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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口餘生

    第五章狼口餘生

    這些雪狼為谷中的肉香所誘,在谷外搜尋着,不住地發出了狺狺的叫囂。

    而且山谷四周的石上,也都出現了一頭頭雄健的身影,採取了包圍的姿態。

    杜英豪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這時卻也不免有點心慌,因為他從沒有經歷過

    這種場面,也沒見過狼羣。以前,在山野間,他倒是遇過狼,但只是一頭而已,那

    頭狼本想把杜英豪當一頓午餐的,結果卻被杜英豪當成了午餐。杜英豪可不是吃它

    的內,他奮勇苦戰,將近有半個時辰,最後終於把那頭灰狼活捉住了,提到鎮上,

    賣給制皮貨店裏,竟得到了十兩銀子一張狼皮本不值那麼多錢,但是有個豪客向那

    家皮貨店定製一張狼皮椅褥,聲明要整張全狼皮,不能有一點破損,訂的價錢很高。

    要一張絲毫無損的狼皮還真不容易,因為獵人賣出的狼皮不是破頭,就是穿胸,

    被獸阱夾住的,多數又是少只腳的,杜英豪這一頭活捉的蒼背老狼太理想了,所以

    他討了將近十倍的價錢,人家也一口答應了。

    杜英豪對這件事很自豪,常吹給同伴們聽,説自己是伏狼天王,又説狼是他的

    財星。

    因為這,他聽李諾爾説是有狼來襲,杜英豪還表現得毫不在乎,還有興趣跟三

    個女的調笑一番,説狼鞭是最佳的壯陽劑等等,要好好弄它幾條。

    但是他真正見到了成羣的狼後,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再也笑不出來了。這些

    雪狼毛皮雪白,比他所獵到的那頭灰狼要大出一倍來,即使是一頭,他也不見得真

    有把握能收拾下來,別説是一大羣。

    其他人也是一樣,個個表情嚴肅,不過倒沒人驚惶失措,李諾爾尤其沉穩,低

    聲告訴大家:“不要慌,狼是很謹慎的野獸,不會蠻勇亂攻的,握住兵器,準備好,

    當它撲土來時,要看準了才出手,攻它的肚子,那是最脆弱的地方,用勁一腳也能

    踢死它,火千萬不能熄。

    他這裹絮絮叨叨地還沒説完,已經有兩頭雄狼作試圖性的衝入。一頭撲向李諾

    爾,他很沉着,把手中的鋼叉迅速地剌出,狼也很機警,居然閃身躲開了,退後繼

    續作着要進撲的姿勢。

    另一頭攻擊的對象是王月華,她手中也是一柄雙股鋼叉,學李諾爾的樣子剌出

    去,狼也是躲開了,但是她沒有李諾爾那樣俐落攻得快,被那頭巨狼咬住了叉柄,

    雙方力爭起來。

    李諾爾正要過去救援,他面前的那頭雄狼立刻趁勢欲攻,嚇得他不敢動了,連

    忙叫道:“王大姐,快擺脱開,別讓它纏住……”

    狼不但狡猾,而且聰明合作,這一頭糾纏不退,後面的一頭立刻趁勢跟進。

    別的人都無法空出手來幫助她,因為每個人都要守住一塊地方,以免讓狼羣衝

    進來。

    谷口大約是五丈來寬,六個人都要守住七八尺的空間,誰都不敢移動。

    王月華究竟是幹殺手的,雖慌而不亂,她忽然雙手使勁往上一提,使那頭巨狼

    人立而起,兩相對面,狼的肚子整個賣空出來,王月華緊接着飛起一胸,踢在狼的

    小腹上。

    她是天足,穿的又是裹了鐵尖的靴子,這一腳出來,勁沉力猛,那頭巨狼如何

    吃得消,翻跌出去,發出一聲慘厲的長嗥,滾倒在雪地上,血花四濺,小腹被踢出

    一個血洞。

    睾丸、腎都在那個位置,全是致命的部位,那頭巨狼眼見是活不成了。

    杜英豪搖搖頭道:“月華,好!這一腳乾淨俐落,這頭畜生是報銷了,不過你

    以後對付人的時候,可別使那招,要了命倒也罷了,若是把命根子踢斷了,不死不

    活,可有多要命。”

