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傷返回玄陰教的韓光裕,向教主告密有關常有慶在外弄錢,又殺死教友滅口的事。
他本以為常有慶一定要倒黴。
但一天一夜過去,沒有下文,直到第三天晚上,笑面人才到他的住處來,道:“韓護法,你對本教忠心耿耿,教主十分激賞……”
韓光裕心道:“畢竟常有慶不能一手遮天。”
笑面人道:“不過這件事只有韓壇主一面之詞,當然還要派人調查,一旦調查屬實,一定嚴辦。”
“謝謝教主!”韓光裕道:“屬下只是認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能因人而廢法,使教友上下無所適從。”
“當然,當然!韓壇主忠心耿耿,教主着令升級為護法,即日起生效,你要好自為之。”
笑面人道:“以後再有這類告密的事,可以先報告在下與哭麪人,再由我們轉報上去較妥。”
“是的,教主。”
從此韓光裕升了護法,但常有慶在教中仍然晃來晃去,炙手可熱,韓光裕這才看出,這小子是真有靠山。
小羅、茜茜和“葛三刀”此刻在中原最大的一家賭坊之中,説它是賭坊也許不切實,説它是個娛樂的銷金窩也無不可。
這兒有各種賭,有中原最有名的女人,以及全國請來的名廚師。
所以除了賭得痛快,有美女相伴之外,還有佳餚果腹。
只要你囊中豐足,這兒就是人間天堂。
能開設這麼一家銷金窩的人,非但地方上要有靠山,手底下也要有驚人的活兒才行,另外官方也要有人。
這位主人是誰?很少有人知道。
在這銷金窩中真正主事的有兩大高手,一個是以狠毒出名的“無腸居士”柳三絕,另一個是“佛面魔心”賈聖仁。
武林中有很多不信邪的前來鬧事,結果無不是灰頭土臉。
甚至是豎着進來,橫着出去的。
小羅等人當然知道這是虎穴,並不是温柔鄉。
他又玩起牌九來。
以他的技藝,自然是無往不利,但不久即受人監視。
這種場合的銀子是不容許被大量帶走的。
小羅贏了八九百兩,一個山羊鬍子的中年人自稱要做莊和小羅玩大的,小羅道:“多少?”
山羊鬍子人道:“至少要十萬兩。”
小羅賭錢是不怕大的,只不過上次把大把的銀票遺落在玄陰教中。
如有賭本,他認為今天可以滿載而歸。
小羅笑笑道:“先玩玩看,如果玩出興趣來,再來大的,十萬兩銀子小事一段。”
這工夫一個鬚髮斑白、面色紅潤的老人,身邊有個很醜的少女來到桌邊,道:“小友,如你手頭不方便,我借賭資給你。”
小羅打量這老人,以前未見過,道:“這怎麼好意思。”
老人道:“不妨,老夫信得過小友,如果小友有意玩玩,老夫先墊出十萬兩,要是還想賭更大的……”
似乎他還可以做更大的投資。
“葛三刀”以為他吹牛,道:“老兄,十萬兩銀子幾乎能堆滿這間屋子,動嘴皮子誰也會。”
老人笑笑不答,自大袖內取出一個較大的荷包。
這荷包繡得頗為精細,但因年代久遠,絲線都變了色。
但這荷包卻撐得滿滿的,取出來全是銀票。
小羅瞅了一眼,不由心頭一跳,其中一張的票面居然是三十萬兩。
“葛三刀”吸了口冷氣,心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老人似乎挑了半天,才挑出一張十萬兩的小票。
把這張銀票推到小羅面前,道:“開始吧!”
這一手真是舉座皆驚,做莊的山羊鬍子道:“老先生真大方,這可不能開玩笑,小友一旦輸了……”
老人道:“輸了就輸了,當然要送給別人花的。”
山羊鬍子身後的人道:“門先生,場主請你開始。”
門先生也把十萬兩放在台上,另外兩家只賭二萬與三萬兩不等。小羅和“葛三刀”及茜茜等人交換眼色,大家都摸不透老人的心意。
大概只有一個可能,老傢伙有神經病。
“老先生,萬一我輸了這十萬兩……”
“贏了平分,輸了可以分期償還,不要利息,但不得超過一天。”
聽起來條件頗好,素不相識,拿出這麼大的數字做他的賭資,贏了可以平分,輸了不要利息。
這可真是天下最最便宜的事了。
天下是否真有便宜的事呢?
非分之收穫,陷溺之根源。知道這道理的人不多,他們三人似未注意“一天”的限期。
小羅道:“一言為定,但要輪流做莊,在下做一次,門先生做一次,這樣就比較公允。”
門先生並未反對,小羅先押了一萬。
這一次是門先生做莊,打出了“五在手”的骰子。
莊家拿了牌,然後分了牌,小羅一拉牌,怎麼配都不過五六點,莊家七八點,其餘兩門都輸。
乍看起來,門先生賭得很規矩。
第二局小羅又輸了一萬兩。
輪到小羅做莊,洗牌時自然有所動作。
骰子打出,其中一枚轉了很久才停止,小羅就知道有點怪。
一看點數,果然不是他想要的點子。
本應是“末門”拿第一副牌,卻變成“天門”的門先生拿第一副牌。
小羅心知這個門先生非等閒之輩。
這才發現“天門”把十萬都押上了。
此刻再玩花稍已經遲了些,小羅只有認了。
結果“天門”是前七點後“長三”對,“出門”與“末門”又輸。
小羅相信,“出門”與“末門”只是陪襯而已,必是他們的自己人。
小羅的最大點也未超過六點。
正自感到不安,那老人忽然又把兩張銀票放在他的面前。
一看之下,竟是三十萬兩。
小羅吶吶道:“老先生這麼信任我?”
老人道:“賭錢嘛!自然會有輸贏的。”
“老先生對我有信心?”
“當然。”
那老人身邊的醜女向小羅靦腆地笑笑,這祖孫或者父女二人可真有點怪,是不是錢太多沒處花了?
