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慶帶回二女,並對童先生説了他和軟軟的關係。
童先生也很夠意思,聲言軟軟是常有慶的,在別墅中可以不必作任何事,算是半個主人。
小五子就不成了,童先生看上了她。
童先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大概也只有常有慶知道一些,或者就連和他有過那種事的常有慶也不太清楚。
常有慶不能説他不是個男人,但是在另一方面,又不能不以為他是個女人。因為常有慶在他的牀上作過“男人”,也作過“女人”。
説得明確一點,常有慶作男人時,童先生是女人。
常有慶雌伏時,童先生就變成男人了。
無恥是人類最大的禍害。
如果無恥的是知識分子,那禍害可就更大了。
只不過童先生在品鑑女子或少年方面,他是方家,隔着衣衫,他就知道小五子的胴體是“極品”。
於是小五子在無法抗拒下作了這色魔的奠品。
小五子本來不想活了,因她無顏再見小羅。以前她從未想過會嫁給小羅以外的男人。
可是軟軟偷偷塞給她一個紙條,道:“我們都是苦命人,如果自絕而亡,既對不起祖宗八代,也對不起自己,我們要報仇,就必須苦學他們的武功。記住!我們要學全部的,小五子妹妹,看你的了。”
小五子也忽然想通了,這樣死了多冤?
這仍是一盤未下完的棋局,未來勝負如何,誰敢斷言?
於是二女心意相通,互相慰勉、鼓勵而苟活下去。
小五子本就聰明,近似刁鑽。要她表演女人的“黏”字訣的“迷湯”功夫,她能作得入木三分。
童先生無法抗拒熱情似火的小五子。
因而和常有慶的“遊戲”就減少了許多。
灌“迷湯”是女人的專長,卻不是人人皆懂的。
這是一門學問,有少數女人不教自會。
灌了“迷湯”使男人神魂顛倒之下,卻不知道自己被灌過“迷湯”,高明之處也就在這裏。
童先生對小五子真是珍苦瑰寶,百依百順。
因為小五子具備了能使中年以上的人着迷的條件。
童先生教小五子的是最好的絕技,而且以最有效的方法傳授“夢裏乾坤”。一夢醒來,往往已學會了一套掌法或幾招劍法。
當然,除了夢中授技之外,在現實中也要直接傳授,或複習夢中教的,這樣自然就更加事半功倍了。
初秋之夜,溽暑已褪,涼爽宜人。
小五子身上沒穿多少衣衫。
她自然知道,在她的胴體上覆蓋較多的衣衫,等於衣錦夜行。
當然,她也知道暴露到何等程度,才恰到好處。
這又是一門學問,聰明的女人懂得這個。
童先生很欣賞她今夜的稍微開放,而開懷暢飲。
小五子坐在他的膝頭,利用她渾身細嫩而有韌性的肌膚,造成他的麻癢和一種慾望的前奏。
對於熱火能引到多少度才恰到好處,她也有了經驗。
“小五子,你真是個寶,我真不敢想,萬一今生我沒有你怎麼辦?”
“童先生,我不以為自己有多好。”
“這也正是你所以能那麼好的原因。”童先生道:“小五子,所以我要使你絕對能應付一切變局。”
“你有那個把握?”
“我當然能。”
“那種事要有十成把握,除非你把我調理成和你一樣高。”
“那當然也不無可能,而且我正在這麼作。”
小五子道:“你能不能把我調理得比你自己更高明些?”
“這……”童先生笑笑,道:“你要那麼高明幹什麼?”
“你是不是怕人家説小五子第一,童先生第二?”
童先生大笑,道:“小五子,你真有意思。”
“到底能不能?”
“以我的所能,要教出一個比我更高的徒弟來,這當然很不容易,但並非絕對不可能,要不怎會有‘青出於藍’的説法?”
“那你從現在開始,請向這方向去作。”
“小五子,你為什麼要拔這個尖兒?”
“你該知道,‘取法手上,僅得其中’的道理。”小五子道:“我只是在追求更高、更美的境界。”
“好,小五子,就憑這句話,我一定全力而力。”
兩個人四片嘴唇同時吸飲着一隻酒杯中的酒。
當然,目前的小五子還不知道童先生需要她,偶爾也需要常有慶。
一個小女孩子所知道的畢竟有限。
常有慶和童先生在一起時,比他和小五子在一起時更隱秘而小心。
也就是説,他對於男人形象之重視,遠超過女人形象。
小羅和“葛三刀”在找小仙蒂和潘奇。
回到那山中別墅中去找也沒有影子,柳大嬸也不知道。
小羅近似瘋狂,“葛三刀”道:“小羅,不要這樣。”
小羅道:“不要這樣,你要我怎樣?”
“葛三刀”道:“我以為小仙蒂必在潘奇手中。”
“對,一定是這樣的。”
“潘奇不是個好色之徒,應該不會侵犯小仙蒂。”
“那他把小仙蒂弄走的動機是什麼?”
“葛三刀”想了一下,道:“小羅,我猜想還是為了你。”
“為了我?為我什麼?”
“以小仙蒂釣你上鈎,因為他對解剖的狂熱不下於生命。”
“只為了要解剖我?”
“你是不是以為解剖你只不過是一件芝麻綠豆大的事兒?”
小羅搖搖頭,“葛三刀”又道:“他會不會解剖小仙蒂的腿?”
“她的腿?”
“對,潘奇所解剖的都是有病的人,如果他知道小仙蒂雖然坐在輪椅上,卻又能騰躍,他一定會好奇而解剖她。”
小羅望着“葛三刀”道:“我過去居然未想到你生了一副張飛的面孔,卻有一顆十分細微的心。”
“小羅,你快別拐彎罵我了,只不過我是局外人,你是當局者迷而已,現在你説我們該怎麼辦?”
“去找潘奇!”
“小羅,你是知道,弄不好可能再送上兩個解剖的人體。”
“逮他的時候,選在我左手上有紅圈的時刻。”
“萬一在你手上紅圈未顯時狹路相逢呢?”
“就算如此,如果他沒有幫手,咱們二人全力應付也不至於立刻被制。”
“葛三刀”知道阻止不了他,因為小羅在找不到小仙蒂以前,寢食不安,甚至脾氣也變壞了。
為了朋友,小葛可算是兩肋插刀的血性漢子。
他們找到了潘奇的住處。
他們似乎忘了潘、秦二人焦不離孟。
他們二人在潘的住處後側打量,人家已經發現了他們。
此刻正好是小羅的左手紅圈圈紅極漸褪之時。
而現在,秦、潘二人已站在兩小面前。
“又是你們。”
“是的。”小羅道:“小仙蒂呢?”
潘奇看看秦萬年,知道小羅並不能確定小仙蒂曾在他們手中。
自然更不知道辜婆婆帶走了小仙蒂之事。
秦、潘二人可算是老江湖了,卻也猜不出辜婆婆是誰?
潘奇道:“我怎麼知道小仙蒂在何處。”
小羅厲聲道:“你的穴道被制,是如何逃走的?”
“自解穴道逃走的,那都不是重要穴道。”
“你逃走時小仙蒂還在那兒?”
“當然,我又不是人口販子,帶走她幹什麼?”
小羅和“葛三刀”交一眼色,覺得稍微魯莽了些。
小羅道:“潘奇,為了你的清白,我們要看看你的住處。”
“怎麼?你要搜?”
“不是搜,因為你的信用不大可靠。”
“放肆!”
秦萬年道:“潘兄,他要搜就讓他搜吧!”
小羅以為搜完之後,正好是手上圈圈完全消失的時候,那時候如果秦、潘二人翻臉,可能立刻就變成了解剖對象。
“葛三刀”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道:“小羅,也許他這次沒有説謊。算了,我們到別處去找。”
小羅大馬金刀地傲視了秦、潘二人一眼,道:“好吧!一個人不可能沒有一句實話,這一次就相信你吧!”
二人轉身往山下走去,“刷”地一聲,秦萬年擋住了去路,冷冷一笑道:“既然大老遠來此,不進去喝杯茶,也未免太慢客了!小羅,請進待茶吧!”
小羅道:“為了找人爭取時間,盛情心領。”
小羅和“葛三刀”改向下山,秦萬年又擋住去路。
他是老油子,察言觀色,知道二人心虛。
“葛三刀”乾笑了兩聲道:“小羅,你説絕不絕?”
“啥事?”
“不久之前你還説過,想找個拳靶子舒舒筋骨。”
“我是説過,只不過……嗨!算了。”
“葛三刀”道:“如果不動手,人家會不會以為咱們……”
小羅道:“不必去計較那些事,至少看在茜茜面上,咱們也該為她留點餘地,你説是不是?”
“好小子,我女兒果然被你們拐跑了!説,她在什麼地方?”
秦萬年道:“不交代清楚,我馬上請潘兄解剖你們。”
小羅道:“令媛助我們脱身是真的,只不過她並未跟我們一道走,她説她將來會到江湖中闖闖。”
秦萬年道:“可是我女兒就在你們二人脱逃時失蹤的。”
小羅道:“令媛失蹤不能認定是我們拐跑的。”
秦萬年道:“這樣問不如把他們拿下問有用些。”
這看法小羅也不能否認,因為秦萬年已出了手。
秦萬年總是不大信這份邪,如今一試,果然又如摧枯拉朽,勢如破竹,秦萬年全力施為,真像“狂風”一樣。
潘奇道:“你們説不説?”
“葛三刀”的前三刀用完,就沒有什麼噱頭了。他大聲道:“秦萬年,停手,讓我來説這件事!”
秦萬年立刻停了手,因為女兒重要。
“葛三刀”看了小羅一眼,道:“令媛的確是和我們逃出來了。”
“她去了何處?”
“這件事説來話長。”“葛三刀”道:“秦大俠,潘大國手,請坐下來,聽在下談這件事如何?”
秦、潘二人根本不理他。
“葛三刀”道:“令媛在當時非跟我們跑不可,小羅怎麼勸都不成,只好依她,但正因為時間迫促,她一點細軟也沒帶就走了。”
“胡説!據下人説,她帶了不少的細軟。”
“葛三刀”道:“小羅,她帶了細軟嗎?”