    他是想,兩句輕鬆一下,可是一頭巨狼之死,卻已經引發了羣狼的仇意,杜英

    豪説話疏神之際,兩頭巨狼飛撲而起咬了過來。

    杜英豪一叉擲將出去,從前胸刺進了狼軀。那是一頭很魁偉的雄狼,受痛倒地,

    強自掙扎,而且一口咬住叉柄,死也不肯放。

    杜英豪急切間抽不回鋼叉,另二頭也攻到了。杜英豪沒有辦法,只有在身上掏

    了樣東西,朝前一杵,他是想掏匕首的,那知掏錯了邊,只摸到了一根黑黝黝的短

    傢伙,卻是一支火銑。

    這支短銑是他從羅剎入那兒得來的戰利品,而且還是巴羅夫侯爵親自致贈杜英

    豪,以表敬意的紀念品,十分精緻,有兩根槍管並列,可以裝填兩發彈藥,分兩次

    先後擊發。

    杜英豪插在腰間,倒不是為了防身而是為了神氣好看,那知這下子忙中有錯掏

    了出來。

    撲來的巨狼動作很敏捷,張開大口竟咬住了槍口,杜英豪是在慌亂中扣下了扳

    機。

    轟的一聲,槍彈由口中一直鑽進肚子,再由小腹處穿出。那股力量變大,把那

    頭巨狼撞得飛了起來,叭達一聲摔下來就沒再動。

    杜英豪跟着又是一槍,瞄準了一頭待撲土來的巨狼,槍彈由頭骨中鑽進,又報

    銷了一頭,舉手之間,就是三頭雄狼,而且響聲,火花也把狼羣結嚇住了,一聲厲

    嗥,所有攻擊的狼羣都退後了十來丈。

    可是它們沒有逃走,也沒撤退的打算,在十幾丈外,又聚了起來,依然採取包

    圍的姿態。

    這邊的人才鬆了一口氣。

    檢點一下,杜英豪殺了三頭,王月華一頭,李諾爾一頭,其餘的人只使對手受

    傷而已。

    李諾爾道:“大哥,還是你行,一舉手連殺三頭雪狼,雪原上還沒人能有此偉

    大的紀錄。”

    杜英豪苦笑道:“我是幸好仗着這支火銑,否則它們已經在啃我的骨頭了。”

    他們帶去的兩頭獵犬,這下子也不怕了,繞着狼直轉、直叫,向着狠羣示威地咆哮

    着,狼羣中有一頭特別雄壯的,齜牙對獵犬吠了一聲,居然又把兩頭狗兒嚇得退了

    回來。

    杜英豪本來要笑它們狗仗人勢的,見狀不禁詫然道:“那頭狼好威風,隔着這

    麼遠,輕輕地吼一聲,竟然把狗兒嚇退了回來。”

    李諾爾道:“那一定是狼王。”

    “狼王?畜生還有王的?”

    趙之方道:“一羣之中,必有一頭為主,發號司令,訂定秩序,排解糾紛。”

    杜英豪忍不住又問道:“狼兒也有糾紛?”

    “羣居在一起,糾紛必然難免,爭食、爭偶,甚至於爭一個較好的洞穴,都會

    起衝突,這時便需要首領為之排解。”

    “那首領一定能夠公平處理嗎?”

    趙之方道:“獸類不會偏心,所以當狼王排解糾紛時,必然是依照傳統的習慣

    公平處理,而其他的臣民也絕對服從;在狼羣中還有一件最難得的事,就是對狼王

    的忠誠,它的部屬不管在任何的情形下,都不會背叛它。”

    “啊!有沒有篡位奪權的事情呢?”

    趙之方想了一下道:“狼王是全羣中體力最強、智慧最高的,它當這狼王,有

    兩項特權,就是最先進食,最先擇偶,但是要有很多的責任,作戰時身先士卒,指

    揮大局,決定進退,行進時領路,棲身時守衞,比別的狼辛苦得多,所以這個職位

    的責任多於享受,到了它的能力不支,羣中有一條狼優於它時,它會自動退讓,擁

    立新王,因此,兩羣狼會爭領域而戰,同一族的卻從未有奪權之爭。”

    杜英豪聽得呆了,李諾爾也欽折地道:“趙將軍對狼性的瞭解如此深刻,真是

    難得。”

    趙之方道:“我是聽人講的。在我家鄉有個老人,幼年被一條母狼哺育,跟狼

    羣一起生活,後來才回到人間生活,這都是他告訴我的。想必不會錯,至於我對狼

    的瞭解,比李壯士可差多了。”

    杜英豪望着那頭雄狼,輕輕一嘆道:“由此而看,狼倒是獸中的君子,這頭狼

    王也是一位英雄了,我實在不忍心傷害它。”

    李諾爾道:“大哥,你要除掉狼王?”

    杜英豪道:“我想把它解決了,其餘的狼羣無主,必然會散了,可是我倒有些

    不忍。”

    李諾爾道:“狼王若死,狼羣必散,這是最好的辦法,可是大哥,那太難了。

    狼王在密密的保護中,必須要先把那些雄狼殺死,才能接近它。”

    杜英豪想想道:“顧不得了,現在不過才午夜,離天亮還早得很,我們守不了

    這麼久的,而且柴火也不夠,必須要及早驅退它們。”

    趙之方急道:“杜大人,能早點驅退它們自然是最好的,但是用什麼方法呢?”