第二局打出骰子,其中一枚骰子又多轉了一會兒。
小羅暗暗加勁,必須使它變成他所希望的點數。
只有如此,他才能鐵定拿那一副牌,他不能再輸。
但是,骰子似乎不聽他的指揮。
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第一,他內力雄渾,指揮一枚骰子可以説大材小用,自應隨心所欲才對。
只不過,不論他如何暗暗運力影響那骰子,還是停在三點上。
小羅所需要的是五點。
再輸三十萬兩就是四十萬兩了,他實在輸不起。
小羅在發牌時正要動手腳,門先生伸手按住他的手。
小羅道:“門先生這是幹什麼?”
門先生道:“小友剛才想幹什麼?”
小羅道:“發牌呀!門先生動手按住我的手用意何在?我想在場各位都可以猜想到,這隻怕有詐。”
門先生笑笑道:“小友以為應該如何才沒有詐?”
小羅道:“這次不算,洗牌重來。”
門先生也爽快,道:“好,就照小友的意思。”
小羅把牌都扣過來洗着,然後疊好了牌。
打出骰子後,即力貫左右手中指指尖,來控制三枚骰子。
這一次他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他用了全力。
“葛三刀”和茜茜也這麼想,真的不能再輸了。
他們認為小羅已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不能輸了就跑。
小羅額上出現汗珠,因為他控制不了三枚骰子。
不,應該説三枚骰子之中總有一枚調皮搗蛋,不聽使喚。
那枚骰子經小羅全力暗控,還是停在四點上。
小羅需要的是三點。
這怎麼辦呢?除非製造一個局面使小羅掉換牌。
只不過疊好的牌再掉換就太難了。
“葛三刀”一看小羅的情況,再看看門先生那篤定的表情,就知道今天他遇上了真正的老千勁敵。
“葛三刀”眼珠一轉,忽然拍着桌子厲聲道:“你這樣瞎賭爛賭,輸了幾十萬,如何償債?是不是也要我們二人跟着你倒楣?”他裝着斥責小羅的樣子。
大力拍桌子,牌就會跳動。
但門先生一手按在桌上,桌子一點也沒震動。
如果震動,小羅就會以手去護牌,順便動手腳。
如今這一計謀也不靈了,門先生催促發牌。
甚至門先生提醒大家注意,提防弄鬼。
到此,小羅已經計窮,發了牌,他又輸了。
他一共輸了四十萬兩。
沒想到老人真的對他有信心,道:“小友,我支持你翻本,就一定支持到底,你要不要試試麻將、骰子或者梭哈什麼的?
老夫再投資六十萬兩。”
“葛三刀”和茜茜都叫了起來,全場譁然。
小羅也以茫然的神色望着老人與醜女。
看樣子,老人除了精神炯炯、面色紅潤之外,衣著並不華麗,身邊也無隨從,出手百萬兩卻能面不改色,這真是一件怪事。
“老先生,我這就不明白。”
“沒有什麼不明白,我信任你就是了,一且輸了,你小友絕不會賴帳不還對不對?這就成了!老夫還怕你什麼?”
的確如此,人家有錢,百萬兩銀子沒啥了不起,小羅也以為牌九不成再玩梭哈,不信會輸給姓門的。
姓門的贏了四十萬兩,並不像一般賭徒咋咋唬唬地狂呼窮叫,他十分穩沉,像是經常贏幾十萬兩似的。
僅就這一點,小羅也就不敢輕估此人。
目前是進不好退也不成,只有硬着頭皮幹下去。
“梭哈”擺上,小羅仔細檢查過牌。
然後先由他發牌,老人又把六十萬兩銀票放在小羅面前。
“慢着!”門先生道:“遇上老弟和這位大方慷慨的老先生,真是幸會,這種場面畢生難得有一次,所以門某就以六十萬作枱面。”
賭“梭哈”以六十萬兩銀子作枱面,觀眾幾乎以為耳朵不大靈光聽錯了,那年頭六十萬兩銀子能買下一條街。
小羅豪情大發道:“痛快,太痛快了!”
“葛三刀”和茜茜相視愕然,心道:“看來等會兒只有破門而出,逃走一途了!這一老一少有點邪門呀!”
小羅看看老人和醜女,二人好像若無其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小羅迷惘了。
他洗着牌,心中盤算道:“再輸了怎麼辦?老人會不會再拿出一百萬兩?”
