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姑冷然一笑,道:“好劍法!”
手中劍疾彈而起,身形飛快地一旋,兩點寒星暴射而出。
她明明只有一柄劍,居然同時發招分迎前後兩人,毫無先後之別,身軀旋轉,海雲和蘋兒都覺得她的劍招是正對着自己而來,不由都吃了一驚。
海雲急喝道:“快退!”
兩人同時沉臂收招,同時掠身後退,收劍護住前胸,定神細看,才發現玄姑仍在原處,寶劍斜垂,好像一步也沒有移動過。
海雲暗吸了一口氣,抱拳道:“宮主快劍追風,果然不同凡俗。”
玄姑冷笑道:“你們的劍法也不錯,只可惜膽量太小了些。”
海雲臉上一熱,大聲道:“宮主且慢得意,再接這一招試試。”
話落,人動,劍出。一縷寒芒,破空前射。
蘋兒也不怠慢,雙鏑劍一抖,同時出手夾擊。
玄姑傲然不懼,倒提着寶劍,屹立而待,直到兩人的劍鋒己至近身,才突然一擰腰,閃開了蘋兒的雙鏑劍,手中寶劍微振,“嗡”的一聲,迎向海雲。
她似乎未把蘋兒放在心上,是以出手先攻海雲,只要解決了海雲,再對付蘋兒就易如反掌了。
這一劍志在必得,發招既快又準,“嗡”聲才起,劍鋒已到了海雲胸前。
雙方出劍都迅快絕倫,不容閃避,玄姑的劍招更是後發先至,所用又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縱然想格拒招架,也不可能。
誰知海雲竟不閃避,雙鏑劍前端忽然向上插起,迎着劍脊輕輕一撥,後端卻由肘下飛快地掃了過去。
那輕巧的一拔,部位恰好在“追風快斬”死角,玄姑的寶劍立被撥得直滑開去,頓時空門大露。
玄姑駭然一驚,來不及變招換式,急忙提一口真氣,縱身飛起。
饒她身法再快,衣袍下襬仍被雙鏑劍劃開了半尺左右。玄姑落地後,面色頓變,金蚯蚓宮劍女們更是全都驚呆了。
羣雄睹狀,歡聲雷動。“劍絕詩狂”杜玄含笑捋須,不住點頭道:“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玄姑臉色由驚面怒,眼中突然迸射出懾人兇光,凝注海雲,一字字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你本還有一線生機,現在卻非死不可了。”
海雲微笑道:“世上劍法皆有破綻,宮主又何必如此量窄。”
蘋兒接口道:“咱們既然能破解追風快斬,難道還怕你不成?”
玄姑重重哼了一聲,道:“井底之蛙,也敢妄論青天。”舉步一跨,已到蘋兒身前。
海雲急叫道:“表妹快退。”
劍隨聲發,雙鏑劍化作一道長虹,飛擊了過去。
蘋兒仗着有“紫披風”護身,竟不甘示弱,非但不退,反而揮劍出手還攻……
三條人影閃電般一湊,劍光打閃,寒芒激射,只聽“噹噹”兩聲脆響,其中一人突然由劍幕內直跌出去。
劍光人影斂止,大家才看清那跌出去的人是蘋兒,她手中雙鏑劍兩端都被削斷,只剩下中間把手,蒼白的嘴唇邊,掛着一縷鮮紅的血水。
海雲一面橫劍擋在蘋兒身前,一面焦急地問道:“表妹,你怎麼樣了?要緊不要緊?”
