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殘陽如血,仍是那個兩面全是高牆的巷子,天色其實還不十分黑,可是巷子中出奇地陰暗,這自然是由於兩面全是高牆,擋住了光線之故。
陳麗雪覺得自己,忽然越過了一堵高牆——就是那騎士把美婦人拉出來的那一緒,牆內是一個極大的花園,亭台樓閣,小橋流水,佈置在典雅之中,透着華麗,所以,站在一株柳樹下的那個人,就和這種高雅的環境十分不相襯。
那人,就是拖着水火棍的金大富,這時,他正用手中的棍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打着柔軟的、下垂的柳枝,而眼光不對向着一條鋪着鵝卵石的小徑去,那小徑曲曲折折,通向前面,竹和各種柳樹,將之隱沒,看不到盡頭。
金大富的神情有點焦急,也有點緊張,不絕地搖頭搖腦,忽鑽,他現出高興的神情。
向小徑走去,走了幾步就停下,這時,已看到那美婦人,仍然披着那一口鐘,分花拂柳,急急走了過來。在晚霞的照映之下,她的臉色非但沒有被映得出紅暈,反倒更顯得蒼白無比,她來到了金大富的面前,把一個小小的包袱,拋向金大富。
金大富人雖然猥瑣,可是動作十分灑利落,他伸出棍子來,一下搭上包袱,棍子一轉,那包袱像是貼在棍梢上一樣,也跟着轉了一轉,這是棍法上的一個“粘”字訣,可見他至少在棍法上有相當的造詣。
接着,他手中的棍一挑,包袱也就揚了起來,他一伸手,接在手中,掂了掂,向那滿面驚愕的美婦人説了一句話。
(陳麗雪在説到這裏的時候,頓了一頓:“我知道他在説什麼,因為他説得很慢,而我懂唇語,他説的是:多謝了,再來討攏”!)(我和白素齊聲叫:“卑鄙,他勒索!”)(陳麗雪同意:“毫無疑問,他勒索!”)金大富一個轉身,急急奔向牆,手腳十分利落,先攀上了樹,接着就翻牆出去,只剩下那美婦人怔怔地站在暮色之中。
無色黑得很快,在黑暗之中,那美婦人的臉色更是蒼白得異樣之至,彷彿黑暗之中,只有她那張蒼白的臉,其他的一切都不再存在。
陳麗雪在那時候,離開了花園,她沒有和那美婦人打照面,而是一下子就來到了巷口,她感到自己堵住了巷口,而金大富那時,正低着頭向前走來,一面走,一面把手中的小包袱系在腰帶上,所以全未發現面前有人。
等到他繫好了包袱,抬起頭來時,與陳麗雪只有兩步的距離了!
我們若是忽然之間抬起頭來,看到近距離有人,自然不免驚愕,金大富在那一剎那確然是錯愕,可是隨即,他的神情,變得駭然欲絕,一個人,若不是突然之間看到了可怕之極的情景,斷然不會現出那麼驚怖的神情!
因陳麗雪已經有過類似的經歷,所以她並不驚愕,她苦於不能説話,所以做了一個手勢,在問:“你為什麼如此害怕?”
可是金大富的驚怖,像是固定了,凝結了,他像是泥塑一樣,一動不動。
就在陳麗雪想進一步再和他溝通之際,她又突然間離開了古代,回到了現代。她第一件事就是把金大富的樣子畫下來,然後就來找我。
完全可以想像,當她在我門口,隔着那輛金光燦然的車子,看到了現代金大富之後的驚詫。
再加上金大富一看到了她,立時又現出同樣驚怖的神情,那更令得陳麗雪的驚疑,至於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