但小羅認為這個門先生不可能對任何一種賭都能拔尖。
四周足足有百十人圍觀,這次豪賭,空前絕後。
小羅把牌洗好,請門先生“遷牌”。
門先生先拿下五張,放在桌上,再拿起七張,然後把原先的五張放在牌上,最後把七張放在上面。
小羅記得很清楚。
這種“遷牌”方式難不倒老手。
小羅拿起牌要發,門先生叫他把牌放在桌上發,門先生一瞬不瞬望着他發牌,當然,這樣也能弄鬼,但難度就大了。
太多的眼睛望着他的手,其中有一部分是內行的眼。
小羅計窮,只好照規矩發了第一、二張牌。
他的明牌是“A”,“出門”是“十”,“天門”是“K”,“末門”是“九”,當然又是打半副牌。
小羅的牌最大,由他下注,他下了三千兩。
枱面六十萬,第二張牌的A出三千兩,顯然太少了些。
這顯示他的暗牌可能只是一張小八或小九。
三家都跟了,小羅又發了第三張牌。
小羅是一張“J”,出門是“九”,“末門”是“Q”,“天門”又是一張“K”,自然是K一對下注,他出了五萬兩。
這次“出門”和“末門”都打了烊,小羅跟了五萬。
第四張牌小羅是一張“十”,“天門”又是一張“K”。
“天門”三條“K”,小羅的明牌是“A、J、十”,如果他的暗牌是“Q”,不過是兩頭順,但這兩頭順卻也和一頭順差不多,“九”和“K”都不是太好的牌了。
第一,“天門”的明牌已有三條“K”,只要“出門”和“末門”
再有一條“K”,這張牌就絕了。至於“九”,打烊的“末門”和“出門”都有一張“九”,就算他們都沒有一對,“九”也不多了。
所以這個兩頭順,實際上連一頭順也不如。
當然,如果小羅的暗牌是一張“八”,等於看“九”順,那也是差不多,只不過他的暗牌也可能是一張“K”唯一的“K”,就等於看“Q”順了。
總之,小羅非“順子”不可,或者“同花”,不然必輸。
當然,也可能他是“A”一對跟下來的。
現在對方自然是把枱面的五十餘萬兩全推了出來。
場中一片驚呼和感嘆。
看看老人和醜女,好像小羅輸的不是他們的銀子。
賭錢到此境界,下賭注時四座皆驚,大概下注者也認為是一件過癮的事。
小羅自然要跟,因為他是貨真價實的“順子”。
因此,他也推出了枱面所有的銀子。
一把牌(不是一局)一百萬兩出頭,大概也只有皇帝老子才有資格做此豪賭,而這一次,卻是憑真功夫賭的。
沒有做牌,也沒有人弄鬼。
因為誰也弄不了鬼,誰也做不了假。
最後一張牌小羅是一張“Q”,“天門”是一張小八。
當然,小羅確有“大順”的希望。
“天門”也有“富爾豪士”的架勢。
這牌很絕,若“天門”是“四條”,小羅的“大順”就是假的。
因為大順不能沒有“K”。也就是説,如果小羅的暗牌是一張“K”,“天門”只是“富爾豪士”的可能,四條已不可能。
只是“天門”最後來的小“八”很不錯。
即使只是“富爾豪士”,姓門的也贏了。
幾乎小羅也不能不這麼想。
他出道以來,進過無數次賭場,沒有如此窘困過。
姓門的掀了牌,正是三條“K”、兩條小“八”的“富爾豪士”。
小羅是大順“十、J、Q、K、A”。
結局打開,全場轟動,因為姓門的笑着把百餘萬兩銀票收了過去,就這一次牌,頓成鉅富。
至於那老人和醜女,似乎仍然一樣。
小羅、“葛三刀”和茜茜眼看着百餘人在喧囂。
因為如此大的輸贏,大方的贏家,至少會拿出二三萬兩分紅。
哪知老人淡然道:“小友還要不要再賭?”
小羅不由愣住,這老傢伙是怎麼回事?
是不是輸錢會使他娛心,會使他快樂?
顯然姓門的也無意再賭了,小羅更不想戀棧再賭,也不想久耽,三個人和老人及醜女出了賭場。
茜茜道:“老先生必是周圍百里內的大富豪吧?”
老人道:“未必盡然。”
“葛三刀”陪笑道:“至少老先生不急用這一百萬兩。”
老人道:“哪裏!下個月嫁女,正好要用這一百萬兩。”
三小一聽,嘿!這老人家既然急着要用這一百萬兩銀子,為何要進賭場?而且自動借給小羅做賭本?
使人隱隱覺得,他希望小羅輸掉似的。
當然,世界上沒有這種人,一旦小羅拿不出一百萬兩,還不起這巨大的數目,而來個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怎麼辦?
小羅道:“老先生別開玩笑,你絕不會等用這筆款子的。”
老人道:“何以見得?”
小羅道:“看您老人家出手闊綽,面不改色,至少也有幾十或幾百個一百萬兩。”
老人道:“就算有,那也是我的錢,與別人無關。”
“葛三刀”道:“老先生當初又何必借給他?”
“怎麼?老夫一番好意錯了不成?”
茜茜道:“老先生,不是説您錯了,但至少您這麼大的年紀不該進出賭場,更不該主動出賭資鼓勵一個年輕人豪賭。”
“什麼,你這丫頭在責備老夫?”
茜茜道:“老先生,這也是實情。”
老人怒聲道:“是不是想賴帳不還?”
小羅道:“在下絕無此意,只是請稍緩時日。”
老人道:“説好的只有一天,時間已過了大半。”
小羅一想,這老人似有使他掉落陷阱之嫌,道:“老先生,本來我可以再到另一賭場去碰碰運氣,也許可以贏回還債,可是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
老人道:“以你的賭技來説,並沒有那種把握。”
小羅道:“老先生既然知道我的賭技不高,為何自動借我賭資?使越陷越深?這太不可思議了!”
老人道:“看你的派頭,事先誰知道你是眼高手低的貨色?”
小羅大聲道:“你不放寬時限,我無法還債!”
“葛三刀”“嗆”地一聲,撤出了七星大刀,道:“老棺材板,我看你八成是活膩了,你再逼人我就……”
老人道:“小子,你要怎麼樣?”
小羅道:“老葛,把刀收起來,咱們不能讓人看成賴皮。”
老人道:“看來還是小友講理,老夫沒有看錯人,這樣吧!
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小友可以不必還債。”
小羅一樂,道:“老先生,有什麼辦法?”
老人道:“老夫這個女兒,已經十七歲了,總帶在身邊也不方便,如你願娶她,一百萬債務一筆勾銷。”
小羅倒吸一口冷氣。
“葛三刀”和茜茜也大為震驚,繼而盛怒。
原來轉了個大圈子,這老賊要把他的醜女推銷出去。
小羅冷冷地望着老人,吶吶地道:“老先生,我看你是有計劃的借貸賭資,目的卻是……”
“葛三刀”大聲道:“老賊,我看你這簡直是麻子不叫麻子坑人哪!”
小羅道:“老先生,不論你有無此意,都希望打消此意,因在下已有了妻子,不便重婚。”
老人道:“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算得了什麼?況且,這位茜茜姑娘在你身邊,將來還不是……”
老人似乎目光如炬,看得出茜茜對小羅的情意。
“葛三刀”大聲道:“茜茜是茜茜,這是兩回事!”
老人道:“我看卻是一回事。”
小羅道:“老先生貴姓?”
“老夫姓周,小號光迪。”
小羅猛然一驚,吶吶道:“老先生叫周光迪?”
“是啊!”
“這不是和醫仙周光迪同名?”
周光迪道:“老夫就叫周光迪,可不知什麼醫仙。”
小羅道:“老先生會醫嗎?”