蘋兒舉手抹抹嘴角,掙扎着坐了起來,道:“沒關係,只是披風上中了一劍,可惜雙鏑劍被她割斷了。”
海云為了防備玄姑再下毒手,連頭也不敢回,急道:“你快退下去休息,由我獨自對付好……”
“不!我要報這一劍之仇。”
蘋兒搖搖晃晃站起身來,無奈內腑受傷,踉蹌幾步,又險些跌倒。
鳳姑閃身而出,一把扶住她的腰肢,低聲勸道:“何必性急呢,咱們且換了兵刃,再報仇還來得及。”
蘋兒雖然不甘罷手,卻已心餘而力拙,接連吐出兩口血,自知內傷不輕,長嘆一聲,解下了身上紫披風,遞給鳳姑道:“把這個給雲表哥披上,鐵皮衣外再加龍鱗氅,就不怕她的寶劍了。”
鳳姑接在手裏,卻不禁有些遲疑因為強敵當前,海雲勢必無法從容加衣,若要自己替他披上去,當着許多人,實在難以為情。
回頭看看,悟非、悟果、張堯和小龍等人,都在忙着照顧傷者,沒人可以替手的了。
正在沉吟,蘋兒又催促道:“鳳姊姊,你在想什麼?快把披風替雲表哥披上呀!”
鳳姑無奈,只得硬着頭皮,展開披風,親手加在海雲身上。
海雲無暇回顧,匆匆道:“多謝姑娘。”
鳳姑急忙縮手,臉頰已和披風同樣成了紫色。
玄姑冷眼旁觀,內心似有無限感觸,痴痴的站在那兒,竟未想到趁隙出手。
這情景,使她回憶起多年前的往事,不知有多少個深夜,每當午夜夢迴,冷月透窗,自己也曾掌着燭燈,輕輕走進練功室,親手為丈夫加上一件夾衣,雖然只是件薄薄的衣衫,卻包含着多少關切,多少温情。
那時,自己多麼盼望着他能回顧一眼,説一聲“謝謝”,哪怕只是淡淡的一瞥,短短的兩個宇,自己也會覺得滿足了。
誰知連這麼一點慰藉,都成了奢望,每次換來的,不是漠然無動於衷,便是冷冰冰的一揮手那一揮,就像神話中的“水火扇”,扇冷了熱情的心,扇燃了怨憤之火;揮斷了夫妻情,招來了怨與恨。
如果不是他相待如“冰”,怎會有今天的金蚯蚓宮?如果不是他薄情寡義,自己怎會在秘室中禁錮三年?又怎會有目前這番成就?世上的男人全死光了,難道女人就活不下去了麼?
不!當然不!女人不僅能用樣活下去,而且更要活得多彩多姿,同樣能享受人生的樂趣,“繡蓮會”也罷,“刺花門”也罷,只要能使女人活得愉快,又何必顧男人的批評……
想到這裏,玄姑不禁挑了挑眉,輕蔑地笑了。
她忽然覺得鳳姑的舉動,簡直又愚蠢,又可恥,一個女人為什麼要自貶身價去侍候男人呢?
一聲“多謝”,就值得受寵若驚嗎?你們不是愛他麼?如果我現在將他殺了,你們又如何?
剎那間,思緒忽變,由羨而妒,因妒而恨,笑意陡又凍結,竟泛生出無限殺機來。驀地,一聲低喝,長劍飛閃直取海雲。
海雲見她神色瞬息數變,心裏已有警覺,劍尖迎着來勢向外輕輕一撥。
“叮”的一聲,兩人錯身而過,海雲仍然如法炮製,劍身疾轉,掃向玄姑腰際。
誰知玄姑也有了準備,劍招落空,突然左臂一沉,五指如鈎,竟向雙鏑劍鋒刃上抓來。
海雲發覺她赤手奪劍,整隻手掌一片血紅,急忙撤招,已經來不及了……
那血紅色的手掌,恍如一座熔爐,劍鋒入掌,竟像軟面似的被一捏而斷。
就在海雲驚駭失措的時候,玄姑的長劍又反抽了回來,“砰”然一聲,重重砍在海雲背脊上。
這背脊一劍出手極重,海雲雖有“龍鱗氅”和“鐵皮衣”護身,也被砍得兩眼金星亂閃,踉蹌衝出四五步。
玄姑風車般轉回身來,一面劍掌交施,趁勢追擊,一面冷笑道:“我倒不信你是銅筋鐵骨,還能再挨幾劍?”