    杜英豪看看那枝火銑道:“用這個。”

    李諾爾笑道:“大哥:不行的,這隻能及於一丈之內,再遠就沒勁兒了,狼王

    離我們遠遠得很,除非抬門銅炮來才夠得到。”

    杜英豪笑道:“兄弟,西洋人會造火炮,但最早的大炮卻是我們中華人土所創,

    宋朝時候,就已經有霹靂炮了,瞧我教你一手。”

    他用了十幾顆鐵彈,找了一個裝酒的反袋倒空,裝入鐵彈,又倒了一角火藥,

    然後再用小石子、土塊,把袋子塞得緊緊的,最後在袋子外面澆上一些烈酒,點上

    了火後,用力拋了出去,一溜火光,落向狼羣中,還沒有落地就轟的一聲炸開了。

    那些塞緊的石塊、鐵彈,被強烈的炸藥爆發向四下飛射,又勁又密。杜英豪投

    擲的目標是指向狼王,所以狼王與幾頭雄健的壯狼首當其衝,被炸得血肉橫飛,斷

    肢殘毛,散得一地俱是;餘下的狼羣既失其主,又見到敵方聲勢太強,膽略怯的先

    已逃走,剩下的也漸受影響,逃得一頭不剩。

    山谷中又恢復了寂靜。杜英豪等人已經沒有了睡意,圍在火旁談天,這時每個

    人都對他倍加尊敬,連深知他底細的晏菊芳,也開始懷疑起來……那個已做了她庶

    母的陶大娘是否騙了她,沒有把杜英豪的真實歷史告訴她。

    像有些事,固然可以解釋為幸運,但是像今夜驚退狠羣的表現,絕非幸運二字

    所能解釋的,那還要有過人的智慧以及對火藥應用的知識,這遠非一個流浪漢,混

    混兒所能瞭解的。

    但是杜英豪卻在肚子裏好笑,他知道今天晚上的表現非常幸運,但也是一項巧

    合而已。

    他小時候家境很窮,玩心卻又特重,看見別的兒童玩一些玩具時,自己買不起,

    便拿手頭有的材料自己製作來玩,有時不免要動些巧思,他日後之所以能靈活地運

    用思考能力,就是如此養成的。

    像今晚炸彈的製作,就是一項例證。民間兒童每到過年,總有商人制作了各種

    的爆竹、火炮來賣給他們燃放玩耍。這些火炮已進步到使用硝石、硫黃以及炭末等

    混合,以紙衣包塞,加上藥線來燃放,比前人燃燒鋸成一節節的空炸筒進步多了。

    其中有一種叫摜炮,是將藥末中滲合了許多細小的石礫,再用紙捲成一個圓筒,

    灌進約半筒的石粒火藥,兩端用黃蠟密封。輕搖時,沙沙作響,用力往地下一摜時,

    小石子互相摩擦出火花,使藥粉拉然一聲炸開。

    這樣一個摜炮價錢很貴,而且還不一定個個都響,杜英豪是買不起,但是吃了

    它很多的苦。有些富家小兒,常以此擲來嚇人為戲,遠遠地挪過來,轟然一聲,將

    人嚇得跳起來,有時還被炸開的小石粒濺得很痛,雖不至受重傷,卻也會擦傷外皮。

    他要想報復,卻又買不起摜炮;那時,他們都遵守着一條不成文的規例:就是

    以牙還牙,怎麼來的怎麼去,人家用火炮來欺負他,就必須用火炮回敬,要不然只

    有自認吃虧。

    杜英豪是個從不認輸的人,他只有撿人家丟掉的那些失效不響的廢炮來,拆開

    加以研究,知道了爆響的原因,也研究出所以失效往往是因為藥未受了潮濕之故,

    就放在火沒烤乾了,再丟回去,果然就響了。不過那很危險,有時烘得過熱,就在

    火邊爆開了,而且爆得更為猛烈。杜英豪就加以改進,將一根火炮的藥線插進摜炮

    中,點着了丟出去,已經是十試十靈,因為這種摜炮中的火藥本十分容易起火爆炸

    的,藥線發的火又很強,就是藥粉略為受潮,也照樣能爆炸了。他發現了這個道理

    後,每逢過年,他反而成了侵略者了;因為他的摜炮比別人的爆炸更烈,而且還能

    在空中爆炸,連躲都躲不掉。

    以後長大了,當然不玩摜炮了,可是他的這夥弟兄,在碼頭上被另一夥更為強