小羅發現秦萬年知道這件事,只好改口,道:“細軟是帶了些,但不小心在路上遺失了。”
“放屁!八成你們二人見財起意,而謀財害命。”
“葛三刀”道:“小羅,這可像是武林三絕‘狂風’秦萬年秦大俠的口吻?他會這麼粗俗?”
小羅道:“粗俗似乎並非沒念過書的人的專利。”
秦萬年厲聲道:“快説!”
“葛三刀”道:“由於令媛把細軟丟了,而我們二人也正好囊空如洗,只好到賭場去碰碰運氣。”
秦萬年冷冷地道:“簡單一點,和我女兒無關的事不要説。”
“葛三刀”道:“進賭場的事當然和令媛有關。”
秦萬年大喝一聲,道:“再羅嗦我就斃了你們!”
“葛三刀”摸透了他此刻的心情,道:“如果秦大俠認為我是在羅嗦,你乾脆現在就把我們斃了吧!”
潘奇道:“那就快説!”
“葛三刀”道:“潘大俠,能不能泡壺茶來,沒有龍井,普通的香片也行。剛才趕了不少的路,口乾得很,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呀!”
潘奇道:“老子還有一泡尿,你要不要喝?”
“葛三刀”攤手喟然道:“古人説:交友須帶三分俠氣,作人要有一點……一點……一點什麼來?”
小羅道:“作人要有一點素心。”
“對對,一點素心。二位的言談,實在有失風度。”“葛三刀”又低聲道:“小羅,素心是不是指包子或餃子的餡不是肉餡而是素餡的?”
秦、潘二人不由捧腹大笑。
“葛三刀”不悦地道:“老子沒念過幾年書,這有什麼好笑?
真是少見多怪,他媽的!”
“葛三刀”又道:“我們身上只有三兩銀子不到,先押牌九,贏了七、八十兩,再賭骰子,又進了百十兩。”
“這和我女兒有什麼關連?”
“有,當然有,你怎麼一點耐心也沒有?”
“快説!”
“葛三刀”道:“後來我們發現有人賭‘梭哈’很有意思,而且賭起來輸贏大,也很過癮。由於小羅對‘梭哈’很內行,不到一個時辰就贏了七百多兩,小羅,有沒有一個時辰?
你記不記得?”
小羅搖搖頭道:“不記得了,大概未超過一個時辰。”
秦萬年在一邊抓耳摸腮。
“葛三刀”道:“就在這時來了一個三十郎當歲的女人,乖乖,她一出手可就完全不同了。”
潘奇道:“怎麼?這女人是老千?”
“老千只不過是靠賭生活的混混,沒什麼了不起,這女人你猜是誰?”
秦、潘二人同聲道:“誰?”
“葛三刀”道:“可聽説過歐陽芳菲這個人?”
秦、潘二人同時神色一變,道:“玄陰教的副教主?”
“正是她,最後小羅和她對上了。小羅是三條,這本是相當大的牌了,而且歐陽芳菲一路跟下還主動出過錢,這表示她的牌至少有一對。”
秦萬年道:“對,一般來説,主動出錢,明牌沒有什麼,暗牌至少有一對什麼的,但有時也有例外。比喻説牌很好,很大,而且枱面未出現過,也有人會主動出錢。”
“對對對,秦大俠真是內行。”“葛三刀”道:“正因為如此,小羅才和她標上了。最後對方出六千兩,顯然想偷機,小羅已經沒有銀子了,這工夫,令媛開了腔。”
秦萬年吶吶道:“她……她説什麼?”
小羅嘆口氣道:“令媛也許和我的看法一樣,或者太信任我,竟然對歐陽芳菲大聲説:
‘你看我值不值六千兩?’”
秦萬年沒有出聲,因為他的女兒的確有此作風。
潘奇道:“結果如何?”
“葛三刀”道:“以秦姑娘來説,不要説六千兩,六萬兩也值得。只不過小羅阻止她卻不聽,她信任小羅的賭技。”
小羅道:“賭技固然重要,但有時也需要運氣。”
“葛三刀”長嘆一聲,道:“正是,人走時運馬走驃,兔子背運抬老鵰。”
秦萬年大喝道:“快説!怎麼了?”
“葛三刀”道:“沒想到歐陽芳菲真會裝孫子,她的牌居然是‘同花’,單純的‘同花’,也就是沒有‘順子’的‘同花’。小羅輸、輸了!”
“什麼?你們把我女兒輸給歐陽芳菲了?”
小羅道:“正是如此,只不過還可以贖回來。”
秦萬年氣得發抖,道:“怎麼贖?”
“一個月以內,加上利息共為一萬二千兩可以把她贖回來。”
“你們這兩個小雜種,居然敢把我的女兒當賭注輸掉,今天我如果不把你們……”
“葛三刀”連連搖手道:“秦大俠,我們可不是怕你,老實説,小羅目前能在五十招內叫你趴下。我必須告訴你,人是小羅輸的,一定要他親自去贖才行。”
像發怒的刺蝟一樣的秦萬年,忽然打消了殺機。
殺了兩小,就等於殺了他的寶貝女兒。
秦萬年原地轉了兩匝,道:“這一萬二千兩……”
小羅道:“我想秦大俠乃是一位大財主,為了贖你的掌上明珠,這點銀子應該不難籌措的。”
秦萬年氣得臉都發紫了,他大吼着,道:“你們惹下的紕漏,要我來填這個無底洞?天下有這種事嗎?”
“葛三刀”道:“秦大俠,你千萬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可就划不來了。我們來此找你,是為大俠着想。”
“放屁!”
“秦大俠想想看,如果不贖人或者不由我們二人去贖,一旦鬧僵,江湖中無人不知秦大俠的千金被作賭注輸掉了……”
秦萬年不由一震,的確,這個面子可真丟不起。
潘奇道:“你們輸了人,總不能全部要奏大俠一個人分擔一萬兩千兩銀子吧?這未免太不公平了。”
小羅道:“我們籌措六千,秦大俠負責六千如何?”
秦萬年一字字地道:“一萬二千兩銀子我自行籌措都無所謂,但這口氣我咽不下,我先把你們拎起來再説。”
“葛三刀”見秦萬年立刻就要出手,道:“小羅,你看是現在拎他,還是再少耽一會兒?”
小羅微微搖頭,“葛三刀”知道還不是動手的有利時機。
“葛三刀”連連搖手道:“秦大俠,你聽我説……”
秦萬年忍無可忍,全力施為。
可以説在他一生中,還沒有像今天這樣不留一點餘力的打法。
這樣風狂雨暴的拼法,在小羅掌心上隱隱只有一點點圈圈影子時,自然接不下五十招。
其實在三十多招時,小羅已經捱了兩掌。
秦萬年道:“潘兄,如我把他的武功廢了,是否會影響解剖?”到此地步,還是不忘解剖。
潘奇道:“秦大俠自管下手,並不影響解剖。”
“葛三刀”厲聲道:“你們身為武林名宿,卻不斷地迫害別人,草菅人命。小羅已被你們解剖過一次,他能不死,算他的命大。居然還要再解剖一次,這一次你們根本不想讓他活着。老實説,小羅就算把令媛輸掉,也是報應。”
“葛三刀”掄刀猛攻三刀。
前三刀威猛無比,後面就鬆下來了。
未出五六招,被一腳踹了出去。
小羅已應付了六十招左右,堪堪不敵,只要失手,很可能會在眨眼工夫被廢了武功,因而“葛三刀”拼命撲上。
未出三招,“葛三刀”再被砸出。
他的身子一落地,痛得齜牙咧嘴,卻再次彈回猛撲。
他和小羅已無法分割,生死與共。
只不過秦萬年畢竟是“三絕”之一,全力施為非同小可。
小羅被一掌砸倒,而此刻“葛三刀”卻在三步外,尚未爬起來,秦萬年已駢指如戟,準備廢他的武功。
“葛三刀”嘶呼着,道:“秦萬年,你……”
一道人影鬼魅似地掩到秦萬年的身後。
潘奇大聲道:“秦大俠,小心背後……”
秦萬年反應不慢,左肩背仍被來人蹭了一下,不由駭然。
來人出手奇快,輕功也很高。
這人身材不高,穿了一件大袍,頭上全包了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而他穿的大袍卻是潘奇的。
潘奇大聲道:“喂!你為什麼穿了我的大袍?”
來人不出聲,真正是奇招異式,詭異無比,甚至有些式子像是反傳統的。秦萬年不論怎麼狂攻,總是徒勞。
這樣的對手在氣勢上就能先聲奪人。
潘奇不能袖手,也攻了上來。
他剛才在一邊看出,這個偷穿他的長袍的人,像是一個少女。一個女人不論如何把頭臉及全身包紮起來,還是可以看出她是個女人,而且很年輕。
老女人和少女也有顯著之不同。
潘奇不久就被跺了兩腳,倚在牆上喘氣。
這蒙面客對付秦萬年,似乎十分輕鬆。
她似乎並不想立刻取勝,更不想傷他。趁機解了小羅的穴道,繼續和秦萬年遊鬥。
又打了一會兒,“葛三刀”道:“小羅,你這人真是太迂了,每次與人動手,總是過分的禮讓,希望對方良心發現,適可而止,可是對秦萬年和潘奇這種人,大可不必手下留情……”
小羅活動一下筋骨,道:“你説的不錯,我要來一次機會教育,讓他明白我小羅不是不行,而是志在息事寧人。”
小羅又道:“請這位朋友退下!”
這工夫,小羅的耳際忽然傳來細小而清晰的“蟻語傳音”,道:“小羅哥,請手下留情。”
小羅一楞,看了蒙面客一眼,道:“放心!”
這次出手,也正是手心紅圈最盛之時,威力無儔,疾如奔雷,秦萬年幾乎不信這仍是剛才的小羅。
“葛三刀”道:“潘奇,一個不成,你要不要也上去試試看?
