂那個老傢伙的毒藥,畢竟是厲害的。”
西門華道:“我們大概可以不必追下去了。”
西門錦道:“還是追下去的好,如果他就倒在牆外,我們更非要將他的屍體搬進來不可。”
西門華道:“不錯。”
説話間,兩人已來到牆下。
西門錦仰首望了一眼,道;“我們身上的鐵甲現在反成為累贅了。”
西門華道:“要躍上這道高牆,相信還不成問題。”
西門錦頷首道:“先上牆頭,看清楚再躍下,小心沈勝衣在牆外伺機襲擊。”
西門華道:“我會小心。”
兩人連隨一齊拔起了身子。
也許就因為身穿鐵甲,兩人都必須以手補助,先搭住牆頭,才借力翻身上去。
西門華俯身往下一望,道;“牆外沒有人。”
兩人旋即縱身躍下。
牆外是一條后街,左右幾乎都是有錢人家的莊院後牆。
這種后街在夜間當然靜寂得很。
現在街上也就是隻有西門兄弟兩人。
他們左右望了一眼,不由都皺起了眉頭。
對牆的暗影中,隱約有一團白色的東西。
西門錦目光一落,説道:“是一件衣服。”
西門華道:“過去看看。”
兩人同時舉步,左右走了過去。
西門錦並沒有看錯,那是一件衣服,他手中彎刀一沉一挑,將那件衣服挑了起來。
衣服右肩的部份,穿了一個洞,周圍染滿了紫黑色的血跡。
毫無疑問,沈勝衣的外衣。
衣在這裏,人在哪裏?
西門錦並沒有張目四顧。
衣服的下面,有一個花盆,西門錦的目光轉落在花盆之上。
花盆已碎裂,泥土倒翻,裁着的那株花亦斷折。
西門錦目光一落即起,冷笑道:“好狡猾的小子。”
西門華道:“方才飛出牆外的原來不是人,只是衣服裹着這個花盆。”
西門錦道:“正是。”
西門華道:“人是必仍然在牆內。”
西門錦道:“只怕已經不在。”
西門華道:“還是回去一看的好。”
西門錦無奈道:“也好。”
沈勝衣事實仍然在牆內。
西門兄弟一掠下高牆,他立即從旁邊的一叢花樹中竄出來,從黑暗中竄入了月色中。
淒冷的月色照射下,他的臉龐蒼白得很。
他的身形已沒有方才那麼迅速,從月色中竄過,竄向停在那邊的四輛馬車。
外衣下是一套白色的緊身衣服,所以他的身形雖然已沒有那麼靈活,並沒有再帶起衣袂聲響。
他這套衣服的右肩附近,早已被紫黑色的鮮血濕透,那支毒針,仍然釘在那上面。
來到了馬車之前,他半身一矮,竄入了其中一輛馬車的車底下。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狼狽。
即使在西溪血戰十三殺手,他雖然身負重傷,仍然拼下去,並沒有躲躲藏藏。
極樂先生的毒藥實在厲害。
方才他運功迫毒,已發覺以本身的功力絕對不能夠將所中的毒迫出來,而且連阻止毒性蔓延也成問題了。
所以他非走不可。
這一陣走動,毒性更深入,他竄臨馬車底下之時,已經感覺有些昏眩了。
不過他總算沒有忘記懷中藏着一瓶解毒藥。
那瓶解毒藥,是他在白蜘蛛一案中,唐彪送給他的禮物,是唐門彪豹兄弟特製的解毒藥。
彪豹兄弟乃是唐門暗器高手,擅制各種毒藥,解藥。
那瓶解毒藥,已救過沈勝衣一次的性命,連銷魂蝕骨散那麼厲害的毒藥也可以消解。
對於極樂先生那種毒藥是否也一樣有效?
無論是否有效沈勝衣也要一試的了。
除此之外他目前已沒有什麼其他辦法。
他探懷取出那個藥瓶,倒出了兩顆藥丸,一顆服下,隨即拔出肩上那支毒針,將另一顆藥丸捏成粉末,壓入傷口之內。
也就在這時候,西門兄弟先後翻過牆頭,回到院子之內。
西門華張目四顧,道:“先搜那邊的花叢。”
西門錦道:“我肯定,他已經不在那裏。”
可是他們仍然走了過去。
沈勝衣事實已經不在那裏了。
放在那裏的一排花盆之中,顯然少去了一盆。
西門錦盯着那個空位,道:“他方才必然躲藏在這附近。”
西門華道;“你以為現在他大概是從哪個方向逃去?”
西門錦搖頭苦笑,道:“我怎麼會知道?”
目光一抬,又道:“也許他是逃向大堂那邊。”
西門華道:“若是給谷老頭知道了這件事,可就不妙了。”
西門錦道:“即使他是逃向大堂那邊,也不會再進大堂去找谷老頭。”
西門華點頭道:“不錯,他又怎知道谷老頭與孔雀這件事並沒有關係?”
西門錦道:“現在他想必仍然以為是谷老頭指使我們這樣做。”
西門華目光忽然一寒,道:“大堂那邊有人向這裏走來。”
西門錦凝神望去,説道;“是一個女人。”
説話間,那個女人已經穿過月洞門,走進這個院子。
西門錦接道:“好像是綵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