    大的流氓欺凌得抬不起頭來,對方人多勢眾,組織又全,不但跟官方有連繫,而且

    還有武器,他們吃了虧還有冤無處申。杜英豪一直就想報復他們,終於想出了計劃,

    那是因為他們在碼頭上搬運時,承接了一船爆竹行的貨,運的是材料,尤其在搬運

    硝煙硫黃時,押運的人告訴他們説這是制摜炮的藥,要十分小心。

    杜英豪心中一動,觸發兒時的記憶,便每樣設法偷拿下了一小包,然後他找了

    許多碎鐵角、破瓷片等,跟藥末做一定的比例混合好,用桑皮紙袋裹好紮緊,再用

    油紙包了幾層,使它不致受潮,每個都製成有橘子大小,最後在外面用黏土封好,

    放在微火上烘乾。

    他已經有了兒時的經驗,所以做得很成功,做成一試驗,他的霹靂子居然大有

    神效。

    他就帶了十來個弟兄,每人揣了十幾個泥球,衝進了對方的總壇,逢人就送上

    一顆大泥丸,不是將對方炸得遍體鱗傷,就是傷肢殘足。對方的老大更慘,被炸瞎

    了一隻眼睛,痛得亂滾時,叫他們按住了,杜英豪還砍掉了他雙手的大拇指與食指。

    剩下六個指頭無法再握刀了,才放他走路。

    這一次勝利使他大出風頭,然而他並沒有將霹靂炮的做法告訴任何一個人,因

    為那太容易,別人也能如法泡製地來對付他的。

    今夜,他又靠着這手藝救了自己一次。

    由於這種槍枝用的火藥是外國人做的,力量更大,杜英豪自己也沒想到有這麼

    大的威力。

    水青青道:“杜爺,你這項發明真了不起,竟不讓江南的霹震堂雷家專美於前。”

    以前,杜英豪是聽不懂這話的;他根木不知道江南霹震堂是什麼玩意兒,自從

    當上了江南總捕之後,才算知道了,那是一個制火器的武林世家,因此他正色道:

    “雷家的霹靂堂雖使火器稱雄武林,但是因為太過霸道,有傷天理,為人所不容,

    終於被人圍攻,突襲暗殺而滅了門,所以我這火器的製作從不告訴人,也希望你們

    看過就忘,不要再記在心裏,那對你們有害無益。”

    他儼然是一派大宗師的口吻,卻有想到在場的各人中,他卻是武功最差的一個,

    甚至於連身為將軍的趙之方,都會比他高一點。

    不過那是以前,現在他身懷萬流歸宗秘笈中的神奇招式,如果每個人按部就班,

    老老實實,一招招地跟他對打下去,不燥急,不求功,杜英豪必然是最後一個;若

    是別人想取巧速戰,則一定會栽在他的身上;若是跟他鬥心眼兒,則無疑自找苦吃。

    杜英豪是從江湖最假最下的那個圈子裏熬出來的,害人整人的主意,他此誰都行。

    只是此刻,他滿臉正氣的一番談話,卻使得每個人都肅然起敬。趙之方本來還

    想建議杜英豪把那種火藥包的製法貢獻給朝廷,加以闡揚改進,成為國防利器的,

    這時也閉上了嘴。

    天終於亮了,狼羣已經退後一頭都不剩。李諾爾檢視了一下四處的獸跡,嘆道

    :“狼王一死,他們分成了三堆逃散,奔向不同的方向;這一羣雪狼恐怕維持不了

    多久,就會滅種了。”

    杜英豪道:“怎麼會呢?它們若是分散了,生存地域更廣,應該繁殖得更多,

    更快才是。”

    李諾爾一嘆:“不是這麼説的。它們之所以要羣居,全由環境使然;它們的敵

    人太多,若是沒有足夠壯大的實力,就會變成被狩殺的對象。”

    “它們還有些什麼敵人呢?”

    “深山的虎豹熊蟒,都是它們的敵人,零星小羣,便無法抵擋大獸的吞噬,但

    最大的敵人則是人。雪狼皮很貴,雄狼的鞭更是壯陽補虧的靈物。獵人捉到了雪狼,

    視為至寶,山居的人家對它們也視同寇仇,遇上了落單的,絕不會放過。”杜英豪

    嘆了口氣道:“那也沒辦法,對驅散它們我很抱歉,但我不是佛祖,不能為了救它

    們的飢餓,把我的身體去它們。”