我們早就説過,小羅這人心地善良,他永遠不會先出手傷人,就算吃點虧也都認了。除非對他太過分,所以我常常説小羅是賤骨頭,只不過一旦惹火了他……”
這時小羅連攻七掌,把秦萬年逼退五步,道:“你到宅中搜一下,看看小仙蒂在不在?”
“葛三刀”掠入宅中,潘奇大喝道:“小子,站住!萬一我的宅中少了東西怎麼辦?要搜也要我陪你搜。”
蒙面人上前使出了一招,潘奇就被撂倒了。
小羅的攻擊可以看出是為所欲為。
假如他此刻要取勝,勝算自然很大。
也許正因為這蒙面客的一句話,他開始遊鬥。
秦萬年自然不信“葛三刀”的話,小羅總要先苦後甘,先弱後強,先挨一頓揍,然後再揍人。
只不過似乎幾次遇上都有過這現象。
難道世上真有這種對捱揍上癮的人不成?
大約半個時辰,“葛三刀”自宅中出來,道:“小羅,沒有。要不要把潘奇帶走,廢物利用一下?”
小羅道:“暫時不必,要找他並不難,走吧!”
這工夫,蒙面客忽然揚手射向秦萬年一物,秦萬年接住,竟是一張疊成方勝兒的紙條。
小羅和“葛三刀”也揚長而去。
秦萬年此刻已無力阻止三人離去。
他不知道三人是不是一夥的,至少三人並未交談。
剛才蒙面客射給他方勝兒之後,立刻下山,小羅和“葛三刀”稍後一步,看來不像是一夥的。
秦萬年打開方勝兒,上面潦草寫着:“令媛並未被當賭注輸掉,小羅不過是開玩笑,解剖活人,天道不容,請勿再試。”
把紙條給潘奇看了,潘奇道:“秦大俠,你不認為這是女子的語氣,似無敵對的味道?”
秦萬年點點頭道:“的確。”
潘奇道:“會不會是令媛……”
秦萬年突然一震,道:“潘兄,看我多糊塗,這正是小女茜茜的筆跡,只怪我一時氣憤而未注意。”
潘奇道:“秦大俠,要不要追?”
“當然要,我一個人去追即可。”
此刻在五六里外的山徑上,小羅和“葛三刀”敞笑着,“葛三刀”道:“小羅,秦萬年剛才被唬得一楞一楞地。”
小羅道:“那也未必,至少他不認為我是先苦後甘,自願捱揍的。”
“葛三刀”道:“難道他知道這和你的病有關?”
“潘奇是應該知道的。”
“小羅,剛才那個援手的蒙面客是誰?”
“我也不敢説是誰。”
“一定是熟人,不然就不會臨危出手。”
“本來我以為可能是小五子、姜軟軟或是秦茜茜,只不過她們任何一個都不可能有此身手。”
“對對,讓她們再練十年也未必成,這就怪了,會是誰?”
小羅道:“奇怪的是,此人似乎不忍對秦萬年下手。甚至她還打招呼要我不要傷秦萬年。”
“是啊!看來這人要傷秦萬年並非難事。”
這時前面小溪邊石上坐了一個人,正是那蒙面怪客。
小羅急行向前,抱拳道:“多謝仁兄援手。”
怪客道:“小事一段。”
“葛三刀”道:“姑娘何人?”
姑娘道:“我是一個討人嫌、被人甩掉、時時迴避、就怕被黏上的可憐蟲。”
小羅和“葛三刀”聽出此女一肚子牢騷。
這語氣應該是軟軟,或是小五子,但口音不像。
這口音有點像秦茜茜,只不過她絕對無此身手。
“葛三刀”道:“你一定是秦茜茜。”
“不是。”
小羅一怔,如不是秦茜茜,就想不出是準了。
“葛三刀”道:“本來就不是,秦茜茜那丫頭雖然長得癢眼,只不過太嫩了些,她的身手簡直不堪一擊。”
少女道:“秦茜茜真差勁,但不知你要擊倒她需要多少招?”
“多少招?”“葛三刀”曬然道:“你別為她臉上擦粉行不行?
她能接下我‘葛三刀’兩刀,我就叫她一聲小媽。”
“好!”少女跳下大石,道:“我來試試看。”
“你又不是秦茜茜。”
“你不是説過秦茜茜接不下你兩刀?”
“我是説過。”
“如果你連我一招半都接不下來呢?”
“什麼?一招半?我‘葛三刀’是長大的,而不是唬大的。”
“如果連一招半也不用,半招就把你撂倒呢?”
“半招……”“葛三刀”大為光火,什麼人能使他半招內落敗,就連“三絕”都辦不到,他怎麼不大光火?
“葛三刀”掄刀就砍。
武林中很少有輕鬆接下他的前三刀的人。
“一式……”蒙面少女道:“二式……”“蓬”地一聲,在“葛三刀”腰上跺了一腳,“葛三刀”栽出五六步外。七星刀往脖子上一橫,就要自絕。
少女道:“‘葛三刀’,要自絕嘛!別用刀背抹脖子,把刀刃掉過來就成了,我這招共四式,我只用了兩式對不?”
小羅道:“姑娘到底是何人?陌生人絕不會趕去援手的。”
少女扯下頭罩,小羅和“葛三刀”同聲驚呼。
她居然是本來身手十分有限的秦茜茜。
本來他們二人都曾猜想是她,只是不信她會有此身手。
小羅吶吶地道:“怎麼會是你?”
“你是不是很失望?”
“不,不!我只是想不通。”
秦茜茜道:“難怪,幾乎連我也想不通。”
“葛三刀”道:“必是有什麼奇遇!”
秦茜茜道:“若非如此,那就是怪事了。”
小羅道:“是什麼人物能在一個月左右,把你調教得如此高明?”
秦茜茜道:“是一位名叫童先生的人。”
小羅一怔道:“童先生?他的全名呢?”
“他只要我叫他童先生。”
小羅和“葛三刀”互視一眼,小羅道:“這人多大年紀,什麼樣子?”
“五十以內,不醜也不俊,就像普通的中年人差不多,只不過……”
“怎麼樣?”
“他的眼神自是不同於平常人的。”
“你怎麼會拜他為師?”
“不是拜他為師,他要我叫他大哥,可是我不能叫。”
“為什麼?”
“聽他的口氣,似乎認識家父,甚至還去過本山莊。由此推斷,他必是和家父同輩稱呼,我怎麼能叫他大哥?”
小羅偏着頭想了一會兒,道:“可不可以説詳細些?”
秦茜茜大致説了一切經過。
小羅大驚,道:“你是説他在夢中教你武功?”
“對,往往在夢中教一套掌法或幾招劍法,然後在現實中要我重練而加以改正錯誤。”
“葛三刀”喃喃地道:“小羅,這個童先生不就是傳奇人物‘七殺夢魘’這個魔頭?”
“當然可能,這世界上難道會有兩個能進入別人夢境中的人?”
茜茜道:“你們在説什麼呀?”
“葛三刀”道:“小羅,要不要告訴茜茜?”
小羅點點頭,“葛三刀”説了小羅在夢中接受武功的事。
茜茜大為驚異,道:“我們的武功是不是一個人教的?”
小羅道:“極有可能!”
“葛三刀”道:“茜茜,我剛才告訴你關於小羅的事,以及他有‘五陰鬼脈’武功忽弱忽強的事,不可告訴別人。”
“不會的。”茜茜道:“小羅哥哥,‘五陰鬼脈’這毛病誰能治?像潘奇那等名醫,他能不能治?”
小羅微微搖頭,道:“十之八九不能。”
茜茜忽然眼圈一紅,道:“小羅哥哥,在這世界上,總會有個人能治你的毛病吧?你知不知道是誰?”
小羅又搖搖頭,道:“茜茜,而且我只能再活兩年。”
“不,不會的!小羅哥哥……”茜茜大叫着,道:“雖然你有時看來很壞,但我發現你的心地善良,像這樣的好人是不會早死的。”
小羅道:“如果我是好人,必然夭壽。”
“為什麼?”
“你沒聽説過好人不長命這句話?”
“不,不!小羅哥哥……你不能死……我要你活下去。小羅哥哥,告訴我什麼藥能治你的病?什麼人能醫你的絕症?只要有這個人和這種藥,我一定要找到。”
小羅笑笑道:“也許世上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個人和這種藥。”
“一定有,一定有的。”
“葛三刀”道:“茜茜,你的話也許對,當今之世,一定有能治小羅絕症的人。你記不記得童先生的住處?”
茜茜道:“我沒有把握能找到。”
“葛三刀”道:“我以為那位童先生能在夢中教人武功,出神入化,也許他就能治此症。”
小羅道:“如他能治,不是教我武功時就治了?”
茜茜道:“小羅哥哥,至少可以試一試!”
小羅道:“茜茜,你和令尊交手時所用的全是童先生教的對不?”
“對,怕我爹認出我的人及武功,只好在屋中找了潘奇的一個大袍穿上,再蒙起頭臉,而且一招也不用我爹的武功。”
小羅微微搖頭道:“茜茜,雖然你説是童先生在夢中傳你的武功,因而聯想到我們二人的武功可能都是一人教的,可是我觀察你的路子,好像不太一樣。”
“葛三刀”道:“一個人的掌法、拳法以及刀、劍法等,都不止一兩套,這一套和另一套往往就不相同。”
小羅仍然搖頭道:“茜茜,你以為童先生的為人如何?”
茜茜想了很久,沒有回答。
“葛三刀”道:“茜茜,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難道不能回答?”
茜茜道:“世上的事,往往有時既不能説它好,也不能説它壞。”
小羅道:“是不是此人的態度有點曖昧?”
“對,只有‘暖味’二字勉強可以形容。”
小羅苦笑道:“這個人真是難猜。”
“葛三刀”道:“小羅,你是不是猜到一點了?”
小羅道:“是的,你忘了衞天愚前輩告訴我們,‘塞外三鷹’昔年和‘神州七子’及‘南海雙星’等頂尖高手圍剿,‘七殺夢魘’,‘三鷹’三死其一,‘雙星’全死,‘七子’七剩其一,而‘三鷹’倖存的正是衞天愚及童羽二人?”