海雲手中只剩下一柄殘劍(雙鏑劍系用兩柄長劍綁紮而成),縱能破解追風快斬,卻無法抗拒“血焰刀”掌力,“龍麟氅”和“鐵皮衣”僅足防身,頓時落在捱打的地步。
一個着着搶攻,一個連連後退。耀眼劍芒,緊緊追逐着海雲的身影,累僕累起,繞廳飛旋。
不多一會,海雲身上已接連中了七八劍。
劍鋒砍在“紫披風”或“鐵皮衣”上,雖不致命,卻令人觸目驚心,心神震撼。
起初,海雲還能夠尋隙出手反擊幾下,可惜他既要顧忌玄姑手中那柄寶劍,又須閃避無堅不摧的掌力,漸漸招架也有些力不從心了。
“劍絕詩狂”杜玄看得直搖頭,喃喃嘆息道:“挾泰山以超北海,是不能也,非不為也。天意如此,奈何!奈何!”
正危急時,忽聽一聲冷喝道:“玄姑,夠了。”
聲音來自甬道門口,緊跟着,一個身軀修長,書生打扮的中年人昂然跨了進來。
在他身後,緊領着一名壯碩的男孩子,以及六名腰懸長劍的黃衣劍手。
這八個人一進入大廳,金蚯蚓宮羣邪都駭然變色,玄姑也舍了海雲,橫劍退到交椅前,臉上佈滿着驚、怒、忿、恨……等複雜的表情。
甚至海雲也感到十分意外,因為那中年書生和碩壯男孩,正是自稱“天涯飄萍生”的顏楓師徒,六名黃衣劍手中,為首的是“追捕隊”統領姚超。
其餘五人面目陌生,人人衣上都鑲着黑邊,竟然全是“統領”身份。
那顏楓首先向杜玄點了點頭,又向海雲抱拳拱手道:“少島主請歇息一會,解鈴還須繫鈴人。這兒的事,還是由在下來料理吧!”
海雲尚未回答,杜玄已搶着道:“你老弟早就該來了,咱們被傷了許多人,這筆帳都得跟你算。”
顏楓苦笑道:“承情之處,容當後謝。”
微微欠身,留下二虎和六名劍手,獨自舉步向玄姑走了過去。
距離七尺左右,玄姑突然一抖寶劍,沉聲喝道:“站住!”
顏楓應聲停步,嘴角泛起一抹悽苦的笑容,輕輕説道:“三年飄泊天涯,現在我總算又回到自己的家中,玄姑……你……”
玄姑截口道:“你居然還把這兒當作家?居然還有臉敢回來?”
顏楓道:“咱們是夫妻,結縭之情比海深,縱有微隙,早已時過境遷了,又何必耿耿於心呢?”
玄姑哼道:“三年前你將我禁錮秘室,盜鑰出走,那時可曾想到結縭之情?現在再説這些話,不嫌太晚了麼?”
顏楓道:“亡羊補牢,尚未為晚。當年若非妖女羅妙香從中作祟,我又怎會出此下策?”
玄姑冷叱道:“你自己做的事,休要推在妙香身上。”
顏楓又道:“咱們本來是恩愛夫妻,自從那妖女來了以後,才弄得夫妻不睦,只要能除去羅妙香和刺花門妖女,我寧願負荊請罪,也在秘室中禁錮三年,如何?”
玄姑冷笑道:“你縱使自己禁錮三十年,又豈能使時光倒流,還我三年前容貌,再説,妙香不過是個女孩子,咱們若是本來和睦,她又豈能從中作祟?”
顏楓點點頭道:“不錯,如果咱們夫妻和睦,她自然難有可乘之機,我自認當年太過沉迷於武功,忽略了夫妻之情,事到如今,追悔莫及。玄姑,過去的無法追悔,從今以後,我會……”
玄姑不待他説完,沉聲道:“大晚了,人生在世,能有多少個十年?你有這種興趣,我已經沒有這份耐心,咱們夫妻名分到此為止,從現在起,不許再提夫妻兩個字,金蚯蚓宮的事,你也沒有資格過問。”
顏楓低叫道:“玄姑”
玄姑斷喝道:“稱我‘宮主’!”
