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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目睹浩劫

    海雲道:“火王莊。”

    小龍詫道:“去火王莊幹什麼?”

    海雲道:“如果我的推測不錯,那些黃衣人正是衝着火王莊而來,鳳姑也可能追躡在他們身後。”

    小龍駭然道:“你既然推測黃衣人到火王莊來,剛才為什麼不告訴老爺子,反而支使他往吉縣去呢?”

    海雲道:“我是故意支開他老人家的,今夜火王莊之行,咱們去得,他卻去不得。”

    小龍道:“為什麼?”

    海雲道:“理由很簡單?第一,咱們此去僅是暗探,非不得已,不必現身露面,而老爺子的身份卻不能如此;第二,那些黃衣人劍法太玄,迄今無人能夠破解,咱們見兆頭不妙,可以開溜,老爺卻不能,如果不幸失手,那怕只破損半片衣角,對他老人家一世英名都將造成暇疵。”

    小龍點了點頭,卻憂慮地道:“可是,憑咱們兩個人,勢孤力弱,又能做什麼事?”

    海雲道:“彼明我暗,彼爭我伺,乘隙而動,見機而作,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説話間,已馳近山麓,海雲忽然勒繮下馬,領着小龍進入山腳下一片林子裏。

    繫好馬匹,兩人席地坐下,略作調息,時間已經將近子夜了。

    海雲望望天色道:“應該快來了,咱們也準備一下吧!”

    解開那隻大包袱,裏面竟是一大一小兩件棉襖和四個牛皮袋。

    小龍詫道:“這些東西是幹什麼用的?”

    海雲道:“鐵皮書生譚人傑,號稱火藥王,莊中必有火器埋伏,這些東西可供防身之用。”

    於是,將棉襖和牛皮袋分作兩份,又叮囑道:“棉襖須要披在身上,不必扣鈕子,這兩隻牛皮袋,一隻裝的是水,一隻裝的鋸木粉,要到危急時候才使用。”

    小龍道:“怎樣用法呢?”

    海雲道:“棉襖灑上水,可以預防着火;鋸木粉遇火即發濃煙,可以掩護脱身。萬一身上着火了,還可將棉襖脱下拋掉。這雖然不是最好的方法,至少能減少部分危險,而且……”

    説到這裏,忽然以指壓唇,輕輕道:“來了!”

    兩人同時長身而起,躍登樹頂,藉枝葉掩蔽窺望.果見山道上如蛇形境蜒,出現了大批人影。

    黃色的劍衣,閃亮的劍柄,豹皮革囊、整齊而迅捷的隊形-正是“金蚯蚓宮”門下的黃衣劍手。

    小龍既驚又喜,不覺輕籲道:“海大哥果然料事如神,真被咱們等着了。”

    海雲卻皺眉説道:“想不到他們又有同夥增援,除了聶開泰,整整二十名劍手,看來今夜火王莊要遭劫了。”

    小龍道:“你猜姊姊會跟蹤他們到這兒來麼?”

    海雲搖搖頭道:“現在還很難斷定,但切記要跟我在一起,無論發生什麼變化,都不能擅自出手。”

    那二十名黃衣劍手移行快速,舉手投足,二十個人就像一個人,片刻間,已到林外。

    為首的聶開泰向樹林內掃了一瞥,忽然停下腳步。

    他一停步,身後二十劍手也同時停步,隊形絲毫不亂,就好像大家早已知道,經過樹林外一定要停下來。

    聶開泰道:“姚統領!”

    一名魁梧大漢應聲出列,拱手道:“總座有什麼吩咐?”

    聶開泰道:“這座樹林可曾派人搜查過?”

    姚統領答道:“日間已經搜查過了,林內並無埋伏。”

    聶開泰道:“有上次鐵門莊的經驗,還是多謹慎一點的好。派一名弟兄留在這裏擔任警戒,順便將附近隱密的地方再搜查一遍。”

    姚統領躬身應聲“是!”舉手一揮,隊尾最後一名黃衣劍手立即退出行列,按劍守在林邊。

    聶開泰道:“火王莊不比他處,莊中必有火器機關佈置,等一會入莊的時候,各位兄弟務必要特別當心。”

    姚統領道:“是的。”

    聶開泰又道:“鐵皮書生譚人傑,對本宮尚有用處,不可傷他性命,其餘一概格殺勿論,尤其白玉香決不能放過。”