“葛三刀”拍拍後腦,道:“對,莫非童先生就是‘塞外三鷹’中的童羽?這似乎不大對呀!”
“我也認為不對,‘塞外三鷹’乃白道翹楚,他怎會是‘七殺夢魘’?”小羅道:“茜茜,你説他的態度曖昧,如何曖味?”
茜茜道:“有時他看我的目光中有熾烈的感覺。”
“只根據這一點,就認為他……”
“不,逃走那一夜,我在牀上睡覺,忽然被外面的呼叫聲驚醒,睜開眼時,正好看到童先生自我牀前轉過身,走了出去,而我……”
小羅道:“有沒有被他欺負?”
“我想是沒有的,我當時全身赤裸……”
“葛三刀”大叫一聲:“完了!”
茜茜道:“什麼完了?”
“你全身赤裸,而童先生又自你的牀前走出,這不是很明顯了?”
茜茜道:“你懂什麼?我赤身裸體是因為……是因為我自幼……自幼……”
小羅道:“是不是自幼養成裸睡的習慣?”
“對對,就是這樣,習慣成自然,穿內衣就睡不着。”
小羅道:“我也是這樣,其實裸睡的好處很多,只是萬一蹬掉被子,就觀之不雅。”
茜茜道:“所以事後我發現,我很幸運。外面呼叫的必是童先生的僕人或是管家,説是捉到了一名奸細。等於這名奸細救了我,並未被污。於是我逃離他的別墅,我相信我還是清白之身。”
小羅道:“這麼説,姓童的不是好人。”
“葛三刀”道:“也可以説是一個大奸大惡的人。”
茜茜道:“至少我不以為童先生是個君子,他引我到他的別墅去,又教我武功,我認為他沒安什麼好心,所以再去找他要特別小心。”
小羅道:“去找童先生,以我們的身手,怎麼小心也不可能瞞住他。如他真是夢中授我武技之人,他應該不會對我不利,連帶對茜茜也不會有危險,萬一不是……”
“葛三刀”道:“世上會真有兩個‘七殺夢魘’?”
小羅道:“我認為咱們應該先和衞前輩連絡上再説!”
“葛三刀”道:“不錯,衞天愚也許知道童先生是不是‘七殺夢魘’。”
三小按照衞大俠交代的連絡地點和方法,但未連絡上,卻在金陵莫愁湖上遭遇了歐陽芳菲。
這個玄陰教的副教主,上次被小羅耍了,十分惱火,但也十分佩服小羅的花梢和急智,道:“小羅,原來你有這麼一個既白又嫩的小妞兒,難怪。”
“葛三刀”道:“這個女人是……”
小羅低聲道:“她就是玄陰教的副教主歐陽芳菲。”
“葛三刀”大笑道:“乍看你還真不像飢不擇食的樣子。”
歐陽芳菲不在乎地道:“是嗎?”像一陣旋風向“葛三刀”撲去,“葛三刀”刀未使出,已被砸出。
小羅駭然。
上次在賭場中不知她的深淺,看來身為副教主,果然非比等閒。
“葛三刀”摔出一丈之外,差點滾到湖中。
小羅看着左手,什麼也看不到,但他仍然沉聲道:“歐陽芳菲,從你的身份來這一手,未免差勁。”
歐陽芳菲道:“出言不敬,罪有應得。”
茜茜道:“你是不是認為自己很像一道菜?”
“什麼菜?”
“葛三刀”搶着道:“炒三鮮!”
茜茜道:“我看你只是一盤臭豆腐而已。”
歐陽芳菲森厲地一笑,道:“丫頭,我要你嚐嚐點豆腐的味道。”
閃電出手,茜茜也像閃電般地避過,只不過也暗暗吃驚不已。
小妞本有點輕敵,立刻就收攝心神,全神貫注。
歐陽芳菲的震驚更大,她本以為三人中小妞最差。
僅僅是閃過她的第一招身法,她就不敢太輕敵了。
只不過她仍有一種想法,才不過十五、六歲,她又能高到哪裏去?
十招過去,歐陽芳菲越打越驚奇。因為茜茜的招式很怪,有的從未見過,因而威力倍增。
認識的招式再厲害,總能及時有所反應。
根本未見過的招式,就無從提防了。
歐陽芳菲看出茜茜的火候太淺,假以時日,這小妞必成氣候。
當然,歐陽芳菲成名時,茜茜才剛出生,何況一教的副教主非同小可,七、八十個照面下來,茜茜稍落下風。
歐陽芳菲老練,出招仔細,秦茜茜則長於招術機變。
歐陽芳菲要擊敗秦茜茜,只怕要一百五十招以上。
“葛三刀”道:“小羅,我來幫秦茜茜。”
小羅道:“加上你也差不了多少。”
“葛三刀”拔刀要上,秦茜茜道:“幹啥?”
“幫你呀!”
“不必,你在旁邊涼快吧!我還能支持。”
果然茜茜的路子一變,一招緊似一招,把歐陽芳菲弄得有點莫適莫從,剛才的優勢又消失了。
只不過茜茜目前要擊敗歐陽芳菲卻也辦不到。
“葛三刀”道:“這丫頭在吊歐陽芳菲的胃口。”
小羅道:“一個月內能造就這樣一個人才,除了‘七殺夢魘’之外,幾乎任何一個高手都辦不到。”
“葛三刀”道:“傳説‘七殺夢魘’既嗜殺又性好漁色,你對此人的看法如何?”
小羅閉上眼想了一會兒,道:“回想當年在夢中所見之人,儀表堂堂,神色安詳,一臉正氣,絕非淫邪之輩。”
“葛三刀”道:“由於他授你絕技,是否有袒護他之心?”
小羅搖搖頭。
現在秦茜茜和歐陽芳菲已打了百招以上,秦茜茜固然難以取勝,卻也不至於落敗,身段美妙,飄飄欲仙。
這工夫,自斜坡下來了一位老嫗。頭髮幾乎斑白,衣着樸素,但步伐健朗,持枴杖坐在一邊休息。
過了一會兒,老嫗道:“你們別打了!”
兩女當然不會聽老嫗的命令。
又過了一會兒,老嫗大喝一聲:“別打了!”
靈得很,兩女立刻各退三步,向老嫗望去。
因為老嫗剛才是以“獅子吼”玄功喊叫的。
內行人自然知道,這並不是嗓門大所能辦得到的。
歐陽芳菲道:“老梆子,你窮叫什麼?”
老嫗道:“因為我替你臉紅,所以叫停。”
歐陽芳菲道:“你知道我是何人?”
老嫗道:“我連問也懶得問,你不是塊好料。”
“葛三刀”道:“她就是玄陰教副頭子歐陽芳菲。”
歐陽芳菲臉上剛有傲色,老嫗站了起來,道:“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貨色,也就算了,既然如此,我要掂掂你的斤兩。”
歐陽芳菲道:“老梆子,你是何人?”
老嫗道:“你既然叫我老梆子,我還有什麼了不起的?”
歐陽芳菲當然也不敢太輕敵,她攻出試探的一招。
既是試探的招式,就是能攻能守的招術。
老嫗閃了開去。
只是這一閃,歐陽芳菲就知道不好纏。
歐陽芳菲連攻五招,老嫗都不接招,歐陽芳菲以為老嫗技盡於此,突然走中宮,踏洪門貼上。
這種招式大多為有把握,是十拿九穩的打法。
也必是全力施為。
老嫗忽然在此刻變守為攻,一腳踢在歐陽芳菲的屁股上,栽出四、五步。
“葛三刀”大叫一聲:“好!”
歐陽芳菲從沒吃過這種虧。
她身為玄陰教副座,雖然玄陰教有三位教主、三位副教主,她是三人中的最末一位,畢竟不是泛泛之輩,自不會就此服輸,道:“老梆子,你再踢我一腳試試看……”
這次她當然用了更好的招式,也卯足了內力。
“蓬”地一聲,老嫗這一腳又踢在歐陽芳菲屁股上的同一部位。
既然兩次都踢在一個地方,當然奇痛,齜牙咧嘴。
歐陽芳菲知道差距太大,犯不着再為自己製造丟人的機會,冷冷地道:“你可敢留下名來?”
老嫗道:“不敢!”
歐陽芳菲道:“本教和你沒有完!”説了句場面話,匆匆離去。現在老嫗打量着茜茜,看得很仔細。
茜茜道:“老太太,你這樣看我幹什麼?”
老嫗道:“姑娘貴姓?”
“我叫秦茜茜,秦始皇的秦,東西南北的西加草字頭。”
“秦萬年是你的什麼人?”
“是我爹。”
“可是你的武功並不是你爹教的。”
“老太太怎麼知道?”
“在目前,你爹也未必是你的敵手,這武功怎麼會是他教的?”
茜茜無言以對。
老嫗道:“姑娘,剛才你所用的武功是誰教的?”
茜茜道:“老太太,你我素不相識,恕難奉告。”
老太太道:“小姑娘,事關重大,希望你能告訴我。”
“什麼事這麼嚴重?”
“小姑娘,有些武林中的事,你是不明白的。”
“可是我沒有必要告訴你。”
老嫗突然撲上,旁觀的小羅忽然一驚。
老嫗的招術有些居然和他學的極相似,只不過由老嫗施展出來,威力更大而已。所以他相信老嫗剛剛所説的“嚴重性”,不是無的放矢。
茜茜自是更加驚異,看出老嫗的招術有些和她的類似,但更加凌厲,她年少氣盛,想挫挫老嫗的鋭氣。
但絕對沒超過十五招,茜茜被扣住了右腕,
小羅一驚,就要撲上。
茜茜道:“老太太,這次不算,再來一次我才服你。”
老嫗鬆了手道:“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妙的是,又未出十五招,仍被扣住右手脈門。
小羅不能坐視,因為老嫗有點強人所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秘,可以不告訴別人,自不可勉強。
而目前小羅左手的紅圈已經開始明顯了,所以他撲上來,道:“老前輩不要欺人太甚!”