“自幼學醫,還到扶桑、波斯等國去學過醫哩!”
三小大為震驚,尤其是小羅,不由愣在當地。
如果這就是醫仙周光迪,這就是他的救星。
只不過,萬一他非要他討他的女兒不可,怎麼辦?
“我懂了!”“葛三刀”道:“分明周大醫仙認識賭場中人,至於借賭資等一切,都是預先安排的,目的要釣上小羅,對不對?”
“也對也不對!”周光迪道:“我有意救人,但也有意嫁女,你小子多要個老婆無所謂,如果連這件事都辦不到,你心目中哪還有我這個老丈人!”
小羅想了一會兒,道:“周大國手,你如果願意治我的絕症,我將終生感佩,但我不能以此為交換條件。”
“這可是你從心底説出的話?”
小羅道:“在下雖然人微言輕,對這件事卻十分認真。”
“難道你只願再活半年?”
“生死有命,在下認了!”
“那你欠老夫的一百萬兩呢?”
“我會盡快還你。”
“這麼説,一天之期全被你推翻了?”
“事實上辦不到,也等於落入了老國手的圈套之中。”
醜女道:“羅哥哥,只要你肯要我,就是永遠不上我的牀也沒有關係,只要有這名義就成。”
“葛三刀”笑了起來,但小羅覺得這少女的眼神有點熟,聲音也有點熟。
周光迪道:“死丫頭,你別自貶身價,憑我醫仙的女兒,為什麼被他風乾起來?”
茜茜道:“周大國手,如果小羅哥哥收了令媛,你真能包治他的絕症嗎?”
周光迪道:“那還用問!”
茜茜道:“小羅哥哥,為了治病,我相信小仙蒂也一定不會反對的,小羅哥哥,我勸你還是收了她吧!”
茜茜也有她的想法,除了小仙蒂,其他的女人都是偏房,甚至都會受到排斥,如果小羅收了此女,此例一開,她的事就不會有問題了。
“葛三刀”也猜出了茜茜的心意,卻不點破。
小羅道:“不必説了,我不想訂這城下之盟,周大國手,一月之內,在下奉還一百萬兩借款,就此別過。”
説畢,招呼葛、秦二人離去。
周光迪大聲道:“如果一個月之期到了不能還款呢?”
小羅道:“一月之內不可能還不清欠款。”
“萬一還不清呢?”
小羅道:“在下只好照周大國手的條件去做了。”
周光迪道:“好!一言為定。”
奔出數里,小羅道:“想不到他就是周光迪。”
茜茜道:“這老人果然有點像玄陰教中那個。”
“葛三刀”道:“不知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小羅道:“當然這個是真的。”
茜茜道:“小羅哥哥,其實這姑娘並不算醜,只不過皮膚黑些,眼睛小些而已,比小仙蒂、小五子及軟軟固然差些,卻不能算醜。”
小羅道:“美醜不是問題,事實上我反而喜歡平平淡淡,不美也不醜的女人,但這老傢伙賺人,我很討厭。”
“葛三刀”道:“小羅説的也是,美的也好,不美的也好,吹了燈上了牀,還不都是一樣!”
茜茜踢了他一腳,道:“‘葛三刀’,咱們約法三章,以後開玩笑可以,但談吐絕對不能太下流,聽到沒有?”
“葛三刀”攤攤手,道:“照辦就是了,不過講實話都是不好聽的,我的話,沒有技巧,卻也是實情吧?”
小羅道:“周光迪這老小子真會弔人的胃口。”
茜茜道:“小羅哥哥,為了治病,我認為應該接受他的女兒。”
“葛三刀”道:“我也有此同感。”
小羅道:“我對小仙蒂説的每句話都要負責,我不能做對不起小仙蒂的事,你們無法想像我的心情。”
茜茜道:“我能體會你的心情,但你只看到正面未認清反面的,如果你半年之限到了不治而死,小仙蒂怎麼辦?”
“葛三刀”道:“對!到那時候你再對她忠實也沒有用了。”
小羅不出聲。
“葛三刀”一使眼色,二人立刻去追周光迪。
小羅道:“你們要幹什麼?”
“葛三刀”道:“把周老頭父女找回來。”
小羅道:“怎麼?你對周姑娘有意思。”
“葛三刀”道:“這是什麼話?我們只不過是為你和小仙蒂着想。”
小羅道:“如果為我着想,你們就別去。”
茜茜道:“我們是為小仙蒂着想。”
小羅道:“茜茜,你的心真好,我以前為什麼沒有發現?”
茜茜道:“小羅哥哥,何必嘲諷我?”
“葛三刀”道:“小羅,這可是順理成章的大好機會,我敢以人頭保證,小仙蒂絕對不會反對這件事的。”
就在這時,遠處不疾不徐來了兩個人。
這二人都是四十出頭,衣飾平平,瘦的一個八字眉,眼珠白多黑少。不胖不瘦的一個生了張扁臉。
這兩個人予人的第一個印象非常不舒服。
“葛三刀”道:“在那賭場中我見過二位?”
兩人“嘿嘿”冷笑,道:“見過,當然見過。”
小羅抱拳道:“請問二位大名是……”
二人互視一眼,互相點點頭,瘦的指着不胖不瘦的道:“這位是‘佛面魔心’賈聖仁賈大俠。”
賈聖仁指指瘦子道:“這位就是‘無腸居士’柳三絕柳大俠。”説完,二人相視傲然大笑。
三小不由心頭暗驚,這二人的兇名猶在“風雷雨”三絕之上,只是這些年來不像“三絕”
那麼招搖而已。
小羅道:“久仰得很!只不過在下絕對沒有想到,以兩位的名氣和身份,居然在賭場中抱台腳!”
“無腸居士”面色一變,一雙怪眼更是白多黑少,道:“小子,你真該死,你的膽子可真不小!”
小羅道:“我活不了半年,當然該死。”
“佛面魔心”賈聖仁道:“柳兄以為弟能在多少招內擺平他們?”