    他是想説笑話,沖淡一下氣氛的,但是卻沒人笑得出來。大家看了那雪白的美

    麗體在原野上暴露,心中都感到一陣歉意;雖然,昨夜他們已飽受驚恐,但是山原

    是它們的生存領域,是人侵犯了狼的生存,因此,每個人多少有點犯罪的感覺。

    只有兩頭狗最高興了,在前面汪汪地叫着,起勁的跑着,好像是鑣局裏的趟子

    手過山喊鑣,而這鑣局又是最罩得住的,喊聲中有示威之意。

    它們深通靈性,一開始就似乎知道這一行人中,杜英豪最有地位權勢;因此,

    它們對杜英豪也最服從,歇下時也時時獻媚似的向杜英豪親熱,杜英豪也很喜歡它

    們。

    這時見它們走得遠了,怕它們遭遇危險,忙拍馬追了上去。三個女的則因為剛

    談到一個有趣的話題,不想停上,沒人追上去。

    李諾爾與賴正榮則要照顧輜重的驢馬,因為它們發了性子,不肯前行,一時沒

    在意;趙之方則因為年紀大了幾歲,精神不足,一夜沒睡好,這時更懶得動了。

    杜英豪追出了好遠的一段路,發現兩隻狗在對着一叢雜草吠叫,像是裏面藏着

    什麼東西似的。

    杜英豪下了馬。倒也深懷戒心。他手中持着一把獵又,便試探着向草叢中刺去,

    裏面發出了一陣低稚的叫聲,充滿了憤怒與悲哀。他用叉柄將草撥開了一點,終於

    看見了兩團白色的小身體。

    是兩頭小的雪狼,雪自可愛,而且爪子上已有血跡,想是昨夜緊急逃去時磨破

    的。

    它們雖已斷奶,卻還不足以脱離母親的照顧而獨立生存,現在卻躲在這裏,想

    必是它們的母親已經遭到不測,而且就在不遠的地方。

    他把兩頭小狼抱了起來,放在馬腳下面,同時還叫一頭狗兒看好它們,不讓它

    們亂跑開,自己卻帶着一頭狗兒,繼續撥草前進。走了有十幾丈處,終於看見了母

    狼的體,卻是被一支利箭,穿透了胸腹,而且還被倒吊在一棵樹上。杜英豪十分訝

    異,他知道這必然是人為的,而且可能是山中的獵户乾的事兒。

    殺死了母狼,何以不及兩頭小狼呢?而且把狼吊在這兒,又未免太殘忍了。

    杜英豪正想走過去解下來,腳上忽然一陣奇痛,像是被一隻有力的手握住了腳

    踝。

    杜英豪沒有去探視以前,就知道自己中了捕獸夾的圈套。那是兩個半圓形的鋼

    環,相疊重合,在接觸之處呈鋸齒狀,就像是人嘴中上下兩排牙齒一樣,下端用彈

    簧撐開,用一根小鐵栓撐住,平放在草叢中,然後用短鐵鏈系在一根深釘入地下的

    鐵樁中,安置在獸類經常出沒的途中。野獸一不小心踏上去,把卡栓踢動,彈簧的

    力量把鋼齒圈彈合,夾住了獸腳,鋸齒咬進皮肉,無法拉脱,只有在那兒等着獵人

    來捕捉。

    不過,也有較為聰明的動物,被夾住後,狠下心來,咬斷被夾住的肢體而脱身

    的。

    杜英豪自己也曾裝過小型的,用來捕捉狐免,所以他知道自己被夾住後,立刻

    咬牙忍痛,穩住身體不動。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措施。這種大型的捕獸夾是捕捉虎狠等猛獸的;而一頭受創