小羅的攻勢自比茜茜更凌厲些。
老嫗驚噫一聲,鬆了手,閃了開去。
小羅再攻兩招,老嫗更加震驚,道:“停手,慢着!我有話問你……”雙方立刻停手。
老嫗上下打量小羅,道:“小友的大名……”
“羅天。”
“羅天?”老嫗目光一凝,道:“你的武功是跟誰學的?”
“交淺不可言深,恕難奉告!”
老嫗目光一冷,但又收斂下來,道:“少俠成家了沒有?”
“成家?”小羅道:“可以説成了家,也可以説還沒有成家。”
老嫗道:“這話怎麼説?”
小羅道:“因我已與一女子有夫妻之實,今生不會再有任何改變,只是尚未舉行正式儀式而已。”
老嫗笑笑道:“年輕人一時衝動,和女人有點瓜葛,卻也算不了什麼。宋儒戴東原只有‘女人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之説,卻沒有‘男人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之説。”
小羅大聲道:“你身為女人,怎可説出這種話來?”
老嫗道:“老身説的也是實情,自古以來,要求女人守節,雷厲風行,可有什麼男人守節的律法?”
小羅道:“我不管什麼律法,我對她不變。”
“如果她對你變了心呢?”
小羅心頭一痛,小仙蒂失蹤,會不會是變了心?
“不,小仙蒂絕對不會變心,我敢保證。”
老嫗道:“小友,只怕這世界並不如你想像中那麼美好。”
小羅道:“既使這世界再邪惡,我的妻子永遠是堅貞純潔,至死不變的。我對她的信任已超過了對我自己的信任。”
老嫗忽然微微地嘆了口氣,道:“小友,你的專一我很佩服,你的妻子就是這位美好的小姑娘?”
“不是!”
“那你和這小姑娘又是什麼關係?”
“朋友。”
老嫗笑笑,道:“你的妻子為什麼不在你的身邊?”
“她……她失蹤了……但我一定能找到她。”
“她也許不是失蹤,而是迴避你,你又何必?天涯何處無芳草?小友,這位小姑娘不是很好?”
小羅道:“我也沒有説她不好……”
老嫗告辭離去,茜茜道:“小羅哥哥,你真的另有一個妻子?”
小羅點點頭。
“有夫妻之實,而無夫妻之名,是怎麼回事?”
小羅吶吶半天説不出來,“葛三刀”道:“怎麼?這個都不懂,我來告訴你,他們已經同牀共枕了,但還沒有正式舉行婚禮,這該懂了吧?”
茜茜道:“多久的事?”
“葛三刀”道:“就是小羅和你分手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
茜茜冷冷地道:“就這麼一點時間都不能等?難道你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意?”茜茜開放,這話在別的少女就難以啓齒。
小羅道:“茜茜,你不知道,這件事……”
“葛三刀”道:“茜茜,我還是把一切經過告訴你吧!”
“葛三刀”把所發生的事告訴了秦茜茜。
茜茜聽了“葛三刀”的述説之後,道:“你是為了報另一個小羅的恩,就代他去成全那小仙蒂,讓她能有個孩子是不是?”
小羅道:“也可以這麼説。”
茜茜道:“我對你也有直接的恩惠,如果我也要一個……
你怎麼説?你會不會説我的雙腿未殘?”
小羅不出聲。
茜茜道:“要弄殘兩腿很容易。”
小羅、“葛三刀”二人相視心驚,有極少數男女對“情”之一字是十分激烈的。
“葛三刀”道:“茜茜,假小羅代小羅被潘奇解剖一次,差點送命,另外他還救過小羅的性命,小仙蒂很可憐,她只渴求一個孩子。”
茜茜大聲道:“如果再遇上一個需要孩子的女人怎麼辦?”
“葛三刀”道:“世上哪有這麼多想要孩子的女人?一般來説,年輕夫妻都熱中於閨房之樂,卻不想要孩子。”
“如果有呢?”
“葛三刀”攤攤手沒有出聲。
小羅當然也不願出聲,茜茜很美好、純潔,但可惜他已經有了。
茜茜也並非不知這一點,如果小羅是個好色的男人,想要孩子那還不簡單?尤其是自動送上門的。
像這樣的男人,就算恨他,又能如何?
茜茜變了,成天不説十句話。
這在茜茜來説,是極不平凡的事,因為她的個性外向。
“葛三刀”不斷地安慰她,仍是無用。
一路上不知勸過多少次,最後“葛三刀”急了,説了這麼一句話,道:“茜茜,如果他的小妻子有容人之量,而你也能受委屈,甘為小妾、偏房的話……”
“你説什麼?”
“葛三刀”道:“就算我沒説好了。”
其實茜茜聽清楚了,只是裝着未聽清楚而已。
在鎮上落了店,三人的心情都不好,都喝了不少的酒。
“茜茜……”小羅道:“不要這樣……”
茜茜道:“你要我怎樣?”
小羅道:“老實説,我一無所長。”
茜茜道:“只要對了脾胃,管它有無所長。”
小羅又攤攤手,沒有什麼好説的了。
三人三個房間,都上了牀。
此刻三更稍過,弦月初升,屋中還很暗。這時茜茜的窗外有人在窺伺,此人就是那老嫗。
白天的出現和現在的顯身,自然都有其連帶的關係。
當然,她就是小仙蒂的老忠僕辜婆婆。
她的目光在黑暗中一目瞭然,眼看着茜茜脱光就寢。
“好個騷丫頭,哼!有這個小騷貨在小羅身邊,他會不動她?”
辜婆婆怎會知道這是茜茜自幼養成的習慣?
茜茜上牀想了一會兒心事,約半個時辰就睡熟了。
辜婆婆笑笑,一種不具有善意的笑。她雙臂張開,作摟抱狀,然後閉目垂首,不知在作什麼。
此刻的茜茜,忽然看到門簾輕啓,走進一人。
是小羅,居然是他,她的目光接觸到小羅身上,就已經是最大的享受了。
正在想他,他就來了,這正是人生最大的樂事。
小羅和她一樣,完全無遮。
她也知道,小羅也有此習慣。
別人有此嗜好並不重要,小羅是她的同好,她感到驕傲。
這種場面,她當然還是第一次看到。
以前她常常想,女人無遮(曲線美好的女人)很迷人,甚至有人乍見這情景會激動失常而狂叫不已。
她以為男人無遮一定很不好看。
男人有“餘”,女人不“足”,把“餘”的加入不足之處,卻能達到圓滿的境界。
只不過小羅是例外,一種陽剛、碩健的男性美,自他的胸脯、健臂、雙腿上表現出來。
茜茜陷入半昏迷狀態之中。
小羅坐在牀沿上望着她。
茜茜僅在瞬間接觸到他的目光,立刻折回。
他那鋭利、咄咄逼人的目光就像他身上那挺拔的氣勢一樣,不戰而屈人之兵,她立刻就瓦解了。
一個意志瓦解,完全不再設防的少女,會變成什麼樣子?
她會把脂玉一般的胴體放鬆下來。
像花木之“萬木無聲等雨來”的境界一樣。
通體酥軟,膚色鮮明剔透,滿室生香。
也許女人這時最迷人。
小羅的手小心地、憐惜地放在她那凸挺的胸部。
她的玉體痙攣了一下,就在這時,忽聽後院有人大叫道:“我追逐了七八天之久,原來你這個老東西躲在這兒,這次可不會讓你再跑了。”
外面有動手時深厚猛烈的掌罡帶勁的風聲。
只不過三、五下就沒有聲音了。
就在這時,小羅的手突然收回,站起來出屋而去。
茜茜幾乎想哭。
人類被佔有的慾望往往比佔有更強烈多多。
她幾乎想大喊叫他回來,但是她沒有喊。
她恨外面交談以及交手的人,粉碎了她的綺夢。
這樣的夢,也許一生只能有一次。
的確,剛才是個夢,但她實實在在地看到小羅走進來,全身無遮,還把手放在她的胸部。
這種逼真的夢境,她曾經有過幾次,那是童先生教她武功時。
為了印證這一點,她匆匆穿上衣衫,進入小羅房中。
第一,他的房門未關。
其次,小羅也未睡,而且露出被外的胴體未穿衣服。
現在她要印證第三項,也是最重要的一項。
“小羅哥哥……小羅哥……”
小羅坐了起來,下身在被中看不到,上身果然是赤裸的。
“茜茜,什麼事?”
“小羅哥哥,我剛才作了一個夢……像夢……也像真的。”
小羅的瞳孔張大,因為他也作了一個夢。
“小羅哥哥……這夢好怪……好難為情……”
小羅幾乎相信,兩人的夢是相同的。
茜茜道:“不久前我發現你進入我的房中……”
小羅睜大眼睛望着她。
“你坐在我的牀沿上,當然身體也是無遮的。”
小羅道:“下一句我來説。”
“好,你説!莫非你也知道?”
“但願我不知道,我把手放在你的這兒……”他指指她的胸脯,而且是左邊那個,一點也未弄錯。
茜茜激動極了。小羅也記得,至少證明發生過這麼一件事。如果小羅滑頭,根本不承認,她也沒有辦法。
小羅不承認,她這個夢就白作了。
簡直就像普通人作夢一樣,春夢了無痕。
“小羅哥哥……你真是好人……你承認了這件事……就表示你是君子,你負責任……”
“茜茜,本來我很喜歡你……但是有了小仙蒂,我不能再娶別的女人,茜茜,我對不起你。”
“小仙蒂到底是怎樣的女人?美到什麼程度?”
“茜茜,若論美,她未必有你美,但是她善良,和你一樣地善良、體貼、柔順、善解人意。”
“小羅哥哥,是不是你不以為我是善良的?”
“不,不!你也善良,一切都不比她差,只不過你稍遲了一步。茜茜,其實以你的條件,一定能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
茜茜道:“小羅哥哥,你自己説過,你的手放在我這裏,你以為我還會再嫁給別人?”
小羅道:“茜茜,別死心眼!”