    姚統領應遵:“遵命。”

    接着,轉面揚聲道:“總座的指示,大家聽清楚了,現在按原定計劃分兩路人莊,第一隊弟兄追隨總座,第二隊弟兄跟我來。”

    只聽一陣“沙沙”腳步聲,黃衣劍手們迅速的分為兩隊,一隊由聶開泰親自率領,另一隊隨着姚統領,黃衣展動,如飛而去。

    待大家去遠,那名奉令留守的黃衣劍手,忽然轉身向樹林裏走了進來。

    小龍想到林中還繫着兩匹馬,不禁緊張起來,急忙扯扯海雲的衣角,悄聲道:“海大哥,怎麼辦?”

    海雲插手示意不可魯莽,附耳低語了幾句,兩人輕輕從樹上滑落地面,躡足奔向繫馬處……

    那黃衣劍手一路搜索人林,舉動十分謹慎,每走數步,便情下來傾聽一會,更以左手扶鞘,右手按劍,隨時準備應付突然變故。

    正行走間,忽聞蹄聲入耳,只見一匹空鞍馬,從林子裏緩緩走出,後面卻拖着一個人。

    那人身穿黑市棉襖,一隻腳倒掛在馬蹬上,肢體鬆軟,滿腮泥污,身子被馬匹拖着擦過樹草叢,就像一截斷木般毫無反應。

    看情形,是個被殺墜馬的死屍,只因腳踝未能脱出蹬圈,才被坐騎倒拖着進了樹林。

    那黃衣劍手很機警,身形微閃,讓開一旁,手掌緊握着劍柄兩眼灼灼注視着馬後屍體,凝視位立,以現變化。

    馬兒緩緩由黃農劍手面前走過,那屍體僵挺如故,面目雖不丐細辨,卻可清晰的看見有一縷血水,正從嘴角舊舊的流出。

    黃衣劍手戒心略懈,一探手,挽住了馬嚼環。

    檢視之下,他越發釋然了,因為馬匹後股上,蓋着“火王莊”的烙印,換句話説,死者乃是火莊莊丁。

    那黃衣劍手鬆開腳蹬,將屍體放落地面,正想動手搜一搜屍身上有無特殊物件,林子忽又傳來“得得”蹄聲,另一匹空鞍馬又穿林而至。

    黃衣劍手不覺詫然自語道:“怪事,這杯子裏到底死了多少人……”

    話未竟,地上“屍體”突然接口道:“只有你一個。”

    聲出,那“屍體”就地一滾,雙掌齊出,右掌猛劈那黃衣人的膝彎,左手飛快的來奪那黃衣人的長劍。

    同一瞬間,身後風聲颯颯,一條短小人影也破空掠到。

    那黃衣劍手膝彎重重捱了一掌,身子一矮,向前撲倒,但就在他中掌的剎那,長劍卻仍閃電般出鞘。

    海雲揮掌膝和奪劍本是同時發動,萬不料黃衣劍手出手快得驚人,以致僅奪得創鞘,左臂上卻中了一劍。

    虧得小龍趁蹄聲掩護,從後面及時掠到,飛起一腳,才將那黃衣劍手踢翻。

    小龍趕上前來,騎在那黃衣倒手身上,首先奪上長劍,封閉了他的穴道,然後輪拳用力一頓很接,罵道:“現在你還兇嗎?你的劍快,小爺的拳頭硬,活活接死你這狗東西!”

    海雲忙叫道:“小龍,要活的,千萬別下手太重。”

    小龍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揍他幾下替你出口氣。你手臂上傷得重麼?”

    海雲道:“還好有件棉襖,距離又近,只傷了點肉。”

    小龍已經點閉了黃衣劍手的穴道,仍不放心,又撕下那人衣襟,將他四馬攢蹄相成一團,這才鬆手,過來看海雲的臂傷。

    左臂棉衣業已被劍鋒劃選,解開衣衫,整條袖子全是血,這一劍,雖然沒傷着筋骨,卻也不輕。

    小龍一面替海雲甫藥裹傷,一面説道:“你出手太快了一些,應該等我先動手,你再抽他的後腿,就不會受傷了。”

    海雲笑道:“不是我出手太快,是他的劍太快了。只要能捉到一名活口,再挨十劍也值得。”

    小龍道:“可是你手臂受傷,還能再去火王莊嗎?”