柳三絕道:“應該不出三十招。”
賈聖仁抽出了鬼頭刀,道:“小子,你的兵刃呢?”
小羅道:“我一向不用兵刃,不過既然你用刀我不用也不好。”他折了一根樹枝。
“葛三刀”撤出大刀,“嗖”地一刀砍去。
他怎麼看這兩個人都不順眼。
賈聖仁道:“不知死活的東西!”掄刀往“葛三刀”的七星刀上一貼,忽然吸住,“葛三刀”大驚,全力奪刀,七星刀就像鑄在對方刀身上一樣。
茜茜嬌叱一聲,自側面一劍刺出。
她的劍法也非比等閒,賈聖仁這才收刀回身格架。
茜茜不讓他格中,她相信和對方動力氣一定不成。
賈聖仁刀上的功夫可不像“葛三刀”,只有三刀厲害,對茜茜來説,刀刀要命,招招追魂,不由心寒。
她不能不承認,此人比她爹要高明些。
小羅道:“茜茜,你下來。”
“葛三刀”低聲道:“小羅,你現在成嗎?”
小羅道:“湊合!”
茜茜又打了五七招,不敵而退。
小羅道:“賈大俠,如我能在三招內佔上風,你還要打嗎?”
“什麼?三……三招?”這對賈聖仁是侮辱。
“不錯!”
“小子,我看你八成連半年也不想活了吧?”
“不錯,一個人如果只能再活半年,那也就無所謂了。”
賈聖仁道:“好,我就接你三招。”他主動攻出一刀,他本來也無把握三刀內勝小羅,可是聽了小羅三招內能佔他上風的豪語,似想三招卻敵。
這一刀隱隱生嘯,已隱藏無限殺機。
站在敵對立場的小羅,就看出這一招至少有五個變化。
小羅以八成以上的內力貫於樹枝之上。
他必須使這一招半產生寒敵之心的嚇阻作用。
樹枝上至少有十一個變化。
區區一根小樹枝,居然把對方的刀芒全部擋住,好像全是樹枝的影子。賈聖仁急忙絕招盡出,在第二招上,居然退了一步。
小羅立刻退回原地道:“賈大俠,咱們點到為止吧!”
在一邊觀戰的柳三絕不由駭然,眼見小羅的樹枝上用的是最最上乘的劍法,賈聖仁果然落了下風。
剛才小羅説過,只想佔他的上風。
小羅只用一招半,賈聖仁卻用了兩招,還退了一步。
賈聖仁無論如何臉上掛不住,道:“小子,這是什麼劍法?”
小羅還沒回答,“葛三刀”道:“這是‘現形劍法’。”
賈聖仁看看柳三絕,似乎都未聽過這種劍法。
他們都相信,小羅剛才用的劍法必是武林最著名的一種。
“葛三刀”道:“家師‘金刀聖母’曾説,小羅這種劍法獨步武林,任何妖魔邪怪都會現形。”
賈、柳二人知道他們可能在胡扯。
柳三絕道:“我來試試看。”
小羅道:“家師‘八荒至尊叟’對在下叮囑過,若非深仇大敵,只許用一兩招,咱們就以三招為限吧!”
當然,以柳、賈二人的身份來説,武林任何大人物他們都應該聽説過,卻都未聽過“八荒至尊叟”之名。
他們雖以為兩小在胡扯,但對小羅剛才一兩招卻十分在乎。
柳三絕道:“小子,你先出手吧!”
小羅道:“我一向不先出手,既然如此,柳大俠看劍!”
這一次更凌厲,因為他如果唬不住對方,他自己就要現原形。
獨步天下的劍法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一招半共十一式,柳三絕連接十七刀,也退了一步。
他當然是全力施為,退一步那就是分出了強弱勝敗。
柳、賈二人心中驚奇不已。
他們當然知道小羅的一切一個有“五陰鬼脈”,活不了一年的年輕人,功力忽有忽無,忽高忽低。
他們只知道這些。
正因為只知道這些,他們又怎會就此罷手?
儘管二人十五年前就兇名大噪,但他們畢竟沒有這份涵養。
兩人一交眼色,居然一左一右掄刀攻上。
其實他們任何一個在百招之後都可能佔盡便宜,但他們被小羅那一招半劍法唬住,那一招半太玄太凌厲了。
他們都有一種想法,要丟人一起丟,誰也不願自己丟人。
這兩人聯手,小羅立感壓力無儔,刀幕重重,裏裏外外全是刀芒,一招半過後,立刻就感吃力。
“葛三刀”和茜茜掄刀劍撲上,助力也不太大。
柳、賈二人此刻才看出,小羅只有一招半特別凌厲。
二人不免更加惱火,剛才差點被他唬住。
七十招以後,“葛三刀”身上掛了幾處彩,茜茜也捱了兩腳,小羅攻少守多,有時為了支援二人只攻不守。
即使這樣打法,他估計也過不了一百二十招。
這時茜茜一招用老,柳三絕的刀詭譎地遞到。
小羅大驚,大喝一聲自後面撲上。
但他還未撲到,已被賈聖仁一腳踢出一丈五六之外,滾到山溝草中去了。這麼一來,葛、秦二人立刻就有束手成擒的危機。
只不過“葛三刀”這人很夠義氣,茜茜的功力雖比他高,但此刻也是一樣,看在小羅面上,就算他被殺死,也不能讓茜茜缺腿斷胳膊。
“葛三刀”這一瘋狂玩命,柳、賈二人也不屑和他標上。
就在此刻,小羅又自溝中竄起。
奇的是,他本已力盡,攻多守少,這次自溝中出來,又如生龍活虎,攻勢如閃電奔雷,鋭不可當。
柳、賈二人十分驚奇,要死的人哪會有此威力?
這年輕人已是絕症之身,怎會有此潛力?
