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Grace説到大胖女友,宇文忠努力想象了一下雲珠變成大胖女人的樣子,但想象不出來,只好老實承認:“想象不出來雲珠會那麼胖。”
Grace好像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説:“説明她媽媽不胖,如果她媽媽胖,你肯定能想象出她長胖的樣子。”
“嗯,她媽媽一點也不胖,以前跳芭蕾舞的,到現在都是很好的身材。”
“那你女朋友也不會長胖的,叫她別那麼擔心。”
“你媽媽也不胖,你也不會長胖的。”
“但我爸胖啊!我有些地方很像我爸——”
他看了她一眼,覺得這話有道理,因為她跟照片上她媽媽的像不太一樣,除了皮膚有點黑,眼睛很大之外,其他都不像。而皮膚也沒她媽媽那麼黑,只是比雲珠黑些而已。
燈光之下,喝了點酒的她顯得很年輕,一點不覺得是三十多歲的女人,更看不出是嫁過人死過丈夫的寡婦。
她也正看着他,眼神有點高深莫測,嚇得他立即低下頭去吃飯。
兩人放開肚皮飽餐一頓後,他去洗碗。
她問:“你女朋友到美國的事辦好了嗎?”
“正在辦。”
“辦簽證?”
“還沒到那一步,要先讓C大的languageprogram(語言項目,語言班)錄取她才行。”
“很難錄取嗎?”
“不難,交錢就行。”
“那就交啊。”
“但是我現在——還沒那麼多錢交。”
“她的學費為什麼該你交?”
他還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好像天經地義就是他的事一樣,被她問起,才認真想了一下理由,回答説:“她本來可以去I大那邊讀書,是我想她到這裏來讀,所以我覺得——該我交這筆錢。”
“你考慮得很周到,但你到哪裏找這麼多錢交呢?”
“我正在幾個中餐館找工,找到了就可以湊齊這筆錢。”
“我先借給你這筆錢吧,你打了工還我。”
他很不好意思:“那怎麼好?”
“有什麼不好?又不是不還。”
“你真是——太好了。”
“我就見不得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
她當即就上樓拿了支票本下樓來,問了數目,開了個六千美元的支票給他:“快去給你女朋友報名吧,早點拿到錄取通知,早點簽證,還可以趕上明年春天那個學期。”
他感激不盡地收下了,發誓説一掙到錢就還。
她問:“她讀完了語言學校,準備幹什麼呢?”
“呃——讀完了就考託福GRE。”
“要是考不過呢?”
這個他還沒考慮過,只在想着怎麼把雲珠弄進語言學校呢。
她安慰説:“我不過是從最壞的角度考慮罷了,也許她人聰明,讀一學期語言學校,就把託福GRE考過了,那時她就能讀個學位,説不定還能拿到獎學金什麼的。萬一考不過,還可以繼續讀,一直讀到考過為止,或者跟你結婚,就變成了F2(留學生家屬簽證),身份就沒問題了。”
他聽了她這番話,很受鼓舞,回到卧室就給雲珠打電話報喜。
雲珠也很高興:“真的?她自己主動提出借錢給你的?”
“完全是主動的。”
“我説她會借的吧,你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是不好意思嘛。不過這樣不是更好嗎?是她自己主動借的。”
“主動借被動借,都是要還的。”
“我知道。”
雲珠感嘆説:“有錢真好啊!不光可以實現自己的心願,還可以幫助別人實現心願。六千塊錢,對她來説算個什麼呀!但對我們來説,卻是雪中送炭。世界上這種好心的富人多些就好了。”
“她現在還不是富婆,因為她還沒拿到遺產。”
“還沒拿到啊?那什麼時候才能拿到?”
“我也不知道,只聽她説還在打官司。”
“也許是怕別人貪她的財產才這麼説的吧?”
“也有可能。”
“你説,如果我們有了這麼多錢,該怎麼用啊?”
“呵呵,我就不操這個瞎心了,根本不可能的事嘛。”
“怎麼不可能呢?難道我們就沒這個福氣嗎?”