    的猛獸,掙扎時的力量很大,一條鐵鏈未必能拉得住,很可能會被它拉斷鐵鏈,帶

    着夾子逃走,因此一定還有些其他裝置。

    那頭母狠的體也給他很多的警惕,狼身上的箭不是人射的,而是連環的機關裝

    置中射出,以免它中了圈套後又掙扎逃走。

    這類裝置多半是連在圈套上,牽動機關,就能裝置在暗發的弓箭剌出,而弓箭

    的範圍,也必然是在圈套四周。

    杜英豪沒有動,只慢慢地移近了圈套,用手分開浮草,果然看見鐵錘的樁上還

    打了一條細繩子,鐵鏈如果拉直的話,細繩就會扯斷,勢必會引發第二道埋伏。

    杜英豪先看了自己的腳,又細心地研究了一下那具圈套,還好,這是捕大獸的,

    齒牙的咬口虛有三寸來寬的距離,那使被拉住的野獸,只受輕傷,不至斷骨殘肢。

    這是很聰明的設置,因為野獸受了重傷,就舍肢而去,只受一些輕傷,它是下不了

    狠心自殘肢體的。杜英豪發現自己受傷也不重,腿骨沒有斷,更幸運的是皮肉傷的

    也不嚴重,那是因為他穿的反靴質料很好,經過特殊的鞣製,柔軟、堅軔而温暖,

    內層還襯了一層金絲夾頭髮的裏子。

    這是柳小英送給他的。這位女劍客雖然因為情勢所趨,嫁給了那位揚州首富,

    但內心之中,對杜英豪始終還有着一片情意,聽説杜英豪將有北荒之行,特地送上

    這雙靴子。它不但可避兵刃、水火不侵,而且能防上毒蟲蟻獸的傷害。

    柳小英的主要目的只是給他保暖,因為這雙靴子還具有絕佳的保暖作用,冰雪

    不透,效用還勝過長自三寶之一的烏拉草。

    杜英豪先伏下身子,把細繩的一端慢慢解開。那是他的小心,而這小心果然有

    用。

    細繩的彈力也很強,一個夾不住,由指縫中滑出,立刻就是一陣嘎嘎聲,無數

    枝的強箭,由他的身上擦衣而過。

    假如他被夾住後,用力一拉,或是剛才沒有伏倒下來,此刻他一定跟那頭母狼

    一樣,滿身是箭。

    箭射完後,杜英豪才慢慢地板開鋼齒套,把自己的腳扳了出來,褪下靴子一看,

    還好,只有兩塊淤青以及些微的擦傷而已。

    他身上的藥物很全,立刻倒了一些金創藥,並撕下了一片衣襟包紮好。試着跳

    了兩步,發現只有一點痛,走路略感不適。

    不過,杜英豪心中很生氣。

    這個安置圈套的人太沒公德心了。

    裝鐵夾子捕獸,除了不可安在路途上之外,而且在附近還要插上明顯的標誌,

    警告行人,以免不小心被夾住了。他記得有個瓜農,因為所種的西瓜常被人偷走,

    一氣之下,在瓜田裏安了幾具捕獸夾,結果雖然把偷瓜賊抓住了,那瓜農仍然捱了

    一頓板子,賠償了偷兒的醫藥費用。

    那縣官所持的判由,就是因為瓜農安裝害人的陷阱,未曾設立警告,偷兒侵入

    瓜田固然不對,然而不是偷兒,也可能走過來看一看那些成熟的瓜兒,這瓜農防衞

    過當,蓄意傷人,居心不善。

    這個判例引起很多人議論,但最後還是支持縣官的人多,因為這種設陷阱人的

    裝置太過歹毒,有傷天理。而這兒不但把陷阱設在已成的小徑上,更還不加標示警

    告,裝了更為歹毒的暗弩。

    他認為有懲治一下對方的必要,所以他小心地把地釘找了出來,把獸夾另換了

    一個位置裝好。

    在這些方面,他不但內行,而且還是天才,只不過略微加了一些小變動,對比

    先前更周密了。

    然後,他才去解下了母狼的體,刨了個坑,把它埋了,心裏感到十二分的歉意。

    這項母狼不是他殺的,但間接也是因他促成的。他所定的這條路是狼羣已經遇

    的,若非他那一陣霹靂巨爆,炸死了狼王,這頭母狼不會盲目地回竄,因而被圈套

    所陷了。

    埋好之後,他才黯然地回行。來到馬匹的地方,卻見兩頭小狼與那頭大獵犬倒

    已處得很好,在互相撲戲了。狼與狗原是近親,血脈相連的,因此它們倒也不算異

    類。

    狼與犬之間相遇,搏鬥自是難免,卻極少吃對方的內。它們同類相殘,卻不會

    互食,這也是獸類的道義吧!

    杜英豪對那兩頭小狼倒是很憐愛,它們由於經杜英豪過一次,對他已無敵意,

    跟着狗兒一起跳過來歡迎他,而且還伸出舌頭舐他的手。

    杜英豪從鞍袋中又取出一塊肉脯來它們。看它們吃得很高興的樣子,不禁眼眶

    濕了,這兩個可憐的小生命,不知道它們的母親已經死了。

    杜英豪不禁為它們的未來發愁了。若是任它們在山野中流浪,它們還沒有求生

    的能力,極有可能成為其他獸類的口中食;若是給人捉到了,那就更慘,幼小的雪

    狼皮是皮革中的珍品,有錢人家的小孩子,用來做成帽子戴,據説有益智健身邪之

    功,因為它們太難獵得了。

    杜英豪想了半天,只有帶着它們了;因此,他牽了馬慢慢地走。一對狼兒,一

    對狗兒,並排地跟在他的後面,這是一種自然的習慣,杜英豪看了免得很有意思。

    走了沒有多遠,杜英豪聽見了一聲尖叫。

    那是人的聲音,而且是女人的聲音。

    聲音來自他設阱的地方,倒把杜英豪嚇了一跳,他脱隊已久,後面的人一定會

    找他,不要是王月華、水青青或晏菊芳她們之一被夾住了,那杜英豪可就作孽大了。

    他的原意是要懲誡一下那個沒公德心的獵人的,誰知卻又害到自己人呢?真是

    害人之心不可有。

    杜英豪在自譴、自怨中,又趕了回去,卻見一個女人,抱着腿坐在地上。

    他新設的獸夾咬住了她的小腿,血流得很多。那個女人很年輕,大概才二十來

    歲,跟李諾爾一樣,也是個二轉子(漢人與白俄的混血兒)。

    她身上穿得很少,只有一件皮製的背心,敞着胸,露出了雪白的手臂與高深的

    乳溝,裸着大腿,只有一塊布遮住了下體。

    金黃色的頭髮,高鼻樑,倒是黑眼珠。它的身旁還放着一具木橇,橇上堆着七

    八頭雪狼的體,與一根短短的組木棒,看樣子正是山中的獵户。

    她的雙手在撥弄那具獸夾,但因為經過杜英豪動過手腳,所以打不開來。看見

    杜英豪後,她顯得十分訝異地道:“喂!你是漢人嗎?”

    杜英豪一聽她説的漢話,點點頭道:“是的,姑娘是怎麼了?”

    “我是山上的獵人,前兩天過了一羣雪狼,我沒趕上,不知怎麼它們又回頭來

    了,我好高興,追着打了一批,不小心碰到了這具獸夾。”

    杜英豪只有裝傻道:“你自己裝的獸夾,怎麼會不小心踩了上去呢?”

    那女郎卻道:“我才不用這玩意兒呢!這鬼東西不知是誰裝的,不但不止標誌,

    而且還裝在道路上,我找到他,非給他一頓棒子不可。喂!漢人,你幫我把這個圈

    子去掉好嗎?”