    海雲道:“不礙事。咱們且把他安置好了,立刻就去。”

    小龍道:“最好先問明他們落腳的地方,不知道姊姊有沒有落在他們手中?”

    海雲點頭道:“不錯。”

    他心中振奮,全未以臂傷為意,匆匆技好衣襟,便起身向那黃衣劍手走去。

    小龍搶着抓住那黃衣人的頭髮,將他提了起來,喝問道:“快説!你們一共有多少同夥?在什麼地方落腳?不説實話,當心少爺要揍人了。”

    任問兩遍,那黃衣人只是直勾勾瞪着兩隻眼睛、閉口不答。

    小龍火起,揚拳道:“你這匹夫還想充硬骨頭麼?我倒要試試你骨頭有多硬!”

    搶拳便想動手。

    海雲突然沉聲道:“且慢!”

    五指疾探,捏住了黃衣人的兩腮。

    指尖一用力,黃衣人的嘴巴張開了,嘴裏竟含着滿滿一口污血.再試一探脈息,業已氣絕。

    海雲廢然嘆了一口氣,喃喃道:“是我太大意了,末防他口中藏文毒藥,一番心血又白費了。”

    小龍道:“看不出他倒有這份烈性,下次再提任後口,一定先敲掉牙齒。”

    海雲搖頭道:“下次再難有這種機會了,金蚯蚓宮弟子極少落單,而且都受過嚴格訓練,迄今為止,他們雖有弟子傷亡,卻無人對外泄露過片語隻字,這實比‘追風快斬’更令人可怕。”

    輕籲一聲,又道:“劍術無敵天下,部屬甘為效死……那金蚯蚓宮的主人,不知是怎樣一位多麼可怕的人物?”

    小龍道:“但武林中卻從未聽過‘金蛆蚓宮’這個名稱。”

    海雲道:“這正是使人費解之處,以他們現有的力量,足可橫掃天下,為什麼卻甘願隱藏在邊陲山中?若説他們無意爭霸江湖,為什麼又屠殺了這許多人?難道真的只為了追殺‘禍水雙侶’和那姓顏的書生麼?”

    小龍詫道:“那一個姓顏的書生?”

    海雲道:“你沒有見過,那人自號天涯飄萍生’,武功奇高,行蹤飄忽……”

    小龍突然岔口道:“是不是一個窮書生?他有個隨身書撞,名叫‘二虎’?”

    海雲一怔道:“正是。你在那裏見到過他?”

    小龍道:“不久以前,他們曾到金家酒店喝過酒,臨去時沒有零錢付帳,用一顆珍珠折價找換,所以我對他們印象頗深,那書生外貌好像很窮,身上卻帶着整袋珠寶,其實很有錢。”

    海雲“啊”了一聲,道:“這是多久以前的事?他們一共到酒店去過幾次?”

    小龍道:“大約總有十多天了,只去過兩次,以後就沒有再去。”

    海雲點了點頭,道:“這就難怪聶開泰也會追蹤到金家酒店了。”

    小龍道:“‘天涯飄萍生’和‘金蚯蚓宮’有什麼關係呢?”

    海雲道:“目下還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很微妙。”

    小龍道:“哦?”

    海雲接着道:“譬如説,那姓顏的書生和金蚯蚓宮主人可能本是朋友,卻因某種緣故卻反目成仇了。聶開泰指認天涯飄萍生就是姓顏的書生,而他卻絕口否認,但是,他又不惜冒險想救走‘禍水雙侶’……”

    微頓,又道:“總之,這位天涯飄萍生是個值得注意的人,從他身上,可能會揭開金飯蚓宮的秘密,下次你如再與他相遇,千萬多加註意。”

    小龍點頭道:“我會記住的,那二虎跟我很要好,我還偷偷送過他一隻大麴曲(即蟋蟀)。”

    他似乎越説越有興致,又問道:“海大哥,蚯蚓那東西軟膩膩的,一點都不好玩,他們為什麼取名‘金蚯蚓宮’?這有什麼含意吧?”