茜茜道:“死心眼的是你,就算你不願辜負那個小仙蒂姑娘,一個男人多……多一個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
小羅沒出聲,他們當然不知道這是辜婆婆使他們在夢中好合,但未成功。
此刻辜婆婆在鎮外林中停了下來。
追的人是個五旬左右的全真道士,背插巨劍,面色十分蒼白,這時也停了下來,道:
“老虔婆,你跑不了!”
辜婆婆道:“瘋牛鼻子,你找我有什麼事?”
“算算當年的帳!”
“老孃絕不會欠你的債。”
“當年圍剿你的主子‘七殺夢魘’,‘塞外三鷹’三死其一,另外二人衞天愚重傷,童羽情況不明。‘南海雙星’無一生還,‘神州七子’只剩下我一個人……”
説到這裏,大概是痛定思痛,又回憶起昔年血戰數千招的慘烈景象,嗓音有點沙啞。
辜婆婆道:“洞天子,你沒死算你命大,成年累月跟着老孃,你安的是什麼心,老孃是什麼年紀,你是什麼歲數了?”
“休要胡説八道,你的主人‘七殺夢魘’呢?”
“我老實告訴你,我主子是一位正人君子,世上的大好人,除了性情剛烈之外,沒犯過任何錯!”
“胡説!他果真如此,怎會受到圍剿?”
辜婆婆道:“那是因為他的情人被奸自絕而亡,未找到正主兒,他對下五門人物,就下手無情些。除惡務盡,正是所謂替天行道,有什麼不對?”
洞天子厲聲道:“休想一筆抹煞此魔昔年犯下的一些重大血案,有姦殺、滅門,還有集體屠殺,一夜之間,殺了玄陰教一百一十三口,據説只有外出三人倖免。”
辜婆婆仰天大笑,道:“怎麼?這筆帳又記在我主人頭上?”
洞天子道:“武林中人公認是他乾的。”
辜婆婆道:“洞天子,我現在並不想辯解,因為在未找到有人嫁禍的人證、物證之前,一切都是徒然的。”
洞天子道:“還有一件事,也要順便一提。”
辜婆婆冷冷地道:“我也要告訴你一件事,昔年就以你們‘塞外三鷹’、‘南海雙星’及‘神州七子’十個人的實力,要想擊倒我家主人,還差一截,當時另外有人在暗中施襲,家主人才受了傷。而受傷之時,卻又在你們死的死、傷的傷之後。”
洞天子道:“整個武林都是他的敵人,這有什麼稀奇?”
“不,參加圍剿的人都站在明處,不是站在明處而能傷了我家主人的,也必是個絕世高手,但居心卑微險惡。”
洞天子道:“我要告訴你的另一件事是,劍客羅寒波夫婦,就在‘七殺夢魘’被圍剿,雙方傷亡慘重之後,他們夫妻神秘死亡。”
辜婆婆臉一寒,道:“怎麼?這筆帳也記在我家主人頭上?”
“八成是他!”
“放你孃的八寶屁!剛才我對你説過,我主人當時本是勝的一方,傷得極輕,但在後來被人偷襲,也受了重傷。試想,若戰了數千招的人不要説最後受了重傷,就是沒有,也無法再去殺死比你們‘七子’、‘雙星’以及‘三鷹’等高明多多的劍客夫妻。”辜婆婆道:
“就是小孩子也能想通此理。”
洞天子道:“這是一面之詞,誰看到你主子重傷了?”
“呸!信不信由你。”辜婆婆道:“老孃是看你可憐兮兮地,像個癆病鬼似的,到處顛着屁股窮忙活,才告訴你這些,真以為老孃怕你?”
洞天子道:“貧道正要生擒你,公開偵訊你。”
“你也配……”辜婆婆的巨拐橫掃過來。
洞天子閃過,拔下巨劍,大概至少也有四、五十斤之重。
一個是“神州七子”之一,一個是“七殺夢魘”的老僕,也算是心腹,雙方都不是等閒之輩。
劍來拐去,林中枝葉在劍、拐掃砸下,紛紛飛射而出。兩人都以力大見長,打起來更是威猛驚人。
五十招左右,二人分不出高下。
辜婆婆道:“洞天子,我看算了,還是省省力氣吧!告訴你,武林中確有個大壞蛋在陰謀活動。”
洞天子道:“貧道以為,就是你的主子。”
辜婆婆道:“你想想看,劍客羅氏夫婦之死,顯然是被另一人所害,而且不是以光明手法或較技下死亡的,這你還不能舉一反三嗎?”
洞天子道:“當今之世,除了‘七殺夢魘’之外,還有誰能殺死劍客夫婦?”
“你簡直是世上特號的笨蛋,那時候我主人被人施襲重傷,又怎能去殺劍客夫婦?而這陰謀者,卻又想嫁禍我的主人。”
百招左右,洞天子稍有疲態。
原來他昔年重傷,迄未完全康復,所以面色蒼白。
只不過洞天子絕對不會停手,“神州七子”交情極厚,七死其六,復仇之責就落在洞天子肩上。
一百二十招過後,洞天子越來越不濟。
四十多斤重的巨劍掄得虎虎生風,必須有體力才行。
洞天子堪堪不支,辜婆婆並未步步進逼,只要洞天子停手,她就撤退。這時,忽然林間出現了一人。
這人負手在一丈外一站,道:“辜老婆子,這不就是趕盡殺絕嗎?難道你看不出洞天子道兄舊傷未愈?”
辜婆婆道:“當然看到了,所以我才沒有逼他。”
“還説沒逼他,如果在下未適時出現,後果如何?”
“姓童的,你也是當年的漏網之魚,沒有什麼了不起。”
“當然,而且在下也曾受過重傷,只不過我們二人可以聯手拿下你,交給武林各派代表來審判你。”
辜婆婆冷笑道:“‘塞外三鷹’之一的童羽,談到聯手對付我老婆子的事,居然臉不紅氣不喘,真服了你。”
童羽道:“正義與邪惡之鬥,不必講什麼繁文褥節。”
洞天子道:“童大俠,昔年的事,果然有許多值得商榷之處,這麼多年都等了,不必急在一時,以免造成親痛仇快的遺憾。”
童羽喟然這:“道兄,試問誰是親,誰又是仇?”
洞天子道:“昔年的事的確有很多疑點待查。”
辜婆婆道:“還是牛鼻子明理,我老婆子可要走羅!不過我仍要留下一句話:昔年大難不死的人,還是多留點意為妙。”
辜婆婆如大鳥般騰空而去。
洞天子道:“昔年之事,你不以為有很多可疑之處?”
“什麼可疑之處?”
“第一、‘七殺夢魘’龍起雲的情人被強暴,確有其事,任何人遇上這種事,總不免報復之一途。”
“當然,只不過第三者誰能證明他的情人確有被強暴的事?難道就不可能是賊喊捉賊的把戲?”
洞天子一愕,道:“這種事不大可能!”
“為什麼如此武斷?”
“因為龍起雲和慕容雪之相戀,可以説是以全部生命來愛的,這是盡人皆知的事。”
“又怎知不是龍起雲喜新厭舊自己殺了她的?”
洞天子搖頭道:“童大俠,你想得太離譜了。”
童羽道:“有時我也想不通,就以劍客羅寒波夫婦來説,要是公開決戰,就連‘七殺夢魘’也未必是敵手,要是羅氏夫婦聯手,武林中沒有人能接下他們三十招的高手,他們怎麼會無疾而終?”
洞天子道:“正因為這件事,就有很多人想到了‘七殺夢魘’龍起雲的‘夢裏乾坤’邪術……”
童羽道:“他的‘夢裏乾坤’能殺人於無形?”
“這只是貧道的猜測。”洞天子道:“既然他能進入別人的夢境之中,我想殺人於無形也許能做到。”
“這只是一種猜測,不足為訓。”童羽道:“道兄似乎相信辜婆子的話。她不能不為主人圓謊。”
洞天子道:“貧道當然並非輕易相信別人的人,而是這些年來的思索與蒐證,‘七殺夢魘’也許只是背了黑鍋。”
童羽道:“以道兄看,當今武林,誰能讓他背黑鍋?”
洞天子微微搖頭,道:“想不通。童大俠可知玄陰教教主是什麼人?昔年自被屠教之後,不久就換了教主,外人卻不知教主是誰。”
童羽道:“我認為該教成不了什麼大氣候。”
洞天子道:“童大俠何出此言?”
童羽道:“故弄玄虛,外強中乾。”
二人分手,洞天子先離去,童羽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才收回目光。他的目光,像閃爍飛舞着的飛刀。
小羅急於想和衞天愚聯絡上,就在約定的地點一帶徘徊不去。他有許多疑問有待澄清。
三人住在店中,茜茜的情緒仍然很壞。
“葛三刀”道:“小羅,你們二人出去走走吧!我在家留守。”
小羅又不能不答應,可是如果要了茜茜,對小五子和軟軟又如何拒絕?必須想到這個後果。
鎮上很熱鬧,行人熙來攘往。茜茜道:“小羅哥哥,我們到鎮外走走,這鎮的西郊外,有一座七層石塔,四周垂柳如絲,風景優美。”
到了附近,忽聽塔中有人交談,甲道:“當年我們三人未死,卻變成了今日被追殺的對象。”
乙道:“張護法已被狙殺,咱們二人只怕……”
顯然二人聽到了聲音,忽然停止交談。
小羅和茜茜自然不知道他們談些什麼,但談話的人卻以為二人是追殺他們的人的同路人,衝出來就要出手。
“慢着!”小羅道:“請問二位大名如何稱呼?”
二人都是四旬左右,都用窄長的刀,打量着小羅。
小羅道:“在下羅天,別人都叫我小羅。”
“哦?原來你就是頗有名氣的小羅,羅少俠。”
小羅苦笑道:“慚愧!”
中年人之一道:“我等很佩服少俠,連挫武林高手,就連武林‘三絕’的‘風、雷、雨’都在少俠手下栽過。”
“事情不是這樣的,我在他們手中載過,他們也在我的手中栽過,因為這三人徒託虛名,以強凌弱,我看着不順眼。”
“了不起!”乙豎起大拇指,道:“以小老弟的年紀,大慨不會超過十七歲,而能和‘三絕’抗衡,我們真是自活了。”
“二位不要氣餒,正義總不會永遠被埋沒的。”
“老弟,我們是玄陰教的護法,昔年一夜之間幾乎全部被殺光,僅存我們三人,另一位近日又被人殺了。”
小羅道:“不知道是誰在追殺你們?”