二人也全力招呼,無論如何,以二對一可不能再落下風了。
的確,他們二人也不可能落下風,卻也未佔到太多的便宜。
又打了七八十招,至多踢小羅一腳或甩他一掌。他也不大在乎。
小羅道:“茜茜和老葛到一邊休息去。”
兩人也真累了,退下呼呼牛喘着。
一共是兩百招了,小羅又被賈聖仁一拳打下溝去。
小羅滾入溝中,賈、柳也開始喘息,所以並未撲向“葛三刀”及茜茜,反正他們以為二人也跑不了的。
就在這時,小羅又自溝中竄了上來,有如虎撲豹翻,猛不可當,剛才的守多攻少又自改觀了。
柳、賈二人不由暗驚,這小子的內力難道取之不盡?
茜茜道:“‘葛三刀’,小羅哥哥變了。”
“葛三刀”道:“當然,至少他正常的時間長了很多。”
茜茜道:“而且體力恢復得太快。”
“葛三刀”在她耳邊道:“那有這麼快,八成是……”他抬抬下顎,指指溝中,茜茜似乎未聽到他在説什麼。
因為此刻雙方全力搏殺纏鬥,十分驚險慘烈。
小羅又中了兩掌和一肘,但柳、賈二人也各捱了一樹枝。
估計雙方已打了三百五十多招,柳、賈二人雖然略佔上風,卻已是呼呼牛喘了,這工夫小羅又被砸落溝中。
柳、賈二人拄着大刀喘着。
他們希望小羅這次不再出現,已失去了反擊能力。
只是他們二人見“葛三刀”和茜茜坐在樹下,似乎都是一副篤定的樣子,不由暗暗叫奇。
就在這時,一道人箭又自溝中竄起,凌空下擊。
當然又是小羅。
這兩個大凶人、煞星,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忽然對這個活不多久的小羅產生了十分畏懼的心情。
世上最可怕的人不一定是兇狠或毒辣,因為那可以趨避。
最可怕的人就是死纏不放,沒完沒了的人。
因為這種人一旦粘上了你,使你不得一時安寧。
這種人通常不怕死,不怕捱揍,他們只有一個念頭纏住你。
這凌空下擊之勢凌厲無匹。
雖然他手中還是那根樹枝,威力卻籠罩了一丈方圓。
柳、賈二人從未遇上這樣有韌性的人。
二人閃過這一擊,再全力包夾搏殺,又拼了百招左右。
五百招了,柳、賈二人一身骨頭都快散開來。
揮着大刀拼五百招和徒手打五百招不一樣,他們感覺右臂幾乎舉不起,揮不動了。
當然,小羅也差不多,而且頻頻中掌。
只是他所中的掌、腿都不重,因為柳、賈二人已經無力了。
“蓬”地一腿,小羅連翻兩個斤斗,又翻入溝中去了。
賈聖仁道:“柳兄,這一次我……我不信他還能再上來。”
柳三絕喘着道:“我也不信。”
賈聖仁彎着腰,邊喘邊抹汗,道:“柳兄,只不過這小子真有點邪門,好像消耗的體力盞茶工夫就能完全恢復,天下是否真有這種內功?”
柳三絕道:“有人傳説羅寒波夫婦未死,果真如此,這小子的內功心法必是‘蟄龍太清玄無’。”
賈聖仁道:“不管它是什麼玄無,我相信他已經昏了過去,或者這小子已經停止呼吸了……”
“了”字未畢,一條人影又如箭射出溝外。
兩個煞星幾乎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
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一旦發生了就會有此想法。
但是,這道人箭帶着衣袂破空聲撲向賈聖仁。
他剛才還説小羅不是昏死過去必是停止呼吸了。
此刻賈聖仁自己卻幾乎停止了呼吸。
他以最最狂猛的一式迎上,“刷”地一聲,肩衣被樹枝抽裂,雖僅傷及皮肉,也驚得亡魂出竅。
兩人太累了,這些年來過着半隱居的生活,從未與人拼搏兩百招以上,而現在,已接近了六百招。
不過他們的雄心還在,他們仍佔上風,而且偶爾也能擊中小羅一兩掌。
但是,小羅永無休止地往上貼,使他們深深地吃驚了。
事實上,他們雖然把他打入溝中數次,以二對一,他們早就敗了。
他們不想承認失敗的事實,勉強支持熬下去。
小羅又被打入溝中三次,又出來三次,共拼了八百餘招。
看樣子他還能再挨幾十下,再拼三五百招。
賈聖仁步伐蹣珊,有如宿醉未醒。
柳三絕稍好些,也是步伐凌亂,面色慘白。
八百多招已打了半天多,就是鐵人也累壞了。
但小羅一點停手的意思也沒有,“葛三刀”和茜茜坐在一邊觀戰都累了,連連打哈欠。
千招左右時,賈聖仁稍一用力,左腿一軟,跪在地上。
這一個動作雖立刻站起,小羅拖泥帶水的一腳已跺在他的腰上,這一腳也不夠狂猛,但賈聖仁滾出老遠,幾次想站起來卻已經辦不到了。
柳三絕見有機可乘,在小羅後側掃出一刀。
“葛三刀”和茜茜大叫“小心”。
小羅雖然累得渾身軟塌塌地,仍然勉強閃過這一刀,一把抓住刀背,二人全力一奪,誰也沒得手。
正因為用力太大,站立不穩,二人同時倒地。
二人倒在地上還都不鬆手,小羅一腳蹬在柳三絕的腹上,這一腳才把地蹬昏了過去。
“葛三刀”走到賈聖仁身邊,道:“‘假聖人’,你們真差勁,小羅能再拼一千招,你們卻躺下了!”
賈聖仁只有張口猛喘的份兒,連説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葛三刀”揪下褲帶道:“相信你打了千招,最需要的是水。”一道茶色水柱射入賈聖仁的口中。
這老小子可真是流年不利,嗆得直咳,搖頭之下,弄得一頭一臉的尿,這一下把他氣昏了過去。
這工夫茜茜把小羅扶坐起來,為他服了兩粒藥。
小羅指指溝中,道:“那個才是你的情人。”
茜茜這才恍然,原來是真假小羅輪流上陣。
茜茜奔入溝中,見小羅躺在草中猛喘,也為他服了幾粒藥,坐在他的身邊,為他身上劇傷敷藥。
這工夫“葛三刀”也走了過來。
當溝中的小羅站起時,三人出溝望去,影子小羅已不見,柳、賈二人還在昏迷未醒呢!