    杜英豪一聽心中連連叫糟,這個陷阱雖然沒有害到王月華等人,但受害者仍然

    是個無辜的人。

    圈套是他改裝的,他自然知道如何撥弄,幾下子就打開了。那女郎比他還健壯,

    立刻跳了起來,若無其事地道:“謝謝你!漢人,你有沒有酒?”

    杜英豪當然有酒,就掛在身邊皮袋上,他取下交給她。女郎接過來,喝了一大

    口。杜英豪倒是嚇了一大跳,這是最烈的燒刀子,連最能喝酒的男人,也只能小口

    小口的飲,她卻大口地灌。

    不過,那女郎卻沒有喝下去,她對着自己腿上受傷的地方,大口的噴了上去,

    然後解開衣襟,想找塊布來擦拭的,但她身上刮只有那一件無袖的皮裘,以及下體

    那一點小小的黑布,她略頓一頓,就準備去解那塊像是短褲的黑衣了,杜英豪忙道

    :“姑娘!我這兒有布。”

    他身上的布,只是一件內衣而已,剛才已撕了一塊,包紮自己的腿傷,剩下大

    半件破衣,他沒穿上去,胡亂塞在腰裏,這時忙取了出來,先撕了一半道:“姑娘,

    你躺平了別動,我來替你弄。”

    杜英豪跪下在她腳旁,若那女郎已開上了眼,敞開了胸腹,體態之美,是他從

    所末見的;因此,他的心已極烈地跳了起來。

    她的腰肢纖細,膚如白脂,腿修固有致,甚至於臉部的輪廓,都美得不可方物

    ;更因為她躺下的姿勢與社英豪此刻所處的位置,連那一塊布角所遮掩的部位,都

    由於邊角掀起之故而隱約展現。

    斯時,斯景,我們的大英雄原不是柳下惠,也不是木頭人,豈有不動心哉。

    不過,他的眼光由左腿上掃下來,殷紅的一片血跡與十幾個鋸齒咬出的傷痕,

    卻又使他觸目驚心;尤其這些是由於他造成的,更便杜英豪心中充滿了愧疚,因此,

    他連忙端正了心神,細心地把血水擦去,又用所擄的刀創藥,倒在每一個傷口上。

    藥很好,那女郎很舒適,長長地吁了口氣,居然平撐起身子,斜坐起來問他:

    “漢人,你的藥真好,又涼又舒服,此我們獵人所用的還要好呢!這叫什麼名字?”

    杜英豪道:“冰麝散,是用冰片、麝香以及許多生肌毒療傷的藥物磨碎了製成

    的。”

    “這些藥都是貴重品,配置一瓶不便宜吧!”

    杜英豪笑道:“是的,很貴,但是不會比人的性命更貴。它療治傷口,除傷毒

    很有奇效,姑娘只是外傷,敷過這一次,三天後再換上第二次,就差不多了。這瓶

    裏還有一半,你留着吧!”

    女郎搖搖手道:“不行,不行,你用掉的這一半,我都不知道如何還給你呢?

    不能再要另外一半了,我拿不出多少錢。”“姑娘,我可不是賣給你,這藥是我自

    己照一張古方配的,有些藥物很難找,有錢都未必買得到;因此,你也別客氣了,

    這能説是緣份。”

    女郎一愕道:“緣份?你我不久前才認識,而且我們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就是緣份了?漢人,我只有一半是漢家血統,還有一半是羅剎入,你會要我這樣的

    一個女人做老婆嗎?”

    杜英豪倒是被她弄糊塗了。聽這女郎的話,似乎有下嫁之意,而且是自己先向

    她開口求親,但是自己卻明明記得,沒開過這種口呀!

    詳細地探討了自己説過的每一句話,他才知道對方弄錯了緣份的意思,當作是

    姻緣了;於是笑笑道:“姑娘,你弄錯了,我説的是緣份,只是一種見面相識之情

    而已,姻緣也是緣份的一種,但要結為夫婦後,才是姻緣。”

    女郎似乎有點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地問道:“兩個人結成夫婦,就是有緣份。”

    “不錯,所有的緣份,都是命中天意註定的;比如説你我從來也沒見過面,突

    然在這個地方,因為一些突然的事故而認識了,你受了傷,我身邊帶着藥,我幫你

    一點小忙……,這種種的一切,都是緣份,天意安排的緣份。”

    這是很難解釋的兩個字,杜英豪以前擺渡時,有個行腳僧生了他幾趟渡船,當

    然是不給船錢的,杜英豪也不計較,倒是那個行腳偕不過意,在船上就講些淺易的

    佛法給他聽,也提到緣份這兩個字。

    杜英豪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盡所知的説了一堆,也不管對方懂不懂了;但那

    個女郎居然懂了,略感悵然地道:“你是説你並不要我做老婆。”