顏楓悽然一笑,道:“你要我怎樣稱呼都可以,只求你能認清刺花門的邪惡企圖,不要被她們所蠱惑利用。”
玄姑冷冷道:“那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旁人來多嘴。”
顏楓輕嘆了一口氣,道:“往者已矣,來者可追。過去是我錯了,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但想想咱們當初受了多少艱辛困苦,才創下這點基業,一且毀去,豈不可惜麼?”
玄姑變色道:“姓顏的,你説這話,莫非想威脅我?你以為勾結上幾個撐腰的朋友,便想逼迫我俯首聽命了不成?”
顏楓忙道:“不!我絕沒有這個意思……”
玄姑冷笑道:“那是什麼意思?你誘降本宮弟子,招引外敵入宮,居心若揭,何用狡辯?咱們也不必多説廢話了,索性各憑功夫,作個了斷;我倒要看看你練了一輩子武功,究竟有多大本領。”
顏楓道:“你誤會了,我回來不是為了和你爭奪什麼,而是希望你能夠懸崖勒馬,擺脱妖邪的困擾。”
玄姑哼道:“無論你想怎樣,除非先勝得過我手中寶劍。”
顏楓搖頭道:“武力並不能解決問題,一個人武功再高,仍然強不過一個‘理’字……”
玄姑厲聲道:“我不想跟你鬥口,亮劍出來吧!”
顏楓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感慨地道:“武功武術害了我一輩子,三年前,我已經發誓不再佩劍,身上不攜寸鐵……”
玄姑截口道:“我借給你。”手揚處,“篤”的一聲,竟將自己所用那柄削鐵如泥的寶劍,擲插在顏楓面前。
顏楓微微一震,臉上陡然變色。
玄姑另由侍女手中接過一柄長劍,冷冷道:“寶劍削鐵如泥,神掌無堅不摧,現在你可以放手施展了。”
顏楓默默注視着那柄寶劍,卻沒有伸手去拔取。
玄姑又道:“我由一數到三,然後出手,你仔細聽着:一!”
顏楓用力地搖着頭,並激動地道:“不要這樣逼我,求求你,不要。”
玄姑提高聲音道:“二!”
顏楓啞然住口,雙掌緊握,渾身不停地顫抖,仍舊不肯伸手拔劍。
旁觀羣雄都替他緊張起來,甚至金蚯蚓宮門下也暗暗為他捏着一把冷汗。
玄姑大聲道:“三!”
聲落,寒光一閃,長劍已電掣般破空灑出。
只聽顏楓一聲淒厲的呼叫:“玄姑”
呼聲中,直光迸現,一條血淋淋的左臂“嘭”然墜落地上。
海雲和二虎等人齊吃一驚,不約而同都想飛身撲出。
杜玄忽然神色凝重地將他們攔住,低聲道:“暫時別過去,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這時顏楓仍然直挺挺地站在原地,鮮血由他斷臂處汩汩流出,染紅了半邊衣袍,他也不去理會。
在他臉上,沒有絲毫忿恨之色,只有一抹微帶悽楚的苦笑,那柄削鐵如泥的寶劍,仍然插在地上,半點未動。
玄姑反而呆住了,顫聲道:“你為什麼不拔劍?”
顏楓緩緩搖了搖頭,道:“我永遠不會跟你動手的,這些年來,我已經虧欠你太多了。”
玄姑身子一震,連退了兩步,冷冷道:“你想用苦肉計?”
顏楓又搖搖頭,柔聲道:“夫妻同心,何須作偽?”
玄姑大聲道:“不,咱們已經沒有夫妻之情了。”
顏楓道:“玄姑,不要説這種違心之言,人可以騙別人,卻騙不了自己,剛才你中途變招,僅傷我的左臂,這不是夫妻之情,是什麼?”