衞天愚在山道上疾行,月正中天。
他和“神州七子”唯一的倖存者洞天子有約,今夜相見。
目的地大約還有五七里,但山坳中走出二人。
這二人正是兩個戴哭、笑而具的人。
衞天愚近來已有此預感,會遭遇這兩個人。
他相信這二人即昔年圍剿“七殺夢魘”十二人中的兩個。
他當然也相信對方知道他已洞察他們的身份了。
這就是他們非殺他不可的理由。
“兩位司馬仁兄,真是久違了!”
哭、笑二人不出聲。
衞天愚笑道:“也不必再裝下去了,事實上有很多地方已能證明你們正是‘南海雙星’司馬白與司馬黑兄弟。”
兩怪人仍不出聲,就算衞天愚沒有猜錯,他們也不會輕易承認這件事,因為這會使武林白道唾棄他們。
當年他們是堂堂正正平魔的人,為何做了玄陰教的教主?
衞天愚道:“由於二位的身材,以及過去的武功路子,已可看出,如今二位雖然已很少用過去自己的武功,但偶爾還會露出少許。”
這表示衞天愚闇中注意過二人。
這工夫兩面具人緩緩分開,自左右包抄。
衞天愚自腰上抽出烏金九節鞭。
兩怪人撤下了長劍,衞天愚當然知道今夜有多兇險。
哭麪人攻出一劍,笑面人立刻助攻,刺向衞的下盤。
衞天愚的九節鞭“嗡”地一聲,撩開了雙劍。
但雙劍幾乎沒有收招就已變招,又自兩個不同方位攻到。
衞天愚只求自保,絕不會妄想挫敗二人,所以他的招術中多是守勢,或者以攻代守的路子。時間對他有利。
“誰是太上教主?”衞天愚邊打邊問。
二人自然不會説出來。
衞天愚道:“二位不説我也能猜出來。”
説話分神,“嗤”地一聲,胸衣被笑面人的劍尖刺破。
衞天愚不再説話。
九節鞭幻出一道道扇面型的光浪,但劍芒很快就把他的鞭芒壓制下來,六十招後,衞天愚漸感不支。
他必須拖,但萬一拖到筋疲力盡,也無救星到達,那反而更糟,他忽然攻出凌厲的兩招,二人稍退。
衞天愚全力一掠,接近八丈,再次一掠也有七丈。
他名列“塞外三鷹”之首,顧名思義,輕功必然有過人之處。
哭、笑二人當然不會放過他,因為二人深信自己的身份已泄。
這二人的輕功也不弱,所以雙方的距離始終拉不開。
不過哭、笑二人要突破這十餘丈的距離也很難。衞天愚奔行方向正是和洞天子約會的地點。
果然,奔出五六里,衞天愚發出兩聲長嘯,不久,洞天子出現,哭、笑二人立刻止步,他們當然不知二人有約會。
再加上洞天子,要生擒衞天愚已經不可能了。
兩人不聲不響,掉頭而去。
不遠處有座無人照料的小道觀,二人即約定在此見面。
為了怕人偷聽,二人坐在道觀內小鐘樓上,可以遠眺。
洞天子道:“怎麼會遇上這兩個人的?”
“應該不是巧合而是有備而來,但可能不知我們在此約會。”
洞天子道:“你知道他們是準了?”
衞天愚道:“‘南海雙星’司馬兄弟。”
“這麼説他們昔年已死的流言是有意安排的了?”
“當然。”
“玄陰教教主是誰?”
“這人本想造成一種錯覺教主即‘七殺夢魘’,但事實上卻不是他,你一直沒有猜出他是誰?”
洞天子道:“我曾猜這是‘神州七子’中未死的人,但任何一個都沒有這等身手,我們雖未見識過此人的技藝,猜想必然有過人之處,反之,哭、笑二人不會受他統御。”
衞天愚點點頭,道:“你認為童羽這人如何?”
“他?”洞天子想了一下,道:“童羽為人城府極深,所以昔年和他很少往還,有人説他是……”
“陰陽人?”
“有人這麼説,我以為是中傷他。”
“為什麼不以別的事中傷他?”
“你認為是真的?”
衞天愚説了常有慶、茜茜、小五子及軟軟等人都在童先生的別墅中跟他學藝,且除了茜茜之外都和他有過曖昧苟且之事。
“什麼?苟且之事也包括常有慶?”
“對,而且互為雌雄。”
洞天子“呸呸”吐了幾口唾沫,道:“果真如此,這傢伙可算是一代髒人,但是,他的武功為何與‘七殺夢魘’類似,甚至也會‘夢裏乾坤’?”
衞天愚道:“只有這一點還是個謎。”
洞天子道:“如果是童羽昔年向‘七殺夢魘’施襲,搶了他的‘夢裏乾坤’秘笈,他的武功應不會超過‘七殺夢魘’龍起雲。”
“大致如此。”
“如果不超過龍起雲,應該並不可怕。”
衞天愚道:“我認為玄陰教主也許並不太可怕,據説他還有個靠山。”
“誰?”
“在目前還沒有人知道是誰。”衞天愚道:“所以武林高手依附者極多,形成了他們的兇焰。”
洞天子道:“羅寒波夫婦到底是否健在?”
“十之八九健在,但我一直未聯絡上。”
就在這時,這座以原木構成的小鐘樓突然微微動搖起來,兩人暗吃一驚,因為鐘樓雖小,也有數千斤。
這人顯然是以“蜉蝣撼樹”絕技震動此樓。
向下看由於底下是架子,卻看不到人。
此刻搖晃的幅度更大了,是地震?看看道觀大殿卻沒有動,附近的樹木也沒有動,二人飄落下來。
一個人站在鐘樓之下,面戴金色面罩。
深夜看到金色面罩,有如神龕中的神像。
衞天愚道:“以尊駕剛才炫露的‘蜉蝣撼樹’看來,很有可能就是玄陰教的教主。”
金面人冷冷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此人的面具內必有干擾或改變嗓音的東西,如小瓶或鋼簧等東西,説話震動,而使語音改變。
衞天愚道:“如果你就是玄陰教教主,可能就是童羽。”
“嘿……”此人低笑一陣,道:“如果我承認就是‘塞外三鷹’之一的童羽又如何?”