“這不是福氣,是運氣。”
“難道我們就不能有這個運氣嗎?”
“我們怎麼有這個運氣?難道也去找個富人結婚?”
雲珠想了想,説:“我們去買彩票怎麼樣?”
“有人買了一輩子都沒中到大獎。”
“但有人買了幾次就中了大獎呢!Grace的丈夫説不定就是買彩票買成富翁的。也許剛開始並不富,窮光蛋一個,所以看上了她,娶了她,但後來中了頭獎,暴富了——”
他拗不過她,答應從明天起開始買彩票,她説她也會在中國那邊買,無論哪邊中了,都是兩人有份。等他們成了富翁富婆,他們也像Grace一樣,慷慨幫助那些沒錢的人。
那段時間,還真有中大獎的兆頭,他請老楊幫忙找的餐館工有了迴音,就在老陸的老婆那個餐館,是個送餐工,每週只幹兩個晚上,但因為都是週末,生意也挺不錯的,點餐的人多,小費也還可以。他第一天送餐,路不熟,帶着GPS都找錯了好幾回,有一次還把帶去的飲料忘了拿出來給點餐的人,結果人家打電話到餐館來,老闆只好叫他再跑一趟。
就這樣笨手笨腳,他那天還拿到了幾十塊錢小費,再加上餐館發的基本工資和汽油補貼,總共有七十多塊錢。
他興高采烈地回到了家,剛好Grace還沒睡,在看電視,聽到他回來,就過來問他:“怎麼樣?沒撞車吧?”
“沒有,沒有,就是走錯了幾次路。”
“不是有GPS嗎?”
“但是有點聽不太懂。”他拿出當天賺的錢,“有七十多呢,都交給你。”
“交給我幹什麼?”
“還你呀。”
“你這麼一點一點地還?那我還得給你記個帳才行。你收着吧,等湊齊了再還我。”
他想了想,把錢收下:“也行。”
她交待説:“學生打工是非法的,別搞得你那些同學都知道。”
“他們不會説出去的。”
“沒事就不會説出去,等到哪天你得罪了他們,他們就會説出去了。”
“那倒也是。”
他那天晚上就迫不及待地給雲珠打電話,彙報打工賺錢的事。
雲珠也很興奮:“哇,送餐都能賺這麼多錢啊?那要是我到美國來辦個舞蹈班,不是可以賺更多錢啊?”
“不知道這裏興不興辦舞蹈班呢。”
“怎麼不興?我們以前舞蹈學校的一個人就在美國辦了個舞蹈班,專門教幼兒芭蕾,才賺錢呢。我現在是不能來美國,只要我來了,肯定能賺到錢。”
他想想那個前景,的確很鼓舞人心,至少比老楊老陸他們強多了。老任雖説家裏比較富,但老任還沒對象啊,那不等於白有錢了嗎?
他的美國夢又漸漸明媚起來。
打了幾次工,他覺得錢包有點鼓了,腰桿子有點硬了,就想實現以前對雲珠許下的願,給她買名牌鞋。
那次是他出國之前,慧敏請他們倆吃飯,然後雲珠開車送他回寢室,在車上談起慧敏,他感嘆説:“很不錯的一個人,怎麼就走錯了這麼一步,做了二奶呢?”
雲珠不同意:“做二奶就叫走錯了路?”
“可不是走錯了路麼?”
“對有的人來説,可能叫走錯了路,但對慧敏來説,也不算走錯了路。她以前那個丈夫,又窮又小氣,慧敏跟着他肯定是一輩子受窮。”
“但是——她做這個二奶——多下賤啊!”
“有什麼下賤的?你要是真認為她下賤,你幹嘛拿她的錢?”
“我——我拿的是我的勞動所得。”
“她拿的也是她的勞動所得啊。嘻嘻,只不過你們的勞動場所不一樣而已。”
“那你是不是也願意做二奶呢?”
“我?沒那個必要。”
“為什麼?”
“我老媽又沒生重病,我幹嘛要做二奶?”