“不知道,但猜也能猜出,必是昔年屠殺的兇手。”這人道:“在下趙光,這位是李英兄,我們都是以前玄陰教中的護法。昔年屠殺,正好我們三人外出巡視各地分壇業務未回,逃過一劫。”
小羅道:“不知貴教現任教主何人?”
李英道:“玄陰教被屠殺之後,上自前教主司徒天爵,下至一百一十二人慘死,我們三人很久才聽到消息,立刻趕回,但是立刻有人追殺我們。”
小羅道:“這麼説,二位已經被追殺了好幾年了?”
“正是,但長此下去,我們只怕遲早……”
小羅道:“不會的,我們二人待會要奉送二位危急逃生之法。只要小心應付,可以度過難關,以便將來作證。”
趙光抱拳道:“多謝少俠。”
茜茜道:“二位幾年來不斷地被追殺,就一直沒有看清追殺者的面孔?”
“他們盯上之後,動手時就蒙了面。”李英道:“姑娘想想看,誰能記住任何時地四周的每一個面孔?”
茜茜道:“説的也是,這麼説,如今的玄陰教徒,都是新教主的人了?”
“是的,至少副教主及護法是新教主的人。”
小羅道:“我認識玄陰教的一個副教主歐陽芳菲。”
趙光道:“此人聽説過,以前是個好色的女賊。以後如被少俠遇上,設法擒住她,必能拷問出玄陰教的秘密。”
茜茜道:“怎能證明二位確是前玄陰教的護法?”
“這……”趙、李二人攤攤手,道:“實在沒有什麼可以證明。”
小羅道:“二位為何在此交談?”
趙光道:“三月前,我們二人承‘塞外三鷹’之一的衞天愚大俠解過圍,並約定聯絡地點及方法。”
小羅道:“什麼地點?什麼方法?”
趙光道:“在此塔的第二層一角的飛檐上,插一樹枝。”
果然不錯,小羅也是以此方式和衞天愚連絡的。
當然,除此連絡方法之外,還有兩種。
總不能每次都打老遠跑到此處來連絡吧?
小羅教了趙光三招,茜茜也傳了李英三招,並告訴他們,一般高手在這三招下,往往招架不住,如這三招仍然不靈,就要設法逃走。
兩人拜謝兩小,就要離去,因為二人也是一直和衞天愚連絡不上,這時忽見塔外站定一人。
這人戴了個面具,這面具像彌勒佛一樣,咧着嘴笑。
雖然只是面具在笑,卻往往能造成別人的錯覺。
很容易使人以為是他本人在笑,笑得討人喜歡而不設防。
小羅低聲道:“兩位,這可是追殺你們的人?”
二人搖頭,卻道:“雖然以前未見過戴此面具的人,但卻相信是追殺我們的人。”
茜茜低聲道:“也説不定是追殺我們的人!”
李英一驚,道:“追殺二位?”
小羅笑笑道:“可能,相信追殺我們的人,比追殺二位的人要多好幾倍。”
小羅看看自己的左手,心頭一暢,正好是出現紅圈,但尚未大紅的時刻。如果動手,也正是大好良機。
茜茜道:“請問閣下找的是誰?”
這人不出聲,一雙電目在小羅身上掃瞄。
小羅對趙、李二人低聲道:“我一動手,二位速走。”
趙光道:“少俠為我們擋住大敵,我們能自顧逃命?”
小羅道:“也許是找我們的,總之,人多反而不便。”
既然這麼説,趙、李二人點點頭,決定照辦。
小羅笑笑道:“我的看法是,你老兄本是來狙殺這兩位的,遇上我們算是意外的收穫,對不對?”
這人目光似電,仍不出聲。
茜茜道:“小羅哥哥,我先試試看他有多大斤兩。”
“好,小心點!”
茜茜一上,就是童先生所教的絕學。
她好勝心切,一出手就用了九成以上的功力。
只不過事情很意外,此人半步也不退,接下茜茜兩招後,就反守為攻,未出三招,把茜茜逼退兩步。
趙、李二人看出這小姑娘身手不凡,他們二人任何一個都非敵手。然而,這笑面人似乎遊刃有餘。
如果小姑娘是全力而為,對方遊刃有餘,這差距就大了。
小羅沉聲道:“二位還不快走?”
趙、李二人抱拳而退,這工夫,茜茜已接了對方十招,已感咄咄逼人。小羅道:“茜茜,你退下。”
茜茜一退,小羅撲上。
小羅比茜茜自然高明多多,尤其是在他手上紅圈最顯明的時刻。有如餓虎撲噬,雷神虐殛,彈簧似的身軀忽放忽縮,有如動向莫測的電蛇,在空中隱現騰纏。
茜茜認為,這可能是小羅最最賣力的一次搏殺。
笑面人連接十五、六招,鋭氣已被挫下。
只不過小羅也沒有多大的收穫。
他發現此人的路子,也有點“七殺夢魘”武功的影子。
他越來越想不通,最初發現的是茜茜學了童先生的武功,這武功非但像“七殺夢魘”的,甚至連傳授的方式,都是利用“夢裏乾坤”,夢中相授。
如今又出現了這個笑臉面具人。
小羅以十成十的力道卯上,此人似乎稍有頹勢,退了一步半。就在這時,又出現了一個面具人。
這個面具人和第一個的身高差不多,衣著一樣,只是面具上不是笑臉,而是哭喪着臉。
這人一言不發就出了手。
小羅以一對二是絕對不成的,茜茜立刻接下哭面的。
但這哭面的身手似乎比笑面的還要稍高一籌,所以茜茜三五招後,就感到壓力無儔,自知接不下此人三、五十招。
茜茜初學乍練,火候固然還淺,最重要的是經驗不夠。
小羅對付另一個雖然稍佔點上風,見茜茜不支,就必須兼顧她,這麼一來可就很吃力了。
茜茜體力不夠,很快就四面楚歌。
只不過為了小羅哥哥,她拼死也要拖下去。
如果非死不可的話,和小羅死在一起,和嫁給他沒有多大的分別。
本來這種局面並不絕望,拖下去對年輕人有利。
但是,小羅左手的紅圈到了巔峯,就會立刻減退。
退色的圈圈,就表示功力也在消退之中。
小羅一旦不濟,整個戰局就支持不久了。
茜茜又中了兩掌,只是不是要害。
小羅被這哭麪人砸了一拳時,茜茜剛爬起,又被砸了出去。
現在二人已變成了對方的拳掌靶子。
似乎兩個面具人無意立刻殺死他們。
看二人出手的態勢,又像是在利用二人作研究招術之用。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怪怪的形象映入眼簾。
四個人都看見了這個人。
此人的長髮既黑又長,而且也很濃密,披散下來,後面垂到背以下、臀以上的部分,前面垂到胸前遮住了面孔。
此人目注兩個面具人一下,又凝視小羅。
小羅直覺地認為這人的目光,有一種至大的感染力。
這些年來,他從未被這種目光掃瞄過。
小羅説不出這是一種什麼目光,只能説不是惡意的。
兩個面具人雖不知這怪人是誰,卻不敢大意。
雙方的攻擊都慢下來,這時怪人忽然身子猝升,不知在空中以什麼身法射到四人的上空。
兩個面具人畢竟是經驗老到的人,知道來人的目標是他們二人。
這意念幾乎還沒有消失,怪人的攻擊已經開始。
是如何開始的?沒有人看清。
兩個面具人只知道這人在空中停留的時間,超過了人類停留空中的極限。
超過了極限,看來就像飛一樣。
能飛的人自然要比不能飛的人管用些。
不知道此人有未出手?只看到他的一片腿影。
好像此人雙腿的交剪和旋掃能攻擊人,也能使他在空中停較久似的。
的確如此,如果雙腿的旋掃超過某一速度,就能使一個人在空中久些。兩個面具人以平生最威猛的招式迎上,而且聯手呵成一氣,但未超過十五招。
兩個絕頂高手全力卯上,居然未超過十五招。
每個人的肩背上,都被掃中了一腳。
這兩腳力道之大,足足把二人送出一丈之外。
二個也識趣,藉力倒縱,忍着疼痛和恥辱溜了。
披髮人站在一丈以外,就像是剛才根本未動手一樣。
小羅深信,此人的武功才真正算是出神入化了。
他甚至認為,也只有此人可以和“七殺夢魘”標一標。
“請問前輩高姓大名?剛才若非前輩出手,我倆一定難逃一劫。”
披髮人的身了微顫了一下,道:“日後自知,好自為之……”身子緩緩拔起,手中飄出一張紙箋。
小羅接住紙箋,卻目注此人。
此人的身子在空中連翻七個斤斗,在第七個時人影已失。
兩小木然地塑立了很久,真像是仍在夢境之中。
在他們二人來説,夢和現實有時真的難以分清。
一個人把現實當作夢,那是看得開,把夢視為現實,就是不識時務了。
只不過他們兩小如把夢視為現實,卻又另當別論。
“小羅哥哥,這個人好神奇啊!”
“的確。”
“而且我很喜歡他。”
“我也是,但説不出原因。”
茜茜道:“我感覺他的目光掃描在身上很舒服。”
小羅在看這信箋,字寫得很潦草,道:“你們現在認為大奸大惡的人未必大奸大惡,你們認為是白道君子,卻又未必是君子。凡事小心,多用頭腦去想去研究。注意!可能所有的壞人都不出那十個人‘塞外三鷹’、‘南海雙星’和‘神州七子’……”
寫到這裏就斷了,未具名、落款,字雖草,卻是鐵劃銀鈎,力透紙背。
“小羅哥哥,這口氣不正和我們所接觸到他的目光一樣?”
“對,充滿了温暖和關懷之情。”
“會是誰?”