玄姑道:“我”
下面的話忽然嚥住,緩緩低下頭去。
顏楓吁了一口氣,接道:“三年來,我匿居荒島,日夕與碧海青天相對,才深深體會到夫妻之情的可貴。海鷗游魚,尚且知道相依相伴,鴻雁失侶,亦不惜以身相殉,咱們是人,難道反不如飛禽游魚?玄姑,原涼我,咱們還年輕,重新開始,還來得及……”
“不!”玄姑突然鬆手,“噹啷”一聲,長劍墜地,雙手緊掩着自己的臉頰,連連搖頭不止。
顏楓詫道:“為什麼?”
玄姑只是掩面搖頭,不肯回答。
顏楓又問道:“玄姑,我已經知錯了,難道你竟吝於給我一次贖罪補過的機會?”
一直冷眼旁觀的羅妙香忽然接口道:“宮主可要當心一些呀!越是嘴甜的男人,越是靠不住的。”
顏楓怒道:“咱們夫妻談話,不用你多嘴。”
羅妙香聳肩冷笑道:“是嗎?如果宮主沒有這一身舉世無匹的武功劍術,只怕你就要嫌她背駝了,頭髮也花白了……”
顏楓叱道:“你這無恥妖女,害得咱們還不夠麼?”
羅妙香反唇相譏道:“宮主正當盛年,若非被那薄情寡義的人所害,怎會變得這般蒼老”
玄姑回頭喝道:“妙香,不要再説了。”
羅妙香恭敬地答道:“我只是替宮主不平,多年委屈,就憑几句甜言蜜語便遮蓋過去,未免太容易了。但既是宮主吩咐,妙香不再多話就是。”
顏楓氣怒交集,傷處鮮血泉湧,臉色已變得蒼白如紙,只是喘氣,卻無力反駁。
杜玄看到這裏,低聲道:“這妖女不除,事情無法了結。二虎去替你師父止血裹傷,海雲負責攔阻玄姑,其餘眾人隨我動手,先宰了那羅妙香!”
姚統領和另外五名統領都奮然道:“不勞前輩出手,那婆娘交給咱們。”
這些人對羅妙香積恨已久,一聲呼應,紛紛拔劍衝上前去。
海雲和二虎也同時搶出,一個替顏楓閉穴止血,一個監視玄姑,以防她出手援救羅妙香。
大廳內尚有十餘名黃衣劍女,卻由謝金鈴率領,長劍出鞘,準備迎敵,眼看就要爆發場混戰。
玄姑突然沉聲喝道:“你們要幹什麼?”
姚統領等人聞聲一震,不由自主,都停下了腳步。
玄姑目光如電,投在姚統領臉上,叱問道:“姚超,你是宮中舊人,我一向待你不薄,你為什麼叛宮?”
姚統領躬身答道:“屬下受宮主厚恩,豈敢叛宮,實因羅妙香恃寵專權,蒙上欺下,種種倒行逆施,令人不能誠服。”
玄姑寒着臉道:“你倒説説看,她有些什麼倒行逆施的事實?”
姚統領道:“羅妙香自從當權,便設置機關,排擠宮中舊人,招引妖邪心腹,把持內宮,使下情不能上達,藉以矇蔽宮主……”
玄姑搖搖頭道:“這些話太籠統了,設置關閘,分隔內外,是為了關防嚴密,算不得錯誤。”
姚統領又道:“羅妙香荒淫無恥,穢亂內宮,蕩婦淫娃俱充高職,迫令弟子紋身刺字,稍有違拗,便橫加鞭撻凌辱……”
玄姑道:“職位任用,都是我親自核準的,弟子紋身刺字,那是為了表示效忠本宮,不能説是倒行逆施。”
羅妙香接口道:“是啊,我這些作為,哪一樁不是為了本宮設想?天幸宮主能夠體諒我的苦心,不然,豈不被一些小人捏詞誣諂了。”
姚統領大聲道:“我且問你,本宮弟子原有的配偶,你將他們硬生生拆散,生下的孩子,全部隔禁在內宮,使他們骨肉分離,難得一晤,這又是為什麼?”