“如果——我哪天生了重病呢?”
“生了再説嘛。”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生了重病,你還是有可能做二奶的?”
“喂,如果你生了重病,我給人做二奶是為了給你治病,你還想怎麼樣?”
他咕嚕説:“我寧可病死。”
“你們男人真奇怪,寧可病死,也不願意老婆給人做二奶賺錢來治好你們的病。難道女人的貞操比你們的命還重要?”
“那樣把病治好有什麼用?還不如死了算了。”
“呵呵,隨便你,你要寧願死,就預先告訴我一聲,我就不淘神費力去救你了,就怕你到時候哭着鬧着求我救你哦。”
他咬牙説:“我肯定不會。男人不能活得這麼窩囊。”
“但是慧敏的媽不是男人啊。”
“唉,她也算是為了救她媽才——跳這個火坑的。”
“幹嘛説得那麼悲壯?什麼火坑不火坑的,慧敏也過得不錯嘛,你看她吃的穿的住的,都多好啊。”
慧敏吃得好住得好,他是能看見的,但穿得好他倒不覺得:“她穿得很好?”
“你沒發現?”
“不覺得。”
“呵呵,你是個時尚盲嘛,當然不覺得。但你沒發現我今天都沒敢揹我那包?”
他的確沒發現,但他不願意承認:“為什麼不敢背?”
“因為我那個是A貨,她的是真品啊!平時沒人背真品的時候,我背背A貨沒什麼,反正也沒幾個人懂。但碰到她這個背真品的,我就不敢揹我的A貨了。”
“什麼A貨?”
“就是仿製品啊。”
他豪氣上來了:“什麼包這麼稀奇?等我掙了美元給你買一個真品。”
“哈哈哈哈,別吹了,那個是小香2.55,幾萬塊錢一個,摺合成美元也要幾千,你一個窮學生,買得起?”
他想了想,自己每月的獎學金也有一千多,存幾個月,還是買得起的,便咬牙説:“買得起,我給你買個3.0的,超過她!”
她笑昏了:“哈哈——,你以為這是電腦遊戲?她有2.55,你就升級買個3.0?你這個時尚盲!2.55代表的是年份,55年2月的式樣——”
“55年?這麼老了還是時尚?”
“説明她家的產品吃香嘛,幾十年經久不衰。”
“那就買2.55。”
她開心了:“有你這句話我就滿足了。幾千美元的小香就不指望你一去就能給我買了,等你攢夠了錢再買吧,你先給我買雙慧敏今天穿的那種鞋吧。”
“她穿的什麼鞋?”
“CL的。”
這個牌子他倒不陌生,那次雲珠給他做導購的時候提到過,好像是説在美國打折時只要幾塊錢,便一口答應:“好的,我一拿到工資就給你買兩雙寄過來。”
“買兩雙?這麼豪華?”
“不就十幾塊錢嗎?這點錢我還是拿得出來的。”
“十幾塊錢?你當成什麼鞋了?”
“你那次不是説CL的鞋在美國幾塊錢就能買到嗎?”
“我哪裏有説過?”
“就是那次啊——”
“哦,你肯定搞錯了。ChristianLouboutin的鞋最少都是幾百美元一雙的,好的都得上千。慧敏穿的那雙,是人家從美國帶回來孝敬她老公的,聽説上千美元呢——”
“什麼鞋呀,值這麼多錢?難道是金子做的?”
“是不是金子做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鞋是好萊塢影星的最愛,幾乎人腳一雙,能不貴嗎?”
“穿了這麼貴的鞋,不得把腳扛肩上走路?”
“穿的人不用扛,但看的人就會把他們的腳捧得高高的——”
他始終不明白什麼鞋能值這麼多錢,但他知道雲珠的開心能值這麼多錢,那就不管了,買了再説吧,就算雲珠穿一天,那鞋就豁口了,只要那一天雲珠穿得高興,也值啊。再説,如果那鞋穿一天就豁口,雲珠也就不會再讓他買了,那就等於買斷了那鞋在雲珠腳上的專利權,也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