“我想不出來。”
“他説所有的壞人,都不出這十個人,這話是不是玄了些?”
“怎見得?”
“這十個人已經死了七個之多,活着的三個,我們已是見過二人,如衞天愚和童羽,另一個應該是‘神州七子’碩果僅存的洞天子對不?”
“對!”
“那麼只有三個人活着,怎能説所有的壞人都在這十人之中?”
“問得好。”小羅道:“只不過我相信這位前輩不會信口開河。”
“我也認為不會,但是所謂‘所有的壞人’之語,絕不是指一個壞人,要不就不會用‘所有’的二字。”
“對。”
“至少在二人以上對不?”
“對。”
“那麼這三人之中,衞前輩的為人如何?”
小羅道:“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
“好,衞前輩我們不懷疑他,童羽呢?”
“壞人一個。”
“洞天子我們尚未見過,就算他也是壞人,也只不過兩個人。剛才這兩個面具人,加上‘七殺夢魘’,至少是三個壞人了。”
小羅道:“茜茜,你很會分析。”
茜茜道:“我就不明白,十大高手已死其七,哪還有這麼多的壞人?這位前輩雖然用了‘可能’二字,像他這種奇人,‘可能’就是事實。”
小羅點點頭。
茜茜道:“尤其他寫的‘大奸大惡的人未必大奸大惡,白道君子卻又未必是君子。’這是不是告訴我們,白道與黑道之分,並未經過仔細分類,是靠不住的?”
小羅拍拍茜茜的肩胛,十分欣賞她的聯想力。
茜茜道:“除非這十大高手還有些人並未死。”
小羅摟住了茜茜道:“你的看法對極了。”
她忽然送上櫻唇,她真會製造被吻的機會。
在小羅激動時自然就吻了她,但吻過之後,卻在發楞。
“小羅哥哥,你是不是後悔吻我?”
“我吻你就對不起小仙蒂。”
“小羅哥哥,我好羨慕仙蒂姑娘。只不過我認為這不大公平,她只是幸運,早我幾天而已。”
“茜茜,原諒我,我們交個朋友不也很好?”
“那不一樣,我要和你廝守一生,不僅僅作你的朋友。”
“茜茜,恕我不能,茜茜……”
茜茜緊緊地貼在他的肩上,道:“小羅哥哥,我們到塔裏坐一會兒,好累!”
塔的最下層沒有門,大概是年久被風吹壞了。
由這底層也不能上第二層或第三層,地上有很多乾草,可能有人在此睡覺過。
此刻辜婆婆在這後窗外窺伺,又作出了雙臂摟抱狀。垂頭低眉,似在聚精會神地念念有詞,塔內的人就有了反應。
茜茜往上一纏,好像渾身都散發出青春之火。
當然,此刻的小羅就沒有那麼堅定了。
因為在他的視野中,這不是茜茜,而是小仙蒂。
小仙蒂和他早有夫妻之實,那種纏綿悱惻,夜夜銷魂的情景,立刻就進入了回憶,也進入了視野。
現在,他看到小仙蒂醉人的笑,和那綿軟的胴體。
他看到小仙蒂抓起他的手,要他為她寬衣解帶。
甚至他嗅到了小仙蒂身上獨有的芳香。
到此,小羅的決心堤防已全部瓦解。
這些日子的渴思,一下子爆發開來,小仙蒂的確是獨一無二的,辜婆婆在後窗外笑了。
她必須達到目的,只要小羅和茜茜或與其他女子有一次肌膚之親,她就能使小羅自動放棄小仙蒂。
她看出小羅是個守信的人。
另一方面,果真發生了她希望發生的事,只要把事實告訴小仙蒂,她也可能對小羅厭惡而放棄。
他們都是講究唯美的年輕人。
但就在此刻,辜婆婆忽然聽到身後有微聲。
只要有任何人來此,今天她的努力就要泡湯。
辜婆婆一回頭,幾乎驚呼出口。
她張口結舌,楞楞地望着另一個小羅。
來人正是假小羅,他經常在真小羅的附近。
當然,他也不能寸步不離地保護真的小羅。
假小羅還有很多的任務,譬如説他奉命在偵察幾個人,如兩個面具人、玄陰教主以及昔年向“七殺夢魘”施襲的人等等。
這幾個人任何一個都不是好纏的,也不是好偵察或跟蹤的。
辜婆婆怔了半天,道:“有兩個?”
假小羅道:“對,有兩個。”
“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他是真,我是假。”
“我本以為只有一個小羅,所以你和小仙蒂在一起,以及現在裏面那個和小仙蒂在一起,我都以為同是一個人。”
假小羅道:“現在你已經知道了對不?”
“對,只不過我不明白。”
“不明白也好。”
“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是主人的意思。”
“我也知道是主人的報恩計劃,可是主人只告訴我有一個小羅,沒有説有兩個。小仙蒂知不知道有兩個?”
“不知道。”
“主人要我監視她,小仙蒂有了孕一生下孩子,就把孩子交給小羅,事情就結束了,以後不許他們再相見。”
“你認為可能?”
“不管可不可能,這是主人的命令。”
假小羅道:“這不是報恩,這幾乎是害人。”
辜婆婆指着假小羅道:“你敢指責主人?”
假小羅道:“只要是對主人及小仙蒂有利的事,我不怕主人處罰我。”
辜婆婆冷峻地道:“你好大的膽子!”
“我的膽子確不小,所以我才敢這麼作。”
“你以為主人不敢殺你?”
“主人創造了我,自然隨時可以毀滅了我,但任何一位藝術家對自己的創作,都不會輕易毀掉的。”
“創作?什麼創作?”
“我當初雖也像小羅,但不太像,後來又經過整型。”
“目的為何?”
“使別人看不出我們二人有真假之分。”
“這又是為了什麼?”
“一切都是為了報恩,劍客羅寒波夫婦對主人有大恩,只有對他的獨子百般呵護,以‘夢裏乾坤’授以絕技,要我代小羅讓潘奇解剖,研究五陰鬼脈(即心臟病),以便盡最大努力救小羅一命。萬一不成,也算為羅家留下一脈香火了。”
“這……這……怎麼會有這種事?”
“希望這件事到你耳邊為止,不能對任何人説!辜婆婆,你的心好狠。”
“我狠?”
“硬生生地拆散小仙蒂和小羅,不是狠是什麼?古人説:寧拆十座廟,不破一人婚。你沒聽説過?”
“別忘了,我也是奉命行事。”
“總要有個理由,主人絕不會硬生生地拆散他們。”
辜婆婆不出聲。
“辜婆婆,你這個老寡婦心腸至毒,為什麼寡婦十之八九都是狠心腸?”
“小子,你放屁!我不是寡婦時也是一樣。”
“我不信沒有任何重大原因,主人會拆散他們。”
“當然有原因,但我不告訴你。”
“為什麼?”
“主人派我們二人各幹各的事,如果可以説穿,又何必派兩個人去?可見這件事必須保密的。”
“這才是一派胡言,主人派我去保護小羅,使人認不出我們二人有真有假。試問,你辜老婆子能取代我嗎?”
辜婆婆不出聲。
“主人要我引真小羅和小仙蒂見面,讓他們相好,然後生孩子等等,試問你能作到這一點嗎?”
辜婆婆道:“我就是不告訴你!”
假小羅道:“我要想辦法讓你説出來。”
這兩人動上手,真是排山倒海,塵土漫天中狂風吼嘯,他們似在較上勁,看看同是主人教的,哪一個更行。
打了六、七十招,哪一個也行,哪一個也不行,沒分勝敗。
辜婆婆道:“算了,咱們不能再打下去。”
“本來就是這樣。”
“你該知道我為什麼要逼你動手?”
“原來你要看看我是不是真是主人身邊的人?”
“當然,就憑你一面之詞,我會相信?只不過如今會本門武功的人,卻是越來越多了,你要注意。”
“我知道,這也是主人要我偵察的項目之一。”
辜婆婆道:“你能接下老婆子六、七十招而不敗,真不含糊。”
假小羅道:“説吧!辜婆婆。”
辜婆婆傾耳聽了一會兒,原來小羅和茜茜因辜婆婆施以“夢裏乾坤”玄功,而陷入激情中。想使他們既成事實,以便使小仙蒂抽身,卻被假小羅衝破。當然,她的“夢裏乾坤”玄功太淺,也是原因之一。
所以辜婆婆一停止念口訣,塔內的兩小立刻恢復了理智。
好在二人還沒有開始,卻也已經是盤弓躍馬了。
兩小驚極、羞極之下,匆匆穿上衣衫就奔了出去。
那時正是假小羅和辜婆婆互相凝視,不發一言之時。
假小羅道:“怎麼?還要磨贈多久?還不説?”
辜婆婆這才哀傷地低聲道:“小仙蒂也有五陰鬼脈。”
假小羅驚呼一聲,揪住了辜婆婆的胸衣。
“你幹啥?”
“辜婆婆,你説謊,天下沒有這麼巧合的事。”
“這不是什麼巧合,是兩個患絕症的人被撮合在一起。”
“這就更説不通了,他們二人都有絕症,而且治癒的機會不大,他們既然彼此相愛,至深至純,為什麼不讓他們在一起?
就算要死,也讓他們死在一起,這是一件多麼令人難以想像的事。這樣拆散他們,又豈是‘狠毒’二字所能概括的?”
辜婆婆冷冷地道:“你小子以為主人沒有你的心好?”
假小羅不出聲。
辜婆婆道:“讓他們在一起一段時間,是為了讓小仙蒂受孕。拆開他們,是因為年輕夫妻需索無度,夜夜春宵,他們都是有絕症的人,只怕促壽,將來治起病來更難。”
假小羅道:“原來如此,辜婆婆,今日之事我們心照不宣,誰也不要説穿,只是我為主人抱屈。”
辜婆婆道:“什麼事抱屈?”
假小羅忿然道:“武林中人對主人多不諒解,甚至以‘魔’稱之。”
辜婆婆道:“這也難怪,當年有人把‘七殺夢魘’扣在他的頭上時,已經就以‘魔頭’視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