    這使得杜英豪很窘迫,但也感到很意外。他結結巴巴地道:“姑娘,這……話

    不是這麼説的,正如你起先説過我,我們才第一次見面,互相不瞭解,連姓名也沒

    通過,只是一件意外的事使我們相見了,那裏就談得上婚姻了。”

    女郎點點頭,低聲道:“是的,是的,你們漢郎都不肯討個羅剎入做老婆,我

    爸爸當年就是如此,他在羅剎境內,不得已跟我媽媽結了婚,生了三個孩子,他要

    回去時,卻説什麼都不肯帶我們跟媽媽同行,只把我的大哥帶走了,因為我大哥長

    得像他,而我跟弟弟長得像媽媽……”

    杜英豪對這一點倒是很清楚,他嘆了口氣道:“姑娘,這一點倒是怪不得令尊,

    內地的人都很保守,對外來的人總是充滿了敵意,他即便是帶了你們向去,你們生

    活得也將很痛苦。”

    “他把我們丟在這裏,我們也同樣的痛苦。羅剎人因為我們是混血兒,不肯承

    認我們,而漢人也不承認我們是同類。”

    “這……?那是一些淺見的人,並不是人人都如此的,有些人仍然會把你們當

    作朋友。”

    “不會有人的,我們住在深山,就是為了遠避人羣,因為人人都不願意跟我們

    接近。”

    杜英豪笑道:“沒有的事,我就沒有把你們當成外人,我這次同行的同伴中,

    就有個混血兒。”

    “真的嗎?他叫什麼名字?”

    “李諾爾,你認識這個人嗎?”

    “李諾爾,認識,認識!他是我們的好朋友,他一定是來看美娜娃的。”

    “美娜娃是誰?”

    “美娜娃是我的表姐,也跟我們一樣是二轉子,她跟李諾爾很好,李諾爾説今

    年會來娶她下山。噢!你們是來迎娶的嗎?”

    杜英豪這才知道李諾爾在山上有個相知的女郎,難怪他要提議來狩獵,原來是

    要探望一下他的戀人,因此笑笑道:“這倒不清楚,他是領我們上山獵熊的,他沒

    有提要娶親的事,也許他只是來告別,因為他即將遠行。”

    “遠行?他不是在巴羅夫那兒做通譯嗎?幹得好好的,為什麼又不幹了?”

    “你不知道,他幫了我一次大忙,反出了巴羅夫那兒,現在打算跟我一起回到

    內地去。”

    “他去那兒幹什麼?人生地不熟的。”

    “他立了大功,若是肯做官,朝廷會給他一個官做,做了官有了地位,就不會

    有人看不起了。”

    “是嗎?那真好。他立了什麼功?我能不能也立個什麼功,同朝廷討個官做做。”

    杜英豪笑道:“女孩子怎麼能做官。”

    那女郎道:“你別看不起我是女孩子,他能做的事我都能做,而且比他做的更

    好。他的武功就不如我,他、美娜娃、加上我弟弟,三個人加起來都打不過我,你

    看這些雪狼,都是我一個人用木棒打死的,他行嗎?”

    杜英豪注意到那些雪狼的體了,有些還是健壯的雄狼,然而卻都沒有傷痕地死

    了,只有在口中滲出鮮血,吐出舌頭。起初他以為是它們吃了毒餌被毒殺的,聽她

    一説,才訝然地道:“這些狼是你用木棒打死的。”

    女郎道:“是的。噢!不,我只是用木棒把它們打昏過去,然後再捏斷它們的

    脖子,因為我要整張無損的狼皮,那樣方可以賣得很高的價錢。”

    杜英豪看看這個美豔而驃悍的女郎,她的臂上肌膚雖然自,但是卻隱隱地隆起

    着微凸的線條;那都是一條條的肌肉,充滿了力的象徵。

    於是他激賞地道:“你的力氣一定不小吧!”

    女郎驕傲地道:“是的,我的力氣大,跳得高,跑得快,動作敏捷,那些雪狼

    見了我就逃,在這烏拉山區,沒有一個獵人能比得上我。”

    不過,很快地,她的得意就消失了,變為哀傷地道:“可是我也知道,一個女

    孩子太強了並不是好事,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一個女大力士的,連跟我一樣的二轉

    子都不敢親近我,所以找只有拚命地賺錢、存錢。”

    “你在這山上,要銀子幹嗎?”

    “我在山上用不着銀子,可是我存了很多銀子後,就會有男人來求親了。”

    杜英豪不禁替她難過了。一個如此美的女孩子,居然會沒有男人來欣賞她、愛

    護她;因此,他有點不平地道:“這兒的男人都瞎了眼睛,像你這麼美的女孩子,

    他們居然不懂得欣賞。”

    那女郎高興地道:“你認為我很美麗?”

    “是的,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孩子。”

    “那麼你喜歡不喜歡我?”

    “喜歡,沒有一個男人會不喜歡你。”

    “可是我認識的男人卻都不喜歡我,他們説我太高、太野、太兇,簡直像一頭

    母熊。”

    杜英豪嘆了口氣:“他們怎麼會那樣説你?”

    “因為我的確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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