羅妙香冷笑道:“當然也是為了使他們矢志效忠,不生異心,孩子由內宮代養,更可減去他們後顧之憂,俾能專心服勤,難道不應該嗎?”
姚統領怒喝道:“這麼説,你強迫同胞兄妹亂倫雜交,也是為了要他們矢志效忠,不生異心麼?”
玄姑聽得吃了一驚,忙問道:“有這種事?”
姚統領抱拳道:“宮主明鑑:本宮二代弟子中,柳鶴生與柳茵乃是嫡親兄妹;秦琳和秦珂乃是同胞姊弟,只因羅妙香逼奸柳鶴生未遂,一怒之下,迫令他們兄弟姊妹亂倫雜交,他們誓死不從,柳家兄妹被迫吞金而死;秦琳姊弟叛宮逃亡,以致在中原武林掀起一場血腥殺戮……”
玄姑越聽越驚,冷電般的目光,轉落在羅妙香身上,神色間已泛起怒容。
姚統領又道:“今日之事,羅妙香實為罪魁禍首,求宮主勿再姑息,賜死羅妙香和刺花門妖女,外抑武林羣雄之怒,內平本宮弟子之忿,屬下等斗膽直陳,萬死不辭。”
玄姑點了點頭,凝容問道:“妙香,這些話都是真?”
羅妙香忙道:“宮主休聽他胡説,根本沒有這些事……”
顏楓截口道:“這是千真萬確的,秦琳雖然死了,秦珂還活着,而且,現在就在鐵屋中。”
玄姑神色連變,忽然輕嘆了一口氣,搖頭道:“這太不應該了!”
她雖在責備羅妙香,但語氣中怨多於怒,顯然還有些舊情難忘,不忍下手。
顏楓道:“玄姑,當斷不斷,遺患無窮。時至今日,萬萬不能再姑息了。”
玄姑默然注視着羅妙香,終感難以決斷。
羅妙香連忙屈膝跪下,哽咽叫道:“宮主,你要救救妙香呀”。
海雲見玄姑大有憐惜之意,不等她話完,長劍一抖,飛劍刺出。劍已出手,才沉聲道:“留你不得!”
誰知羅妙香身手竟也不弱,危急中,腰肢向後一仰,雙膝反彈,整個人突然斜飛了起來,懸空一個筋斗,退落在六七尺外。
海雲那一劍,僅由她頸邊擦過,劃破了三寸多長一道傷痕。
羅妙香用手掩按着傷處,怒目蹬了海雲一眼,恨恨道:“好!你們等着瞧吧!”回頭向左邊側門內奔去。
姚統領大叫道:“兄弟們,追!別放過這妖婦!”
五名黃衣統領同聲應諾,一齊提劍追了過去。
“站住!”
突然一聲冷喝,門簾掀處,那位後宮總管楊嬌嬌快步走了進來。在她身後,緊隨着十二名劍女,每人推着一輛四輪車。
前面十輛車,各載着一口沉重的大木箱;最後二輛車上,卻是兩張寬敞的嬰兒牀,上面並排躺着五六個小娃兒,其中最大的不過週歲,小的才數月,一雙雙小眼睛左右張顧,既不哭,也不叫,似乎對這陌生的大廳,充滿了驚訝和好奇。
此時此地,楊嬌嬌忽然帶來這些天真可愛的小孩子,倒把羣雄弄得如墜五里霧中,然而,姚統領和另外五名統領,卻頓時神色慘變,一個個持劍呆立,再也不敢向前移動半步了。
楊嬌嬌將十輛載木箱的車子散開,環繞着兩張嬰兒牀,自己和謝金鈴指揮黃衣劍女們列陣護衞,待一切準備妥當了,然後沉聲喝道:“開箱!”
姚統領忙道:“當心,別割破了孩子的手!”
謝金鈴笑道:“可不是麼,割破手會流血的,如果割破了喉嚨,那該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