    海雲聳聳肩,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或許他們那兒蚯蚓特別多”

    突然臉色一變,道:“聶開泰已經發動,咱們再遲就來不及了。”

    小龍仰面張望,果見火王莊方面升起熊熊火光,映得樹間林梢,一片嫣紅。

    兩人匆匆收拾了一下,快步穿林而出。

    繞過山腳,火藥爆炸聲已清晰可聞,夜空中接連炸開團團火焰,遠遠看去,就像年節喜慶時施放的煙花。

    海雲伏身疾行,移步迅快,卻很謹慎,將近任門,忽然輕嚷了一聲,身形頓止。

    小龍急忙停步,啞聲問道:“怎麼啦?”

    海雲搖頭道:“咱們來得太遲了。”

    小龍也感到情形有些反常,因為這時莊中房屋大半着火,爆炸聲此起彼落,卻看不見一個人影,聽不到一點人聲。整個火王莊雖在大火籠罩下,竟似燒着一座空宅,既未見莊中的人奔呼救火,也未見金蚯蚓宮劍手在火光下活動。

    甚至莊門口亦是空蕩蕩,連一具死屍也沒看見。

    小龍心裏冒起一股寒意,吶吶道:“人呢?難道所有的人全死光了麼?”

    海雲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輕聲答道:“不錯,火王莊的人,活着的只怕已經不多了。”

    小龍道:“那些黃衣劍手呢?”

    海雲道:“當然還在莊中。”

    小龍駭然道:“這麼快,全莊的人就被他們殺光了?”

    海雲點點頭道:“他們殺人本來就夠快,再加上火藥爆炸,更省力氣。”

    小龍道:“死了人總該看得到屍體?

    海雲嘆了口氣,道:“那些莊丁一定是被聶開泰等驅趕着帶路,已發機關埋伏,死在莊內,所以外面不見屍體。”

    小龍根根道:“但願那姓聶的自己也被困在莊內,讓火藥炸成飛灰,那才……”

    海雲突然低喝道:“噤聲!”同時拉着小龍閃入一堆大石後蹲伏下來。

    剛藏好,一隊黃衣劍手已由莊中冒火突煙而出。

    那是由姚統領率領的一隊,十名劍手僅徐八人,個個血染衣飽,但行動間仍然矯捷整齊,毫不遲滯。

    這時,火勢正旺,在門外火光照耀宛如白晝,姚統領帶着八名劍手,恰好在大石另一面停步,與海雲和小龍藏身處不過數尺之隔。

    只聽姚統領問道:“還有誰被火器燒傷的嗎?”

    八個人齊聲答道“沒有。”

    姚統領道:“那就好。你們留一半在這裏休息,兼充守望警戒。另一半隨我同去應援總護法。”

    正在分派人手,忽有人輕呼道:“總護法回來了。”

    火光下,轟開泰親自率領的一隊也撤退出來了,但十個人只勝剩五名,其中還有負傷的。

    然而,聶開泰脅下扶着一名俘虜,赫然竟是“鐵皮書生”譚人傑。

    兩隊劍手會合,查點人數,傷亡將半。

    聶開泰不禁感慨道:“自從離宮以來,大小數十戰,從未像今夜這般損失慘重,可見這次的準備,還是未臻完善。”

    姚統領道:“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血肉之軀,武功再高,也難抗禦火器。”

    聶開泰道:“話雖如此,眼見兄弟們傷亡慘重,本座實在難辭其咎。”

    姚統領安慰道:“總座不必耿耿於懷,雖有傷亡,能生擒到鐵皮書生,已經足可抵償了。”

    聶開泰搖頭道:“可惜未能搜獲白玉香,‘飛絮舞心訣”和‘鐵皮衣’亦無下落,這兩件東西沒到手,對本宮終是不利的。”

    姚統領道:“莊中男女已誅戮淨盡,並無白玉香蹤跡,那斯可能早已聞風逃走了”。

    聶開泰默然片刻,道:“冷朋的輕功心決倒非絕對重要,那件鐵皮衣卻關係太大,咱們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將它弄到手。”

    微頓,又道:“現在暫且收隊回去,多僱眼線打聽白玉香的下落;本座親自押解譚入傑返宮,再求增援,同時也把顏某的消息稟報宮主。”

    姚統領道:“總座準備何時動身?”

    聶開泰道:“明天一早就動身,在本座木回之前,你務必要注意隱蔽行藏,除非十分緊急的事,最好等本座回來後再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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