衞天愚道:“如你果真是童羽,你的雄心早已建立,可以説早在二十餘年前,你就知道會有今天了。”
“為什麼?”
衞天愚道:“因為你交際頗廣。”
“交際廣有什麼不好?”
“只不過你的交際和一般人的稍有不同。”
金面人冷森地哼了一聲,殺機充滿在這冷哼聲之中。
衞天愚道:“我説的是實話,昔年和你來往的有俊男也有美女,在當時的確未想到其他,但事後回憶,像‘大喬’、‘二喬’的喬金花和喬銀花姊妹及‘三手潘安’郭玉書等,常在你府上進進出出……”
金面人大喝一聲道:“住口!”
衞天愚道:“怎麼?是不是在下説錯了?”
全面人一字字地道:“衞天愚,在半個時辰之內,我要使你變成一個永遠也不會用嘴巴説話的人!”
衞天愚撤鞭,洞天子撤出巨劍。
金面人忽然仰天脆笑了幾聲。
深夜聽此脆笑,有如鬼哭。
金面人似乎未帶兵刃,凝視二人一會兒,突然欺上。
二人幾乎沒有看清他是如何滑近的,只感覺雙方的距離由一丈三四突然變為五六尺,而且按出一掌。
這一掌就像伸手去推門一樣那麼慢,根本不像是攻擊。
只不過掌的邊沿上隱隱氤氲着淡淡的紫氣。
有一種玄妙的內功叫做“紫氣東來”,大概就是這人施展的吧?他是童羽嗎?這和童羽昔年所學的相差太懸殊了。
衞天愚道:“小心!”兩人同時推出了“雙撞掌”。
“雙撞掌”就是全力一搏的暗示。
沒有任何高手在使用“雙撞掌”時只用三五成內力。
絕對沒想到,雙方的掌力一接,“呼嗤”一聲,金面人竟然退了一步半,這使衞天愚不禁立生“不過如此”的輕敵之意。哪知此念未畢,暗勁突然湧到,他們二人的身子如處湍急狂流之中,一連退了四五步。
兩人心頭駭然。
對方內力之玄奧不在於一接觸之時,而在於一震之後第二次回震,金面人又仰天大笑了幾聲。
他笑得好篤定,他是真的有資格笑的人。
笑聲一收,人又滑近,雙掌交錯,一連拍出十二三掌,又把二人逼退了五六步,就這麼幾個照面,打掉了二人的信心。
信心建立很難,要打掉卻很容易。
金面人道:“多管閒事的下場就是如此!”又緩緩地欺上來,兩人互視一眼,集畢生功力主動迎上。
一個是“三鷹”之首,一個是“七子”之一,這兩人從未聯手過,今夜聯手之下才知道高與低、強與弱的分野了。
金面人內力雄渾,每一投手一舉足,隱含着無窮的機變和真力,收放自如,攻守有據,對二人的巨劍和九節鞭,絲毫也不感到礙手。
如果要分等級,現在已經分出來了。
兩人全力搏殺,都相信沒有勝的希望。
沒有勝的希望,就顯示必有敗的可能。
金面人接了二人約五六十招,突然一變,居然是用過的舊招反其道而行,就像反時鐘方向運行一樣。
猛不丁地來這一手,高手也會手忙腳亂。
洞天子被跺了一腳,衞天愚被掃裂了衣襟。
弦月忽然鑽進雲中,大地極暗,金面人突然發出一聲冷森的詭笑,雙臂一絞,拍出兩掌。
衞天愚和洞天子招已用老,變招不及。
就算來得及變招,能不能接下這一擊也是疑問。
就在這時,小道現內忽然飄出一人。
在飄落中長髮居然遮面如故,紋風不動,但一股無聲無息的狂飈已迎上了金面人的掌勁。
“轟”地一聲,勁氣如爆,那座年久失修的小鐘樓在巨震下倒了下來,塵土飛揚,斷木橫飛。
披髮人連退兩步,金面人也差不多。
衞天愚和洞天子大喜,道:“這位可是劍客羅寒波羅兄?”
披髮人沒有出聲,這工夫金面人默然拔身,以極為罕見的輕功出觀而去,披髮人立即追出。
“寒波兄……羅兄……”二人也跟着追出,但也僅看到兩個黑點越去越遠,不久消失。
二人停下來默然良久,洞天子道:“如果此人不來……”
衞天愚道:“不是泄氣,咱們過不了百招。”
洞天子不俗的儀表上全是驚凜之色,道:“這人真是童羽?”
衞天愚道:“看身材很像,但看武功就不敢斷定了,這和童羽以前的身手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
洞天子道:“披髮人和他對了一掌,似乎軒輊不分。”
衞天愚道:“看來二人的功力相若。”
洞天子道:“披髮人如果是羅寒波,他會不理我們?”
衞天愚道:“當然不該不理,但也許不得不暫時保密。”
洞天子道:“也許剛才有一方面隱藏了實力。”
衞天愚道:“如果是金面人隱藏了實力就不好了。”
洞天子道:“我認為目前咱們找不到劍客羅氏夫婦,也該設法去找‘七殺夢魘’龍起雲。”
衞天愚道:“要找龍起雲更難。”
“不,只要暗暗跟着那個影子小羅就能找到。”
“對!我應該想到這一點才對!”
洞天子道:“這兩個披髮人必是羅寒波與呂冠芳夫婦,如果不是他們,為什麼會帶走龍仙蒂去待產,又到玄陰教中去要小羅?”
衞天愚道:“不錯,洞天子,自此以後,我們不要分開,遇上大敵還可以應付一下,咱們不能死,但這不是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